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温烈丘进厨房,几天了,习牧都还觉得新奇,他天天呆在厨房看眼儿,李负代就不在楼下呆着。他不讨厌习牧,而且他还很清晰的明白,他不想在楼下呆着,是因为不想看见温烈丘和习牧在一起的样子。
那模样很不一样,起码和对其他人时都不一样。
习牧我行我素惯了,知道那俩人要学习也不撺掇,天天大半夜自己出门疯闹,他去哪儿李负代不知道,但温烈丘总一找一个准儿。
可能觉得被朋友管教比父母还无聊,被温烈丘拎了几次,习牧突然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几天,在所有人都默认他又兴起回英国的时候,他人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温烈丘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儿把人赶出去。
谁都知道,那是几日担心转化出的情绪,习牧更明白,几句话就哄好了人。
紧接着,温烈丘和习牧一起消失了一天一夜,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温烈丘也没和李负代说,即使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天,李负代总觉得,再晚一点儿温烈丘就会回来,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让他醒着过完了那个不知道在等什么的夜晚,让他觉得自己像只等主人回家的狗。和他的猫一样。
主人心情好的话,会摸摸它的脑袋,心情不好的话,可以饿着它。
第二天他们回来的时候,习牧手上多了一个古旧的手柄游戏机,还有两袋黄色塑料外壳的游戏卡。温烈丘不提,李负代没问,还是后续阮令宣跑来蹭游戏机的时候才知道,习牧心血来潮想玩儿小时候的游戏机,跑了整个城市都没有,不死心的去了隔壁市才找到,温烈丘全程陪着。
李负代没觉得温烈丘不和他解释有什么不对,毕竟现在的温烈丘眼里,只有习牧。不能怪他。
但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多余。
之后有一天,放学时间,李负代在校门内就看见了对面的叶贺,立在黑色轿车边等人。
叶贺名下的孩子,在这个学校念书的不止李负代和叶朗,但他极少会来接他们上下学,所以他此时等在这里,该也不是为了尽一个“养父”的职责。隔着马路只一眼,李负代就已经确定,叶贺是来找他的。
而他身边的温烈丘,看见叶贺的第一眼,也有了这样的想法,或是因为叶贺看向李负代的神色目光过于炙热直白。让人不寒而栗且厌恶。
出了校门,叶贺正好气定神闲地挡在了他们面前,他眼尾轻扫一旁的温烈丘,对着李负代开口还是一贯让人不舒服的语调,“天气真冷,就很想你。”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李负代的脸,被温烈丘先一步狠狠打开。他不温不怒,只看着李负代,“回家吧。我找到了些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李负代看着叶贺的神色极平淡,他始终没反应也不说话,只在温烈丘出手打歪叶贺那张笑脸之前,扯住了他。
不止一次,温烈丘有李负代在维护叶贺的错觉。他们身边还跟着习牧,他实在不想多看叶贺的脸,拉着始终一言不发地李负代远离了叶贺。回了家,又在门口叫住他,让习牧先进去。
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李负代一路无话,此时也懒懒靠在门边,等着温烈丘开口。
“你想要什么。”因为顾忌温家,叶贺消停了很久。今天却突然又出现,温烈丘明白,这说明他有了可以置换的筹码。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叶贺的意思,李负代是知道的。
“什么?”李负代拧拧眉,突然不习惯温烈丘的口吻。
“叶贺,”温烈丘质问,“要给你什么。”
李负代似乎消化了些什么,然后耸耸肩,“不知道。”
“你感兴趣的,你会不知道?”
被这样的口吻句句逼问,李负代脸色已经不太好,他大概是预料到了接下来的走向,抿了抿唇便去开门,想避免接下来的、极有可能发生的摩擦。
温烈丘却又一次拽住他,眸中透着冷厉,“说清楚,你到底要什么。”
李负代无力叹气,“……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语毕,是一阵不短的沉默,温烈丘在他胳膊上的力道一直未松,看了温烈丘片刻,因他神色中的疑虑,李负代忽然笑了,“或许,要分遗产了?”
温烈丘眼底划过黯然,“别跟我说你会不舍得他。”
“有什么理由?”
他脸上的笑,无所谓的让人心口憋闷。温烈丘无意识地松了些力道,这个间隙,李负代侧身进了门,温烈丘没能再抓住他。
立在门外,温烈丘愈发低沉。叶贺或许会顾忌,但他不能控制李负代。回家,是李负代的念想,不管发生什么,它都会存在,所以或许因为什么,他会回到叶贺身边。
这让温烈丘突然慌了。于是急不择言。
第123章 “他知道吗,你喜欢他。”
入夜,李负代被噩梦惊醒。他许久没梦到在黑暗中徘徊无解的场景,一时难从梦境中挣脱。当能在黑暗中分辨出模糊的边角,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推下被子坐起来些。
错乱的心率在静谧空荡的夜放大,他下意识地想去找温烈丘,下了床却又坐回床边。然后他失神思索,无意识在食指侧关节施力的拇指在皮肉上留下一道深陷的甲痕。晃神彷徨间,他从抽屉里撕了块糖塞进嘴里,葡萄的气息浸满口腔,头一次让他觉得干灼,然后他生生咬碎了硬糖咽了,继续在暗中迟疑。
感觉到来自手指的痛感,才又起身出了房间。
实际上,李负代还没走到温烈丘的房间,就听见了他的声音。现在凌晨快两点,正是迟迟不倒时差的习牧的游戏时间。
习牧房间的门没关,门内投射出不算明亮的光,应该是又在捣鼓那台古旧的游戏机。他们在谈论什么李负代没听清楚,倒是听清了正在进行的游戏的音效,俏皮欢乐。
是不存在他噩梦中的鲜活生气。
不用看,李负代都能想象出门内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站在昏黑的走廊,他有一瞬间的疑虑,他竟分不清哪一边才是梦。
因叶贺而起的不愉快没有持续,第二天李负代的如常,让温烈丘暗自松了口气,也让他不想再因未可知的事情制造隔阂。只是李负代看着如常,课上到第二节 却枕着胳膊睡了过去,枕下去的瞬间,手中握着的签字笔顺便在侧脸画了条线。
直到中午放学温烈丘才叫醒他,用手搓掉脸上的黑线,搓红了李负代小半张脸。温烈丘不提也不问,却心知肚明。到了晚上,掐着李负代上床躺好的时间,进了他房间。
夜很静,李负代蜷着,被子直遮到眼底,看温烈丘进来稍有意外,眨了下眼问,“干吗。”
他埋在被子里,声音听着闷。温烈丘回了句不干吗,在床边儿坐下,“我看着你睡。”
习牧买回来的那些游戏卡多数都是双人游戏,他不提温烈丘也明白他自己玩儿肯定差点儿意思,所以晚上看完书多会陪他,有时候一陪就到半夜。直到今天李负代上课打瞌睡,他才意识到,因为习牧,自己几乎忽略了他。
李负代没说什么,垂了垂眼,眼角慢慢晕上些柔软的情绪,其实他想和温烈丘说说话,话到嘴边,却又都觉得无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天天和温烈丘在一起,此时侧对着他的人,一如既往的英气淡漠,却没由来得让他产生了一丝陌生。
那感觉,仿佛自己并不了解他。
李负代依旧在思考着说些什么,房间门却被敲了两下。
习牧没进来,问房间里的温烈丘,“你看见我的牛奶了吗?……被令宣喝了?”
习牧只是随意一问,得了答复就走了,但短暂的打断便够了。李负代拽了块被子压在腰下,这样能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他目光停在温烈丘小臂,“出去吧,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最后看了看李负代,温烈丘便出去了。是去帮习牧找牛奶,还是出门买牛奶,都有可能。
第二天天黑下来,习牧又跑来找他们打球。李负代不上场,坐在看台灯下呆着。
天冷了,本会来球场看人的女生们都开始躲冬,只剩几个坚持不懈的,也撑不满看台的萧瑟。今天更甚,看台只李负代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寒冬的风长了眼似得往脖子里钻,他盘腿坐在看台,手缩在袖子里撑着下巴,向着球场的方向,停顿良久才缓慢眨一下眼睛,目光只停在一人身上。
干涩的寒气吸入鼻腔,循环往复,吸了两口气,胸口都像被冰浸着一样的冷了。
“————嘿。”随着招呼声,和他隔着不远的距离,应曦慢慢走过来,走到跟前儿,探着身子看了看李负代,才坐下,“怎么了,干吗板着张脸,心情不好?”
自应曦被温烈丘列入黑名单后,像是有所自知,他几乎再没出现过在他们面前。李负代本和他就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而且他情绪确实很一般,斜了斜眼睛,没接茬。
“好久没打球了……”应曦挂着笑看球场的方向,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不过最近学习太忙了,估计以后打球的机会也少,啧,可惜。”
球场上的几个打球打得专注,似乎没人发现应曦。
“对了……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应曦的笑眼中总有让人不舒服的情绪在,他歪头向李负代,“……你和温烈丘走得近,你知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啊?”
温烈丘从没提过他为什么讨厌应曦,但却没瞒过李负代,毕竟把他被下药的事情和对应曦的反应结合想想,答案几乎昭然若揭。所以,应曦这话,在李负代耳朵里听起来很有意思,李负代扒着脸的手指往上爬了爬,按住太阳穴,轻笑一声,“他“躲”你,总比你躲他好。”
“果然,还是在意了吧……”应曦像屏蔽了李负代似得,自言自语,“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他看向李负代的眼中满是难色和迟疑,“他不想看见我我也没办法,不然你帮我劝劝他吧,没必要和自己过去不去……”
应曦的各种情绪在他眼中都有些超出,李负代慢慢含住下唇。
应曦叹着气闭了闭眼,垂头思索着,“……你就和他说,那天我也喝了酒,一时昏了头,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让他别自责……”说着他抬头看李负代,“……这样和他说,他就明白了。”
李负代抬了抬眉,冒出些不耐烦。除了漂亮的脸,他对应曦没多少好感,现下因为他的说话方式,仅有的对颜值的初始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那天他和阮令宣来酒吧找我玩儿,我们喝了酒。”应曦又直直望着球场的方向,停了半天才说,“然后做了。”
李负代神色变了变,没说话,等着应曦继续。
“他和你说过这事儿吗……”应曦轻轻地问,像是怕吓着谁。
李负代又冒了点儿笑,“没有。”
“哎,原来你们也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应曦似惋惜地摇头,片刻后又看开了般的,“其实我挺难过的,发生这种事儿,可能做不成朋友了。”
“那还需要我……”李负代拉长音调,他想让自己看起来真挚,那他就会很真挚,“帮你劝他吗?”
只这句话,应曦便知道,他没骗到李负代,但即使双方心知肚明,他也要继续。因为即使骗不到,他也给李负代一个疙瘩。
收起无助和怅然,应曦勾起嘴角变了一幅模样,“其实,我倒是挺喜欢温烈丘的,只不过我俩应该没什么可能,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看着李负代的笑意让人生厌,“他压着我的时候,叫得是别人的名字……”说着他又正过头看向球场,他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抬手指了球场上的一个身影,“啊,就是他,他回来啦?”他冲李负代眨眨眼,“那个,就是习牧吧。”
李负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应曦闲谈似得和李负代念叨着,“你说,老天是不是很不公平?有的人,生来就带着光环,他拥有一切,并且理所应当,而有的人,就只能藏在阴影中,祈求别人的施舍,就算得到了,也会担惊受怕,只怕稍不留神就会再次失去。对吧?”说着他笑了一声,站起身,“不过话说回来,习牧那样的人,要我,也会心心念念惦记的。”
李负代舔了舔下唇,寒风中的舔舐让嘴唇持续变干冷。
应曦胜券在握般的,“所以啊,走得近,没用。惦记,才是真的。”撂下这句话后,他就走了。
即使李负代不信应曦口中的任何一个字儿,他还是得承认,他对应曦的评定有极大的误差。而且不得不说,那人的心思太细腻,他看对了一些东西。也是李负代早就发觉的。
球场散了,几人朝着看台来,温烈丘走在最前面,脸上笑意明显。没有理由,无需理由的笑意,因习牧在,李负代才见过。
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看着他发自内心的愉悦李负代有些晃神儿,他只是在心里嘀咕,却极小声地问出了声。不光现在,而是这段时间,他总是不自觉地在心里这样问,“温烈丘……喜欢的人回来,真的那么开心吗。”
“……什么?”其实温烈丘听清了,只是一时未能反应。
“……习牧回来,真的那么开心吗。”其实李负代早就知道,温烈丘是喜欢习牧的。阮令宣是误会,习牧绝对不是。毕竟,小白楼的每个角落,都是温烈丘把习牧珍视的细节。
看着李负代强撑着笑意的脸,当下的一个瞬间,温烈丘同时产生了两种情绪,其实仔细分辨,被推开的诧异是要先于被揭穿的慌乱的。但温烈丘此时无暇顾及。
“他知道吗。”看着温烈丘的神色变化,李负代又问,“你喜欢他。”
温烈丘想说什么,李负代却逃似地抓起书包朝阮令宣他们去了。
其实我一直想改掉文名,不懂我当时在想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偷偷摸泪儿啊,夏天永远让我心悸
第124章 他回来过。
其实,对温烈丘来说,那是一份极其后知后觉的,情愫。
十三四岁的年纪,他认识了习牧。
双目含着睥睨抬高下巴看人的小小少年,第一眼实在招人厌。但忘了从什么时候,习牧呆在了他身边,而且越靠越近。他们像对待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一样对待对方,相知深信。即使他们都察觉自己的恶劣,却心照不宣地庆幸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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