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清老师那天的话对我到底有没有影响,但是我承认,在意识到宋嘉遥把我们的房子换成了钱之后,我确实想过要离开。它在我眼里早就不是一个屋子那么简单,它是带着亮堂窗子的厨房,是我以为生活见亮了的那个亮,是我宁可去借贷都不愿意放弃的和宋嘉遥的未来,虽然事实证明,这么做的我傻/逼/透/顶。
不过他的话还是挺对的,咬牙挺过了那三个月,后续确实走了不少的狗屎运。
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家那个小镇子要改造成景区,过去的老房子拆迁了,地产商也大方,分得了好大一笔钱,一下子解决了我的债务危机。
其次就是生物技术在医学方面逐渐展露出头角,我们这个新兴专业也引起了各大高校的重视,开始扩招学生,老师自然也是需要的,于是我这个留校多年的没费什么力气就当上了授课教师,不过只是教一些和专业相关的选修课,老师总说我像个木头人,教学内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说的好像他自己上课很有趣一样?不就是把院长骂他的话拿到我身上用了一遍?
总之大体上还是变好了的,我爸病情好转了,我的债务解决了,物质生活也没以前那么苦了,可惜宋嘉遥都看不到。
有时候我也会想,老师的那套理论放到我和宋嘉遥之间也是适用的,要是他当时能再信任我一点点,一点点……后面的我就不敢想了,因为时光不可能逆流。
如果可能的话,我最想要回到的,只有十六岁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要加快进度了吼吼吼 明天就去见遥遥
第39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7
生活有了转机大概是在三年后,当年那个和我在医院有过一次相当不愉快的谈话经历的女孩找上了门来,只是这一次她模样看上去着实狼狈。
妆花了大半,一边的脸上还肿着个巴掌印,我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她就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喊着说她怀孕了。
我他妈当时在她另一半脸上扇一巴掌的心都有了,你怀孕关老子屁事?
但问题是当时在学校食堂的正门口,而且那个时间段正有一大部分学生涌进食堂吃午饭,其中不乏上过我课的学生,我解释不清也丢不起这人。
于是我把她领到学校的保卫处,和保卫处那个看我不顺眼很久了的大爷说这个女人她骚扰我,大爷骂我放屁,然后还让我帮他看一会儿,他要去吃个饭,和他交班的家伙请假了。
大爷一走这个女人又开始哭哭啼啼的,跟我说她命好苦,给人家当二奶被抓包了,那个死鬼男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正房太太给赶出来,她告诉男人她怀孕了,想让他多少顾忌一下孩子,谁知道那个男人听完就和她翻脸了,让她把孩子给打了。
我一边磕着大爷的瓜子一边给她讲道理,我说你这不叫命苦,你这叫活他妈该。
然后她就哭得更大声了,还骂我王八蛋,女人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
在等大爷吃完饭的那十分钟内,就是她哭,我磕瓜子,我嗑完瓜子她还在哭,我就开始捏瓜子皮玩。
后来她哭够了,一点形象没有的撩起裙子擦了一把脸,问我愿不愿娶她。
我问她是不是傻。
在学校给她打发走了,没想到她又找到我家去了,准确的说不是她自己找过去的,好像是我爹给她带回去的。
反正我一进家门就看见她了,她脸上魂画儿的妆都卸干净了,碎花裙子外面罩上了围裙,倒还真有点居家主妇的样子,不过见到我之后便眼神躲闪地站到了我爸身后去了。
我爸说人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大家都是老乡,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等人姑娘找到新的房子了,再搬走也不迟,然后用嫌弃的眼神,把我放到了不仁不义的位置。
但这货就一女骗子,把我爹哄得开心了,说住几天,结果一直住下我撵都撵不走,直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特别不讲究地扔到我家门口,然后就跑了。
那小孩还有点黄疸,皱皱巴巴的一坨丑不拉几的,哭得左右邻居都敲我家门,让我爹管管他孙子,哭一早上了赶紧让他妈出来哄哄。
我:???
这回我长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我试图去找那个女人回来让她把孩子带走,也确实很轻易就找到了,她又是梨花带雨地给我一顿哭,说她准备回老家了,她还没结婚呢,带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而且让他爸刘阿叔知道了指定打折她的腿。
我说让你早把孩子打了,你不打,你说要等他回心转意,转转转,他转世了都不带转意!
她又哭,哭得我心烦。
不过那些都是小问题,她那边都快被我给攻克了,但没想到最后问题出在了我爸身上,他看那孩子看了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和他缔结下了深厚的亲情,以至于我后来要送那孩子去福利院,他还给我上演了一幕现场版的爷孙情未了。
未了个屁!未启还差不多。
但我最终没拗过他。
老爷子上了年纪以后,就特别喜欢小孩,平日里我去上课他就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羡慕着别人家有孙子,这些年过来,他也认清我这辈子是给他弄不出来一个亲孙子了,好不容易白捡个便宜孙子说什么也不撒手。
因此有点于心不忍,这份不忍是双向的,一向对他,一向对我自己。
我看着襁褓里小婴儿黄黄的皮肤,和皱巴巴的脸。
真的太丑了。
我委婉地跟我爸表达了一下我的拒绝理由,他特别没有好脸色的看着我,说你小时候也这德行,他这是小儿黄疸,扔医院照一照就好了。
我起初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没想到这小崽子褪了黄疸之后还是个白净的主儿,再一大一些五官也长开了,跟他妈那张妖里妖气的脸不同,模样生得倒还挺秀气的。
而且这小子还挺聪明的,我从来没教他喊过爸爸,他自己竟然无师自通,还学会了我爹教他喊的爷爷,后来我又试着教他一些长句子,比如我是捡来的,他学得也挺快的,然后我就被我爸打了。
但是后来回想起,当时留下他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个小家伙也算是帮我完成了我爸最后的心愿,以至于他离世的时候,可以不要那么遗憾。
不过当家里只剩下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日子就比较尴尬了,屁大点孩子没法一个人扔家里,我就只能带着他去上班,不过等到上学之后就轻松多了,只有周末的时候在家烦人。
大概是他升初中那一年,南方沿海一代突然大面积爆发瘟疫,先后出现了几个死亡案例,才彻底引起广泛的关注,对局部地区进行了封锁。
但是久久没有好转,死亡的人数还在增加,最后报道怀疑说可能与海洋污染有关,于是上头又下令掉了一批生物学和环境学的学者过去,其中就有我的老师。
老师把我也带过去了,走前还开玩笑说,反正咱俩都无牵无挂,嗝儿屁就嗝儿屁,我当时也笑了,可是当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那个小家伙抓着我的行李箱边,仰着小脑袋问我要去哪,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了无牵挂。
于是我蹲到他面前,说爸爸要去出差,回来给你带礼物。
我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说要把这小孩儿在他家扔一段时间,我要是没能回来,这孩子就送他了。
他在电话那头骂我,说你可真会占便宜,现在养个孩子多费钱,你还当是从前呢,有口饭吃就能活,
然后让我早点回来,还说没人给我养儿子。
*
我走的时候那小子应该还在上学,我跟着老师和其他的学者以及他们的助手一块乘上了专机,降落的时候就看见机场围了很长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我们的到来。
戴上初步的防护措施之后,我们这一行人就被拉去疫苗研发基地,在入口处又排着队去测体温,发全套的防护服,我和老师互相给对方弄好,紧接着就跟着引导人员去了隔离区。
“这个病的症状大家在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收到了详细的报告,我就不赘述了,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是重症隔离区,最初发现的感染者群体现在只有两个身体素质相对较好的患者幸存,这个病已经证实具有人传人的现象,但是尚未发现具体的传播途径,大家在采样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老师他们在前打头,我们跟在后面,这些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走起来的气场都感觉非同一般。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我怂了,什么防护常识都随着行走带的风散出去了。
隔离区的消毒水味道相当呛鼻,熏得脑内思路也渐渐飘乎,我开始忍不住可怜这两个被留下来的家伙,他们自身的病痛可能都没有舆论压力带来的折磨多。
但我对他们的悲悯也就局限在那一小段路上,当宋嘉遥从病床上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命运跟我开了个多大的玩笑。
第40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8
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放起了炮竹,噼里啪啦几秒钟的光景,就把我所有的理智都炸成了一盘散沙,回过神来我已经手脚并用挂在宋嘉遥病床的床尾,老师骂骂咧咧地在后面拖我,和安保人员一起,差点没把我和宋嘉遥的病床给一块拖走了。
宋嘉遥看见我了,毕竟我闹得那样丢人,还隔着口罩歇斯底里地喊他的名字。
他肯定也认出来我了,过于消瘦的脸把他那双眼睛衬得很大,初见时的那种美感早就被长期的压力,后期的绝望,以及突如其来的病痛磨灭的一点都不剩了,我却只觉得心疼的厉害。
老师被我连累的也倒了霉,板板正正地站在负责人面前挨训,他以前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只是当时的我差劲到毫无自觉,被保安拖出来之后,还在扒着厚重的玻璃往里面看。
回到实验室的路上我才冷静下来,老师把我拉到门口用绿色亚麻布和挂着绣红的支架做成了临时通道口那儿,我以为他会抽我一巴掌,至少也要骂我一顿,但他没有,他个头比我矮一些,再加上常年驼背,看上去更加矮小。
他低着头看地面,我也低着头看着他在看的那块地面,他摘下口罩,我也跟着摘下口罩。
我猜他肯定憋了一肚子话,只是看见我当时的落魄样儿什么都不说出来,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把口罩戴了回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很失望。”他说,声音里的怒气被口罩过滤掉了一些,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你说你没有远大理想,可以,但我希望你能认识到,你现在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你在灾区。”
说完他转身进了研究室,自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把我留在了外面。
我看见他一面向前走,一面举起了手臂。
我听见他用那常年被烟熏的,像个破锣一样的嗓子高声喊道:“各组仪器都OK吗?”
其他人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回应他。
“今晚把这玩意儿拆解出来有信心吗?”
“有!”这一次的回应倒是相当的整齐嘹亮。
我走上前去,自动玻璃门便又在我的眼前徐徐打开,门口挂着一点文化水平都体现不出来的标语——干死病毒,也不知道是哪个研究所的教授给起的。
他的话无疑是给了我两鞭子,把我从失而复得又可能得而复失的操蛋情感中抽醒。
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一尘不染的操作台,在这个三天速成的实验室里,所有设备不是全新的,就是从附近研究所搬过来的,随便拉出来个大家伙动辄也要上千万。
应邀前来的老师们都是业界顶端,为人所敬重的学者,有很多是我平淡人生中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
是疫情让我们相聚在这里,我们的目的也只有这一个。
我低着头走着,虽然我知道在这个关头没有会在意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可我还是忍不住为在隔离区时的失控而无地自容,可当我走到老师身边的时候,那两种在我胸腔里互相碰撞的情感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这从来都不是冲突的,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还是相当幸运的。
我是本次参与抗病毒试剂研发的科研人员,被我弄丢了十一年的恋人是本次病毒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那个厚重的贴着隔离区三个大字的玻璃分别了多少血亲和恋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像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一样,无论怎么拍打着玻璃窗,也没有办法离他更进一步。
而我何其有幸,拥有着亲手救他的一线希望。
*
我们的进展并不顺利,三天过去别说拆解病毒,就连提取致病的病毒株也只是将将完成,经溯源,该致病毒株虽然当地海域大量存在,但却并非源生于海里。
不过它到底来自哪儿就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我也只是后来听说当地几家生物公司被查处了,事情闹得好像还挺严重的。
提取出毒株后,我们第一时间对病毒进行了拆解,好消息是有的,比如这是个DNA病毒,相较于单链的RNA病毒能少一些变异。
但也有个坏消息——传播途径太难控制了。
血液,性,黏膜接触,还有呼吸道等等,而且传染率很高。
这是个临海的城市,九月又是海水最暖的时候,最初感染者主要来自于这些海泳爱好者,而且年纪普遍偏大,身上携带的其他疾病很多,感染后容易引起并发症致死。
还有一些来自于生食带病毒的海鲜,生鱼片,生吃生蚝等也算是当地一大特色。
最初的感染者基数较大,传染途径有多,隔离还不及时,结果就演变成如今这个瘫痪的场面。
感染者日益增加,如何有效防护也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但是这个被分派给医学专家那边处理,上头一再催促我们抓紧研制抗病毒的药物,这个疾病的致死率太高了,再拖下去病情很有可能控制不住。
专家们挤在狭小的隔间开了整整一个白天的会议,要不是都带着口罩,那应当是一副唾沫星子横飞的场面,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天是演练和争辩,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助手而言,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只能站在角落里,捧着手写板做了好几页的会议笔记,结束的时候地上飘着好几页,大家你的我的又争辩了半天。
最后统一的大方向是在复制阶段对病毒造成妨碍。
大方向定好之后,各组分工合作,从理论计算到药物设计,走得都很顺,可当第一支抗病毒药物即将出现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药物的主要成分不能再人体内长时间稳定存在。
这无疑给我们了沉重的打击,也把过去的那些不眠不休的日子都化成了无用的废品,作为主要负责人的老师也为这次错误的指挥埋了单,病毒这个不用显微镜都看不到的小玩意儿,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侵犯每个人的心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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