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胡煜把夹层打开给他看。
贺冰心蹲在胡煜旁边,身上是胡煜出门前逼着他穿上的秋衣秋裤,纳闷儿地在箱子里扒拉了两下:“不应该呀,我就两身睡衣,轮着换洗的。”
“哥。”胡煜对着箱子沉思起来。
根据贺冰心的经验,当胡煜把这个字当成一句话的时候,后面往往都接着一些不那么容易接受的建议,他立刻警惕了起来:“唔?”
好在这次胡煜提出的要求倒也不过分:“我们把衣服都挂起来好不好?这样放在箱子里又容易皱又不透气。”
贺冰心有点犹豫,抱着膝盖在地上蹲着:“我一直这样收着的,没什么不好吧……”
“哥,”胡煜抿了一下嘴唇,眼睛垂下去,“我从来没和人共用过衣柜,你是不是嫌弃我?”
又来了,贺冰心一阵头大,手扶着额头:“挂起来,都挂起来……”
贺冰心的东西特别少,基本上十分钟就能收拾好。
胡煜把贺冰心的空箱子放到柜子下层,从衣柜里掏出来一套睡衣:“这是我的,你穿着可能有些大,先凑合一晚上,新的明天就能送到。”
贺冰心不疑有他,拿着睡衣就去冲澡了。
浴室是双淋浴的。
他在一侧,胡煜在另一侧。
摘了助听器,世界一片安静。
贺冰心的头发又长长了,淋湿了之后柔顺地着他漂亮的颅骨和后颈,勾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他在手心里搓开细密的泡沫,从发梢一点一点往上揉,把满头的黑发全堆叠在头顶。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精致的下颌和喉/结。
他半张的嘴唇被热汽蒸出一层不常见的红润,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动人。
泡沫顺着额头往下滑,贺冰心闭上眼。
淋浴间里袭进一层凉,他也没注意,只是专注地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
他刚刚张开眼,就被胡煜掐着肩推到了墙上,凉得他一惊。
胡煜用拇指蹭着他的眼睛,又亲掉了他睫毛上的水珠。
贺冰心伸手环住胡煜的脖子,下意识地仰头去接他的吻。
世界还是很安静,但是贺冰心的脑海总却一片喧嚣。
胡煜环着他的一把腰,像是大雪要压折一棵松,又像是采药人去探峭壁上的一株草。
背后是凉,身前是热,贺冰心轻轻哼了一声:“冷。”
他听不见,但是胡煜听得见。
胡煜一托他的屁/股,他的腿就自然环上了胡煜的腰,胡煜很轻松地抱着他往外走。
吻从不曾断。
湿漉漉的,贺冰心感觉到了床单和枕头,他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跟胡煜抱怨:“弄湿了还怎么睡觉啊?”
胡煜笑着用亲吻回答他。
贺冰心越来越喜欢胡煜亲他,也就以为胡煜只是亲亲他。他昂着头,湿淋淋的黑发摊了一枕头。
当他发现自己被杵着的时候,贺冰心微微皱着眉,不示弱地顶胡煜。
可是他俩的各方面的差异都不算小,很快他就被胡煜拧住了,两只手腕被攥了一把压在头顶上。
贺冰心的脸色立刻变了,扭着身子要往被子里钻。
胡煜捞鱼一样地把他捞回来,贺冰心拿脚轻轻蹬他,抗议这:“我不要,疼……”
胡煜轻轻揉着他的耳垂安抚,给他挂上了一只助听器。
“我不想……”他自己的声音从一侧的耳道涌进来,贺冰心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靡丽不堪。
但他是真的怕,他小声跟胡煜商量:“这次你让我来行吗?我在上面行吗?”
胡煜笑着,点头答应了:“行,让你在上面。”
第32章
“说真的, 不给Bruce买一盒巧克力吗?”小镇超市的女老板正给一瓶番茄酱扫完码,拿起沙丁鱼罐头的时候有些刻意地撩了撩头发,眉目含情地看着冯,“刚从邮政局取回来的进口货, 带酒心的,只有十盒。”
冯爽朗地笑着,从收银台紧靠着的货架上拿了一个小塑料盒:“是这个吗?”
女老板殷勤地点头:“如果是你要,我可以打八折。”
冯看了一下巧克力的标签,偏过头问贺冰心:“想要吗?”
贺冰心耸耸肩, 并没有太大兴趣:“小孩子吃的东西。”
小超市人不多, 女老板显然希望冯可以多留一会, 笑着看贺冰心:“Bruce今年多大了?有十五了吗?一晃你也来镇上好多年了, 都快成大人了。”
冯把两大包小熊果汁糖放在收银台上:“他喜欢这个,结账吧。”
女老板有些不甘心地把冯的东西用牛皮纸袋装了起来,低头找零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挤了挤胸前的波涛:“冯,你真的是个好父亲, 总是这么会照顾人。”
“饶了我吧,”冯大笑着调侃, “别当着Bruce的面跟我调情好吗?我只是来买点调味料的。”
女老板不以为然地把一把钢镚塞进他手里,另有所指:“那下次就别带他来, 生活也需要一点调味料。”
冯把牛皮纸袋扔到皮卡的后座上,又绕到副驾驶上坐好。
贺冰心给车打着火,突然有点好奇:“你结过婚吗?”
从前他没问过冯这些个人问题,但是现在回忆起来, 其实一直不停有人在向冯示好。
冯从储物格里摸出一支烟,咬在牙间,眯着眼睛看了看贺冰心:“结过啊,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事。”
薄薄的烟雾在车厢里弥漫看,贺冰心稍微在眼前挥了挥:“感觉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们班的女同学还有想到我们家来做作业的,我可不觉得她们是想来找我。”
冯两根手指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可是我不喜欢女人。”
这倒是让贺冰心有些没想到:“和你结婚的是男人吗?”
“是啊,”冯抽烟很快,而且会有几口全吞掉,他把烟屁股怼进烟灰缸里,“他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中文就是他教我的。”
贺冰心从没在家里见过另一个人的痕迹,感觉冯的婚姻可能并不愉快,就没往下问。
“我俩之前没住在这里,”冯又点了一支烟,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他生病了,没治好,我就自己搬过来了。”
贺冰心安静地开着车,冯很快把那只烟嘬没了,手搭在膝盖上看着窗外:“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贺冰心想安慰他,却张不开嘴,慌张中梦就醒了,心跳得飞快。
这是他连续第五天梦见冯了。
全是一些非常零碎的生活片段,从修烤箱到逛超市,中间也拌过几次嘴,但是冯在梦里,对他一直很好。
贺冰心慢慢睁眼,看见了胡煜平和的睡颜。
胡煜的眉骨高眼窝深,醒着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凌厉,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有一种狠辣的漂亮,一个眼神都会让人感觉到后背发凉。
但是他现在睡着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浓密的睫毛排成一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就让贺冰心觉得他像是个孩子。
其实他脑海里的确隐隐约约有个孩子的影子,也有一双差不多的眼睛,但是那影子太狡猾了,只要贺冰心往前探一点,他就悄悄向后退,要隐进白茫茫的迷雾里。
贺冰心皱着眉头想抓那个影子,胡煜的眼皮轻轻抖了抖,没睁开,一个嘴角翘起来,陷下半个梨涡:“今天不睡懒觉了?”
他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点沙哑,抚平了贺冰心眉间的细褶。
贺冰心心里绷着的弦松下来了,却微微板着脸翻了个身,拿后背冲着胡煜。
胡煜轻声笑着撑起身,下巴抵着贺冰心的肩膀:“怎么又闹脾气了?昨天晚上不是没有不舒服了吗?哥不是也觉得开心了吗?”
贺冰心倒不是生气,就是单纯的不好意思,而且其实胡煜的确越来越会照顾他的感受,并没让他多难受。
看他不说话,胡煜就有些担心了,手搭在他的侧腰轻轻地捏:“没难受吧?不舒服要跟我说。”
贺冰心抓着他的手指头,平躺过来:“胡煜,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个和你想象得特别不一样的人?”
“怎么不一样?”胡煜头抵着他的肩窝拱了拱,毛茸茸的头发扎得贺冰心一阵痒,“你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儿了?”
贺冰心看着天花板上的云朵花纹:“就是我真正的样子可能和现在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胡煜抬起头来亲了他一口,搂过他的腰轻轻揉着:“你本来就和别人看上去的不一样,我看见的并不是别人眼睛里的你。”
贺冰心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仰头看着他:“那如果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呢?”
胡煜把他柔软的头发理了理,说的话却让他心里微微一沉:“得看是什么事。”
贺冰心抬头看着他,几乎有些执拗地问他:“比如说呢?”
“比如说前天晚上你又偷偷把草莓吃了,比如说让你去我办公室午休你非怕影响不好,”胡煜用手指轻轻按着贺冰心的头皮帮他放松,“再比如说你老是把事闷在心里不告诉我,又倒打一耙说我不了解你。”
“哎哥,”胡煜又低头亲他,鼻尖抵着鼻尖地蹭他,“说真的,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贺冰心让他缠得没主意了,吞吞吐吐地说:“我让人领养过,其实一直是在国外生活的。”
胡煜笑了笑,手上不闲着,揪贺冰心的耳垂:“那咱俩这个经历还是挺像的,我也在国外呆过好多年。”
“不过,你是被什么人领养了呢?”胡煜把他搂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像是听故事的人,倒像是个讲故事的。
胡煜的心跳近在耳边,贺冰心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过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领养了。”
胡煜没刨根问底,一直温和地拍着他的背,挑起来另外一头话:“一直在一个地方没搬过家吗?”
贺冰心犹豫了很久,声音轻得像是一声叹息:“我在一个地方待到十七岁,就没再回去过了。”
胡煜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全然是个保护的姿势:“然后呢?”
贺冰心攥着胡煜的睡衣,像是寻求一个支撑:“然后一直在医学院里,直到毕业去了医院。”
“听起来也没什么嘛,”胡煜就着他抓着自己的姿势,把他搂紧了一些,“哪有什么不好呢?”
“我是说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人,我可能会伤害你。”贺冰心白皙的额头上浮了一层细汗,又颤抖着重复了一句,“我可能就不是好人。”
“你是最好的人。”胡煜用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头顶,手护着他的后背,“但如果你是坏人,那我陪你做坏人。”
贺冰心没说相信不相信,翻身起来了。
等到洗漱完的时候,冯带来的那种浪潮一样的心悸逐渐褪去了。
贺冰心穿着胡煜的睡衣,把袖子和裤脚都挽了两道。跟长期锻炼的胡煜比,他的腰且窄且薄,用抽带一勒,几乎要淹没在裤腰里。
最近头发长得太快,有点碍事了,他叼着一根皮筋,一边拢着头发一边从主卧出来,刚转过走廊就呆住了。
客厅里放着一架深红色的三角钢琴,崭新的,映着落地窗里的柔和晨光。
胡煜端着一碗小米粥过来,顺着贺冰心的目光看过去,又把人往后拦:“先喝粥,喝完才能过去。”
贺冰心一门心思扑在钢琴上,对于胡煜递过来的是什么根本就没注意,咕咚咕咚一口闷了,快步走到钢琴边上,用手指轻轻滑过琴身。
光滑、微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贺冰心惊喜地扭头看胡煜:“你什么时候买的?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变了个魔术,”胡煜看着贺冰心把琴盖掀开,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先说喜不喜欢我?”
贺冰心想摸琴又摸不着,急匆匆地说了:“喜欢喜欢。”
胡煜一听,把他整个人推在琴凳上困住:“不许敷衍我,好好说。”
贺冰心的后背抵在钢琴上,压出一阵低鸣,他心疼地瞪胡煜:“要碰坏了!”
胡煜松开他,挤着他在琴凳上坐下了,笑着看他:“这是我买的,你心疼什么?”
贺冰心的手都要落在琴键上了,听见胡煜这么说,又依依不舍地拿下来,露骨地眼馋着。
“哥想弹钢琴可以,”胡煜攥着贺冰心的手,“你得跟我保证,以后早上起来跟着我游泳锻炼,不能老是睡懒觉,行不行?”
贺冰心的身体一直是胡煜的一块心病,吃也吃了补也补了,也就最开始胖了一点,也就是将将把生病亏空的补上,五指攥在手心里像是一把扇子骨,又细又凉。
贺冰心权衡了一下,跟胡煜讨价还价:“那一周能不能歇一两天?”
他肯起来胡煜都烧高香,一周五天就已经超出预期了。
胡煜微微松开他的手,露出一根白细的食指来,搭在琴键上轻轻一按。就像是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琴声在宽阔的客厅里柔柔地荡。
“它是你的了,”胡煜把贺冰心的手指抵在唇间亲了一口,“哥。”
自从买钢琴那天跟胡煜约好了,贺冰心连着早起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就开始挠床单:“再睡一会儿……十五分钟。”
过了十五分钟胡煜过来一看,人翻了个身,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缩进被子里了。
“早上不锻炼就晚上锻炼,”胡煜揉着贺冰心的头发,“要不然我找人把钢琴送走。”
“……钢琴送走我……唔唔唔走。”贺冰心哼哼两声,又没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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