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态快要失控的时候,刘月华终于满面春光的出现在朝堂之上,红唇皓齿,中气十足。
“陛下,月华身体已大好,而且有了中意之人。”只一句话,让那些恨不得立即就把自家男子往刘月盈龙床上放的大臣们集体失声。
刘月华是名义上的摄政王,大家心知肚明。
长公主重返朝堂自然不是因为“生病痊愈”,而是因为,她与风三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
这件事无比低调,刘月华终日待在行宫之中,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除了皇帝、我、风三和几个侍女太医,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当产婆抱着小生命出来的时候,风三那娘娘腔竟然眼睛红了,看了一眼他们的孩子,就冲进去要见刘月华。
刘月盈和我围着那个小宝宝,她愣了许久,才缓缓道:“这就是朕的外甥女吗?好小。”
“陛下可以抱抱这孩子。”产婆笑着说,但一向英明圣武的皇帝竟然不敢动作,拘束的站在那里。还是我把孩子抱了过来,与她们一同进入屋内。
我看着小宝宝的脸,有一种命运错位,时光褶皱的感觉。
她是女孩,刘月华的第一个孩子,现在是天嘉九年秋天。
所以,我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这个肥嘟嘟噘着嘴的小脸,这个睡的沉稳不谙世事的孩子,是刘慕晴无疑了——就是经年之后,后世的“我”出生那年,堪堪登基的承文帝刘慕晴。
逆转的岁月竟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给我带来出其不意的惊喜。惆怅和欢愉一齐在心里绽开来,迸发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转过头来盯着皇帝的侧脸出神,眼梢在不可抑制的上扬。刘慕晴本是我前世出生那年登基的皇帝,可现在却因为身边的这个人,让她成了我的晚辈——哪怕我只是刘月盈的侍寝。
刘月盈感觉到我明目张胆了许久的视线,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赶紧低下头,看着怀中宝宝柔软还带着奶香的小脸,伸手戳了一下。
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
“皇姐,月华有一事相求。”刘月华的声音还有些虚弱,风三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你说。”
“这孩子的大名,能不能给皇妹留着?”
“准了。”刘月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快得让刘月华感到诧异。
“皇姐就不问问原因吗?”
“这孩子是你的,有关她的任何事朕都不插手。”她顿了顿,“所以,月华可要好好教导栽培她。”
“是。”
“大名留着,总得起个小名不是?”我插嘴,“不然我们也不方便称呼她。”
刘月华点点头:“皇姐给这孩子起个小名吧,她若能得到皇帝赐名,定会开心的。”
刘月盈垂下眼睛沉思须臾,背着手走到窗边才开口说:“南宫将军带兵南下已有三月,南蛮地形险要,兵力却弱,定挡不住我大兴军队的猛攻。不出一年,必定覆灭南蛮。如此,炎黄大陆便可统一。”她语气从容不迫,继续道:“在朕一朝,武已用尽,只盼她能开创个经纬天地的盛世。”
刘月盈转过身对着众人说:“就叫‘文九’好了。”
“好!”刘月华立即应声,把文九抱回怀里,喃喃道:“小文九,你的皇姨给你赐小名了,你叫文九啊~”
经纬天地而曰文;九乃天道之最,才会有九九至尊。原来,刘月盈对文九寄予了这般厚望。
“文以载道,是个好名字。”我说。
小名已定下,刘月盈沉默了会,似乎还有话要讲。她无波澜的看了一眼风三,又抓住我的手,开口道:“朕还有些体己话要与长公主说。”
我立即反应过来,与风三一同出去了。
嗯,刚才刘月盈抓我的时候,手心暖暖的。看来她这些时日身体调养的不错,寒邪之症该是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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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你准备何时给风三名分?”刘月盈开门见山。
“啊?”长公主被问的一愣,然后随意道:“这个……不着急吧。”她接过皇帝递来的茶杯,润了润略显干涩的嘴唇。
“不着急?”皇帝见刘月华对此事不是很在意,皱起眉头,“风三好歹是文九的生父,就算他不要名分,你便不给么?”
长公主见皇姐不悦,赶紧说:“风三现在还是您的亲军首领,就这样将他拉出来,并不合适。我已与他说好,等他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从风旗军里功成身退,再给他名分。到那时,文九的身世也便可以光明正大了。”
“风三他……没有意见吗?”皇帝好像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怎么敢呢,”长公主自信得很,“风三认得清自己。他出身低微,被您选拔出来已是感激不尽了,还敢求什么名分。风三与我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到现在还是把自己当成奴才的。”
“也不怕皇姐笑话,臣妹就喜欢他这般守规矩识大体的憨样子,从不奢求什么——倒是皇姐您刚刚给文九起了如此分量的小名,怕是他已经战战兢兢了,胆子小的不行。”刘月华谈起风三,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又说了许多。
刘月盈听完,抿了抿嘴没说出话。
“也罢,随便你们。知道你今天很累了,好生休息,改日有空朕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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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十年元月。靠近南方密林的边陲小镇最近来了一群人,行踪诡异,昼伏夜出,甚少与小镇的原住民碰面,惹得许多土著私下说:“怪哉怪哉,竟不知是人是鬼,还是躲得远些。”
于是,那群人栖居的茅草屋附近大白天也见不到人影,更别说晚上了。
当月亮出现在夜空的时候,茅草屋里点起了油灯,那群人三三两两的在屋内聚集,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灌进来一点冷风,油灯的火焰摇了摇。
“当家的,今天有重大收获!”一个身穿粗布衣服,袖口和下摆打着补丁的人闯了进来,面露喜色。
他的左手拿着一把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大刀,这刀通体寒光烁亮,利刃上有一些复杂的暗纹,锋利无比,一看就不是俗物。
“我今天沿着沼泽往深处走了走,本想试试运气,结果竟然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是中了瘴气而亡的。”粗布衣服摇头晃脑,向当家的邀功,“我胆子大,上前去仔细瞧了瞧,你们说怎么着?那尸体都成一堆白骨了,但是它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没腐烂,这不是奇了怪了?我猜,一定是衣服的料子上乘,不是我们一般人用得起的。嘿嘿,这尸体身上说不定还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你快说重点!”当家的看着他手里的大刀,有些不耐烦。
“是是是,”粗布衣服抹了抹头上的汗,弯下腰一脸讨好模样:“我壮着胆子去翻了翻,结果搜出来一块令牌,还有这一把刀。嘿,这刀可真是好刀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材质的,在湿气里泡了这么久一点锈也没生,还能削铁如泥!”他得意的拿着刀在空中挥了挥,身边聚集的同伴纷纷后退了几步。
当家的一把夺过那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又在油灯下翻来覆去的看。
“大当家,这刀还真不错呢,和瘸子说的一样,绝非凡物。”“是啊是啊,这会不会上天有眼,给我们送神器来了?”“看来我们这次行动,十有八九能赢了!”
“呸,什么上天有眼,明明是我自己发现的!”瘸子忿忿道。
那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家将刀看完之后,默不作声递给身边的二当家,压着嗓子说:“明天有空找个铁匠铺,按照这刀的样式,给咱哥几个人人都打造一把这样的!”
众人纷纷叫好,然后当家的将视线再次转移到瘸子身上。
“瘸子,令牌呢?”
“啊?当家的,我都已经把刀给你了——你也给咱小弟留点私房钱不是?”瘸子的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谄媚的笑容变得更大。
“少废话,快拿出来!”
“拿就拿,凶什么凶。”瘸子小声嘀咕,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将布掀开,才露出一块闪着金光的令牌。
“这,这么大一块金子?!”
“瘸子你竟然藏私!不够义气!”
当家的接过令牌,看着上面的图案若有所思。
第78章 76南蛮国破
天上的云卷了卷,没人在意这边陲小镇里发生的事情。
小镇东南方有座高山,是江南郡和南方密林约定俗成的分界点。远远望去,在山腰之处便可看见云雾缭绕,站在山脚往上看,两旁树木遮天蔽日,全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算卦算卦,一天到晚就做这劳什子,也不嫌烦。”穆蝶至一脸不爽地看着沙钰手里的龟壳。
“你懂什么,”沙钰抬起下巴,扬了扬朱砂笔:“这叫掌控乾坤。”
“我说你天天算卦,算出来南蛮结果如何了吗?”
“算出来了——”沙钰拉长了音节,低下头神神秘秘的盯着穆蝶至,穆蝶至被她勾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天机不可泄露!”沙钰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欠揍!”穆蝶至一拳软针把沙钰刺的直叫唤,。
“喂,你还是不是南蛮的国师,大兴已与南蛮打了半年,怎么还不去帮忙?”
“帮忙?我帮刘月盈还差不多。”沙钰想到什么,表情冷了几分:“早就等着大兴军队前往南都,收拾沙锦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眼底冒出一丝红光,幼时的屈辱与阴霾一直藏在心里某处,随着母亲绝望的跳崖而被紧紧封存。对于南蛮那些魑魅魍魉的恨,只是与日俱增。
“虑娃娃……”沙钰轻声喊了一句,穆蝶至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没。”沙钰摇了摇头,头上嫣红的丝带跟着摇晃,那红光又消失不见了。
“沙锦现在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连一些阴毒禁术也敢用,不怕被诅咒反噬的断子绝孙。”
“这恐怕就是黔驴技穷。”穆蝶至第一次看见沙钰对南蛮首领表现出如此鲜明的恨意,顺着她的话说道。
“可不是,他也抵抗不了几日了。大兴这一年来势如破竹,再诡异的阵法秘术也拦不住,我可真期待他趴在地上做王八的样子。”沙钰捏住了手里的龟壳,提笔在上面画起符咒。
“我近来算的卦与南蛮无关,是上次天象的事。”她看了一眼穆蝶至,又像在自言自语:“帝星势强本是好事,但这能量旺得有些不太对劲,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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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嘉十年初夏。
那日子逐渐逼近,我虽知道历史已被错换,但不免会产生些惶恐不安;不过好在,刘月盈的身子一日更比一日康健。
她萦绕全身的冷气逐渐消失,手心总是暖着;夜晚入睡不再是个难事,御医例诊请脉一连许久都没有查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我终于安心了。穆蝶至不愧是当世神医。
在我又一次戳破手指,挤出两滴血融进那汤药里端给皇帝的时候,刘月盈终于开口说:“这药吃了快有四年了,可以停一停了罢?”
我觉得有理,于是点点头:“行,陛下若是爽利许久,那就不喝了。”
她将我今天端来的药一饮而尽,从桌案左边堆放的文书中抽出最底下的那份,摊在桌上。
“南蛮虽然用许多卑劣的诡异秘术害我大军性命,但他们的军队战力实在不堪一击;南宫给朕传了羽报,再过一月左右就能攻进他们的南都。”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由衷的感到喜悦与兴奋。
“小虑,”刘月盈喊我名字,目光却一直盯着桌案上的文书,沉默片刻才缓缓说:“沙锦毕竟是沙钰同父异母的哥哥,沙钰又从小在南蛮长大,你可知晓……沙钰的态度?她会出手与大兴为敌吗?”
她又把我问住了。
我与沙钰接触甚少,对她不够了解,只是冥冥之中总觉得沙钰一定不会出手帮助她的那个哥哥,只怕恨他还来不及。
这样回答就行了吧?但我没说话。因为想不明白刘月盈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
我和沙钰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次次都是她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她,更何况我连如何能找到她都不知道——原先,原先若是真的有事要见她,还可以去问问师父,可现在呢……
不知如何回答就缄默慎言,是我总结出的经验。
四周安静的吓人,外面树梢上的蝉鸣听得格外清楚。
她一声轻笑,依旧没看我的眼睛,自顾自说道:“我又糊涂了,你怎会清楚这种事。迁都金城的折子搁置许久,现如今南蛮已构不成威胁,也该再议了。”
自然而然的移过话题,刚才的沉默瞬间碎开。刘月盈又抽出几份文书,对外面的常侍命令道:“传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过来。”
迁都金城此时是必要的了。
金城在荣城的西南方,同样有淮江穿城而过,土地肥沃,且毗邻不安分的江南郡。
北羌覆灭之后,北方四郡城墙以北的广大草原被三三两两的部落瓜分完毕,而每个部落都有大兴的驻军,对我们俯首称臣,至少百年无忧。
但是南方,尤其是南蛮占据的广阔密林,那里物资富饶、景色秀丽,却一直没有被蛮子们充分开发过,实在可惜。
若是首都南迁,自然会有大量的百姓也跟着南下,去到现在南蛮的地界。在蛮人归顺之后再将其同化,让大兴百姓去那里劝农事耕、掘井惠民,再进一步良方医疾、授人酿酒、南庵讲学……
这是造福子孙后代、功在千秋的大事,刘月盈当然有这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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