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春雪咂嘴,“说不上来,我回家再想想。”
她就是想不出来其实也不影响明天的事,以明堂棠仰的道行,金龙大仙都轻松拿下了,还能搞不明白一个黑蛇精嘛。众人不再议此事,只等明日天亮。
第二日,方春雪既然崴了脚,不再跟去,明堂和棠仰到了赵家,没成想赵善和哑夫人也在,老太太大抵是留在客栈没来。一见他俩,赵善扶着夫人大声道:“道长,出事了出事了!”
他把一张纸慌忙塞进明堂手里,像是烫手似的。明堂接过来展开,和棠仰一起看。只见那纸上画了个简陋的房子,房里还画了个人。赵善解释说:“这是我内人昨晚上做的梦,快把她吓死了!”
那画自然不会有多好,却很传神。房里站的人穿着黑衣,身材细长,几乎快顶到了房顶,脖子和脸软趴趴地垂下来,脸是一团黑。纸顶上画了星星月亮,大抵梦里是晚上。底下写着哑夫人听见的话: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害我。
大半夜的梦见有个细长条脖子还垂下来的人跟自己说这些话,能不吓人吗?明堂随手把纸叠起来,不动声色地冲赵善道:“我们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棠仰没问,赵善家的也有些不解,但到底没敢反驳,慢慢地走了。
“这事不对劲。”明堂环顾四周,冲棠仰道,“先别打草惊蛇。”
“那蛇又没死,什么叫害。”棠仰也点头同意道,“怀有身孕的女人也不好招惹,犯不着,它偏生托梦给那哑夫人做什么。”
事情顿时陷入僵局,明堂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现在只能看看春雪有没有什么想法了。钱还挺不好赚。”
当时,两人全然未觉,此事在第二天的发展便再次超出了想象。
第45章 第八桩往事
昨日无功而返,方春雪回了家也闷着不出屋,似乎仍在冥思苦想。晚上老猫来了,几人商量了些没个结果,士气低到了极点。第二天恰逢黄道明堂,算是个好日子,只盼着事情能峰回路转,明堂刚打开房门出去,便见赵善已经冲进了院里来。
他忙整顿衣衫,定睛一看,赵善七尺男儿哭得两眼肿了,冲他怒吼道:“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夫人的孩子没了!”
“没了?”棠仰闻声也从屋里冲出来,赵善说罢哭得不能自已。明堂棠仰对望一眼,早知如此,昨日还不如先把仪轨做了,无论如何算是出了力。两人心里也都不是滋味,明堂好言好语把赵善劝坐下,连棠仰也放软不少,给他斟了茶。
赵善勉强喝了些,各过半晌终于冷静了些,擦着眼泪道:“昨夜小产,孩子没了。”他说着,面露惊恐,“可是她肚子没下去,我才想明白,她肚子是从我们修房后一天天显大的!道长,你救救我们吧——”
棠仰实在招架不来这种事,对明堂低声道:“我去叫春雪。”
事已至此,明堂也不好再隐瞒了,将方春雪的见闻一一告知了赵善。赵善听罢两眼翻白,险些没晕过去,又直呼求救。明堂和他一样头大,哑夫人刚刚小产,他们两个男的多有不便,只好要赵善领着春雪去看看,他们俩等在门外。
不多时,方春雪握着嘴冲了出来,她一瘸一拐地跑到院子里吐了,棠仰嫌弃,明堂讨了水叫她漱漱口。春雪顺了半天气,才小声道:“姑爷,咱们跑吧,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
“早就不对劲儿了,一直不对劲儿。”明堂叹了口气,道。
三人避开赵家人谈话,方春雪面如菜色,捂着嘴解释说:“她肚子里那团黑的还在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行直接用法术逼出来吧,等不及搞明白了。”棠仰蹙眉道,他探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屋子,“管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不信我们打不过。”
他说这话时锐气十足,方春雪突然愣了下,想起什么,又捂着嘴去敲门。赵善苦着脸出来,她心一横,说道:“当家的,叫我们家小先生进屋看一眼夫人成不成?”
棠仰一顿,赵善犹豫须臾,大抵也觉得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点头同意。明堂不明所以,只见春雪瘸着腿不由分说拉着棠仰就进屋了,棠仰眼睛不敢乱看,侧着脸不看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哑夫人。方春雪拽着棠仰的手往床上伸,棠仰吓坏了,忙往外抽,“春雪你干什么呢!”
“听我的你别动。”方春雪说着,盯着哑夫人被褥下的肚子又把棠仰的手贴过去,片刻,她才强作镇定地拉着棠仰又出来了,还不忘把赵善关在了门里。
明堂问说:“发现什么了?”
方春雪脸上阴晴不定,棠仰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摸了摸自己的白瓷面具,低声说:“她肚子里那个东西怕棠仰,棠仰一靠近,它就不敢动了。”
明堂神色一变,思量须臾,对方春雪道:“春雪,你把人喊出来单独进去,告诉那东西你住在哪儿,叫它子夜前去找你。”
“啊?”方春雪大惊,显然怕了。棠仰抿了下嘴,说:“你怕什么,你大声嚷嚷,我们在院子里都听得到。”
只得闻言照办,赵善掺着老太太出来,方春雪愁眉苦脸地进去,又愁眉苦脸地出来。保险起见,三人将赵家人带回了方宅,辟出一间空屋叫他们休息。
“人都带这儿来了,能成吗?”春雪三步一回头,朝自家走,问说。
明堂冲她摆手,“你那里是另一手准备,它就是不来,我们今晚也要动手了。”
“我要是叫救命,你们可得快点,我现在跑不动。”方春雪指指自己的脚腕提醒道。
两拨人马分开,方宅里众人一直熬到夜里,明堂棠仰在院里相对而坐,强打起精神。几乎是在两人要阖眼的同时,一声杀猪似的惊声尖叫划破夜空,两人腾地站起来,明堂转身就往方春雪家跑,还不忘大声道:“棠仰别动,在这儿等着!”
他前脚跑出方宅,便看见方春雪一蹦一跳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见了明堂仍是尖着嗓子大喊道:“姑爷救命啊!蛇!好大的蛇——”
她说着回头,身后空无一物,明堂蹙眉冲她匆忙道:“去找棠仰。”
他跑进春雪家院里,黑咕隆咚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大蛇的影子。明堂心里咯噔一声,又转头回方宅,还没进去便听见方春雪还在嗷嗷大叫,他一手捏成剑指,冲进院里只见方春雪两手按着赵家人休息的房门惊声尖叫,院子里有一团黑雾,隐隐盘成巨蛇的形状,几乎快要赶上屋顶的高度。
“棠仰呢!”明堂大喊着,一手直接引雷击向大蛇,话音未落,院内土里钻出无数手腕粗细的树根也绕向那黑雾,有些直接穿了过去,有些却牢牢扒在了雾上刺进去。紫雷与金色电光同时大作,一齐劈向黑雾,大蛇嘶着信子身体松了些,露出棠仰身型。明堂一手抬起又攻向那黑雾组成的大蛇,喊道:“棠仰!”
“没事!”棠仰朗声回了,无数树根卷住大蛇一扯,他跃出蛇身缠绕,那些树根仍然不是所有都能成功缠住大蛇,不及明堂引雷来的奏效。旁边方春雪吓蒙了,叫得嗓子都哑了还在堵着身后的房门。那大蛇丝毫不惧雷火,只冲着同样蛇似的树根嘶信子,似乎还想吞下。紫雷将它雾组成的身子劈成截截段段,与此同时,一截树根如剑般竖直,穿透了那蛇头。
黑雾瞬间散了,满院黑气涌动四散。
待黑雾彻底散去,方春雪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明堂松了口气,拉过来棠仰低声道:“没受伤吧?”
“没,”棠仰摇头,看了眼院中,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它太快了,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方春雪坐在地上哑着嗓子念道:“怎么会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大……刚才没有这么大啊,刚才在我院子里不是这样的……”
两人走过去把她拽起来,明堂冲屋里道:“当家的,你们没事吧。”
屋里人也被吓到了,各国半晌才开了门,老太太和哑夫人吓得抱在一起,赵善也哆嗦着说:“无碍,无碍。”
只见屋内,哑夫人的肚子不知在何时已经下去了,她本人毫无所觉。明堂抿起嘴,把门又掩上,三人走远了些,他才说:“哑夫人腹中大抵是那蛇的魂魄和怨气,是春雪看到的蛇。”
棠仰低声道:“这蛇可不像是没修成的精怪,又是谁杀了它。”
明堂不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眉心愈发拧紧。棠仰只看他,半晌,明堂才沉声道:“我想害它的是个女子。它道行不高,可能只是感觉到要它命的人属阴,便判断是女子,这才缠上了赵夫人,然后又去找春雪。”他见棠仰想反驳,示意他稍安勿躁,“至于道行忽增前来复仇,你们不觉得瞧着有些眼熟吗?”
“黄符?”棠仰蹙眉道。
“不一定,”明堂叹了口气,“春雪去问问吧,问那夫人是否接触过黄符或类似的。”
方春雪定了定心神,过去屋里询问。等她走了,棠仰才低声道:“它若是怕我,孤注一掷拼命也就罢了。可是这仍没法解释春雪看到她肚子里的黑色。”
“恩,”明堂揉了揉眉心,“先按下不表吧。”
待方春雪出来后,答案却不如人意。赵家人从未见过什么黄符,更没有接触过可疑的人。不管怎么说,那蛇死透了,赵善一家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在方宅待下去,仍是深夜去了客栈。方春雪也要回家去,明堂棠仰怕她害怕,把人送到了院门口,并再三保证此间事了,她这才进去,站在屋前又回过头,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两人慢慢回了方宅,棠仰开口道:“她刚才是想问哑夫人腹中黑色的事吧。”
明堂恩了声,忽然低头在棠仰头发上吻了下,低声道:“这事比金龙大仙更累,更邪门。”
一说金龙大仙,棠仰想起来,趴在他怀里回说:“你说,会不会是那师娘干的。”
明堂不答,隔了半晌才摇头说:“她上个盯上的是金龙大仙那种道行的妖,这次怎么会和一个不成气候的蛇精过不去呢。”
“不能这么想。”棠仰抬头反驳说,“鬼和妖精是不讲道理的。”
明堂乐了,低头盯着棠仰,“那你讲不讲道理?”
院里鸦雀无声,两人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棠仰的呼吸本来很轻,望着明堂狭笑的脸,呼吸渐渐沉了起来。棠仰受不住明堂的眼神脸,扭开些脸低低道:“想讲的时候就讲,不想讲就不讲。”
明堂乐得更欢了,捧着棠仰下巴就在他嘴上亲了下,舌尖慢慢勾着他柔软的唇愈发无法无天起来。棠仰慌了,腾地把他推开,明堂挑眉道:“你看,不讲理了吧。”
“滚!”棠仰红着脸骂道。
明堂又一挑眉,真的转身就朝外走去,棠仰更急了,大声呵斥道:“你去哪儿!”
“你叫我滚啊。”明堂笑眯眯地回说。
棠仰七窍生烟,“我看你能滚到哪儿去。”
明堂摊手,故意道:“我可以到春雪那儿去。”
棠仰扭身大声道:“你俩过吧!”
明堂哈哈大笑,过去不由分说地把棠仰扛起来,边走边道:“我错了我错了,滚回来了。”
第46章 第八桩往事
黑蛇这事,报酬明堂没好意思拿,但赵善第二日仍是亲自送了过来。两人推脱一番,明堂收了一半。
这些钱,自然是要折给方春雪些的,但她直言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死活不要。明堂见她如此,便只当她是交伙食费了。
午饭前,明堂把碗筷拿上桌,喊棠仰道:“要吃饭了,老猫去喊春雪一声。”
棠仰头也不抬地说:“她说她要去拜拜,不在。”老猫本来躺在棠仰脚上晒太阳,闻言翻身起来,也说:“她上哪儿去了?城隍庙没见人啊。”
棠仰讽道:“你一个妖怪没事老往城隍庙跑什么。”
老猫切了声,“这你就不懂了,城隍庙外有条街,宪城的小妖老在那儿开会。”
棠仰确实不和宪城其他妖魔鬼怪接触,自然是不知道的。明堂把饭菜端出来,嘟囔说:“她不会回东河县去了吧。”
“谁知道,愿意走就去呗,”棠仰嘴上没好气,却仍是接道,“她脚还没好呢。”
“罢了,”明堂摆手,“饿了自己就回来了。”
眼见着天气一天天冷起来,吃完饭棠仰更不愿动弹,基本上不再出门了。明堂也无事可做,抱着他看书房里方老爷留下的那些书。棠仰有时候跟他一起看,有时候只叫他念一段听。后门照例半敞着,能看见门口过人,两人给方春雪留了饭,只等她回了喊过来吃。
结果,方春雪天快黑了才一瘸一拐地回来。她不拄拐了,失魂落魄地路过门口,明堂眼尖瞥见了,在院里喊她道:“春雪——”
方春雪置若罔闻,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两人对望一眼,从椅子上起身,棠仰顺手一抬,小段树根从她脚前冒出来,挡住了路。明堂忙道:“你别再把她绊倒了。”
被拦住路,方春雪这才如梦初醒,揉了揉没面具的右眼,拖着脚走了进来。她看着心神不宁得很,眉头蹙起,在院子里茫然地环顾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棠仰道:“找吃的吗,在厨房。”
春雪默着声摇了摇头,自己扶着门框迈过中门,往前院去了。明堂看看棠仰,两人心里都作不解,没等想明白,她半拖半拄着个大铁铲回来,棠仰都不知道这东西原本是仍在哪里的,能让她给找出来。方春雪仍是不开口,拄着铁铲慢慢地溜到那棵梨树旁,一铲子挖了下去。
这举动突然,把明堂和棠仰都吓了一跳,俩人冲过去,一个按住她,一个抢铲子。明堂高声道:“春雪,醒醒!你干什么呢!”
他喊完,好像才把方春雪喊回魂了,她如梦初醒,拍了拍脑袋,示意棠仰放开她。棠仰刚松手,她又去够铲子,明堂闪了下,她急了,喊道:“快给我!”
两人一怔,趁这档子里,方春雪一把夺过铲子,又往下挖土。棠仰冲明堂嘟囔说:“怎么回事,她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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