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负代嘴张了一半,怔了怔又抿回了一条线。
“别忘了是谁让你呆在这里。”温烈丘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怔了又怔,李负代最后还是笑了出来,轻轻感叹,“……怎么都没想到,是你先赶人。”
听他这样说,温烈丘本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失措。他之所以会那么说,只是想表达他对李负代夜不归宿的不满,只是没抑制住地发了脾气,只是想听实话。可这两句气话,却被李负代引申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么想着温烈丘又冒出一股火气,李负代话中的意思,怕是心里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开。
“你可以收拾东西了。”温烈丘张了张嘴,话出口还是没有分毫退让。
“所以说嘛。”李负代笑着垂眼慢慢侧开了头,他眼中的神色复杂,舌尖轻舔过上唇,再开口时候语气变得严肃而悲伤,“永远别承诺什么。”
头痛迸发,温烈丘扶着沙发稳住微晃的身体,李负代的神情,让他心里的一块儿地方也被狠狠揪住了。他下意识地想去碰李负代,那人却先一步笑着转回了头。
李负代这样的笑,足够刺眼。
“这段儿时间多有打扰。以后……还是那句话,就当不认识吧。”李负代说得云淡风轻。
只因他这句话,温烈丘突觉周身气血上涌,紧接便是一阵急烈的咳嗽,他咳得不可抑制,只觉得喉咙间火烧火燎地疼着。就这样,他还是狠狠地瞪着李负代,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因为他无力又失望地认识到,这么久过去了,他也没有改变李负代丝毫,这人依旧对什么都无所谓,就像他来到这里时一样,离开,也没有丝毫留恋。
“随你。”心里激烈的挣扎最终熄灭在了李负代的笑中,温烈丘沙哑着吐出这两个字,便扶着楼梯上了楼。
黑猫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李负代的脚边。
他抱起猫,失神地看着空荡的楼梯轻笑出声,“好冷酷哦。”
李负代没有上楼,他抱着猫径直去了阮令宣家,这个点儿那人还没醒,来开门的是阮妈妈。一瞬间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支吾半天,李负代才喃喃说了个完整的句子。
“他病了,温烈丘病了。”
之后是一场不顺利的折腾,即使病着,温烈丘还是犟的厉害,折腾了一顿去了医院,确诊了是急性肺炎。这期间李负代没再露面,而是回到温烈丘家收拾了东西,留下了钥匙和钱包。
走时他在铜钱串儿上拆了片铜钱儿下来,放在了门口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再次回到了那个他自杀未遂的地方。
似乎所有人年少时都是这样,喜欢用逃避否定现实,喜欢用逃避掩饰内心。方式不同,结果却一样把自己引入荒芜的沼泽。
温烈丘住院期间李负代从没出现过,足以让他明白,事情的结果是什么样的。辗转来回,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恶劣模样。在他这儿,还更恶劣。
在厕所里受伤的男生出奇的否定了李负代是凶手,伤人事件便这么被搁置下来。
破旧的出租小区里,最开心的当属个个,李负代不去学校,他的幼儿园也放了假,两人整天吃喝玩乐在一起,像是恢复了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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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快点儿找到我。
浓夏不知不觉来临,但李负代无暇感受,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身上有个追踪器。
搬出温烈丘家第二天,叶贺就找上了门。
夜幕降临时,破旧的门楼前停下了一辆高级轿车,来者一如往常西装革履,他的尊贵雅致与矮楼格格不入,就连高级皮鞋踏上生锈楼梯时发出的声音,都透露着不相符的怪异。
叶贺的出现突然,倒不让李负代意外。甚至从敲门的节奏,他就猜测到了门外的人。
没让他进门,李负代先叶贺一步出了屋子,站到走廊,他背靠向廊上的栏杆,问了面前的人,“你把窃听器按哪儿了?我嘴里吗?”
叶贺一直笑吟吟地盯着他看,“原来才发现吗。”
叶贺长得不错,只是脸窄瘦,笑起来显得阴鸷。窄小走廊上的灯光昏暗,李负代转了个身,面朝公共厨房的方向,没说话。
“我很想你的。”
李负代轻蔑一笑,毫不吝啬地敷衍,“我也是啊。”
看着李负代不屑一顾的模样,叶贺的一只手突然攀上栏杆狠狠握住,方才还笑吟吟的脸转瞬变得阴险狠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李负代慢慢勾起嘴角。
“别忘了,是你同意我搬出来的。”他侧过头,挑衅地看向了叶贺,“玩儿砸了吧。”
忽然,叶贺发狠地掐上了李负代的脸颊,指甲几乎陷入皮肉。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却依然看得到李负代眼中的轻佻和无谓。他死命钳制着李负代的脸,越靠越近,盯着面前人的唇,眼中的神色执拗可怖。
叶贺的唇快要贴上来时,李负代笑出了声,在叶贺微怔的间隙他突然像前一探,双唇就凑到了叶贺耳边,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那人的肌肤,却字字讥讽,“你拎着我头顶的线,明明想让我干什么都行,但你过不了自己那关。”他轻笑一声,“疯子。”
“闭嘴!”叶贺的双瞳瞬间紧缩,发狠地甩开了李负代的脸。
“怎么,话还不让人说了?”正过头后李负代动了动嘴舒缓着两颊的酸疼,脸上是几道发白的指痕和指甲印记。
“你这张小嘴儿里,什么时候才能说出点儿可爱的话呢?”叶贺轻轻晃了晃手,又恢复了刚才那副不闹不怒的优雅模样。
“明明很想。”李负代摸了摸下巴,一副疑惑的模样歪头看叶贺,“你为什么不在这儿上了我呢?”
叶贺神色凌厉,“你知道的,我要你心甘情愿的躺在我身下。”
李负代微微一叹,“我已经不能更心甘情愿了。”
叶贺忍不住地翻了白眼,抬手松了他的领带,“你当我是傻子吗。”
“可不是吗。”李负代歪了歪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让我上你啊,上了你我不算勉强。”
叶贺的脸又有些青了,看向李负代的神色却是炽热危险的。
“给我根儿烟。”李负代懒得笑了,又靠在了栏杆上。他和叶贺相处快七年,把这个偏执的变态、下三滥的疯子摸得清清楚楚。
叶贺有个坎儿,这个坎儿形成的原因他不屑知道,却挺感谢它。
打他十四岁开始,他就看出来叶贺看他的眼神不在正常,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那人眼中的欲望也不再遮掩。而叶贺自己给自己造的坎儿,说来也是可笑,他想占有李负代,无时无刻不想,却一定要他心甘情愿,这个心甘情愿,就是他的坎儿。
因为了解他,李负代借机远离了他,叶贺捏着他的命脉,他一句话,他不敢不回去,但叶贺偏不,他就死等着这个心甘情愿,他用各种极端的方法,他不怕伤害李负代,只为等他心甘情愿地道歉再心甘情愿地“回家。”
他过不去这个坎儿,李负代就和他坳着,他最是无所谓。
一个不愿逼迫,却时刻都在逼迫的疯子,就是叶贺。
从叶贺递过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李负代捏着烟顿了顿,又把叶贺冒着火苗的打火机推开了。恍惚间感觉有一只手指正在他的唇上轻点着。
“学校的事儿已经解决了,我相信你有能力控制的,所以下次,不要冲动了好吗。”叶贺听着平和,话语中却昭示着他即将爆发的怒意。
李负代心里没有任何波动,面上也是,他将烟丢进兜儿里,“我该谢谢你?”
“说谢?”叶贺轻笑一声,将西装外套脱下,从口袋中摸出样东西后将外套搭在了栏杆上,他带着莫名又诡异的笑意,缓缓走到了李负代身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开口声音沙哑,“太生分了吧。”
李负代抿着嘴闭了闭眼,接着便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摆,在他的腰侧流连抚摸。
掀开李负代的t恤后摆,叶贺弯身在他腰侧落下一吻,接着把李负代按在了栏杆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短刀刺入他的皮肤。
一刀后又是轻缓的一刀,缓慢的速度加剧着疼痛。
“我一直很好奇,你怕温烈丘什么呢?”李负代手指死死扒着铁栏杆,尽力遮掩着声音的颤抖,就像后腰那把肆虐的刀不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牵连到温烈丘,可事实正好相反,所以,温烈丘一定有什么,让叶贺有所忌惮。
“现在讨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叶贺低低地笑了,“你已经被他抛弃了,不是吗。”
短刀离开肌理,放下的白色t恤瞬间被血浸染了大半。等轰鸣的引擎声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李负代才靠着栏杆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李负礼……”他念了一个名字,咬牙切齿,“你他妈到底在干吗……”他不停念叨,渐渐把脸埋进了双膝中。
蜷缩着的李负代看着平静,却已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在那个早晨,他平静的远离温烈丘,安慰自己这是早就该来的一天,催眠自己那些酸涩的情绪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习惯,不是难过。但叶贺口中的一句抛弃,却把他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催眠都击溃了。
他就是被抛弃了。
李负代也想过,或许一个解释就能缓和温烈丘那天脸上的冷漠,但他什么都没做。他觉得委屈,甚至选择激怒,因为在那个当下他感觉到了一种存在。
一个他早就觉得无用的、叫做自尊心的存在。他什么都无所谓,也不需要自尊,可这个他不需要的存在,却在温烈面前,莫名复苏了。
屋内,他的小黑猫叫了两声慢慢走了出来,蹭了蹭他的小腿,在腿弯下蜷缩好。突然的,李负代明白过来,为什么叶贺总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
有问题的,是这只叶贺送给自己的猫。为了他,叶贺确实没少费功夫。
四下寂静,在这个皓月星明的夜,李负代终于哭了出来,他任凭血水和泪水一起流淌,只埋在自己怀中不停地念叨。
李负礼,你能不能快点儿……
快点儿找到我。
第34章 隔天晚上,阮令宣又来敲了门。
隔天晚上,阮令宣又来敲了门。
来找李负代找温烈丘。
李负代的房间不大,阮令宣进了屋儿就往床上跑,坐在李负代的床上,想摸摸他的猫也没摸着,才小心翼翼地问了起来,“……你、为什么搬回来了?”
再过三两天才是暑假,李负代和温烈丘似乎出了矛盾不说,还不约而同双双提前开始了假期。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人,阮令宣整天忧心忡忡,连课都上不好。该说倒数第一温烈丘厌学也就厌了,李负代一个第一名也不去上课,真是让他好奇死了。
“他病好了?”李负代把猫抓过来塞进阮令宣怀里,情绪平淡。阮令宣不说他也知道,一定是温烈丘什么都不说,他才跑来问自己。
“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啊。”阮令宣叹了一声,黑猫又跑了,“我以为他会来你这儿……”
李负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医院挂了几天水,今天刚出院就找不着人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也不知道药按没按时吃,我他妈是要被他气死了!”
李负代抿着嘴,看不出在想什么。
悄悄瞄了李负代一眼,阮令宣又烦躁地抓起脑袋,“那傻逼,就不能去我家呆着……”
“……什么意思。”李负代听出了怪异。
“他爸回来了……”阮令宣一顿,“就、他爸妈的事儿你知道吧?……”
关于温烈丘,李负代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连基本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也是。随后在阮令宣的描述下,他才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温烈丘父母离婚后,抚养权是判给了妈妈的,不到十岁的温烈丘就已经倔得像头驴,他妈回了英国父母身边,他却软硬不吃的留在了国内。虽然如此他也不愿意和他爸呆着,在上高中前一直都和奶奶住着,温奶奶对于那个工作成狂的儿子也有诸多不满,后听说老邻居阮家在学区内买了房子给孩子上学用,便买下旁边的那栋让温烈丘单独住着。
温父也不知道是为了和老太太对着干还是真有为父的良知,明知儿子不待见他,一年回家不到十次的他却从不回自己住处,次次去温烈丘那呆着。
温烈丘不爽也不能把自己的爸赶出去,要走也只能他走。
李负代听着这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阮令宣一叹再叹,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沉默间,李负代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初夏的夜、绕着路灯乱飞的昆虫、血泊和抽着烟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高瘦身影。那个夜中出现的,也是一个漫无目的又有些烦躁的温烈丘。
“……我知道他在哪儿。”李负代拇指抵着下唇,看着阮令宣慢慢转为惊喜的脸,说了那条开着杂货铺的小巷子,“应该在的,去找他吧。”
“……你不去?”听这人话间的意思阮令宣迈腿下了床,突然变得严肃,“你去找他吧。”
“我不想去。”李负代看了他一眼,转开目光耸了耸肩。
“……为什么?你俩到底怎么了?”阮令宣拧着眉头,难得正经起来,“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要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你告诉我,我能不能帮到你们?”
李负代觉得阮令宣真是够可爱的。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俩能有什么矛盾?”李负代不说话阮令宣有些急了,“就一个礼拜前,他还说放假就和你一起去奶奶家过暑假的!……明明好好的啊!你俩到底怎么了?他住院你也没去过,怎么就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了?!”
李负代怔了怔,漏了口气似得靠上了身边的桌子。一个礼拜前,他们应该还在有意识地躲避着对方。
“我不去。”他低低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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