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顾栖川翻过一页杂志:“那倒也不必。”
苏萍见顾栖川对自己的态度稍稍友好,这才大着胆子道:“其实,就算不见陆盏也是可以的,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想与您见一面,这不巧了,您刚好在家…”
“秦太太,您的茶。”李嫂端着盘子送上了一杯滚烫的雨前龙井,打断了她的话。
苏萍瞧见杯子里还冒着热烟呢,连忙笑着道:“先拿去晾晾,等茶凉了我再喝吧。”
“李嫂还要去准备午饭,苏女士这样推拒,是在为难我家的工作人员?”
“不是的不是的,顾先生您别误会。”苏萍急道:“我的意思是,这茶可以放在桌上晾一会儿…”
顾栖川语气随和地:“你用手端着晾也是一样的。”
“啊?”
“端着!”
苏萍被他这声命令吓了一跳,立刻把那个没有把的青花瓷茶杯拿在手上,里面装着的,是刚烧开的热水,茶倒了九分满,杯壁的温度和茶水基本一致,只有往外展开的杯沿温度稍低。
苏萍艰难地拿捏着杯沿,左手烫得受不了了就换右手,右手受不了了就换左手。
如此往复,倒真让她拿稳了。
顾栖川这才给了机会:“你继续说。”
始终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
“…我儿子秦灼…”苏萍这才看出顾栖川真正的态度来,她十个指腹都被烫红了,疼得声音发颤:“他确实做了不少糊涂事,但他能赚钱,作品各方面都上得了台面,还请顾先生看在他这些…成绩…嘶…”
她的手颤了颤,险些要把茶杯摔了,李嫂冷不丁地低声提醒:“杯子是用来招待贵客的贵重物品,一支两万,摔碎了,请贵客照价赔偿。”
苏萍立刻又端稳了,顾不上疼。
“请顾先生,看在他的这些成绩上,别和他解约,那些赔偿金太多了,我们秦家三套房子卖了都不够抵啊!”
“三套房子?”顾栖川合上财经杂志的封面,将书放到桌上,而后双手交握地搭在右腿膝盖上,微微偏头,用眼角寒光扫了苏萍一眼,语调生冷:“其中一套是和陆盏共有的吧?怎么就成了秦家的私产了?”
“……”她怎么好意思说,当初签离婚协议时,已经瞒着陆盏把房子全转到秦灼名下了?!
苏萍化了妆的脸因为疼痛和委屈扭曲得有些狰狞,顾栖川懒得看她,大发慈悲:“茶晾凉了,你喝了吧。”
女人仿佛解脱了般,立刻把还有些烫口的茶水送进了嘴里,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她却硬是品不出这茶的名贵来。
正当她要把杯子放下时,顾栖川又道:“李嫂,再给她倒一杯热茶。”
苏萍:“……”
“顾老板,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何苦这样为难我?!”
顾栖川看她一眼,道:“和秦灼解约,长远来看确实会让顾易影业损失掉小几千万的净利润,但苏女士恐怕有所不知,在顾氏的家族企业中,影业只占据了其中一小个分支,亏掉几千万,就好像一棵百年巨树掉了一枚叶子,树干是不会在意这枚叶子的,可这枚‘叶子’,却可以轻易压垮秦灼的人生。”
“要不要让这枚‘叶子’掉下来,选择权在我。”
苏萍一副天塌下来的神情,她被拿捏住了命根,再也硬气不起来。
“但是,你既然如此卑微地上门替儿子求前程,我倒是真有些动容了。”顾栖川从沙发上起身,道:“厨房里有一壶专门用来招待你这个贵客的热水,你要是能亲手把那些热水晾凉了,顾易就不会和秦灼解约。”
“……”苏萍道:“你说真的?好,我今天这双手就算烫废也给你晾着茶!”
李嫂就端着盘子,重新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苏萍用烫得麻木的指腹捏着杯沿,开始新一轮煎熬。
这期间,佣人们从厨房端了一样又一样早点去往二楼,那香味,混杂着茶香将苏萍围绕。
顾栖川回到二楼的主卧,他陪着一无所知的陆盏用了早饭。
一个小时后,陆盏在顾先生怀里打了个满足而幸福的饱嗝,低血糖的症状总算消失了。
李嫂这时敲了敲卧室的门,说:“苏女士已经喝完那些茶了。”
顾栖川面不改色地道:“那就请她出去吧。”
陆盏不明就里地问什么茶,顾栖川不答,只执起小灯左手的无名指,低头轻轻地在那道烫伤疤上吻了一下。
楼下,李嫂将苏萍请出了别墅,顺道将那个价值不菲的杯子稍作打包,一并送给了苏萍。
这杯子脏了就不能留了。
苏萍原本不想要,又想起这杯子的价格,十分没有骨气地双手接过。
她接杯子的那双手啊,已经被烫得通红,指腹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她当初怎么烫的陆盏,顾栖川加之十倍地还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烫伤,盏没有刻意告状,是在顾总的逼问下才说是苏萍当初不小心打翻杯子烫的,也没说细节,但是烫到留疤的程度,顾总自己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也不可能真用热水去泼苏萍,就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第49章 我有你没有
就在秦灼准备赔得倾家荡产,连退圈声明都让经纪人拟好的时候,顾易忽然单方面提出了续约。
虽然这个续约合同只签两年。
但这无疑是在释放一个安全信号——他们看中秦灼的价值,没有选择放弃。
原先抓着隐婚出轨的痛点步步紧逼的媒体在工作室发布离婚声明后,忽然也都消停了。
仿佛他们之前的种种口诛笔伐都只是为了逼出这一纸离婚声明。
秦灼的反射弧在绕了地球整整一周后,终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中了顾栖川的圈套。
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和陆盏离婚的人,除了顾栖川,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么强烈的动机的人了。
离婚协议生效的当晚,顾栖川就抱走了陆盏,尽管那一晚许多事情都脱离掌控,但在手术室外,这位顾总如此光明正大地给自己冠上未婚夫的名号,真的不是一早就动了这个心思吗?!
一旦往这个方向深想,所有的“巧合”都成了“预谋”。
顾栖川是个狡猾的情敌,他也许一直在暗处爱慕着陆盏,却碍着已婚的门槛不敢冒进。
秦灼甚至怀疑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和陆盏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这又能怪谁?他一个月在家里待的时间加起来都不会超过72小时。
是他把和陆盏相处的时间拱手相让,怨不得任何人。
说实话,秦灼一年都回不了几趟家,陆盏就是真的在家里养了个情人,只要有心想瞒,秦灼绝对不可能察觉。
但他和顾栖川都有着基本的处事原则,婚姻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阻碍,陆盏再健忘,也从没忘过自己身上这一重枷锁,顾栖川对他的爱意再热烈,在得知他已婚后也硬生生拉开了好不容易亲密起来的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
秦灼出轨时从未把自己和陆盏的这段婚姻看成约束自己的红线,因此,他也永远不会去相信顾栖川能绅士至此,如果陆盏还在他身边,免不了要被暴力逼问是不是和别人发生了不干净的关系。
但现在,他连陆盏的面都见不到,妄论对他动手。
就算真的见上面,他也愿意无条件原谅陆盏可能犯过的错。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离婚已成事实,拥有完整记忆的陆盏绝不可能再看得上自己。
他憎恨顾栖川卑劣的夺妻手段,却无法反抗,不仅如此,还要仰其鼻息,艰难生存。
续约的第二个月,他就接到了新戏。
秦灼一看演员表脸就拉了下来,男三号非特邀,给厉俊作配。
顾易是存心在恶心他。
他险些摔剧本不干了,张眉拿合同压着他,劝他冷静,赶鸭子上架地把秦灼送进了剧组。
剧组上及导演下及化妆师,都只围着厉俊这个男一号转,即使秦灼手捧影帝的奖杯,也丝毫敌不过这个背景优越的富二代。
就是这个人模狗样的公子哥,五年期为了赢得比赛,派人开车企图撞死他,陆盏才被牵连。
秦灼这几年被名利迷了眼,一度想着安逸为主,不要去招惹背景不输于顾氏的厉俊,经历过封杀,他才知道厉俊这样的人,他是惹不起的。
那时,他真的以为陆盏只是不痛不痒地被撞了一下,伤不在他身上就不知道疼。
现在他才明白,那场车祸是一味慢性毒药,在五年里,渐渐摧毁了陆盏的身体,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
现在,他真想替陆盏要了厉俊的命。
秦灼拿到的反派男三号的剧本,从人设到番位,都在羞辱着他这五年所付出的全部努力。
但里面有一场戏,他却很喜欢。
男三开着车,直追男主,最后撞上。
恰好,这场戏就在进组第一天、
下午的时候,秦灼坐上了剧组提供的一辆车。
那是辆真车。
工作人员算好了距离和速度,在路上画了一条线,秦灼在靠近那条线时踩下刹车,在一米以外的厉俊适时摔倒,这个画面就算拍完了,后期一合成,就可以瞒过观众的眼睛,制造出一场真实的“车祸”片段。
到了拍摄时间,厉俊站在了车的正前方,化妆师还在给他补妆。
秦灼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脚放在油门上。
过了一会儿,化妆师走开了,导演用大喇叭喊话让各部门做准备。
厉俊身边的人都被清空了。
此时此刻,秦灼只要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就能把厉俊撞翻。
五年前他的人怎么撞的陆盏,五年后,他也可以还到厉俊身上。
“3,2,1!”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秦灼慢慢踩下了油门。
厉俊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对着前方的摄像头做足了戏份,浑然不知身后的危险。
他的演技一向浮夸,全靠脸撑着。
车一直缓缓向他逼近,在过了地上那条线后,秦灼忽然猛踩了油门!
厉俊原本已经停止了奔跑,却见车居然加速朝自己开来,一时有些懵。
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就在即将撞上厉俊时,车忽然熄了火。
在它熄火的前一刻,秦灼已经松了油门——他还是怕了。
但如果车没有因为之前的设置而熄火,光是依靠刹车,那段缓冲的距离也足够把厉俊撞成重伤。
厉俊被冲力带得往后跌倒,当场骂了一句脏话,片场的工作人员这才意识到刚刚差点发生意外,一时间众人都簇拥上去 。
张眉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跑去车外着急地敲车窗,拍打了好几下,秦灼才开了车门。
“你疯啦?!”她又急又气,又怕事情闹大,声音压得极低。
秦灼面上没有大变化,手却有些抖。
他刚刚差点为陆盏杀人了。
陆盏能知道吗?
知道了会感动吗?
感动了就会和自己和好吗?
导演确定厉俊只是手上轻微擦伤,这才放心,转而板起脸把秦灼骂了一顿。
业内人都被顾氏关照过,导演也不再把秦灼供着了,骂他就跟骂场记一样难听。
秦灼没有反驳,导演要求他给厉俊道歉时,他却倔着,硬是没低头。
张眉陪着笑脸代秦灼和厉俊说了几十句对不起。
这件事才算了了。
到了晚上收工时,秦灼忽然被一群人劫到了角落里,几个高大的保镖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厉俊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缓步走到秦灼面前,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拳打歪了秦灼的右脸,又抓着他的领子:“你今天,是故意的。”
秦灼忍着半边脸的痛,他挣不开保镖的钳制,否则一定扑过去把厉俊按在地上打。
他嘴硬道:“撞不死你,真是遗憾!”
厉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是知道了什么,对不对?”
秦灼一贯沉不住气,他破口大骂:“你就是个杀人未遂的罪犯!”
厉俊露出一个阴郁扭曲的笑来:“你敢给我定罪?”
“怂了五年,今天硬起来了?可惜呀,你跟那个受害人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没有权力替他追责。”
他似乎觉得秦灼这幅态度十分好笑:“顾栖川都得看我哥哥三分颜面,你一个草根上位的男明星,哪来的底气啊?”
“五年前的教训,你全忘了?”
秦灼:“……”
……
市郊的小别墅自那个雨夜之后就沉寂了许久。
早晨再也听不到里面传出来的猫叫,夜里二楼的书房也没再亮起过灯。
邻居都以为别墅主人搬家了,但每天傍晚,又总有一个男人准时开门回家。
秦灼现在日日都着家了——这个市郊的房子,离影视城开车只要一个小时的距离,只要他想回,日日都可以回家的。
他开门的手微微发抖,钥匙捅了好几次才捅进锁眼里。
屋里的灯打开时,冰冷空荡的客厅让他心里一揪。
那只令他讨厌的猫被送回给陆盏后,家里就更空了。
秦灼找到了陆盏备在家里的药箱,从里面翻找出一瓶只剩十分之一的云南白药,他用左手按着喷雾的开关,照着右手手腕的一大片淤青猛喷了几下。
这支手险些被厉俊的手下废了。
没有骨折,却被石头砸到淤肿。
他以前当群演的时候,也经常一身瘀伤地回来,那时,陆盏总会煮几个水煮蛋,趁热剥了壳,用温热的蛋白细致地在瘀伤处滚来滚去,他很有耐心,直到稍微消肿了才会停手。
最艰难的那段日子,秦灼的生活被陆盏照顾得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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