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盛徽兮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和亓官公子不是就先皇帝和沈复将军那样的两情相悦?”
“两……两情相悦?”沈鹤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想起上次马车里竹湘落霜他们讨论的那个先皇帝和沈复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还有刚才竹湘的神情,捂脸,“你们这三个姑娘……”
☆、徐家(五)
沈鹤带着三个姑娘一同吃晚膳,许久没有像在沈庄一样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的吃一顿了,他心情有些复杂。
想把亓官誉拉过来一起吃。
看了看盛妹妹的笑容,想到徐承尧,如今好像多少能接受几分盛妹妹对徐承尧的在意多过他这一件事了。
就好像……把亓官誉和盛妹妹摆在一起……他比较不出来在意谁多一点。
也不是对盛妹妹没以前那么在意的意思,而是他自己对亓官誉的在意是他无法言语的多很多。
盛妹妹是不是也想把徐承尧拉进来和他们吃饭?
沈鹤看向竹湘和落霜。
这两个姑娘以后是不是也会遇见什么想要嫁的郎君?
还是说已经遇见了?
“沈哥哥,别游神了,快吃吧。”盛妹妹将一块鲤鱼肉送进他嘴里。
沈鹤张口闷进嘴里。
落霜调笑,“若二公子见了,又得吃醋了。”
盛徽兮心情好了,落霜提起徐承尧她也只挑眉,当作玩笑回道:“只怕如今他正愁着怎么从徐宅的墙爬出去见他那汐汐姑娘,想吃醋也看不着了。”
沈鹤再夹了一块肉进嘴里,皱眉。
竹湘恰好也含着一块鲤鱼肉,淡淡地说出了沈鹤的心声,“落霜,这鱼又焦了。”
这里四个人都会煎煮这鲤鱼,唯独落霜每回做都能焦一块。
“下次你来,我再也不做了。”
竹湘道:“每回焦了你都说你再也不做了,结果兴致来了也还是抢着来。”
落霜嘟囔:“我这不是只学会了做这道菜吗?”
“是你懒。”
“你想吵架?”
“……”
落霜竹湘二人一如既往地拌嘴,说到最后竹湘就会沉默。
沈鹤一如既往地张嘴等盛妹妹投喂菜。
晚膳吃的高兴,他正想要带盛妹妹偷偷去徐承尧房间,亓官誉却上门说明日再去,徐承尧不在房中。
这货真的躲过下人爬墙去找汐汐姑娘了。
第二日。
亓官誉再此上门,神色严肃,“宅里雪夫人失踪了。”
正好落霜从外头逛街回来急匆匆地喊着出事了,进门差点摔倒。
“小姐!汐汐姑娘……她自杀了!”
“什么?”沈鹤懵了。
盛徽兮道:“二公子在哪?”
亓官誉答:“已回宅里,在后厅。”
他们一同赶往后厅,还未进厅,便听见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随后响起的是徐夫人怒不可遏的责骂,“徐承尧!你大逆不道!”
“母亲!”
徐夫人一巴掌拍在徐承尧的脸上,劲大得差点把徐承尧拍在地上,声音响彻后厅,听得沈鹤脸疼。
徐承瑄刚下早朝匆匆赶来就见弟弟被打,跪地阻止,“母亲!”
徐夫人指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厉声喝道:“你看看你宠出来的好弟弟!”
“此事疑点重重,请母亲冷静,这青楼女子既自称自己是凤家遗女,为何多年屈做一名艺女,为何今日才写那一纸污蔑二弟与贺国人勾结意图谋反?”
徐夫人完全不能冷静,对徐承瑄同样火冒三丈,“冷静?怎么冷静!你知道现在徐家境地有多糟糕吗?就因为你们俩兄弟,你们俩兄弟都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蠢货!”她三拍桌面,气愤得恨不得这怒气能拍在他们身上。
今早收到外面的消息,说徐承尧在青楼女子榻上句句狂妄之词皆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那女子自杀前将徐承尧谋反的言论都记在纸上。
这女子就是徐承尧经常去找的青楼歌女汐汐。
这本无什么,可真正要命的是,这女子是凤家遗女的身份被证实。
世人都知汐汐姑娘是徐承尧的枕边人,而徐承尧又是出了名不屑朝堂不屑功名的文人墨士,这让汐汐一纸对凤家满门被通敌者灭门控告徐家包庇凶手的罪行变得可信,让被人渐渐遗忘的五年前的旧事再被提起。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愈演愈烈,徐夫人整个人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徐承尧本该辩解他和汐汐是清白的,可他亲眼看见汐汐用一条白绫结束性命的场景,他亲手拿起那桌上以血书写的一字一句对他的怨恨和愤怒,百种焦灼痛苦愧疚缠绕心间,他有些绝望。
徐夫人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过气来,她已经书信一封给徐允,只盼他回来亲自处理这些事,这些事背后必然多人推动。“朝堂上是何种状况?”
徐承瑄面上也有些丧气,“有人上奏要求彻查上次清后娘娘遇险一事,还有……要查雪儿身份。”他抬头问母亲,“她没有消息吗?”
“消息?”徐夫人冷笑,“你问你弟弟!”
徐承尧低低说道:“昨晚尹家小姐找我说完话后我不放心,半夜去看汐汐,结果汐汐上吊自尽,嫂嫂……就在屋内。”
徐承瑄脸色霎白,强忍住让自己冷静,“之后呢?”
“之后走了。”
徐承瑄低下头,僵着脸。
徐夫人坐着从前几日开始回想这几日的种种事情,问徐承尧,“尹家小姐找你做什么?”
“她来告诉我汐汐与尹杰来往甚密一事,让我小心。”
徐夫人猛得起身,怒极反笑,“好啊!一个设计陷害打压,一个献殷勤拉拢,结果就是合伙逼着我徐家求他们给条活路!”
亓官誉已猜出几分太子意图,徐夫人所想虽有偏差但大体上无错。
沈鹤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问亓官誉,“所以现在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事?”
“徐婉儿嫁给太子,或者尹家小姐嫁给徐承尧。”
沈鹤皱眉,“不是说太子和尹家是一伙的吗?”
“利益上是一伙的,但尹家一直与徐家有世仇,又知道太子有意拉拢徐家,便抢先出手,借此打压徐家势力,而……尹小姐送来徐家解决此事的第一条路。而太子早一步知尹家动静,特意借徐老夫人大寿送来第二条路,和太子联姻,当然……若是如此,尹家就是太子眼中的废棋了。”
毕竟尹家成为太子助力有几分文帝的功劳,太子并不完全信任尹家。
自己的势力远比别人给的势力来得安全可靠。
沈鹤的心情像是被丢进臭水沟里一样难受,凡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亓官誉再次想起文帝所说要见徐允的那句话,那个意味深长的神色,似乎悟到了什么,又怀疑这种想法,他拧眉沉思。
徐承瑄也知如今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母亲,如今该怎么办?”
徐夫人斟酌许久,道:“你,立刻休妻。”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徐承瑄似有预感却又难以接受,他跪近几步,用动作做着最无力的劝阻和恳求,“母……母亲!”
徐夫人心有了计谋,便没有方才那样的火气,恢复了平时那温和周到的模样,一字一句皆犹如在棋盘上下棋一样精打细算,清晰地敲在徐承瑄心上,
“你娶她时不知她是杀害凤家满门的凶手,汐汐姑娘戳穿她的真面目后她便杀人灭口,伪造自杀假象,嫁祸给徐家二公子。”
徐承瑄生怒,“母亲!”
徐夫人指着徐婉儿,“那你妹妹嫁给太子?”
徐婉儿脸色瞬间苍白,欲言又止。
徐夫人指向徐承尧,“你弟弟娶尹家女?”
徐承尧看向帘子后面的盛徽兮,看进盛徽兮蹙眉担忧他的模样,低头悲痛欲绝。
徐承瑄同样沉默。
徐夫人知他向来懂事,上前扶起他语气微软,“瑄儿,你做大哥的,向来最懂事,也知道你自己要什么,你站在朝堂之中,耗费了徐家多少心血?背后又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这些你自己都明白,男儿志在四方,如何能被一个女人束缚住手脚?当舍则舍,方有成就。”
徐承瑄眼中黯淡,“若无林雪,何来今日徐承瑄。”
徐夫人的指甲几乎透过衣服掐进徐承瑄的身体里,“瑄儿,这个叫林雪的女人,你再怎么宠她爱她,她也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她懂你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吗?她知你求取功名的背后有多少付出吗?花音对你一往情深,其中多少好处你自己也懂……”
徐承尧实在无法忍受母亲对大哥的这些说辞,坦白道:“母亲!诗会上那场刺杀,我有参与,汐汐想报仇,我也想报仇,是我让徐家落入今日处境,与大哥无关!”
“你报什么仇?”
“徐允忘恩负义致盛家满门抄斩之仇。”
“混账!”徐夫人声音颤抖,又惊又怕,惊得是徐承尧如何知道当年掩盖的旧事,怕得是旧事重提噩梦连连,“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难道不是?”
徐夫人再次给了他一巴掌,“难道盛家和凤家通敌是你爹的意思吗?你知道那个时候贺国正在出兵吗?你知道通敌是什么罪名吗?”
“不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徐允背着盛家攀上皇帝,帮着皇帝打压凤家,凤家沈家盛家本是一体,因他一面感激盛家一面背叛,才会有如今沈盛臭名,通敌?是!是通敌了!那又如何?!”
徐夫人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竭斯底里对他又回嘴又吼又叫的是她儿子,“来人!给我打他二十大板!瞧瞧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今日若不给你教训,今后徐家就得折在你一个人手里!”
下人犹豫,“夫人……”
“打!给我打!”
盛徽兮在屏风后面看着,沈鹤还怕她冲上去,可她远比他想象的镇定,直到他闻到血腥味,这才察觉盛妹妹一直忍着,用指甲盖掐着。
她不能上去,因为她帮不了一点的忙,反而还会给他添麻烦,反而还会惹徐夫人更加厌恶。
徐承尧自小最多被扇耳刮子,哪里受过这种伤,皮开肉绽,若是平时他早就求饶哭嚎了,可如今却只闷声咬破嘴唇了也不愿发声。
徐夫人见着血,还是心疼,叫人停手。
“通敌如何?通敌按律当诛九族。”
徐承尧声音虚弱,却吐字清晰,执拗地说道:“凤家为主谋,将罪名推给盛家,一干二净,若非招惹了人,如今还好好的,哪来什么诛九族?说到底杀与不杀,有罪无罪,只是皇室一念之间而已。”
你们冠冕堂皇便冠冕堂皇,我总不会学你们说自己大义灭亲。
☆、徐家(六)
“沈哥哥,我们回沈庄,现在就回。”盛徽兮说完此话就只留给沈鹤一个背影。
“竹湘,叫上落霜,收拾东西马上走。”
沈鹤想说上几句,但又不知要说什么。
他看不惯徐承尧,总想着看徐承尧笑话,但如今徐承尧这么惨,他反倒觉得他可怜了。
若是真走了,徐承尧和尹家联姻,他们就再没有可能了。
五年前这二人就两情相悦,难道兜兜转转还是一个有缘无分的结局?
沈鹤确实看不懂盛妹妹和徐承尧的情分,若是想在一起,为何要选择分开?
他转头看向亓官誉,亓官誉恰好也看着他,好像他们在想同一件事,又好像不止这一件事。
“走了。”沈鹤抬手告别。
亓官誉欲言又止。
沈鹤走了几步,想了想,又退后对亓官誉道:“不是要沈庄的一半吗?总得找时间看看地吧?”
亓官誉愣了愣,“对。”
沈鹤轻笑。
所以要是有空要来沈庄找他呀。
他还得在回沈庄之前去找一趟林雪。
但不知她会在哪。
沈鹤想了想,出门去了汐汐的住处。
汐汐虽为青楼女子,但看屋内颜色风格可知她平时生活远比其他青楼女子更加讲究细致。
旁人从外面锁了门,青楼虽还开着,却没有什么人敢上这一层楼,毕竟死了人。
那条白绫还挂着,干净轻薄,微微飘动,它曾经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
沈鹤将白绫取下来,有些出神。
这条白绫和当年盛妹妹手里的那根很像,倘若不是他,盛妹妹的结局是不是也和汐汐一样,怀着世人难以理解的怨恨和哀痛决然死去?
昨日汐汐失控前看徐承尧的每个表情细微的变化在他脑子里闪过。
她被徐承尧所救,结果发现夺走自己过往所有的温暖的仇人就是徐家,而徐承尧对她有特殊的意义,否则不会在那里竭斯底里的责怨他。
他扫过内室每一处,在汐汐榻上被子一角下看见一张揉成团的纸,他取出来看,是一张画像,她画人的方式应该是和徐承尧学的,重在人的眼睛。
上面的人是林雪。
准确来说,不是他印象里的林雪。
眼睛和……昨日要割汐汐舌头时的冷漠很相似,嘴角勾着笑,有几分邪魅,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危险。
这人是汐汐五年前看见的那个灭门仇敌吗?
门忽然被一掌拍开,沈鹤收好白绫和画出去看情况。
林雪依旧一身白衣,眼眸淡漠,面若冰霜,看见是沈鹤,眼神松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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