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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近代现代)——它似蜜

时间:2018-05-12 11:45:46  作者:它似蜜
  “啥玩意,当然不是。”
  “那他是干什么的,跑山里干嘛?”
  “我得保密,”吴酩看着酒杯中的灯影,“我就想问问你,我直接那么说我要过去,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你要真准备追人家,还怕这个,”丁纵蕊撇嘴,“那等你深情告白了,人觉得你更有病怎么办?要追就放开胆子追,不然你还指望人家成天关注你那点小心思,发现你的爱?”
  “有道理,没错,大实话,”吴酩坐直身子,“不过我要追的那人绝对是高岭之花,我得跟你传达一下我追求幸福之路的大体方针和基本思想,你参谋参谋看翻车风险有多大。”
  “哦,冇问题的啦,”丁纵蕊学着TVB语气道,“其实吧,我这两年一直以为你打算为了那香港大明星守活寡,追星太真情实感,都快成追男人了,毕业前你包场请全院看电影我都快哭了,我心说这小子不会孤独终老吧,祝炎棠那哥们真是罪大恶极——”
  吴酩听得悻悻然,脸都快绿了,心里可谓是一阵卧槽,暗自道幸好没暴露,又觉得哪天要是真把祝炎棠追上了,自己这发小非得惊得跳屋顶上去。他连忙打断:“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您快点听听我的社会主义伟大构想。”
  “成,老姐姐年轻时候专追校草,”丁纵蕊那小鼻子小眼的,笑得还挺潋滟,“这就给你把把关!”
  两人遂一拍即合。约莫一刻钟后,进行此次会议的最终总结。
  丁纵蕊问:“根本原则是什么?”
  吴酩答:“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丁纵蕊问:“基本方法是什么?”
  吴酩答:“花钱,出力,不要脸。”
  丁纵蕊问:“最终目标是什么?”
  吴酩深吸口气,答曰:“让他对我硬起来。”
  ——让祝老师,对我,硬起来!吴酩面上仍旧正经非常,心中已然摇旗呐喊。话毕他举杯齐眉,一口饮尽,道:“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要是商量好了,我明天就出发!”
 
 
第10章 
  纵使吴酩一脸“我心里没鬼”的纯良表情,丁纵蕊还是十分知趣地摆摆手,跑大堂里拿自助零食水果去了。
  她前脚刚一拉上竹木障子,吴酩后脚就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传说中的“夢は正夢”,嗅着满腹郁郁的果香,再度一饮而尽,这才拿起手机。
  事先,他并未存下祝炎棠的手机号——当微信头像是水獭的那位说山村里面网络不好,发给他私人号码方便联系的时候,他只是看了又看,然后傻呆呆地背了下来,出于某种保守秘密的无聊兴奋感,宛如自己是手握绝密名单阅后即焚的正义卧底。此时此刻,他捏着鼻梁盯着拨号界面,像老年人那样用食指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地挨个戳,咬咬唇,终于按下了绿色的小电话。
  “吴酩?是你吗?”祝炎棠倒是很快接了,尽管声音有延迟,并且带点呲呲啦啦,“半个月没有消息,以为你要和我绝交呢!”
  吴酩听得不明所以:“您想多了!我这回——”
  祝炎棠打断道:“微信没有收到消息?看来信号比我想的还差,”他抱怨着,却兴冲冲的,“住家的母猪生了四只小猪仔,还是花的,超级可爱,就是不能摸。我拍给你看了哦!”
  吴酩本想开门见山,可现在看来,突然说要投奔梁山当好汉未免太过诡异,他掐着虎口,给自己打气,道:“见了面总能看到。我没打扰你们录制吧,你现在干嘛呢?”
  “休息时间,他们去分水果吃,我在喂鸡。”祝炎棠应该是笑了,“好臭!”
  前两天,这“祝炎棠喂鸡”可是上了热搜,吴酩在地铁里都看见有几个姑娘正在用流量观赏此节目,屏幕上某大明星头发没上定型,柔顺地垂着,身穿爱马仕,手戴卡地亚,蹲在那儿咣当咣当地剁野菜拌剩饭,然后喂给了一群咕咕哒哒芦花鸡。
  吴酩当时立即打开微博,果然一水儿地在大呼“好萌”,还有说要给哥哥送口罩送手套的。
  他本以为这是按照剧本来的节目效果,祝炎棠喂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喂,至少没有镜头跟着的时候,他不会有兴趣跟那群老母鸡打交道——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这人对小动物的爱心。
  “我小时候在院子里养过几只,”吴酩琢磨道,“每天傍晚放学回家,蹲在墙根那儿,给它们捉一种虫,叫地老虎,头是硬的,身上肉很多,鸡都特喜欢,生的蛋也好。”他顿了顿,“你会用塑料瓶抓虫吗?”
  祝炎棠哈哈大笑了几声,“问我半天,你在做什么?”他反问道。
  “我在……喝酒。”吴酩说了实话,“找朋友商量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你酒品可不好啊,什么朋友?”祝炎棠立刻问,身边也静下来,貌似是没在喂鸡了。
  “就一发小,”吴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虚,也许是因为祝炎棠突然有点严肃,他又补充道,“女的。”
  “上次那个?”祝炎棠好像喝了口水,又呼了口气,“唇印。”
  “……您记得还挺清楚,”吴酩掐起自己的脸蛋,心说这跑题跑得也忒远了点吧,原则方法目标都想得好好的,事到临头至于这么怂?他骂了自己两句,清了清嗓子道,“祝老师,我打电话,其实也是有正事儿的。我看直播您那地方风景挺好,典型的中国南方,那种空茫的山,还有雨,”他顿了顿,“我能去那儿写生吗?想练练色彩。”
  “随你。”祝炎棠简单道。
  “我的意思是,我能去你那个村吗?”
  “什么啊,”祝炎棠又笑了,“你说清楚,是为了写生,还是为了看我?”
  “……”
  祝炎棠得寸进尺:“刚才是谁说空茫的山,还有雨——这种在中国南方不是很常见?一定要我们村?”
  “是,我是想找你!”吴酩捂着眼睛,认命且言语匮乏地大叫道,“我承认还不行吗,你是我缪斯呀!我也想……画你,面对面。”
  祝炎棠又是一连串笑声,是那种排解压力般的,捱不住的笑。笑完了,嗓子都有点哑了,他淡淡道:“好啊。我等你来找我。具体地址发短信给你。”
  吴酩一愣,终于又想起矜持:“不会影响你们拍摄吧?节目组得赶我走吧。”
  “村子那么大,摄制时间你不去镜头前就好了,我叫来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我是不是有点像那种狂热私生饭?”
  “嗯——有一点点。”
  “那你不反感?”
  “正好我现在也觉得很无聊嘛,在这里,对前辈要尊敬,对后辈要照顾,没有人可以放心讲话,”祝炎棠的嗓音松软下来,倦倦的,轻轻的,“可是和你在一起就会很开心。你要帮我捉虫喂鸡哦!”
  听了这一番言语,吴酩痴了似的,略有怔愣。两个多礼拜前,差不多的时刻,祝炎棠也在某次闲聊中,跟他说了类似的话,不过是在上飞机前发的语音:“我很少交朋友的,可是很奇怪,我觉得你不错,你是那种让人舒服的性格。”
  吴酩当时强压住尖叫的欲望,回道:“你们干这行就是太累太孤单了,演戏的时候烧了太多感情,平时就累了。我也不怎么交朋友,不过是个人原因。”
  然后笑。
  祝炎棠也笑了,说:“那我交了你这个朋友,岂不是有占很大便宜?”
  ——应该反过来说吧?不过,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确实希望很大?如果,仅仅是如果,他能让我再近一步的话——那时的吴酩不禁这样想着。
  也就是这句话,这句“你不错”,这句“很开心”,它们下了毒……此刻的吴酩确信。说他中了毒无知者无畏也行,说他失了心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他这真是此生头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去使点劲,给自己争取些什么,就好比一把蔫菜突然间着了火。哪怕这路不平,哪怕毒蛇猛兽,他扶着墙也要走,他就算爬,也要爬到祝炎棠心里头。
  “那成,祝老师,不对,祝炎棠,”吴酩拎起酒瓶,准备待会儿对嘴灌,“过两天见!我给你带点好东西。”
  总觉得马上要落雨。祝炎棠看着闷闷的灰灰的湖面,心情不怎么明亮。即便是太阳被捂在乌云上的日子,他也必须涂两层防晒,配上粉底之类的东西,把他的皮肤弄得很不舒服。更何况,他全身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个蚊子包,还不包括以前叮的现在差不多好了的那些,此刻被压在各种化学药剂下,让他错觉已经起了某种奇怪的反应。
  一个后辈方才被剧组的灵魂人物——百花影后梁晚晴打发过来,此时正在跟祝炎棠一块静坐垂钓,大概也有点让他带带新人的意思。摄影导演刚一取够镜头素材走开,这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儿就开始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机遇,坐着隔了几步远,凑过脸叨逼叨:“祝老师,我真是一直特别想和您合作!我高中就喜欢看您的电影了!”
  “哇,感谢感谢,我好荣幸。”祝炎棠不想惊了鱼,压低声音,兴致缺缺地说着客气话。面前这人的一言一语,这年轻朝气,都莫名让他想起另一位的音容笑貌,那人也喜欢叫他“祝老师”,也早在高中的年纪,就喜欢看他的电影。
  但祝炎棠相信那人说的是真的,却不信帮自己穿钓饵的这一位。
  “听我们公司的前辈说,明年他又有新片要跟您合作,就李留青导演的那部文艺片,”新人眼里闪着芒芒的光,热切,并且狡黠,“据说据说,这一部还要参后年的柏林电影节,李大导演,国际范儿,终于又出山了……我真想去片场看看!就帮帮忙,演演道具也好啊。”
  “让前辈带你去看啊。”祝炎棠笑了笑,他曾经也是这个样子,饿极了的狗似的,盯紧一切出头的机会,可他现在只觉得疲惫,没有回忆过去感同身受的工夫,“我这边公司还在和他们谈,不靠谱的。”
  “看您说的,祝老师您真会谦虚,现在国内还找得出谁,能比您更适合那角儿?”
  祝炎棠只是继续职业地笑,浮标动了动,他屏息凝神——
  “哗啦!”甩上来一条不大不小的青鱼。
  “唉,我这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新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因为你一直在废话,祝炎棠想着,垂头看了看脚边的锡皮钓桶,一共五条,能做很大一锅汤了。他之所以在这儿耗半天就是因为不想只给能到镜头里去的六位炖,而少了每天为了第二天的所谓“直播”通宵熬夜的诸位制作和勤务人员。
  “Brit!”他叫道,“过来帮我拎啦!”
  哪知Brit似乎并未像素来那般在后面的林子里守着,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帮您拎!”新人又立刻冲上来。
  “辛苦你啦。”祝炎棠和善地看着他,“还是我自己拎。”
  于是,二人一位又热又烦,一位吃了闭门羹正郁闷,都没什么精神地收起折叠板凳,准备穿过林子打道回府。正当此时,Brit终于姗姗来迟——他神情惊恐且哀怨,哑口无言似的瞪着祝炎棠,指了指自己身后。
  “祝炎棠!我够迅速吧!”
  从Brit身后跳出来的人是吴酩。他穿着过于宽松的,大红色T恤,由于皮肤太白还走了远路,导致脸也是显眼的红扑扑。倒是什么行李也没背,就拿了瓶矿泉水,他走上来,昏聩天光下,他脸庞上密密的汗珠在闪,“我真服了,居然还真回归原始没有冰箱,幸好有电,我就运了一个过来。”
  水被递到祝炎棠汗津津的手里。水是冰的。
  出这么多汗,祝炎棠把目光从冰水上移开,钉在吴酩脸上,想,笨蛋,你其实不用跑这样急的啊。
 
 
第11章 
  也不知为什么,祝炎棠总觉得吴酩跟愁眉苦脸的助理以及油腔滑调的新人站在一起,实在是不太搭调,他便让Brit骑电动三轮把鱼和新人载回村子,自己则带着吴酩走上宽度仅供两人行走的山路,在木竹丛生之间,慢慢往回溜达。
  “前天打完电话就出发了?”他问。
  “没有,回家打包了点东西,然后坐的晚班飞机,”吴酩看着泥土地上嵌着的竹叶,垂睫微笑,“要住两个多月呢,荒郊野岭的,不能缺了后勤保障啊。”
  祝炎棠心觉年轻人就是行动力强,又问:“怎么进村的?我们当时坐牛车。”
  “人家看见我那些玩意,估计怕把牛累死,根本不搭理我。我就在县城里租了拖拉机,运了两车,”吴酩还是垂着眼睫毛,就像不好意思多看他几眼似的,“山里弯弯绕太密集了,我坐在车槽里头,好几回都觉得要翻。”
  “哈哈!你都运了什么好东西呀,”祝炎棠弯腰从低垂的树冠下钻过去,顺手揪了几颗刚刚透粉的野桑葚,递到吴酩眼前,“没有熟,不要吃。”
  “啊?看起来味道还成,”吴酩盯着手心里的几颗青涩野果,道,“也没带什么稀奇东西,就一堆衣服一堆吃的一堆画材,还有……冰箱、洗衣机、烘干机,还有烧烤架,大件儿都是在县城新买的,比北京便宜好多!”
  祝炎棠一时有点无语,为这二世祖通常具有的天真和纨绔,却又同时有点开心,他的护肤品禁不住这种又湿又潮的酷热,面膜倒是能拜托Brit隔两天出一次村,或者麻烦每天凌晨骑摩托往外送视频素材的副导演,去跟自己公司派来的人接个头补个货,但水乳和面霜就不行了,他可一点也不想用了变质的然后烂脸。
  吴酩沿着一条溜光水滑的树根走了几步,又兴奋道:“我还带了放映机!到时候跟村里找块空地,支个白屏就行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尝了桑葚,被刺激得抹眼角,却又舍不得把剩下半颗丢掉,“……二十几张碟够了吧,网络不好,这还能让村民一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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