。 "喏、快来吃,在那群饿死鬼投胎的兔崽子来之前,先填填肚缝。"大婶将热腾腾的粥放到拾儿面前,还不住将熏鸡丝布 在白粥上,催促拾儿快吃。 拾儿也没有推辞,拿起竹筝,端碗就口,斯文地吃将起来。 "唷,你这孩子,就是怎么喂都喂不胖。"大婶心疼地嘟嚷,一下子又堆了一大碗的青菜到拾儿碗里还一面叨念::逗戏班 子里,除了几个角儿,就属你这孩子吃相最好。大婶要不帮你看著点,你哪抢得过那些饿鬼孩子唷......" 不是她大婶自夸看人的眼光一级棒,这孩子呀肯定是出身在好人家家里的。瞧他刚来的时候,连端过餐盘也不会,吃相 文文雅雅的,要不是梅老板护著他让他跟在房里吃饭呀,这孩子肯定得饿上好几顿。这孩子又乖,也不挑事做,人家叫做 什么他就做什么。人又聪明,才多久时间,现在手脚多伶俐。一大早还会上厨房来帮她挑好水、劈好柴。 呀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孩子比刚来的时候健壮多了,脸色也红润多了。 "噢噢,大婶你偏心!" 厨房门口,突然冒出杏娇儿漆黑的头颅,看见拾儿正坐在方桌前吃早饭,他一溜烟儿地也跑了进来,挤到拾儿身边的位置 。 "哇!熏鸡。大婶,你偏心,有好料的竟然先叫拾儿。"杏娇儿扫了眼桌上的菜,再看看拾儿的碗里,一偏头,趁拾儿没预料 到,张口就吞掉了拾儿筷子上的熏鸡肉。边咀嚼,还边语焉不清地嚷嚷:"哇,是鸡腿肉。" 大婶拍了一下杏娇儿的头,一面转身替他盛粥,一面佯斥道:"又不是不让你吃,干嘛抢人家拾儿碗里的。" 杏娇儿朝拾儿吐了吐舌头,一面在拾儿耳边以大婶也听得到的音量小声"道:"早知道以后跟著拾儿会有这好料,拾儿,以 后你吃早饭别忘了叫我一道。" 大婶睨了杏娇儿一眼,将碗递给他:"今儿那么早,该不会是你偷懒没上前院去吊嗓吧?" 杏娇儿扒了一大筝的青菜,一面怕噎不死自己似地努力往嘴里塞,一面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嘟哝哝。"才不呢!我可是吊 了好几回噪,班主儿特别满意了,才允我先过来的。对了!拾儿,今儿个班主儿要我上街去办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笑了笑,拾儿细嚼慢咽地吞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双手合十作了个感激的动作.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指指大婶已准 备好一小碟一小碟,放在一旁托盘上的清粥小菜,表示他要回房替梅旭幽送早餐了。 "我可以等你送完早餐呀!好不好嘛?咱们有好一阵子没有一块儿说话、玩耍了,"杏娇儿不死心地大叫,"梅老板应该不 会介意的啦!" 再笑了笑,拾儿端起托盘,转身往厨房外走去。 大婶笑呵呵地一面收拾刷洗著煮食后的锅碗瓢盆,一面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杏娇儿,你可吃慢些儿,省得待会儿哽住了 可别说大婶没先警告你晴!" "啊,唔唔......"谁晓得大婶话才刚说完,就听杏娇儿喉头发出一阵怪腔怪调的声音。 大婶一回头,就看见他脸上胀得通红,分明就是被食物哽到喉了。他一手捏著自个儿咽喉,一手不住在空中挥动著。 "呵呵呵,大婶就同你说了嘛!"大婶好整以暇地将手在围裙上拭乾了,这才倒了杯水,递到杏娇儿手中。 杏娇儿接过手,忙不迭地就往口里直灌,他弯著腰,大声呛咳了好一阵,这才拍著胸膛直喘气。头一转,就见拾儿不知何 时已又回转了回来,端著托盘站在厨房外直担心地望著他。 "咦?拾儿,你是不是长高啦?"慢慢直起弯著的身躯,杏娇儿眯细了眼,怀疑著打量起拾儿。 前一阵子班主像是突然发现他杏娇儿的天份,有意栽培他似地天天逼著他吊嗓,练身段,追得他昏头转向的。而拾儿也 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总是在他有空的时候,拾儿却不见人影,就这么,他和拾儿也有一阵子只是见了面点个头。没想到, 才一些时候,拾儿......好像长高了? 笑了笑,像是在说"你多心了",拾儿见他没事,转过身,就再度往外走去。 "啊,拾儿,你等等我、等等我呀!"快速地扒完最后一口粥,杏娇儿扔下碗筷,也没空去注意大婶气呼呼的表情,一溜烟地 便直追著拾儿而去。 "拾儿,真过份!你真的长高了耶!而且,好像还比我高了。"绕著拾儿又跑又转的,杏娇儿像只缠人的小狗,一下子停下来 比画著拾儿与自己的高度,见拾儿超前他走了,忙又跑著追上来。 生怕手上的饭盘给杏娇儿给撞翻了,拾儿只得停下脚步,无奈地瞪著杏娇儿。 "你瞧,是真的耶!"杏娇儿见他停下,整个身子更是挂到了拾儿后背上,双手圈攀著拾儿的颈子,一面比画著两人间些微 的高度差。虽然只有一些些,但拾儿真的是比杏娇儿高了。杏娇儿嘟起嘴,喃喃抱怨:"真过份,一定是大婶每天偷塞了 不少好东西给你吧!人家也想长高呀!" 自己......真的长高了呢! 拾儿自己也惊讶不已。之前刚进戏班子时,杏娇还比自己高了半颗头有。当然杏娇儿的身高不会缩回去,那么,真是自 己长高了罗? "而且,好像也变壮了?"杏娇儿打量著他,喃喃地道。还"顺手"拍了拍拾儿变宽了的肩、变厚了的胸膛。 惊愕及喜悦过去,拾儿捧著饭盘,腾不出双手只好任杏娇儿在他身上摸摸拍拍"轻薄"著。偏偏杏娇儿又一只手勾住自己 ,让自己甩不开他。 "好好、真好......"杏娇儿眼光不住地绕著拾儿全身上下转。"拾儿看起来像个大人、像个男人了......我好羡 慕......" "不过幸好你还不像个大人、不像个男人。"淡然的嗓音显然是出自于旭幽口中,就见他踱进这方院落。 "否则班主可会把你扫地出门呦。" "为什么?"杏娇儿嘟著嘴问。 眼见他勾著拾儿的双臂,再看他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到拾儿身上了,旭幽眸光微微一闪,半叹半笑道:"伶人的生命,如彩云 易散,如水莲泡幻。一旦成人,喉音转变,骨架改易,便是人老珠黄了。" 杏娇儿偷偷觑著他,见他脸色半是沉重半是含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说笑。但......他吐了吐舌头,倒也 不敢再放肆。"不过......"话头一转,旭幽含笑地打量著杏娇儿。"你最近身段、唱嗓倒是练得挺勤哪!进步不少。" "真的?看得出来吗?"杏娇儿双眼一亮,喜孜孜地眼著看向自己的身体动作。 "怎么看不出?"旭幽瞟他一眼,眼底闪过狡拾。"用词、动作,就跟女孩子别无二致了。" "啊?"这话实在听下出是褒是贬,杏娇儿一愣,呆住。 "拾儿,过来,我饿了。"旭幽也不理他,劲自朝拾儿招招手,转身率先绕回房。 拾儿小心地低头绕开杏娇儿原本攀住他的手,有些怜悯地看了眼杏娇儿,快步地跟在旭幽身后进房。 用词、动作......像女孩子? "什么意思啊?" 又愣愣地思考了好久,杏娇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就这样呆呆地举在半空中,著实是有点酸了。而原本当作他肉垫的拾儿 ,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跑掉了。 难道梅老板是说自己缠著拾儿撒娇的模样就像是女孩子一样? 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手,杏娇儿迟顿地醒悟过来。梅老板......竟然是在取笑自己? 好、好过份哦!终于慢一步回过神来的杏娇儿气恼地胀红了脸。 而且拾儿那眼神......分明就是知道梅老板在说什么,竟然不告诉自己,帮著梅老板欺负自己,真可恶! "你在这儿做什么?" 杏娇儿抬起头,正巧望人立在银杏树下,微微拧起了眉头,看著自个儿奇异的姿势的兰衣眼中。 "厄,啊,兰、兰老板。"急急忙忙摆放下自己兀自举在空中的手。 不著痕迹地撇了下嘴角,兰衣歪了歪头:"做了什么坏事呀?" "才、才没有呢!"杏娇儿立刻反驳。 "那又何必瞧见我就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兰衣眯了眯眼,悠然浅笑。 "那、那是您误会了。"杏娇儿忙大力摇头,跟著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说来园子里这两位花旦角儿实在都不太好惹。一个是什么都不说,谈眼旁观的同时,却让人不知不觉地人了他的彀:一 个却是说得太多,笑得太柔,让人永远搞不清他的真正心思的同时,再将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唔,这两个人儿说相似却又如此地相异,说相异却又如此相似。偏生两人又喜欢在众人云集的时候,刻意摆出我俩儿对 立、有嫌隙的模样,也难怪班主儿头顶上的白发是每年以倍增的速度在增长,又怎能怪他这儿跑龙套的小角避之唯恐不 及呢?瞧,现下的兰老板笑得这般优雅亲切的模样,让人总有种错觉,以为他和那个在梅老板面前苛薄尖锐的兰老板是截 然不同的两个人。 "恩哼,让我来猜猜......"一声清咳,兰衣只手支颐。"你......又被梅旭幽那个家伙耍了?" "没、没有呀!"杏娇儿口中否认著,瞪著兰衣、瞠得大大的眼中却明写著"你怎么知道?"四个大字。 呵呵呵呵呵,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单纯了,一张透明无伪的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白了他的心思。兰衣眼眸一转,仍笑:"我再 猜......" 他还要猜什么?杏娇儿瞪大又眼,又困惑又好奇。 "我猜......"拖长了尾音,兰衣眯著眼斜觑著杏娇儿好奇的表情。"起因还是因为那家伙身边的那个小哑巴,对吧?" 连这个他也猜得到?......杏娇儿再一次瞠大双眼,这回连反驳都忘记了。知道自己猜中了事实。兰衣淡谈扬起一抹笑 ,举起衣袍掩去自己唇边即将泛滥出的更多的笑。"我说...杏娇儿,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家伙要这样存心整你吗?" 兰老板和梅老板是死对头,他一定是想找梅老板的麻烦,他可不能助纣为虐。不过,梅老板为什么要这样跟自己开玩笑, 他也好想知道哦! "我......不想。"杏娇儿大力摇著头。但虽如此,瞥向兰衣的眼中却仍写著浓浓渴知的好奇。 "呵呵......"兰衣好整以暇地扬起眉,见杏娇儿点州键就在于"喜欢"这两个字。就像是杜丽娘喜欢柳梦梅,柳梦梅也喜 欢杜丽娘一般。" "喜欢"这两个字? 握紧拳头,杏娇儿转身停在梅旭幽门外,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举起手在门上敲了下。 门"咿呀"一声,很快地开了,果真是拾儿。就见他一看见立在门外的杏娇儿,立刻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飞快地往后望 了一眼,拾儿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中间,示意他放低音量,眉眼微微一挑,以表情问著"什么事?" "唔......"杏娇儿见了他亲切的笑容:心中一跳,但知道房内人还在睡梦中,有些放心,却又有点失望:"那个......梅老 板在睡觉啊?" 那日,他思索了兰老板的话思索了好久,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兰老板又坚持不再吐露更多。偏生他又是个好奇宝宝, 事情别在心底,就像是有根鱼刺梗在喉头,让人直闷得难过。冲动之下,他忍不住就跑来了,直想问个清楚:心想他眼了 比较久的梅老板,总会比兰老板好说话吧,定能解了他的惑。 究竟......"喜欢"这两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梅老板和拾儿跟柳生喜欢丽娘、丽娘也喜欢柳生又有什么关系?一对 是才子佳子,可梅老板与拾儿又不是,他们两人都是男的啊。 向来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孩子,可来到了旭幽房门外,敲了门,杏娇儿这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鲁莽了。 拾儿点点头,但还没再有下一步的动作,房内却又传来另一个似乎才刚睡醒而显得低哑沉柔的声音:"拾儿,是谁?找我么 ?"拾儿还没有反应,杏娇儿已抢著应道:"是我,梅老板,我有事找您。" 沉默了片刻,那低柔的声音再度响起。"进来吧。" 拾儿听了,对杏娇儿微微一笑,退开一步,让他进房来。 房内一阵寒牵被响,杏娇儿踏进房内,就见床上的人正要坐起身来,而拾儿一个箭步,已立到床边,扶著床上的梅旭幽倚 靠在他铺好的软枕上。 "拾儿,给我茶。"低哑的声音有些渴睡的瘩哑,拾儿依言端过了一杯冒著热气的茶水,递到旭幽唇边。而旭幽就这么情 懒无限地半倚在床上,半倚在拾儿身上,就著舍儿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吸著清澄的茶液。看著这一幕,杏娇儿只觉得 双颊发烫,有些手足无措,似乎自己闯错地方的错觉。只不过、只下过......何时手脚笨拙的拾儿竟是如此熟悉得像是 他做惯了这服侍人的工作啦?! 啜完了一小杯热茶,梅旭幽这才像是清醒了些,拾眼朝立在原地的杏娇儿望了眼,笑意仍有些朦胧:"怎么了,坐呀!不是 找我有事?" "啊、恩。"杏娇儿这才仿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快步走到圆桌边,拉了张板凳就坐,还因太过慌张,而畔到板凳脚而险 些跌跤。偷偷觑了立在旭幽身边的拾儿一眼,他欲言又止。 旭幽注意到了,微微眯细了眼,打量了杏娇儿过于慌忙的脸色一眼。 "啊,再给我一杯茶。拾儿,你可以到厨房帮我端早膳过来吗?杏娇儿这么早来敲门,应该也还没吃吧,;多带一份过来好 了。"拾眼看向拾儿绽出个笑,旭幽不:动声色地打发了拾儿。 待拾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捧著因茶液渲染而暖手的茶杯,旭幽看向始终显得有些惶然不安的杏娇儿。 "拾儿走了,可以说了。恩?" "啊?"为旭幽可以看穿他的心意,杏娇儿惊诧地微微张开嘴,见旭幽一脸好笑地看著自己,他思索著该如何开口。刚才光 想著该不该开口,真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有关拾儿的事?"见他困扰,旭幽低头嚷了口热茶,好心地替他起了个话头。 "不是......不、是......是为了拾儿没错。"一阵令人不知所云的是与不是之后,杏娇儿拾起脸直直地望著旭幽,清秀 的脸上写著认真。"梅老板,我听到了一些传言。" "哦?"旭幽只是满不在乎似地应了声,盯住茶水瞧的目光似乎是对茶液的兴趣大过于对这话题的兴趣。 无法得知旭幽真正的思绪,杏娇儿只得续道:"...有人说,梅老板喜欢拾儿。梅老板,您真的喜欢拾儿吗?" "我是喜欢他呀!"旭幽浮起一个浅笑,反问:"难道你不喜欢拾儿吗?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挺不错?" "不......是......拾儿就像我的兄弟一样。啊!我的意思是,喜欢还好像还分成许多种......有兄弟间的喜欢,有父母 子女间的喜欢,还有情人间的喜欢。书上还说,君臣间也会一种喜欢、师生间也会有种喜欢......"杏娇儿滔滔不绝地 说著。半晌,发现自己离题了,忙又拉了回来。"当然,我说的只是其中几种......" 旭幽仍是微笑著,但优雅地伸手遮掩住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杏娇儿见状,住了嘴,显得不知所措。 旭幽这才又开口道:"杏娇儿,你说的这许多喜欢让我头都昏了,那你真正想说的,到底是那种喜欢呢?" 杏娇儿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也不太明白自己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大概是......柳生跟丽娘的那种的吧...... 梅老板你喜欢拾儿,是那一种喜欢呢?"! "柳生与丽娘......?"旭幽呵呵笑了起来。"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像喜欢情人那样地喜欢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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