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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难行(近代现代)——林萨

时间:2020-04-09 09:19:44  作者:林萨
 
姬南齐也的确什么都不在乎,只怕姬少越真的不管他,尽管知道姬少越很可能不会再回这里,但离开前他把被子铺好,浴缸擦干,离开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被叫过来的阿进停在楼下已经等了他四个小时。
 
姬南齐一路都在出神,过了一会才问:“去哪里?”
 
“医院。约了邵医生。”
 
知道这是姬少越的安排,姬南齐没说什么,继续看着窗外。
 
阿进看他消沉低落,说:“越少是关心你。”
 
呵出的雾气落在车窗上,在姬南齐鼻尖挂着一层白霜一样,他轻声说:“我知道,我有病嘛。”
 
姬南齐是一个病人,虽然他去见心理医生只是在诊室睡两个小时的觉,当一个闭紧的蚌。但在医学上他的确是一个病人。Disorder of Sex Development,性发展障碍,诞生在常俗世界的边缘,染色体和基因没有给予他生理上的性别定位,就像一个连上帝都不会编写说明书的错误,出生就带着原罪。
 
生育他的人不爱他,视他为怪物,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见人,最常见的惩罚是脱掉他的裤子,用冷水冲洗他荒诞寑陋的畸形。那种感觉就像小南齐第一次见到雪,一切都是茫然的白和冷,他的身体里也在慢慢下着雪。
 
心理医生救不了他,从很早开始,太强烈的光就不适合他。姬少越是他未减的热望,爱不得偿,酿成毒药,反而促成了丑陋的欲望。
 
阿进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姬南齐,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又与他截然不同的兄长。
 
四个小时前。
 
姬少越今天要去港口接姬云书,早上八点不到就已经出门,在姬南齐还昏睡在床上时,就已经在楼下见他的司机。
 
在凯雷德的后座,一边放在姬南齐平时盖的毯子,后面还有几本画册和杂志,姬少越坐在另一边,左手搭在膝盖上,平视前方,神情并不像平时温和,语调平淡:“怎么查到的?”
 
阿进感觉到一如当初第一次与这位雇主见面时让人如芒在背的紧张,回答说:“是之前您回国,小……少爷想去接您,才知道您在这里住址。”
 
姬少越显然是不悦,剑眉往眉心微聚:“之前环球中心也是,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份调查我的薪金?”
 
姬少越一眼看过来,阿进背后冷汗都下来,余光瞥向前面耸入云霄的公寓大楼,冤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跟在姬南齐身边最久,也了解自己受雇于什么样的人。
 
这个世家公子的第一面贵气又绅士,但在阿进受雇的第一天他妻女的资料就在姬少越手里。在阿进跟着姬南齐的四年里,并不用卖姬家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情面,只需要定时把姬南齐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远在国外的雇主。
 
随着姬南齐的长大,阿进也更加见识到姬少越面具下的独裁狭隘。在他之前只是简单接送保护的工作内容里也增加了诸如杜绝姬南齐出入文体场所以外的地点,更不准许姬南齐外宿这样的要求。
 
对方用超乎年龄的沉着冷酷来保证自己弟弟的万无一失,就像是用一个玻璃罩圈养着一无所知的少年。
 
可就算这样,姬少越的心思也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兄弟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在姬南齐到处找他的时候,他却不愿意现身。
 
因为船道管制,姬云书比预计晚了两个小时靠港,这期间姬少越收到了阿进发来接到人的消息。
 
姬少越难以控制地想到了昨晚姬南齐看自己的那个目光,和被他第一次看在眼里的小孩泪光颤动的眼睛重合,年代久远的记忆也徐徐而来。
 
姬少越对父亲的感情生活并不在意,而且在父亲再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见到喻灵母子次数不超过三次。
 
他会注意到之前从未关注过的小弟,是在他在喻灵母子搬进来的第四年,那一晚他真好在家,而他家里的住客非常不安静。
 
他让管家去提醒过一次,喻灵在房间里柔柔答应,但是断断续续的哭声却没有停过。严伯说喻灵会经常打那个小孩,这次是因为那个四岁不到的小孩尿床了。
 
他去敲门,在喻灵愕然的目光中径直走了进去,在浴缸里找到了哆嗦抽噎的姬南齐,一只泡在冷水的小雪人。当姬少越用浴巾裹着抱起自己哭得像只快要断气奶猫的小弟,抱在怀里时比想象中轻很多,那时候比血缘更清晰的东西拨动了姬少越时隐时现的恻隐之心。
 
也或许是因为姬南齐天生幽微的脆弱,他与陈将晓并不一样,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乖巧听话的小弟都是姬少越私属品,放在顺手可以够到的地方。
 
但这些,这些什么都代表不了。
 
下面港口一线白色浪花推着海岸,在海腥味的刺骨朔风里,姬少越五官轮廓有利落锋利感,眼底一闪而过的感情快得来不及捕捉。
 
正午,从船舱走出的姬云书身边环立几位保镖,本人比电话里慈和很多,在港口见到年纪轻轻,气度非凡的长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姬云书在没有能把姬少越接到身边抚养后,也曾经担心过姬少越会因为不像话的长辈,年少孤独艰辛的经历变得性情古怪,拒绝亲情。正相反,姬少越以后会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家长。
 
姬云书在车上谈起姬少越在国外的近况,最后问起:“我听说你爸介绍了童唐延的千金给你。”
 
姬少越:“只是朋友。”
 
姬云书点头,说:“爷爷从来不给你压力,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催你,以后会有更适合的安排。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也看到了你爸是越来越不像话。”
 
在姬云书旅行时,也在姬少越回国前,申信基金悄无身息运转投资,买了密州一家破产的矿场,这样明目张胆的恶性投资直接被上面警告,就在资本年会举办的那几天,整个集团都在忙着给姬楚聿擦屁股。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看了你公司的年报,做得不错。但是小打小闹过后,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姬云书下车前,用满是老年斑的手用力拍了拍姬少越的手背,“少越,爷爷还等着你呢。”
 
姬少越低头并看不到情绪,口吻恭顺说:“我知道。”
 
接下来几天,姬少越代表姬云书参与集团内部会议,其中包括削减了他父亲的行政权,前几天在资本年会上刚刚发言的首席也被降职,以及这些事引发的界内界外的一连串连锁反应,让申市最有话语权的豪门在年关为财经和娱乐媒体冲业绩做了双份贡献,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横飞。
 
在圣诞前,姬南齐都没有见过姬少越,姬少越那天说不想再管他,也不止是说说。姬南齐知道是自己的一再纠缠,耗尽他的耐心。
 
在邵医生的办公室睡觉的时候,姬南齐反反复复梦见以前的事,然后在回家的路上花了八十块钱找一位老先生解梦。
 
“我梦见我和我哥,他不常在家里,他每次在家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不管多久没有见,我哥都对我很好,每次都会带礼物,他不爱说话,但是会让我在他房间说一整晚,让我睡在他床上。后来他交了很多女朋友,也渐渐不理我了,也不回家,已经好久了……”
 
这样的自言自语把支个小摊的老先生吓得脸色难看,让他去看医生。
 
姬南齐觉得自己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可是人的敏感和接受程度都不如他所想,什么都藏不住,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就像喜欢姬少越这件事,小心翼翼没结果,欲盖弥彰也不对,现在甚至也不再给他怜悯和希望。
 
在姬南齐生日前天,放学时陈将晓兄妹不约而同跟着他走出了校门,三人前后距离三步一起到了车门外,姬南齐回头问:“你们跟我干什么?”
 
陈将晓一脸“你终于知道问了”,翻了一个无语的白眼。
 
陈冉阳说:“去你家。”
 
姬南齐得到了一个等于没有回答的答案,“哦”了一声,上车前,对陈将晓说:“你坐前面。”
 
在车上,陈冉阳问:“小齐,你不知道吗?”
 
姬南齐好奇心欠缺,其实对姬家一切事都不关心,但脸上露出想要知道的表情,乌黑上翘的眼睫显得并不认真的眼睛很大,问:“知道什么?”
 
虽然陈将晓一直觉得姬南齐妖里妖气,但陈冉阳不像她哥带着有色眼镜,她倒是觉得这个表弟伶仃清透,漂亮,也是属于会让菩萨动凡心的那种。
 
她目光慈爱,说:“越哥和舅舅好像吵架了。”
 
陈冉阳说话很委婉,这个“好像”就是吵了,还很严重。
 
“我哥回家了?”
 
陈冉阳摇头:“不知道,我妈让我们过去。”
 
前面陈将晓主动开尊口,说:“还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舅舅闯祸了,之前外公专门把舅舅支开,舅舅这刚从美国回来……”
 
姬南齐说:“阿进,开快点。”
 
回到华坪路上那处占地不小的花园别墅,姬南齐跟在陈家兄妹后面,默不作声辨认了一下停在外面的两辆车,没有姬少越常坐的奥迪A8。
 
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姬南齐辨认了两秒钟才认出来谁是父亲和姑父。
 
姬南齐挨个叫了一声,就回房间,然后去后面逗狗,没多久陈家兄妹也来了,看样子是要这里吃晚饭。
 
这种家庭聚会是从来没有的,姬南齐疏于待客之道,百无聊赖逗着Messy,站起来快有陈冉阳高的Messy脾气不是很好,性格也很高冷,并不愿意搭理外人,姬南齐没有理解陈将晓为什么没有和陈冉阳一起走开,还有他站在一边好几次跃跃欲试的视线。
 
在旁边看了好一会,陈降晓酸溜溜说:“这狗越哥养几年了?”
 
姬南齐看了他一眼,说:“四年。”
 
虽然很多知道Messy的人会和陈将晓一样以为这是姬少越的狗,但Messy的主人是姬南齐。
 
——是在姬南齐十四岁生日第二天,他还在睡梦中,就被小狗湿湿的舌头舔醒。睁开眼一只半岁大的苏俄猎犬正对着他摇尾巴,姬南齐惊呼一声,抱起小狗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翻开脖子上的狗牌,已经被取好了名字,“Messy”,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狗。
 
陈将晓看蹲在地上给狗顺毛的姬南齐,又看看那只优雅似精灵的纯白猎犬,硬邦邦说:“不遛遛它?”
 
姬南齐好说话的让严伯拿来Messy的脖套,和陈将晓一起走出门,刚刚走过两栋房子,就遇到了姬少越的车子,认主的Messy最先冲着迎面开来的车叫了一声。
 
黑色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后座车窗下露出姬少越的脸,在黄昏夜晚交际的昏暗天色里,看出来的眉目清俊,眼梢薄削,点头答应了陈将晓热情洋溢的招呼。
 
“我们带Messy逛逛,马上就回去。”
 
“我不去了。”姬南齐把Messy的狗绳递过去,绕到另一边车门。
 
司机下意识开了车锁,然后才看向姬少越,姬少越表情未变,按上车窗,脊背贴着座位闭目养神,喉结轻微浮动。
 
明明有比这几天更长的分离,但这短短的几天让姬南齐比任何一次都要煎熬,在见到姬少越的时候,他就有脱口而出的冲动,但在两分钟的车程里又看出姬少越是真的很累。
 
未等他开口,车就已经停稳,姬少越没有让人提醒就睁开了眼睛,眼底看不出疲态,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开门下车。
 
晚餐时,金黄色的吊灯下七人在白色餐桌前对坐,姬楚聿在主位,姬少越在其右,对面是陈家夫妻和陈冉阳,旁边是陈将晓,过了再是姬南齐。
 
没有谈论公事的大人把话题聚焦在他们正在准备申请的学校上,姬南齐不想参与这场巩固亲情的聚会,游离在边缘,听得心不在焉。他不像陈将晓因为某一方面的天赋需要更优质的环境,也不像陈冉阳因为爱好使然也有明确的目标,他微弱的存在感让所有人都自在,只需要在被问起时,轻声说一句:“还不知道。”
 
姬楚慈看了眼对面,虽然姬南齐安静沉默,但看着他的脸依然让人不适。要是喻灵当初没有做那些难堪的事,他说不定还能富贵轻松到老,但他父亲自私睚眦,大哥又强势凉薄,这里没有给他的,也不会负责他以后的选择。
 
大约是想到了自己一双不谙世事的儿女,姬楚慈说:“可以准备了,学校的事可以问问你哥,他正好在家。”
 
姬南齐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心里重复:我知道。
 
等到载着客人的汽车离开,姬南齐也没有找到机会“问问”他哥。姬少越与姬楚聿在书房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姬南齐跟着送酒的严伯上去,在门外听了几分钟,偶尔才会在姬楚聿暴躁的话里听到姬少越的声音,就没再等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姬南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引擎的声音,急忙跑出去看。
 
站在台阶上的人背影和姬少越有五分相似,肩膀更宽,头发也更长,喷了发胶梳往脑后。听到声音夹着一支烟回头看过来,姬南齐不得不开口:“爸。”
 
姬楚聿五官端正标准,经得起岁月打磨与考量,现在依然非常英俊,大约是姬南齐没有一点像他,每每见到这个让自己诟病不已的儿子,姬楚聿都会从头到尾打量他,目光不苛刻也不挑剔,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放松。今晚姬楚聿喝了不少酒,目光更让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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