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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近代现代)——哲学少男

时间:2020-04-21 08:43:13  作者:哲学少男
  “我喊停就得停。”他蹭着我的鼻尖,闷闷地说。
  他浮在眼底,被垂下的睫毛挡住的些许不安和不情愿,在我眼里却全化成了别别扭扭的可爱劲儿,我立马点头如捣蒜,他估计觉得我不靠谱,有重复着确认道,“等会儿我喊停就得停!”
  “好好好,都依你。”我捧着他的后脑勺亲下去。
  但事实证明,努力学习就会有回报,事后我非但没被宋嘉遥撵下床去,我俩歇了一会儿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他又把我给勾回来,假装面无表情地问我要不要再来。
  呵,男人。
 
 
第35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3
  也是赶巧,我本科毕业的那年,我们这个没什么人知道的专业,突然一跃成了当下的第一热门,桐城里开设了很多制药的工厂,开始大面积招工,并且提供的薪水,在当时看来相当可观。
  招聘室在学校的大礼堂挥洒的唾沫,不知道变成了多少学子眼里的光。
  我也是其中之一。
  招聘会结束后,又排了长长的队去领一张单薄的报名纸,拿到手之后就一路狂奔着去往实验室,生怕晚一步饿死了我培养基里的细胞。
  给细胞换液的时候老师突然来了,要知道他自认为把我教的差不多了,平时就早上来给我开个门,晚上来给我放出去,其他时候基本看不见人。
  我以为他是来检测我实验结果的,手上忙着就没顾上招呼他,随口报了几个现有的数据,他却半天没有回应我。
  等我忙完,他上前一步摘了我的口罩,把我随手放在操作台上的报名纸拿起来,“你要去?”
  “嗯!”我有点兴奋地应道,在那个年纪能有一份这样报酬的工作,足够我吹半辈子牛的了。
  但他却不理解我的兴奋,甚至面容上还浮现出一点愠色,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对我说,“你还小,容易被那些人管忽悠,我告诉你这个工作真正的内容是什么,就是你每天都要穿着工作服和一批人挤在同一个车间里,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内容,照着从别人那里剽窃来的反应设计去制作药物,并且这个药物是别人花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时间,去设计临床实验,动辄启用了上千的实验体,投入了大量资金才研发出来的,这种工作你愿意去做吗?”
  “我愿意。”我回答的特别坚决,“老师你说的我都理解,但我做不到,你是科学家,你可以为你的情怀和理想付出一切,我没有,我只是个俗人,我更需要钱,我想要给我和我爱人更好的生活,这份工作刚好可以满足我的需要。”
  “目光太短浅!”他没忍住,还是把火气发了出来,“你仔细想想你这四年,想想你花在学习和实验上的时间和精力,现在你要把这些都统统都埋没在一个车间!”
  这还是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头一遭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他的怒火,而我呆立在那里,茫然得像个二傻子。
  我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不懂他怒火之下的那股悲凉从何而来。
  回家之后我被打压下去的情绪也没能调整回来,宋嘉遥也看出来了,晚上我俩躺在床上,他没像平时一沾枕头就着。
  我把白天的事情删删减减地和他说了一遍,他听完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愣愣地瞅了我三秒,才问道,“你真的一点情怀都没有吗?”
  “没有。”我摇头道。
  “那些学习那么认真干嘛?”
  “我是学生啊,学生不就是要学习吗?”
  他说不出话了,末了躺回我身边。
  “等我以后拿工资了,咱们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我再也不想和那些大爷大妈们抢厨房抢卫生间了,换一个大的,什么都带的,厨房要亮亮堂堂的,最好再有个小阁楼,放点文献啊,书啊什么的,哦对,最重要的是要换一张大床,软的,结实的,还有……”
  “左柏川。”他突然打断我,“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不知怎么,想也没想就反问回去,“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希望你成为你希望成为的人。”
  他的话很拗口,拗到我听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却忽然捧着我的脸,在我嘴上极快地亲了一口,然后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我,“不想了睡觉。”
  留下我丢了魂儿似的瞧着他后背发呆。
  *
  我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实验室门口蹲着,比隔壁的师兄去的都早。
  结果我把自己亲师兄等来了,也没看见老师来,我就拉着师兄问他去哪了,他说不知道,应该在办公室吧,原来你没钥匙啊。
  我又跑去办公室找他。
  他又没洗头,怀里抱着一个大茶缸,小口小口的吸溜着茶水喝,我在那站了半天,他才感觉到旁边有人。
  “我还来干嘛?”
  “工厂我不去了老师,我想留在实验室,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你说来就来啊?我还不想要你呢?你瞅瞅你那个瓶子刷的,让你刷十个能给我砸九个!”他的口气一开始很凶,说到最后自己都乐了,从桌面上一大堆文件袋里抽出一个拍到我身上,“回去自己看,不懂问我。”
  “知道了,谢谢老师!”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那天下午来实验室找我,是想告诉我毕业后可以继续留在他的实验室里工作,以及他那天手上拿的文件袋,是想要交给我的第一个独立实验项目。
  不过还好,还好我没有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虐了
 
 
第36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4
  我是个俗人,是个没有大义却有点小理想的俗人,我也会对二十多岁就能看到老的未来有些许不甘,也会憧憬自己有一天能长成和老师一样的人,但更多的是不敢。
  我怕宋嘉遥总有一天会厌倦和我挤在狭窄阁楼里的生活,怕到每次做的时候都有固执在他身上咬下很多牙印,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在他心上打上我的记号。
  宋嘉遥总是很温和的骂我,说,你他妈让我明天怎么上课?
  反正我不理他。
  如果没出那场变故的话,我和宋嘉遥可能会慢慢攒几年的钱,然后在桐城附近买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把我们从小对家的幻想全部填进里面去,我在教室里教书,他在体育馆教课,中午一起去食堂排队打饭,夕阳西下时一起回家,把周末分成两半,一半他陪我看书,一半我陪他看海。
  如果没出那场变故的话。
  *
  姑姑找上我的那年,我二十六岁。
  当时我俩的家计划已经开始实行了,新房子在装修阶段,我们也即将和这个蜗居了多年的小单间道别了。
  那天回来就看见姑姑等在我俩的屋子门口,我还有点惊讶,她比我更惊讶,指着我旁边的宋嘉遥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有点不高兴,把手里的菜兜子倒了一下,腾出来一直空手捏了捏宋嘉遥的手心,“给我吧,你开门。”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一并接过来。
  我带姑姑进去了,一边倒水一边招呼她坐下,宋嘉遥归拢了一下我们买回来的菜,选了几样用盆子盛好,给我递了个眼色,就跑去厨房占位置了,姑姑握着水杯,面色有些为难。
  “实话说了吧姑,我俩好上了,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不可能分,您要是被我爸派来催婚的……就在这儿玩两天,我再送您去车站。”
  “不重要了,大川。”姑姑只是摇了摇头,“你爸他住院了,肺癌晚期。”
  脑子里忽然嗡了一声,手臂也不知道该摆在那里好,我愣愣地僵在那里看她,半晌才出声问道:“在哪?”
  “医大一院。”
  她一口水都没喝,起身拉着我往楼下走,宋嘉遥还在公用的厨房里做饭,整个人沐浴在翻炒之余的些许烟火气里,我抬手朝他挥了挥,说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他迟疑了一下说,好,我等你回来。
  我拦了辆的士,直接去医大一院,车上姑姑一直说,这些年我不回家,不知道我爸身子越来越差,叫他去医院查查他还不去,昨儿晕倒了才把他弄来桐城看病,结果就得了这么一个噩耗。
  那个时候医疗远没现在发达,癌症两个字基本等同于判下死刑书了。
  我听得出姑姑她字里行间都在怨我,怨我这些年不着家,不娶妻,不生子,不孝顺。
  我没吭声。
  医院里常年人多,我爸的床位在走廊头儿那,对比其他位置相对来说安静,他大概是老远就能看见我和姑姑走过来,可他却把头转了过去,“你带他来干什么?”
  语气明显是不欢迎的。
  “那我走了。”我也没和他客气,这么大人还玩上嘴硬那套了,要不是他动关系查了姑姑能找到我?
  我和宋嘉遥的事他大概也知道了,不给好脸的原因这个就得占一半,与其在这耽误还不如去找主治医生聊聊。
  “哎!”他立马急了,从床上坐起来叫我,精神头一下子回来了大半。
  姑姑也上前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幅度地冲我摇摇头。
  “你又和那小子好上了是不是?”他伸手把我扯过来,压低声音说,心里估计觉得这是家丑,不能外扬。但他扯我过来的动作,总能让我联想起以往他接下来要挥起来的巴掌。
  “他叫宋嘉遥。”我认真地更正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斜了我一眼说,“我没几天活头了……”
  “非小细胞肺癌就算不治疗也有五年的存活期,”我打断他,随手翻了一下病床旁边挂着的病历本,“虽然现在到了3B,但是腺癌的治疗以及预后效果还是很乐观的,主要是扩散的情况,我会和你的主治医生沟通好方案,至少延长十年的存活期不成问题,你可以把心态放乐观点,癌症不是绝症。”
  他闭嘴了,皱着眉头看着我,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大大方方让他看,“没什么事我先去见医生了,走廊每天进出的人多还吵,容易交叉感染还影响你休息,待会儿让人给你转到病房里,不用心疼钱,反正我不娶媳妇用不上那么多钱。”
  “你就这么恨我吗?”他突然大声质问我。
  “我不恨你,我爱你,老爸。”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我愿意替你承担所有的病痛,哪怕是死亡我也愿意。”
  “但是我不会再把我的人生交给你,那早就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人生了。”
  *
  我和他的父子关系说起来也复杂,这么些年来除了挨打和挨说,我们很少有亲密度的时刻,并且他把宋嘉遥赶走的那段日子里,我确实怨过他。
  可我也知道他是爱我的,只是他的表达方式不是那么能让人接受。
  那天晚上我像鸵鸟一样窝在宋嘉遥怀里,他就隔着被子一下一下拍我的后背,像哄小孩睡觉那样。
  “叔叔的情况不太乐观?”他小声问我。
  “没有,能治好。”我闷闷地说。
  “那你哭什么?”
  “我没哭。”
  “你眼泪都蹭我身上了。”
  “……”我伸手掐他腰。
  和主治医生约了明天一早谈,下午在我爸的床前放话放得利索,其实我自己对这个病症也很没底。
  “明天我陪你去吧。”他说。
  我摇摇头,有宋嘉遥在确实能让我安心不少,但一想到我爸连我都不给什么好脸色,我可不想叫他过去跟着受气。
  宋嘉遥“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也是我和宋嘉遥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
  我闭嘴是因为真的没有话说。
  他闭嘴是因为心里有一万句话不知道该说哪句,长那么好看一张嘴仿佛只是为了和我接吻,一点自我意志表达的功能都没激活。
  就比如当他把我的摇头自动理解为怕我爹看见他受刺激,影响病情。
  *
  我和老师那边请了假,一大早就赶到医院去,和主治医生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肿瘤细胞扩散的很快,肝脏上已经带了阴影,但好在面积不大,比较让人头疼的是胃转移,还有他糟糕的身体状态。
  肝脏和胃还有切除部分的余地,但是肺部已经是重灾区了,化疗和放疗对于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也不是很好的选择,恐怕坚持不过三个月。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最大程度上的减轻痛苦,保证质量的度过余生,我爸也是这个想法,他自己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不想治,要不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
  但是治疗腺癌最好的方式还是靶向药,激活自身的免疫系统,对人体的副作用对比化疗和放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我也是这样和医生说的,没想到他却笑我。
  “知道的挺多啊,学医的?”他抱着手臂问我。
  “学生物的。”
  “那你知道生物药在市场上的价钱吗?”
  我答不上来,他朝我摊了摊手,嘴角的笑意似乎也带上了嘲讽。
  那还是我第一次接收到来自金钱上的赤裸质问,我爸也瞬间火了,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要赶他出去,医生没多停留,摇摇头就走了。
  我爸把连在手上的针管粗暴地扯下来,作势还要将架子也轮到地上,他总是这样,永无止境地用暴力去宣泄他的怒火。
  我把他拦下来,他又冲着虚掩的房门吵嚷,结果把护士招来,叫我们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别的病人休息。
  我理解他愤怒的原因,他在那个小镇子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但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囊中的不体面,才造就了一提钱,反应就像被踩到了自尊心的尾巴根儿。
  *
  那几天里,我情绪一直很低迷,还和宋嘉遥吵了一架,我俩平日里也没少吵嘴,不过终归还能床头吵完床尾和。
  起因是他近来总是有的没的给我灌输一些别和病人顶嘴,让病人放松心情这样的话。
  他还让我能答应的事情尽量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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