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死了。
日头越来越大,小孩准备把鱼放到阳光下晒干,我收回目光,却看到吴倩抖得有些厉害。
我轻轻搂着她的肩,“她包在塑料布里的样子真的好像木乃伊,一动不动地,还睁着眼睛瞪我。”
“我刚把她装进睡袋里,你说巧不巧,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这个李成翔,早不来玩不来,起码等我把浴室洗干净啊。”
“不过幸好地上漏出来的血和头发都不多,别人肯定以为是打架留下的。我冲了冲地面,用撮箕把脏水铲进下水道,她那些头发最烦人,粘在脚上拿不掉。”
“我打开门李成翔就扑过来了,我们是在浴缸里做的。他说玩什么角色扮演,他装作睡着,一动不动让我勾引他。我坐在他肚子上来了三次,他肚子鼓鼓的,像只睡着的大青蛙。后来青蛙真的睡着了。”
“青蛙肚子真的好大,切开都是黄澄澄的脂肪粒,好像掰开橘子,果粒一颗一颗的。我拿草酸泼他的时候,他的阴茎好像冰棍一样融化了,脂肪也是,满浴缸都是他肥肉化成的水。”
“他叫得特别大,比我高潮时候都叫得大,好吵,我尿了一点在他嘴里,然后把剩下的草酸都倒进去。”
“哦哦对,我还把脚上沾的头发也缠在他手上了。”
“我背着睡袋从后窗爬出去,回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脂肪那种油腻又腥的味道,空气都是粘稠的。可能有血味吧,我也忘了。”
“我换了关梅的衣服从正门出去的时候天蒙蒙亮,还不小心...好吧...故意撞到刚出门的一个鸡婆。她喊了我我没应,毕竟声音不一样嘛。”
“回到韩峰家的时候他还他妈睡得像个死猪。”
“你给他下药了。”
“你在听啊?”我惊喜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她不抖了,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我一巴掌把他扇醒了,他还以为我刚从床上爬起来,叫我赶紧滚。我就从小区正门滚了,又回到鸡婆楼下,后来就上学去了。”
“我记得那天早上早读是语文,我背了一篇文言文,特别拗口,但我只读了三遍就记住了。是我背得最快的一篇,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
女人瑟缩着往后躲,可背后是我的胸膛,反而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往儿子胸膛里钻,撒娇不停的母亲,“不...不...不听...”
我用手指梳着母亲胸前的头发,“你为什么要发抖?你难道没杀过人吗?”
“我...我...”
“我都告诉你了,我们交换秘密啊。十年前,那个你爸妈给你请的新保姆,她怎么样了?”
女人抬手捂着头,“我说过了,警官。我交代清楚了,是她贪得无厌。以前她到我家当保姆,后来一直都没有联系过。后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贪心了!”
她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说好的二十万,她拿了钱又反悔,还告诉我孩子给别人养了,我问她是谁,她不告诉我,说除非要一人再加三十万。我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那里了。”
“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她把我送给保姆,保姆又把我送给关梅吗?
她抱着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哭,“我没有杀人的...没有...”
“嘘...嘘...”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嘴贴在她耳边,“不紧张不紧张。”
我哄婴儿一样不停在她后背轻拍,她渐渐止住了颤抖,将头靠在我肩膀上,快要睡着了。我捏了捏她掌心,吐息化在耳廓边,潮潮的,“既然阿姨这么听话,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时阳光落到侧面,窗户上投下一片灰色阴影,像电影院幕布,正放映到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的高潮。这场电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一种题材能概括它,没有一种奖项能配得上它,它的复杂和多变,快乐和痛苦足以让世人拍案叫绝。她靠在我肩膀,睁开一双迷蒙的眼,期待地看着幕布里的我。
我看见我盯着幕布里的她笑了,“她确实把孩子送人了,那个人叫......”
她期待地扬起脸。
“关梅。”
这么久没更,因为在写浓夏的实体番外,抱歉了。今后三次元也特别特别忙,更新不能保障,但快要完结了。
第54章 雕塑
阳光重又回到房间,幕布升上去。我把呆若木鸡的吴倩扶到床边躺下,她硬得像块钢板。
小护士迎上出门的我,“诶,你不是要和你妈待一个下午吗?现在才十二点半。”
她抬头看我,突然被掐住脖子般没了声音。我与她擦肩而过,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升到半空急转直下,转为胸腔闷出的汹涌号哭,像电影谢幕的片尾曲。
时间不早了,我加快速度从医院跑出。
风大得点不着烟,连抽两根晕得我差点一头栽下水道里去。星期二下午一点过五分,卖假动物皮的女人换了一个,她问我买这东西拿回去做什么,我说杀人,她叫我别开玩笑。
爸爸在学校附近帮我租的小公寓沙发是藏青色,上面已有一层薄灰,我发了短信后躺在薄灰里抽烟,烟雾袅袅升起,绕进脚边死掉的绿萝。
手机放在电视旁,一句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话反反复复播放。
仰头看墙上的时钟,我吸了一口烟,“1...2...3...一点半。”
咚咚咚,门被准时扣响。
“门没锁。”
伴随着手机里的叫喊,郑驰从门后探入房间,半边身体被光切断,他愣了一下,“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
手机又循环起来,你跑什么啊!又没把你怎么样!】
郑驰砰地甩上门,“把声音关了!”
你跑什么啊!又没把你怎么样!】
我玩着烟头问他,“凭什么啊?”
“我、叫、你、关、了。”
“你在怕什么?里面说话的人是你吗?”
“怎么就是我了?你能证明吗?”他挑起一双眼看我。
我走近郑驰,与他鼻子贴着鼻子,他的鼻子在颤抖,自己却不知道,“不是你,我发录音你怕什么?我不过留了个地址,其他什么都没说,你来干什么?”
他突然把手伸进我裤兜里摸索,“手机呢?”
我把手伸到头顶任他摸,“手机呢?”
你跑什么啊!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手机里的声音比刚刚还要刺耳尖锐,他慌到辨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搡开我到处乱窜。一脚踢翻花瓶,绿萝的尸体在地上滚了两滚,弄脏他的白色球鞋,他拽开窗帘又迅速扯回,最后扑向电视柜,一脚踩上狂叫的手机。
可怜的小铁块跌到地上,屏幕裂成两半,钢筋铁骨的内脏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喊,“你跑什么啊!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郑驰喘着粗气又砸上一脚,我的小铁块呜呜哭噎两声便断气了。
他碾了碾手机碎片,低头片刻后,“你不会是以为这东西能威胁我吧?”
我朝他嘻笑,“你觉得呢?”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关淼淼。”他也笑了,“还以为你能拿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算是我高估你了,你别告诉我你真以为一个通话录音就能威胁我。证据不足的,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越说越有自信,背也直起来,眼睛冒着光走向沙发,“你女朋友还躺在医院里,你不赶快去看看,找我有什么用?无论你现在是想要郑子闫,还是想要这个家,老子都无所谓了,因为老子不在乎。少用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来吓我。”
我笑着抽烟,并不说话。
他效仿我,也用鼻子贴着我的,“不跟你玩了,我还要回去上课。”
郑驰说完拔腿就走,我在他开门的瞬间甩开烟头,冲上前勒住脖子,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喊叫落在半空,我又是一拳落下。
“啊!!!”郑驰大叫一声拼命挣扎,伸手拉我卡住他脖子的手,“操!你手里是什么?!”
我收紧手臂,夹着他一条腿,后仰着迫使他展开挛缩的身体,一拳拳砸在他肚子上。像被钉在案板上剥皮的黄鳝,他很快便不动了。
白色的校服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孔里的血还没来得及淌出,又被落下的拳头抹开,整片小腹染得鲜红,他疼得浑身一缩,仰着茄色的脸向后倒去。
我松开手稍微侧身,他咚一下栽倒在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还不死心地拽着我的裤子想爬起来,我抬脚轻轻甩开,手指间沾满血的铁钉落地,有两颗滚到了脚边。我转身关上门反锁,蹲下扒开他额头上的湿发,“你错了,郑驰,我不是来威胁你的。”
“我是来。”我捏着他捂肚子的手用力一扯,“成就你的。”
撩开他破洞的衣服,我把手指插进他肚子上最大的洞里,洞孔红通通的,被铁钉戳得稀烂,四周的肉皮摇摇欲坠,我勉强将小拇指顶端塞进去翻搅,血水滋滋冒出来,流了我一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惨叫着闪躲,又被我掰直。肚皮上沟壑纵横的小溪连成片,他拼命踢蹬双腿,疼得大哭,五官都扭曲到错位。
有这么疼吗?
我把打得太用力,不小心落在他肚子里的两颗钉子拔出来,他猝然一弹,嘴巴呜咽着说胡话,“送我...送我去医院...”
我抬起他的下巴,他的脸哭得湿漉漉的,像一个被油烫出的大水泡,“凭什么啊?”
“你听我...听我说...”他顾不上淌进嘴巴的鼻涕,含糊着哀求,“我...我只是...想帮张平...但她要走,我当时只是想把她拉回去,她...她自己没站稳摔...摔下去的...”
“哦。”我把钉子戳进他右脸,他想叫又疼得张不开嘴,只能抽搐着脸哑哭,“所以呢?所以你跑了,就算知道她还有一口气,是吗?”
他想扒开下巴上的手,又软绵绵地垂下去,“我...我......错...啊!疼...”
看他还能说话,我将另外一颗钉子戳进他左脸,尖刺穿过皮肉,发出噗一声。他咧着嘴像在笑,左右各一个铁做的酒窝。
“我记得你说,你要抢我的东西。你认为我把郑子闫抢走了,你也要抢我所谓的女友,所以你怂恿张平把张丽叫出来,打算把她灌醉,让她半推半就地跟张平发生关系,等醒来想赖都赖不掉,对吗?”
“但你没想到张丽竟然这么烈,想方设法地跑了,对吗?”
不鼓腮帮舌头会戳到钉子,鼓起腮帮伤口会撕裂,郑驰小心翼翼点头又摇头的样子让人发笑。我站起来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上溅了些许血点,上衣的血被汗晕成粉红色。喜悦、悲伤、快乐、痛苦、美丽、丑陋,出现在同一张脸上,没有五官的脸。
我打开龙头,洗了一把没有五官的脸,手上没冲干净的血水从脸上流下来,像流过一块平滑的黄瓷砖。一个花瓶突然飞出,瓷砖应声而裂,我和瓷砖一起倒在地上,红色胶水正从裂缝中漫出。可惜,绿萝死了,花瓶也死了,尸体碎了一地。
我扶着洗手池站起来,郑驰正捂着肚子扶墙往卧室挪,他像个漏油桶,油渍一路从门口蜿蜒到脚下。他千辛万苦挪到卧室,来不及歇气,哆嗦着去关门。我抬脚一踹,门把他撞得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到床边。
我走进来,他呜呜哭着,手肘撑地一点点往里挪,像浴室积水里生的黑色幼蝻,蛆模蛆样。
“其实之前我托人找了几个租郊区烂尾楼的房东,如果你再犯蠢,我就打算在那里杀了你。但我想了想,有什么必要呢?你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郑驰,你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不够坏。”
他挪到尽头,退无可退,只能翻过身捂着肚子想站起来,尝试几次都失败了。
血糊住眼睛,红朦朦的,我随手抹开。
“其实我胆子挺小的,郑驰,你为什么要让我害怕呢?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了自己,你警告过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啊?”
“爸爸有危险,哥哥也是,你活一天我就怕一天,不能再拖了,好吗?”
他像只穷途末路的丧狗,呜呜求饶,眼睛瞪得巨大,我一抬手,他迅速挡上肚子,逗得我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都在抖。我笑完了,在他脚边蹲下,他侧身把自己整个贴在墙上,嘴白得没有血色。
“郑驰,你太幸福了。你知道什么叫长大吗?你这样的人,总以为长大是第一次熬夜到凌晨三点,早上七点起床出门的那一瞬间叫长大。我的不是。你不知道什么叫长大,所以我真羡慕你。”
“你现在想长大吗?想也没用,你没机会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钢笔,它漂亮的笔尖薄得发白,用它扎进郑驰的大腿,每一笔都是雕琢,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拉长嗓子大叫,一声比一声尖锐可怖。
脚边有一块瑕疵颇多的红色大理石雕像,经过我的精雕细琢,他渐渐凸显出完美的轮廓。他绷紧颤抖的肌肉,高亢嘹亮的惨叫,撕心裂肺的挣扎,狰狞可怖的表情都让我激动得落泪。甚至从他大腿流出来的废料都填满木地板缝隙,像大树盘出地面的根系。
我专心致志地雕刻,兴奋得声音颤抖,虔诚地跟我的艺术品对话,“你想埋在哪里?我给你准备了白色的皮毛大衣,到时候就说你是一条萨摩耶。工地?还是山顶?”
创造艺术品最遗憾的一点在于,艺术品相对于人来说都是死的,他们不会说话,如果会说话,那么他们的建议是创作者最想要的。但就算他们在濒死的边缘挣扎,拼命地张口想与你探讨对艺术的见解,也是徒劳无功。你的创作是否有价值,你是否是个有天赋的,甚至合格的艺术家,他人的点评和指导必不可少。所以我请来两个观众参加我今天的雕塑艺术展,其中一个刚好到,他正把卧室门撞开,道出他今天的第一句评语,“淼淼!”
更新龟速前进,按我现在的作息来看,一个字概括,就是忙。每天11点半才下课,大家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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