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江季白轻车熟路地走了过来,神色平静地开口:“你知道桑海的倭患吗?已经被平息了,温玄也真是敢,如此声势浩大,还嫌皇上打压他们不够吗?”
江允善神色如常地放好匣子,点头:“我听说了,皇上不还嘉奖了吗?”
江季白了然笑道:“给个甜枣儿,再打个巴掌呗。不过你说,跟倭匪搭上生意关系,可真不像温玄的作风,按他在天渊城的行事,肯定会把倭匪一网打尽的,果真是时移世易,大家都在给自己备后路。”
江允善点头称是,江季白注意到了江允善的匣子,调笑道:“阿姐,你刚刚拿的是什么?莫不是哪家公子送你的定情信物?”
江允善白了他一眼:“净胡说。”
江季白眉眼弯弯,温声道:“不过阿姐就是该找个如意郎君了,一般的女子,似阿姐的年纪,娃娃都几个了吧。”
“管好自己吧。”江允善不满道。
“我…”江季白一时语塞,耸了耸肩,也不跟江允善辩解,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有收到来自天渊城的信吗?”
☆、人在光阴似箭流
江允善波澜不惊道:“没有,怎么?温白还没给你回信?”
江季白有丝懊恼道:“信都写了三四封了,我都绝口不提那天的事了,他还不理我,小气包儿。”
江允善心下鄙视,不痛快道:“真是事情不够你忙的,”
江季白道:“我又没耽搁事儿。”
江允善白了他一眼,心道,人家都是女色误国,到他这儿成了男色误事。
江季白先把温白事放在了一边,道:“还有,新的□□已经制造出来了,我得带人去山里试试效果,大概需要一两个月。”
“你放心去,这里我照看着。”江允善道。
江季白摇头:“我不去,我还有别的事。”
江允善挑眉:“怎么?还想去找温白?”
江季白啧了一声,瞥了江允善一眼,道:“我打算向东西方的水路上设置暗哨,对外说是修建水路即可,掐断天渊城与江南以南的联系,等郢国大乱时,这里的百姓也可以少遭些罪,况且这里物产丰饶,基本上可以维持自给自足,到时候,郢国和虞国争执起来,我们也能作壁上观了。”
江允善不禁暗叹江季白的远见,心里腹诽,这不扯上温白,不还是挺精明的一个人吗?
无论是桑海,还是临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个势力蠢蠢欲动。
北来南去几时休,人在光阴似箭流,一晃三年过去了,郢国更加动荡,虞国逐渐强大,弘道帝不顾被虞国吞噬的领土,大肆压制朝中忠臣,郢国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境地。
弘道帝病重,朝中动荡不已,太子江承煜自温家被削弱后,被弘道帝疏远,在朝势力堪忧。
三皇子江承均任性顽劣,却仗着母妃陈贵妃和舅舅陈太尉位高权重,在朝中的呼声最高,二皇子江承胤体弱多病,听闻朝中变故,直接削发为僧了,四皇子江承珏年幼,放在了舒妃拓拔嘉柔膝下抚养。
弘道二十七年,三皇子江承均带兵包围皇宫,弘道帝含恨而终,只留下一道遗诏:后世为皇者,不得擅动崇安王,违者不得善终,遭万人唾骂。
弘道帝前半生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郢国一片歌舞升平,后半生猜疑心陡起,贪图享乐,残害忠臣,无论怎样,弘道帝都结束了自己饱受争议的一生。
江承均继位,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己,许文远跟陈太尉素来不和,被罢了官闲置在家,前太子江承煜被迫逃离出京,直奔桑海。
陈贵妃嫉妒拓拔嘉柔已久,直接赐了一杯毒酒,拓拔嘉柔冤死宫中,消息传到北墉城,安定公拓拔嘉誉即刻举兵而起,自号齐王,直捣天渊城。
虞国太子季呈徵听闻郢国内乱,也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
拓拔嘉誉称王后不久,桑海温氏以太子为首,以诛叛逆,正朝纲之名,将桑海划出江承均的管辖范围,带兵向天渊城进攻。
江南那边,江季白在听闻郢国大乱后,更是死死地把住了水路,严加防守,保证江南地区百姓的安居乐业,并且在外围设立粥棚,救济许多逃难的灾民,还派士兵时刻保护灾民的安危。
和出兵天渊城的几股势力不同,江季白不动声色地经营着自己的生计,不出半年,江季白的美名传便了郢国的大小角落。
坊间有云:“太平盛世陷,南方自有闲,心怀济世心,江家世子愿。”
虽然没有出兵,江季白的风头丝毫不逊于连攻下了几座城的拓拔氏。
三月底,温白率领不足五千兵力与郢国三万兵力在问月关周旋五日,最终利用险峻地势大败郢军,打开了四方通往天渊城的重要通道,温白一战成名,很多人也都疑惑,近年来温家主事的一直都是温白,那温世子呢?
随之而来的是许多流言蜚语,很多人猜测温玄到底哪里去了,反叛势力中不缺从朝中来的人,关于温玄的事也有人捕风捉影地听说了,温玄被留在了崇安王身边做了男宠,还有更难听的,温白听了很不高兴。
温白想去解释,常修儒制止了他,这种事本来就是越描越黑,温家如今风头正旺,少不得出现些闲言碎语。
温白坐在营帐之中,不由得握紧了霜柏剑,喃喃道:“问月关拿下了,离西行宫也就不远了。”
常修儒颔首:“嗯,如今天渊城北面有拓拔嘉誉主攻,西面有虞军虎视眈眈,我们离天渊城还有一段距离,皇上是不会注意到我们的,眼下正是救下晏清的大好时机。”
常修儒道:“出行了几个月,将士们都需要休整一番,问月关这里位置不错,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休整吧。”
“嗯。”温白揉了揉肩膀,笑道:“我也是腰酸背痛的。”
常修儒担忧道:“你的身体…”
“不碍事。”温白摇了摇头:“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常修儒只得作罢,继续道:“几方势力也都汇聚到了问月关,接下去的仗可不好打了,各方都有意向联合起来,准备一起商讨一下。”
“攻下天渊城后,再一拍而散是吧?”温白觉得好笑。
常修儒也无奈地笑了笑,温白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商讨?”
“还有些人没来,估计还要等个三四日。”常修儒计算着。
“刚好。”温白往床上一瘫,笑道:“我也能好好歇歇了。”
“你可歇不得。”常修儒晃了晃手中的册子:“不少人都递来了拜贴,都是日后要合作的,于情于理,我们也该结交一下,还有诚业侯,也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与我父亲素有交集,东来的城池数他老人家攻下的最多,我们也应拜访一下。”
温白仔细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表兄说的是,我们初出茅庐,是该打点好这些关系。”
常修儒都替温白累,可有些事必须得他来做,更让常修儒心酸的是,温白这么多年一句抱怨也没有,一直都是他行他上,他不行想办法也要上。
温白琢磨了一会儿,对思想跑偏的常修儒道:“不能让老人家等太久,就明晚吧,今天已经太晚了。”
“啊?”常修儒反应过来了,点头:“好。”
温白看常修儒跑神了,以为他是累了,调笑道:“等救出我哥,表兄你也可以回岭南些日子,好好歇歇,前年你成亲不久就过来帮我了,现在都一年多了,我估计嫂嫂都在偷偷叨叨我呢。”
常修儒叹气:“你嫂嫂也知道你不容易,前些日子还来信问我你需不需要棉衣了,一月份的写的信,到这里都快四月了,我们都脱了棉衣了。”
温白佯做不悦道:“表兄还有信可以收,我这信都写了这么多封了,还一封都没有收到呢。”
常修儒不知道他与江季白的弯弯绕绕,只当是江季白不回信是在划清立场,毕竟温氏扶持的是太子。
常修儒也不忍看温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劝道:“你也得早些看清形势。”
温白低头浅笑:“我知道。”
次日,温白喝的晕晕乎乎的被常修儒扶着从诚业侯那里回来,温白感慨着:“老爷子酒量可真好…”
常修儒扶着他,提醒他脚下的石头,温声道:“还不是你酒量太差。”
温白傻笑了会儿,整个人都移在常修儒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常修儒看他脚步摇摇晃晃的,询问道:“我去命人拿轿子?”
温白笑道:“别麻烦了,就这么点路,显得我有多娇气似的。”
常修儒看前面有些嘈杂,伸长着脖子看了看,温白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吗?”
常修儒回答道:“好像有人到了。”
温白使劲睁了睁眼:“是吗?要不我们绕道吧,我这个样子被人看见是不是不…太…”温白看清了大门口的人后愣住了。
门口的人看到他也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俱是无言。
江季白没有显得有多惊讶,淡淡瞥了温白一眼,反看温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吃得酒也醒了一半儿。
江季白堵在大门口,负责搬东西的人进不来,江允善也注意到了温白,真是冤家,一来就见上。
江允善推了江季白一下:“别堵在门口。”
江季白往前走了几步,常修儒认得江季白,扶着温白,微微行了个礼,温声道:“世子,好久不见。”
江季白目光扫过常修儒扶着温白的手,也回了个礼:“修儒兄,别来无恙。”
温白还没有回过神来,常修儒轻轻捏了捏温白的小臂,提醒道:“阿白,是江世子。”
听到常修儒叫温白昵称,江季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去桑海了也不说一声,让自己傻乎乎的往天渊城寄了那么多信,要不是问月关一战太出名,他都不知道温白一直在桑海,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对于当年的事就那么介怀吗?
“江季白…”
“温公子,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开口,温白又一次愣住了,江季白叫他什么?
江季白佯做不在意的样子,面无表情:“在下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说完,走向了不远处的江允善,江允善提着的心算是放了回去。
温白处于震惊之中,指着江季白问常修儒:“他…他叫我温公子?”
常修儒左右为难,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温白沉默了。
常修儒陪他站着,许久,温白轻轻长叹,苦笑道:“终是生分了。”
也是,这么多年,江季白一直没有给他回信,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他还是抱着那点幻想,每当他洛逖发作时,给江季白写信已经成了习惯。
这么多年支撑着他的,不仅有对兄长的承诺,还有江季白,只要想着自己做的事和江季白差不多,身上的痛都能减轻几分。
有时候想想江季白没回信也许不错,这样他也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江季白是太忙了,可刚刚…江季白把这份一厢情愿亲手打碎了,如此生疏。
温白心里苦涩无比,是自己奢望了。
两三日,两人都没有交集,两人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不少人拜访,但是两人却没有见面,不少人猜测是不是两人不对付。
诚业侯为了迎接江季白,特地设了个宴会,把所有人都邀请来了,江季白打量着宴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有真本事的,也有滥竽充数的。
诚业侯正在招呼客人,忽然瞥见了门口,大笑着迎了过去:“纾寒啊,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怕了呢,怎么样?上次酒喝的可尽兴?”
纾寒?这是温白的字,自己都不知道,江季白又在心里暗暗泛酸。
温白爽朗笑道:“晚辈酒量不如伯父,甘拜下风。”
江季白又心道,就你那喝酒水平,还敢自称酒量?
江季白一直暗中打量着温白,温白却是目不斜视地从江季白身边经过,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江季白又暗戳戳地生气了,看都不看一下了。
诚业侯乐呵呵地举着酒杯道:“诛暴郢的主力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各位都是胆识过人,是少年英雄,老夫敬各位一杯。”
众人都豪爽笑道:“侯爷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该是我们敬您才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开了,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江季白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和谁过多亲近,也不和谁过多疏远,又有不少人称赞,江世子真是君子如玉。
微醺的温白听到了,差点把酒吐出来,还君子如玉?根本就是斯文败类好吧。
江季白看温白来者不拒地喝着酒,心里又不满了,喝不死你!
诚业侯独子罗佩走到江季白身边,道:“江衍世子,久仰大名。”
江季白回礼含笑道:“岂敢?侯爷和世子接连攻下东部三座城池,是季白久仰才对。”
罗佩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毫不客气地坐在他身边:“依世子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不是我们,”江季白悠哉悠哉地抿了口酒,笑道:“是你们。”
罗佩怔了一下,江季白浅笑:“江南安分守己,并不想掺和这场争斗。”
四周静了下来,罗佩面带不悦道:“季白莫非忘了御贤王是如何惨死的?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冰释前嫌误会除
“父亲一生为了子民,季白自当承起遗志。”江季白不疾不徐道:“只是报仇并非乱斗,眼下虽然各位热血沸腾,但多少都心存戒备,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各怀鬼胎,这也就是为何诸位不如北部拓拔氏势如破竹,因为诸位就像一盘散沙,毫无凝聚之力,就算暂时取得了优势,内部早晚会分崩离析,在下总不能拿手下万千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江季白一番话,一针见血的提出了他们的弊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的弊端。
54/99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