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楚聿虽然在生意上都差点意思,但在为人处世还是很老辣,刚才回头一眼就捕捉到了姬南齐闪闪发亮、迫切的眼底,问:“要出门?”
姬南齐偏头看着一旁花树的影子,从睡衣伸出的脖颈白皙优美,肩膀有少年的削薄感,说:“就在外面转转。”
“谈恋爱了?”姬楚聿吸着烟,目光扫过他细腻洁白的侧脸,在姬南齐沉默的时候幽微地笑了一下。
站在汽车的尾气旁,姬南齐在裤子上擦了一下手心的汗,忽略了心底的不适,打算折返上楼,转身就看到姬少越站在楼梯中间,手搭在扶手上,目光和姬南齐在半空中撞上。
“哥。”
“过来。”
楼下已经清扫整理干净,严伯和三个佣工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在亮着灯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存有沟壑的两兄弟。
姬少越去倒了一杯咖啡,托着杯柄,听身边的姬南齐一声一声叫着哥哥,说起他没有去的晚会,还有自己第二天的生日,以及现在真真切切的开心。
似乎对姬南齐来说,他乖巧等待姬少越的一年,就是为了这段时间的形影不离,只要他说出口的事,就变成了某种需要姬少越的承诺。
这种情况是从时候开始的?
姬少越一晚上运转用来谈判斡旋的大脑涨疼沉重,他坐得端正笔直,在姬南齐不需要分析、只需要听着就能明白的轻声抱怨中,稍微放松了一下大脑,条分缕析地寻找那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姬南齐说话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扫在姬少越的侧颈,接着手心轻轻搭上他的手,说:“我明天生日,你可以在家吗?”
姬少越看向他,看着他小心谨慎,又理所当然的笑容,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抓乱了大脑,说:“十八岁生日么?过完这个,以后去美国上学,那边有人照顾你。”
姬南齐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是姬少越意料之中的反应。
“可是我想去英国。”
“不可能。”
“所以你是要送我走吗?”
“对。”
姬南齐似哭似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以前你总是要走,现在又要我走。”
姬南齐的话没有错,周围的一切都是姬少越记忆里的样子,他总是从这里离开,鲜少停留,
但是某种意义上,姬少越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家。
这里是他流离的源头,又是他追逐的幻境。
姬南齐靠近他,柔嫩的手心紧紧抱着他的手,哀求着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不好?你回家的时候看看我就好了,别让我走。”
姬少越把自己的手从姬南齐手中抽走,按了一下额角,有点不耐烦,皱眉将眼睛压得冷厉,说:“你等我?你凭什么等我?我需要你等吗?”
姬南齐说:“我爱你啊。”
遽然撕开了半遮半掩的面纱,没有暗示与勾引,重锤之下姬少越几乎想要发笑,贴着沙发的脊背僵硬,闭眼呼吸一下,开口:“姬南齐你该长大分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分得清楚,我很清楚,我那么爱你,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可以抱我亲我,不是兄弟,怎么是兄弟。”姬南齐靠他很近,说话时颤抖的气息都落在姬少越脸上。
姬少越控制不住的讥笑出声:“你真的疯了。”
姬南齐脸上血色尽褪,惊惶失措:“不是的……”
姬少越对他固执彻底厌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我说过,你要是听话,就还是我弟弟,你现在一定要让我觉得这么恶心吗?”
姬南齐去抓住他的手,眸光闪烁似是泪光,却又异常的坚定执拗:“不是的。”
姬少越想,不能再纵容他了。
现在这家里也都那么不正常,像是什么隐藏在黑暗之中窥伺,姬少越从肌肉到骨骼都在忍耐一种冲动,不知道姬南齐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姬南齐到底想把事情变成什么样。
“是你先亲我的。”姬南齐那么小声,又那么悲伤,眼泪从眼角滑落,“啪”滴在姬少越用力推开他的手上。
那一瞬间像是什么在姬少越脑海之中绷断,他整个人顿住。
姬南齐看着他,流泪不止的眼睛似乎在质问,不是你给的希望和勇气吗?不是你默许的吗?为什么你还在怪我?
姬南齐摸上他的脸,就像他曾经的坚持与胆大妄为一样,笃定不已:“你是故意的,你记得,你就是在躲我,对不对?”
姬少越抓住他的手腕,近乎漠然地回应姬南齐的挑衅与报复说:“对,我记得。但那就是亲你了吗?”
那好像不只是否认掉了一个吻,姬南齐嘴唇发抖,固执睁大的眼睛眶着两汪不愿意掉下的泪:“是,那就是。”
姬少越与他目光相触,那么冷,淡薄的笑也几乎让人绝望,又重复了一边说:“那不是。”
被残忍地否认和拒绝让姬南齐心脏缺氧了片刻。一年前在心底被仓促点燃的火焰,照亮了姬南齐注定无望的爱情,现在也烫伤了他。他只是想要一年里的几天,姬少越不愿意给他,他毫无办法。
在几秒的剧痛之中,猛然被抬起下巴。
姬少越托着弟弟的脸,粗暴地唇齿相抵,抵开齿关勾住了腻滑的舌头,在狂乱用力间就尝到了鲜血之中的痛觉。姬南齐环着他的脖子,竭力仰承着猝不及防的亲吻,与他紧紧贴着起伏的胸口,在掠夺和窒息之中,如获重生,如得至宝,洇回眼底的泪水逼红了眼尾。
一年前。
姬少越被朋友送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勉强回到家里,却没有精力再走上楼,倒在沙发上。
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一楼的一扇门悄无声息打开,穿着睡衣的姬南齐走出来。
姬南齐悄声走过去,看到喝醉的姬少越:“哥。”
姬少越呼吸带着厚重的酒气,没有睁眼。姬南齐试着去扶他,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半醉半醒的姬少越推开。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冷淡了下来,姬南齐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是姬少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忍他,一年比一年疏离。
想到马上的分离,姬南齐在安静的注视之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妄为的冲动。
他从地上坐起来,双手轻轻按在沙发上,跪在姬少越面前,认真端详了姬少越的眉目很久,然后如同战战兢兢的行窃一样低头吻在姬少越胸口衬衫上。
他像是偷到了糖的小孩,情不自禁笑了一下,然后抬头就对上一双稠黑浓郁的眼睛,吓得脸色惨白后仰一寸,就被抓住手腕,后仰的惯性带着姬少越“咚”一起摔在地上。
姬少越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在姬南齐颤动的眼瞳中,滚烫柔软的嘴唇印下来。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第六章 冷酷的妲己
一月里申市下了一场新雪,室外温度在零下五六度,出现在朋友的趴体上的姬少越就像是一块展出的昂贵丝绸,好看亲切,虽然不保暖,还是很多人喜欢。而只身一人的姬少越目光挑剔,并不与人多谈,脸虽然斯文英隽,但是眼梢尖而薄,不笑时徒增了几分矜漠,自讨没趣的人就少了。
夏侯从人堆里走出来,就看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姬少越借解开衣扣的手势收回搭在后面的手,貌似认真地聊了两句后对方落荒而逃。座位上姬少越叠腿,纯黑的皮鞋尖程亮,捏起酒杯慢条斯理呷了口酒。
夏侯家里是开医院的,可能是因为家里一堆正儿八经拿刀的,家风正家教严,本人没有浮于表面的纨绔脾性,但也不算正经,瞧见那么斯文败类的一幕,笑眯眯坐过去:“稀客,我以为你还得忙一阵子。”
姬少越拿起桌上的卡麦伦给他倒上,不咸不淡说:“快了。”
你家这个年是准备不过了?姬少越好一阵不见人影,关于他家的事夏侯也略有耳闻,看姬少越神情倦怠的样子,夏侯正准备戏谑两句,就瞥到他倾身倒酒时,解开最上面衣扣的衬衫领口微微牵扯开露出利落削直的锁骨,而那小块冷色调的皮肤上有一枚清晰深红的吻痕。
姬少越身边没少过人,但毛病规矩也很多,要事前事时事后三净,这还是夏侯第一次发现这条滑溜溜的奢侈品被订上私人标记,暧昧笑了一下,说:“行啊你,我当你在水声火热里,原来这段时间您是什么也没耽误。”
姬少越坐回去,顺着夏侯的视线瞥了眼自己前面,神情微僵,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错愕,继而说:“帮我个忙。”
夏侯晃了晃酒杯,深色酒液在杯壁里打着旋,映着他不怀好意地笑,说:“好说,你先说说这回是谁,不会你公司里的人?是不是比你大?这么辣。”
姬少越睨了他一眼,也没把衣扣系上,继续说:“给我安排个医院。”
夏侯:“要把你爸弄进去?”
姬少越没理会他的玩笑,说:“就这两天我就把人送过来,医生护士没问题就行。”
“这么突然,你不是早就安排好,等着通知我一声吧?”
姬少越没有否认,夏侯又说:“你到底在准备什么?”
“姬南齐……”
“什么?”
姬少越把视线收回来,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姬南齐靠在窗边看着屋外堆雪的树叶,远山起伏的模糊轮廓,还有长长灰白寂静的山路,站了太久感受到顺着窗缝吹进来的一丝冷风,打了个寒颤。
“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姬南齐垂下视线看到一颗半指大小的足球弹跳着从他眼前的地板上滚过,滑进了一旁低矮的橱柜下。
“去哪里了?”从游戏室跟出来的小孩在他后面自言自语着走过来。
姬南齐指了一下旁边。
“掉进去了?”那小孩弯腰往黑黢黢的缝隙里看了看,对姬南齐招手,“你来帮我拿出来。”
姬南齐去找了一个扫把,往壁橱下拨弄。
与此同时,在影音室看完电影的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二楼这个开阔的起居室,就看到姬南齐背对着蹲在地上,前倾踮起脚跟,细韧的脚踝两侧凹陷,伸长的脖子如象牙,两条细腻的线收进燕麦色羊绒衫领口。
几人路过姬南齐,推搡几下,不知道是谁的脚撞到姬南齐,姬南齐往前一跪差点扑倒在地上,“咕噜咕噜”壁橱下足球机的小球滚出来,那个差点从他头上跨过去的人懒洋洋说:“对不起。”
姬南齐站起来,对那个使唤自己、不知道是哪个表叔的小孩,说:“自己去捡。”
小孩刚跑了没两步,就在背后听到一声嚎叫。
被猛地敲中胫骨的人,在怒视中看到姬南齐脸上笑容轻柔,翘起的唇角鲜红湿润,刺人眼目:“对不起。”
三个姬南齐同岁的少年皆怒气冲冲,他们都是姬家的表亲堂亲,婚丧嫁娶和团年会来南山小住,从小有样学样看不起这个可有可无的二公子,和他玩不拢,也爱一起欺负他。都不是很过分的恶作剧,而姬南齐,性格怯弱,也不够聪明,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人会管,一句“怎么了”就是他得到全部关心。
可能因为他今年换了一个不良少年的发型,让他更加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同时,又有哪里不一样,又像是没有变化,没有哪个男生会长那么妖气的脸。
“你有病吧,他都道歉了。”
“耍什么贱,恶心人。”
“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天生没有教养的怂货。”
不知道哪句话刺中了姬南齐,他脸色蓦然一变,目光阴沉。
只是短短几秒,姬南齐表情松懈下来,若无其事松开紧握着的手,像是被人用力亲吻过而鲜艳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翘起。路过他们时,用手里的长条木棍指了一下,轻声提醒:“扯平了。但是下次,我会不小心打断这条腿。”
“你!”激愤回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面的陈将晓他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扭过头。
身为姬云书的外孙,陈将晓在同龄人里很有话语权,他虽然也不喜欢姬南齐,但年纪轻轻就有些假正经,会和刻板严肃的大人一样说:“吵吵闹闹,不像样子。”
而陈将晓和陈冉阳和这些远房的关系在小时候还可以,现在差距越来越大,过年也就不再能玩在一起,围观之后就散场。
走过几人,两人影子被外面昏淡无力的日光从玻璃窗照在墙壁上半旧华贵的图纹上,陈将晓懒散地趿着拖鞋,听到陈冉阳说:“小齐脾气还是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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