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妈胡扯了,”娄朋辉冷笑一声,他逐渐没有了开始的平静,握着钢笔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廖涵潇,我最看不上你的虚伪,哪儿学的那一套假绅士,表面假装的像个人,背地里使绊子!我他妈就输在没你阴!”
“别说的自己这么无辜,你不挖我墙角我会注意到你?”廖涵潇听他这么说也来了气;“之前璨之华的税务危机你敢说你没参与!?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哪想到你们这么经不住折腾,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招惹谁不好,招惹我?自不量力!”
“廖总,别避重就轻呀,”娄朋辉直视着廖涵潇,脸上的的狠毒有种浮于表面的浅薄,这让廖涵潇有点诧异。
“我可没有雇人潜到对方床上去套情报,这么下作的手段我不稀罕用!”
廖涵潇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咬牙切齿;“下作!?你不想想你做过的事情有多下作!你没资格说我,要怪就怪你那死鬼爹,存什么不好,存了那么个害人害己的东西,林家杀了你的心都有,知道谁现在最护着你吗?郑少凯!你由林家的走狗变成郑家的走狗,!好好祈祷郑少凯比林余深更有情谊吧。”
娄朋辉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攥着钢笔,呼哧呼哧的喘气,眼睛猩红,目光怨毒,廖涵潇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在他看来这人已经不是垂死挣扎了,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周瑞安要与娄朋辉见面了,果然当面反驳回去更解恨。
二人就这么怒目对视,看着看着,娄朋辉上一秒还如困兽一般发火,下一秒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廖涵潇目瞪口呆,他干什么?他怎么笑了?他还有心思笑!?他疯了?
娄朋辉低着头笑,紧攥的双手也松开,撑着脑门继续笑,笑的岔了气,笑出了眼泪,笑的连看守都看他。
廖涵潇铁青着脸色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不可理喻,可能精神上都失常了。
娄朋辉笑了半天,最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的衣服还是自己的,只是套上了标识马甲。
“过瘾吗?”娄朋辉面带诡异笑容,从指缝中望向廖涵潇;“是不是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有没有体会到落井下石的畅快?要是没有,我再给您垫几句?”
廖涵潇哼了一声,伸出手拍了几下,算是给他鼓掌;“不错啊小娄,演技漂亮,还真把我骗了。”
“不敢当不敢当,”娄朋辉笑着推辞,言语里没有任何诚意;“多亏同行衬托。”
“看来你一直没闲着,刚才还有人嘱咐我,不让我说太多怕刺激你,看来他真是多心了,”廖涵潇的脾气逐渐被挑起来,他发现现在的娄朋辉比以前还可恶,以前的那个还披着文明的外衣遮掩一下,现在的他是彻底变成了无赖。
“倒不是,”娄朋辉笑微微的说;“我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接受不了,出了几场洋相,不过现在想开了。”
廖涵潇摇摇头;“你到希望自己想开了,可惜只是在自我麻痹,你那拙劣的演技只能骗过你自己。”
娄朋辉没理会他,只是又笑了几声,拿起钢笔继续签字;“又要批判我,又要我面对现实,廖总刚还说愿意聘我,现在又想我想不开?有点矛盾啊,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廖涵潇没听懂,略带疑惑的看向娄朋辉。
娄朋辉没有再笑,很平静的重复;“是您想逼死我,还是有人拜托您来逼死我呢?”
廖涵潇这下懂了,他指的是周瑞安,他终于提到他了。
“看你今天收拾的这么风光,这几个月日子过得不错吧,”娄朋辉抬起头,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你们的共同话题一定很多,他有没有跟你提那些把我骗的团团转的细节?”
廖涵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是他自打进来后最严肃的一刻;“没有。”
“为什么?”娄朋辉有点意外;“那他没说别的?没说你满足不了他?没说他每次都被我干的腿软!?知道吗,我挺舍不得我那些手机和平板的,里面有不少他的视频,不过我最喜欢的……”
说到这,娄朋辉不自觉的露出丝狞笑;“还是给他拍的第一套视频,你应该看过了吧,网上就有。”
“看了,”廖涵潇实话实说。他很早的时候就看过了,那时候他和周瑞安刚认识,还在互相猜疑,所以这段视频没给他造成什么有冲击力的影响,但他知道,周瑞安一直在假装不在意。
“我本来对他没兴趣的,多亏了你这段视频,”说着,廖涵潇视线转移到合同上;“那段视频也在我的手机上,想他的时候我就翻出来看看,可惜每次都有你出镜,很烦。”
娄朋辉笑了出来,笑完后又问;“想他的时候?你们没在一起?还需要看视频?”
“在不了一起了,”廖涵潇摇摇头;“除非我也死了。”
娄朋辉听完愣了,笑容凝固在脸上;“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他死了,”廖涵潇很镇静的说;“是脑死亡,他先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又在我家躺了一个月,我等了他两个月,实在不想他在受罪,就把仪器都关了。”
“他怎么死的?”娄朋辉脱口而出;“你没把他救出来?”
“他自己逃出来的……”廖涵潇深吸口气;“我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是林余深绑架的他,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活该!”娄朋辉骂道,语气和眼神里都在向外喷火;“罪有应得!他屁也不是!就不该招惹他得罪不起的人!我以前就教育过他,没想到他死性不改,现在好了,把自己命都搭进去了!他就是被自己活活作死的,活该!!”
“我不觉得,”廖涵潇咬着后槽牙看着娄朋辉,他的嗓子有些发紧;“他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活着。”
“但他死了!!他活该!!”娄朋辉像是被人拿捏了短处,有些恼羞成怒;“你不必为他不值,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认了,他也认了!”
“他赢了!”廖涵潇提高声调强调;“他到最后一刻都在挣扎,林余深的人折磨了他好几天,最后还想勒死他,他是装死逃出来的,你能想象吗?他活着跑出来的,林余深什么都没得到,他赢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干什么,”娄朋辉慌乱地打断他;“死都死了,难道你还要找我算账?”
“我不许你说他输了!!他也不活该!!我找到他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知道他当时什么样子吗!浑身全是泥和血,都他妈没人样了,还有人在追杀他,我把他抱起来……他还挣扎,他连我都不认识了……脖子上还带着勒痕……”廖涵潇说到这闭上了嘴,不自然的将脸扭向一边,他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眶发热,周瑞安的惨状是他不忍心在想起来的。
“我他妈不想听!!你听不懂人话吗!?”娄朋辉重复着,他甚至狼狈的冲看守招手;“时间还不到吗?我要回去!”
看守看了他,又看看手表,最后看向廖涵潇,明显很迟疑。
娄朋辉明白了,他这是专门来折磨自己的。
“你认为他的死是我造成的?要来报复我,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
廖涵潇眼底浸着点泪,很无所谓的看向娄朋辉;“他骗了你,现在他死了,我讲给你听,你居然认为我是在报复你?你不应该是高兴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娄朋辉被他噎住了,是啊,骗他的那个人惨死了,死在林余深的手上,林余深是多狠的一个人,让他知道硬盘在周瑞安手里,他一定是变着法的折磨他,都是他想用没来得及用的手段。
他应该感到高兴地,但现在他只有惶恐。
这两个月,他每晚躺在那张肮脏狭小的床上,反复琢磨着的计划,有血腥的,有放下的,来来去去,都是周瑞安,他满脑子都是他,爱恨交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居然不负责任的死了,就跟他的失踪一样毫无预兆,让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当然恨他……”娄朋辉直着眼睛回答;“我更恨他……”
不等我,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死了。
廖涵潇看见娄朋辉的手用一种很扭曲的姿势抓着钢笔,手指节惨白发抖,这一次,他再也没法掩饰什么了。
“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娄朋辉忽然说,他眼睛闪亮的望着廖涵潇,像是忽然寻找到了知音。
廖涵潇当然是个知音,他们虽然互相敌视,明争暗斗,了解彼此,还爱着同一个人,在这一点上,他能理解他。
“怎么认识的?”廖涵潇看着他摇摇头。
娄朋辉有些神往的说;“很早以前了,在一个影院,或者是剧院,记不清了,演的是什么也记不清了,我坐在他后面,看着看着……他突然转过头瞪我,还打了我的膝盖,”说到这,他下意识的笑了出来;“然后他说,你别抖腿了!就再也没理我。”
“一见钟情,”廖涵潇总结。
娄朋辉点点头;“最近我总梦见他,还梦见当时的场景,然后被气醒……他……到走的时候也没醒?”
“没有,”廖涵潇摇头,神情失落;“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喊救命……”
娄朋辉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记得周瑞安特别讲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收拾的干净漂亮,衣柜中的衣服都是按照色系摆放,这么骄傲的人,在临死时却得不到应有的体面,他甚至不敢去深想当时的场景。
“送去医院的当天就做手术了,手术还没结束,医生就出来告诉我风险很大,他全身多处骨折,肺也受伤了,脾破裂,但最严重的还是脑袋受到重击,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说到这,廖涵潇哽住了;“脑死亡……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好准备……”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娄朋辉看着廖涵潇,眼中透露出凄惶。
“应该不会吧,”娄朋辉想了想;“他一直在睡,从没醒过,我能感觉到他生命力的流逝,在床上躺着的……只是被他抛弃的躯壳。”
说完,廖涵潇从衣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娄朋辉看。
娄朋辉双手接过来,看到手机上的照片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惊叹,接着他咬住嘴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手机里是张照片,照片中,周瑞安闭着眼躺在床上,脸上的淤青还没下去,氧气罩下面还垫着纱布。
娄朋辉一把将手机叩在桌上,他受到了极大地刺激,全身都在发抖。
他已经很久没见周瑞安了,大概是两个月,记忆里除了那次分手,他们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在这两个月里,他偶尔想起曾经甜蜜美好的片段,也觉得遥远朦胧,像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他们从未相遇,但这部手机却像个开关,他忽然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们接吻,他们上床,吵架,然后和好,那些往事波涛汹涌,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娄朋辉顿觉晕头转向,五脏六腑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连呼吸都在疼。
自己都不想承认,在他那些所谓的报复计划中,在最后一刻,他会看着奄奄一息的周瑞安,神情倨傲的说,我原谅你了。
可惜一切都没意义,他再也看不见他了,娄朋辉脑中那根维持平静的神经彻底断裂。
他将胳膊肘支撑在桌面,将脸埋进手里,发出压抑的,低哑的哭声。
“我把他葬在a市了,跟他奶奶挨在一起,”廖涵潇红着眼圈告诉他;“我觉得他会喜欢,他这辈子不容易,跟奶奶在一起应该会高兴,你说是吧……”
娄朋辉哆哆嗦嗦的流着泪,胡乱的一点头。
“等你出来了……如果还记得他,就来找我,我带你去上柱香,”廖涵潇吸着鼻子说。
娄朋辉仍然捂着脸,他努力的克制住了颤抖,最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声调有些不稳的说;“你倒是很大方……”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大不大方,我只是希望记得他的人更多些,”廖涵潇抹了把自己的脸,他也哭了;“不然这么辛苦活一遭,死了都没人惦记,太亏了……”
娄朋辉无力的笑了一声,他把沾满泪水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重新握住钢笔,在被他眼泪打湿的合同上继续签字;“你说得对。”
两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默,只是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因为一个人的死,他们之间的恩怨忽然就和解了,能够平心静气的坐下说话,冥冥之中生出了一种默契。
廖涵潇含着眼泪,无精打采的看着娄朋辉签字,他知道,原本的死局,在这一刻化解。
这是他想看到的,也是他认为娄朋辉该有的态度。
第217章 久旱逢甘霖
周瑞安在车里静等,偶尔眼神飘到后视镜上看到自己的脸,会觉得一阵不适。
他醒来后一直有些抵触照镜子,新鼻梁给他带来的不只是陌生感,还有些说不清的膈应,也不知道是嫌弃什么,就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了,有时候廖涵潇看他久了他也会觉得心乱如麻,认为他是在琢磨这个鼻子,忍不住偏过头去不让他看。
周瑞安知道是自己心里的问题,赖不得别人,也许时间能摆平一切吧。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周瑞安都寻思着在车里小睡一觉的时候,廖涵潇带着程青和那位律师远远地走来了。
周瑞安立刻打起精神,下车迎接,然后惊讶的发现,廖涵潇眼圈发红。
“怎么了?”周瑞安迎上去。
廖涵潇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皮摇摇头,只闷声闷气的说;“刘律师打车过来的,送他一趟。”
周瑞安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怎么了?”周瑞安冲程青做口型问。
程青依旧陪着笑,很为难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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