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谭小飞突然被这话激怒了,“我听,我得听的都快成废人了!”
龚叔一手抽掉他手中的书,教训他,“听话,再这么下去就真废了。”
谭小飞还想说什么,阿彪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小飞,你看看这车唇啊!”他手里握着拳,忍了忍,还是朝阿彪那里走了过去。
谭小飞打开手电筒去检查阿彪的车。大乔昨天不在,分手不分派,今天早上谭小飞让人给张晓波送个饭上去她才知道谭小飞竟然还没有把张晓波放了,张晓波因为她而被牵连了那么多,大乔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只能回头再去找谭小飞说事儿,“小飞,我说你这样扣着张晓波有什么用啊,赶紧把他放了吧,不然早晚儿会出事!”
谭小飞头都不抬,大乔见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火就大了起来,谭小飞这是非法拘禁,他妈是真要出事的。她抓着谭小飞的衣服要去抢他的手电筒,”我跟你说话呐,我他妈跟你说话呐你听见没有啊?”
大乔恨死了谭小飞冷漠的态度,抬手推了他一把,嘴上骂道,“我他妈跟你说话呐你是个男人嘛?你说话啊!”
阿彪在一旁看不下去,伸手把大乔拉开,冲她囔道,“干嘛呢!”大乔不听劝,仍然紧紧抓着谭小飞,阿彪也冒火了,“放开,你他妈给我放开!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谭小飞觉得真是挺无聊的,他忽然有点想去看看张晓波。
阿彪一巴掌要往大乔身上打下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孩子,万事不能打女人。”谭小飞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张晓波的爸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知道这老大爷有点能耐,早晚能找过来,一点也不意外。手电筒的电没有关,直接照在张学军的脸上,刺得张学军只能勉强睁着眼。
谭小飞笑了一声,看这老大爷还挺仗义,就问“谁说的。”
张学军道,“祖宗说的,你把拿手电关上,咱俩昨天晚上见过。”
祖宗说的啊,祖宗有规矩。谭小飞想,你也有规矩?
谭小飞底下的兄弟看到这动静慢慢地都聚了过来,谭小军盯着张学军看了一会儿,朝还在二楼看热闹的吼,“让他下来!”
张晓波被人押着走下楼去,他在楼上听到了动静,看到张学军的时候心里还是咯了一声。说实话他其实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心里很虚,不仅仅是闯了祸了缘故……且不管是面对谭小飞还是面对张学军。他一边下楼一边瞄了张学军一眼,又看似不以为然地迅速移开了目光。谭小飞拿了罐特仑苏,撕开包装袋喝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张晓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呛声是他的第一反应,说出来的语气却泛着虚。张学军走到他面前,直接往他心窝子一脚踹上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张晓波跪地,心口被踹得抽痛。
谭小飞拿着牛奶的手僵了一瞬,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把嘴里的牛奶咽了下去。
张学军问,“那车是你划的?”
张晓波,“是他们先打的我。”
张学军道,“那你跟爹说说,他们为什么打你。”
张晓波因为这个问题怎么都解释不清,早就烦死了,他最烦张学军拿爹的身份压他,又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他踹了一脚,火气直接冒到脑子上头,“你少他妈在别人面前逞英雄!有本事你打他们去,我告诉你我没碰她!你爱信不信!”
张学军没接话,看着张晓波,“我再问你一遍,车是不是你划的?”
张晓波仰起脖子,“是!”
“故意的?”
张晓波迅速接道,“是!”
谭小飞瞧着张晓波,几个念头飘过去,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人倔得他心痒。
张学军点点头,转过身走到谭小飞面前,慢慢说,“他惹的事他圆,他圆不了的他爹圆。”他从身上的衣服里拿出一个袋子,那里是他所有的积蓄,“这两千块钱赔你,不够再补,多出来的就当是补偿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张晓波愣在那里。
谭小飞把视线从张晓波身上移开,他知道张学军赔不起他的车,但是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他奇怪地看着张学军,“老头,你他妈是猴子请来逗比的吗?”简直和张晓波一样逗。
张学军看到情况不对,把钱放回身上,“直说。”
谭小飞笑,“您拿我当要饭的了。”
张学军冷静地说,“我有朋友在修理厂干过,补个漆多少钱,我门清。”
谭小飞走到被张晓波划了的法拉利恩佐旁,一把拉下罩着的红色的车衣,那道被划得印子狰狞地爬在酷炫的车身上面,难看得很,那印子就是张晓波亲手划的。他冷笑着扫了张晓波一眼,转头对张学军说,“您不是门清吗?您看看这道子,值多少钱。”
张学军叹了口气,“你说个数吧。”
谭小飞咬了根烟,慢慢地走到车的驾驶座里坐下,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张晓波,张晓波也在看着他,他拿着扩音器,声音整个工厂都能听到,他说“十万。”
张晓波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没有出声,张学军已经答应了他,“行,十万,我赔你。”
张晓波心里明白,他一个开小卖部的落魄老炮儿,哪里掏得出那么多钱!阿彪更加不会相信,“驴!你丫那么大岁数怎么张嘴就来啊?你要赔不了,我们就剁他手!”
谭小飞没说话,心想阿彪说话怎么张嘴就来啊。他的视线又稳稳地落到张晓波的身上,他是把张晓波非法拘禁了,这事他其实一直没谱儿,可到这时候他又不怎么想把张晓波送回去了。
张学军道看着谭小飞,“我三天就赔给你。”
“老东西,我告诉你你他妈报警我们也不怕!我们兄弟从里面出来接着弄你!”阿彪继续骂道,“你他妈三天之内赔不出钱就别来找你儿子, 我们陪着他玩儿!”
张学军对谭小飞立下保证,“三天以后赎人。”他走到阿彪面前,静静地看着阿彪,开口道,“小子,我这岁数的人,我得劝你一句,别张嘴闭嘴他妈的,到头来伤的是你自己。”
阿彪不服气,“我就他妈他妈了怎么着?你倒伤我一个看看!”
张学军始终瞪着阿彪不言语,但老炮儿六爷的气势压在那里,阿彪急了,“看我?再看?还他妈看!”
“我他妈让你看!”阿彪觉得自己被一老头给他妈的蔑视了,直接抬手扇了张学军一个巴掌。一声脆响,张晓波恍惚间觉得这个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阿彪!”谭小非看不下去,从车上下来, 走到张学军面前,张学军气乐了,这一巴掌扇得他毛孔都舒张开了,唤起了嗅觉,闻到的是久远以前,后海冬天的味道,他乐道,“成!这儿事儿算成了!”
谭小飞不知道这倔老大爷被扇了一巴掌会不会反悔,问道,“怎么着大爷,这事儿算成了,还是你去报警?”
“三天以后还在这儿,十万给你。”张学军顿了顿,“不报警。”但他指了指阿彪,“你是叫阿彪吧,三天以后你得在这儿!”
阿彪笑得夸张,谭小飞抽着烟,看着张学军离开的背影没言语。
他不指望这个老大爷能凑到钱,但是三天……三天很短。
谭小飞笑了笑。张晓波要留在他身边,就没什么三天。他年轻,能挥霍的日子还有很长。
闹戏散场后,谭小飞也散了众人,只是把张晓波带上了他的车。
张晓波面无表情地扭头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谭小飞侧过身帮他系上安全带。张晓波忍了忍但没忍住,一把抓住谭小飞正好伸在他胸前的手,“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别找那老东西麻烦!”
谭小飞低下头扫了眼张晓波抓在他手上的手,用右手把他的手拿下来,再把安全扣的带子一把扣上。他一边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手上,一边启动了跑车,淡淡道,“我也没为难他吧?他是个老炮儿,说话也冲我的兄弟。他从我手里要人,难道我还要直接放了你?我答应,我底下的兄弟还不一定能答应。”谭小飞一挑眉,“要不,你把我车上那道口子给补了?”
张晓波顿时没了声音,车子跑出修理厂,他望着车窗外的街道和逐渐远去的人影,憋了一会儿问,“你车真那么贵?”
谭小飞斜睨了他一眼,没搭理张晓波。
张晓波撇撇嘴道,“要不我把腿割给你?那老东西没那么多钱,我也没有。”
“你的腿?”谭小飞听着一乐,心想还真是个逗比,阿彪说啥就信啥。他咬着烟把脸凑到张晓波面前,白烟袅袅地喷了张晓波一脸。谭小飞车开的快,张晓波眼前的视线蓦地被挡住,还没来得及受到惊吓就听谭小飞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我不稀罕。”
张晓波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问他,“那你稀罕什么?”
谭小飞靠回椅背,一脚踩下油门,马达声轰隆,他想了想说,“你。”
张晓波嗤笑一声,骂了一句神经病。谭小飞打开顶篷,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顷刻便吹散了烟味。张晓波觉得有些爽快,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谭小飞开车的速度,看着眼前的景致如烟云飘过,突然也想用喉咙吼一吼。
两个人都静了片刻,谭小飞突然问,“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张晓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想起谭小飞问的应该是张学军踹他的那一脚,下意识就说,“不疼。”
谭小飞没多说,他料到张晓波会这么说,索性就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是离家出走的?”
“……你怎么知道?”张晓波愣了愣,他好像没说过。
“看出来的。”谭小飞从容地猜测着,“你和你爸不对盘?”
张晓波没接话,把头撑在车窗旁,他的声音在风里飘着,时有时无。谭小飞不知为何却听得清楚,张晓波说的话就像是一个人的嘀咕,“他,不靠谱儿……当年犯事,我妈为了找他被车撞了,大冬天的躺在医院走廊里走的,我就觉得是他害死我了妈。”顿了顿,张晓波轻声道,“但他是我爸,一直都是他打我,我还从来没见过人扇他巴掌。”
张晓波想着想着,思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谭小飞听着他忽然轻声说了句,“他老了。”
谭小飞沉默地听着,“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张晓波只觉得谭小飞的车突然慢了下来,然后缓缓停在了路边。他奇怪地看着谭小飞,就见这人竟然探出头朝马路边卖糖葫芦的人喊了一声,“喂,来一串!”
小贩举着一大串糖葫芦走了过来,问谭小飞要哪串,他转过头问张晓波,“你要哪个口味的?”
张晓波一边发呆一边下意识说,“草莓,糖草莓。”
“唔。”谭小飞拣了串大的,把草莓从塑料棒子上拔下来,“就这串吧。”他付了钱,把糖草莓递到张晓波手上,“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传统山楂的。北京人不是都喜欢吗?”
“山楂啊……懒得吐核。”张晓波迟钝地回答着,脸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他转着手上的草莓看了看,貌似醒悟了一点什么。他瞅着谭小飞,半信半疑地问,“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谭小飞继续开着车,淡淡道,“我安慰你干什么?”
张晓波想想也是,咬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脆了吧唧,里面的草莓流出汁儿来,味道倍儿甜。他一个草莓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谭小飞接着说,“上次带你回家的时候,看到你好像特别想吃街上卖的糖葫芦的样子。”他神色微变,应该是想到了当时乱七八糟的情况,语气有些无奈,“然后你就晕了。”
张晓波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确很惨烈,他那天因为发烧,不仅晕了,而且还吐了。可他当时只不过是往车窗外多看了几眼罢了,谭小飞竟然就发现了?他还记着那天因为烟味晕,还伸手打了谭小飞要抽烟的手……难道他今天把顶篷开了也是因为这事儿?不对劲啊,张晓波觉得这事儿不对,真存着些邪乎劲儿。
张晓波压下了自己继续追问的心思,心想就谭小飞那面无表情的脸,大概也得不到什么正经的回答。他咬着草莓,看这车开的也不是往谭小飞家的方向,就随口问,“我们又要去哪儿?”让张晓波自己都奇怪的是,明明只有半个月他好像就已经习惯了跟着谭小飞走,他也不介意要被带去哪儿——张晓波时常觉得北京城很大,似乎哪里都可以去。
谭小飞扯了扯嘴角道,“兜兜风。”
张晓波也不知道谭小飞把车随性地开到了哪儿,就是觉得周围的车越来越少了,视线越发空旷起来,他捏着草莓糖葫芦,第一次坐在谭小飞的车上没有害怕,也不怕晕车,他的声音好像可以穿透风而飞向远方,他大声地问谭小飞,“你飙车的时候会不会很想喊出声啊?”
“会。”谭小飞一个人飙车的时候吼过,他转过头对张晓波说,“你也可以试试。”
“真的?”张晓波清了清嗓子,看到谭小飞点了点头,像是接收到了一个讯号。他抬起头,学着谭小飞曾经朝他骂过的那长沙口音,朝着天空大喊,“谭小飞,嬲你妈妈别——!”
谭小飞随着张晓波消散在风中的尾音大笑起来,带着张晓波超越滚滚的车流,迅速地驶向看不清的远方。两个人的笑声都好像无所畏惧,大抵年少轻狂,也不过如此。
今天的日子好,始终都没有刮风,天气还有点暖和。张晓波的脸被车速带起的风吹得微微红,谭小飞停下车,张晓波发现他竟然开到了后海。
“张晓波,”谭小飞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张晓波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正好望进谭小飞的眼睛里。谭小飞眼底的笑意明显得可以漾起波纹,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都像是含了颗糖,脸上却仍然没什么表情。
“蘸到了,嘴上。”谭小飞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朝张晓波倾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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