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靠着墙,冷笑着看向脸色难看的裴赢州。
“听不得?”
随即夸张地啧啧两声,感叹道:“当初闻如许要傲气,卖屁股就能换钱,他不愿意,当了杀人犯。可是捅了贺定平一刀有什么用?贺家打声招呼,就能让人在里面玩死他。”
他观察着裴赢州的表情,猝然后仰着大笑,“他长得可不比水嫩的女人差,在牢里被人当炮架子,有什么稀奇。可是最让恶心的人是你。”
“当初,他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裴赢州脸上不见波澜,等贺川说完,用毛巾从容擦手,淡声道:“杀人偿命,那是他自己应该还的。”
贺川忽然没了笑,上下看他:“裴赢州你的良心呢?”
“今晚不是为了你,他会来这里吗?那个傻逼还一心想着你,我他妈就觉得恶心透了。”
闻如许嘴唇被碾磨吮吸,想到那颗落下的樱桃,果肉被捏烂的样子。耳际都是口水潮湿的交换声,他觉得太响了,而世界里安静得只有这种色情的声音。
或许外面都有人听到了。
闻如许从脖子到脸颊爬着如云霞的红,发软的手指轻攥住质感冰凉的西装。
突然,韩在野推开他,蔑他一眼,手背轻抹掉唇上的水渍,推门走出去。
落空的手指在半空中蜷缩,闻如许尴尬地揉了揉喉咙,深呼吸两下。闻
好似他就是这么倒霉,摇尾乞怜后再回宴会,裴赢州身边已经站着自己听到风声的未婚妻。
被贺川冷嘲两句,闻如许便灰溜溜退场了。
而到闻如许出发那天,裴赢州独自驱车去了机场。
在人流如织的大厅,他竟然找到了孤伶伶的闻如许。
没有托运的行李,单薄的双肩背着一个包,正在自助机前取机票,头发长长了些,侧脸依然文弱苍白,唇角平平轻抿着。
裴赢州没有明白,一直不够快乐的闻如许,每每面对自己的笑容,花费了多少的力气。
敛了眼底神色,裴赢州走过去。没人送行的闻如许一惊,随即又缓缓笑起来,觉出一点惊喜,“你来送我么?”
在快餐店买了两杯美式,彼此端着站在安检口,裴赢州问他:“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闻如许说:“你很忙嘛,林萝也不会高兴我再找你。”
在裴赢州的注视下,他喝了口有些烫喉的美式,好声好气说:“再说,你不是觉得恶心吗?”
裴赢州表情未变,手里的纸杯却微微变形,指腹也被烫到了一般,有种十指连心的痛感。
相顾无言,闻如许三步一回首,最后就要头也不回地排进安检的队伍,裴赢州上前,一把抱住他。
这是比那天当着一众朋友的面带走闻如许还要出格的举动,但裴赢州不计较。
他的手也真的抓疼了闻如许,清冷声音绷紧,在闻如许耳际滚烫而颤抖:“那天我在机场等了你八个小时。”
闻如许表情凝固片刻。
那晚,他看着闻如许动人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小桃,我们结婚吧。”
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闻如许注视着他,又靠回去,最后轻声说:“好。”
只是在约定好的那天,飞机一班一班的起飞,游客离开又换新,直到天色初明,裴赢州一身萧萧疏冷,独自走出机场,将平时用的手机开了机。
铺天盖地的消息瞬间汇入。
——裴胜痛心疾首的警告,贺定平突然的死,还有闻如许骗人的爱。
一切都太晚了。
他明明该恨透了这个骗子,却在四年后,原地踏步一般,再次心甘情愿落入闻如许如糖似蜜的陷阱。
“一周后,我在内华达说好的地方等你。”
裴赢州松开闻如许,眸色深沉,拇指重重擦过他的嘴唇。
闻如许浑浑噩噩坐上飞往纽约的飞机。
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中,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好像是一下把他这四年过了个遍。中途几次醒来,后颈都有阵阵冷汗,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还有两个小时抵达目的地时,飞机遇到南下的季风,飞机一阵颠簸,广播了几次让乘客不必惊慌,但机舱里仍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恐慌。
当闻如许身边的亚裔摩擦着家人的合照,他看着舷窗外机翼末端的阴云,心中一阵茫然。
他和家人的合照都遗落在那间被拍卖的房子里,银行清点时当作无人认领的垃圾扔掉了,最后两张贴身带着的念想,也在监狱和人打架后,被人烧成灰烬。
在所有人都在祈祷时,闻如许放在膝上的十指和握,跟着闭上眼,在心底默默呼喊。在识海中,感觉有无声的回应浸润了空气,随阳光落在这万米高空。
在纽约学习一周后,闻如许向公司请了两天假,说是要去拉斯维加斯赌钱。
他一无所有,如何冒险,如何豪赌,就是死了也不赔。
第19章
闻如许早到了一晚。
夜里的拉斯维加斯像五彩斑斓的成人乐园,闻如许在街上走走停停,轻易就找到全年无休的Marriage Bureau。
他浏览了登记流程,发消息问裴赢州有没有预约。
裴赢州很快打来视频电话,人正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而闻如许站在夜里红色的霓虹灯下,身上有层光,像是暖的,眼底有层软软的膜。
最后挂电话时,闻如许问他:“你会来吗?”
裴赢州透过镜头看着他,说:“当然。”
挂断电话,裴赢州敲亮电脑,检查邮箱里的行程单。
是今天晚上的飞机,抵达时也是在晚上,但那时候登记处还没有关门。
关掉页面,他好似无所触动地继续处理着今天的工作。
但在浑身似滚烫的岩浆在悄无声息游走,和闻如许短暂的对话一遍一遍出现在脑海里。
他不是不知道,闻如许哪些说想他、说期待、说喜悦的话,都半真半假。
可是就像闻如许利用他的感情一样,他不过也是要利用闻如许心底的软弱。
闻如许从小身边就医生、保姆、司机等等,看着有很多人,但大概是时常被一个人留在家的缘故,闻如许一直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孩。
他在七岁时离家出走,留下信,一个人带着指南针寻找去父母公司的路。
然后在两百米不到的裴家后花园被捡到。
“太远了,我害怕。”小如许又娇纵又胆小,“路上会有坏人。”
裴赢州送他回去,见到闻人旻抱起他时,他枕在父亲肩上,偷偷擦了眼泪。
以后闻如许越长大越骄傲,也交了很多的朋友,每天都很忙很快乐,再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催着父母回家,更不会轻易软弱掉泪。
但和他一起长大的裴赢州知道,不管是张扬恣肆的闻人如许,还是现在委曲求全的闻如许,他最想要一直都没变。
他太想有个家了。
家人的意义远超闻如许想做的一切。
裴赢州最后看了看闻如许发来的地址,按耐住心头的热意,遥看窗外街景,心绪已然跨越山川大洋。
——他知道他就要抓住闻如许了。那个嘴里都是骗人谎言,也总是强颜欢笑的闻如许,最后降落在他这里。
闻如许在接下来的等待里无所事事,在威尼斯的一间bar里独坐了近三个小时。
陆续和他拼桌都是游客,其中有一对沿州际公路蜜月旅行的情侣。听他们的谈话,计划要把西部几个州的结婚证都领一遍。
两人得知闻如许也是过来领证,离开前把附近教堂的广告都留给他,还推荐了其中物美价廉的一家,说带上新娘的捧花都只要60刀不到。
闻如许虽然没有新娘子,也对这场婚姻没有憧憬,但笑笑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继续坐在原位时,饮着牙买加红啤,翻看那些广告。
本来结婚,对他而言就像是有人问他要不要搭顺风车,他正好累了,就答应了。
那些隐约自己不喜欢的感觉也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看着看着,闻如许发现自己没有想的那么无动于衷。
此时是距离裴赢州过来的最后两个小时。
喝了许多酒的闻如许把这些小广告扔进包里,结账离开。
外面天色已经有了朦胧的灰色,闻如许去就近的赌场,把身上的现金都换成了筹码。
赌场装潢复古奢丽,天花板是绚烂的巴黎天空,到处都营造出醉生梦死,让人忘记了时间。
闻如许没认真玩,手运也差,手里的筹码不剩几个的时候,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又觉得过得太慢。在一桌人少的百家乐前停下来,要玩最后一把,就去约定的地点等人。
一开始闻如许没注意开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后来发现与那个他隔着半米的男人推出筹码的手很好看,微醺的眼眸停留了两秒。
五指修长,有一种骨节分明的力度美感,腕间有着一块昂贵的腕表。
因为这个人大方的出手,这桌渐渐聚集了看客。
而闻如许几把后,输得精光,痛快下桌离开。
刚站起来,就被一只手扣住腰,顺势带过去,没了半米的距离,和男人贴着,过分亲密像是一对同性情侣。
“手有够臭的。”韩在野手放在他腰上,扔筹码时表情寡淡。
闻如许脸一下就红了,细白的手指在绿色桌绒布上蜷缩。
最后散客都不玩了,就看韩在野一个人和庄家对挑。
当英俊高大的亚裔男人开出同花顺,半个赌场都欢呼起来,甚至惊动了赌场的安保,迎出来将韩在野和闻如许团团保护。
闻如许想不明白为什么就遇到了韩在野。
脑袋在上了头似的混乱中,想走,又走不了——腰被韩在野用不由分说的力度抓着。
而韩在野像旅途意外遇到的熟人,寒暄两句,拿赢的钱请闻如许喝酒。
闻如许不答应。
下午九瓶红啤的酒劲在这个时候已经渐渐上来,赶走病态苍白的淡淡坨红出现在闻如许脸上,他摇头时头更晕了。
“喝这么多?怕晚上和裴赢州玩得不尽兴?那便再陪我喝点。”
韩在野拽着他往前走,不喜欢闻如许的拒绝,内手肘绕着他的脖子,生生把他拖进房间。
面对面时,韩在野看上去平静,给他倒上酒,语调淡淡睡着让人背脊发寒的话:“把你送这么远,就是不想你眼巴巴往姓裴的跟前凑,这下给你们他做了顺水人情,方便你们结婚了。”
他好像什么都一清二楚。
闻如许声音僵硬:“你怎么会知道?”
韩在野不答,抬下巴示意他拿起桌上的酒,然后和他碰杯:“恭喜。”
闻如许捏着酒杯没喝,手指暗暗攥紧。
韩在野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酒,坐到冷心冷肺的闻如许身边,掐着他的嘴,灌他酒的动作算得上粗鲁,洒出的酒将衣服前襟打湿。
咽下大半杯烈酒,闻如许呛得直咳嗽,又被箍着下巴,韩在野含一口酒,吻下去。
火辣辣的酒精烧着喉管,闻如许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鼻息间连韩在野落在他脸上的呼吸都带着灼人的酒意,唇舌和人难舍难分地交接吮吸。
韩在野听他没力气地让人滚,隔着双臂的距离俯视他,“自己都不当一回事,还想别人尊重你,你配吗?”
闻如许眼前有迷幻的小光斑,看不清韩在野的目光,还没有罢工的大脑听清了那句话,虽有些迟钝,但足够理解其中的意思。
说得也没错。
韩在野倒胃口地坐回一旁,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单手拢着火苗点燃。
闻如许呆呆坐起来,把滑到腰上的衣服拉下来,又揉了揉额角。
酒精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他再看眼时间,已经和裴赢州说好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这个时候裴赢州已经落地有一会儿。
那林萝的电话也应该打通,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联系他。估计也不会联系了。
韩在野在一旁吞烟,斜斜睨闻如许。
突然他扔了烟头,拉起沉默不语的闻如许,“不是想结婚么,我带你过去,看他来没来。”
闻如许抓着墙不愿意跟他走,韩在野直接把他抱出房间。大步走进与身上的气场十足十匹配,饱含香艳气息的城市。
晚上九点,韩在野帮闻如许向窗口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信息,拿来需要填写的表格。
“写啊。”
闻如许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愤恨问:“你还不走?”
“在我身上卖了那么多力气,怎么也得亲眼看着你如愿以偿。”韩在野把笔塞到他手上,噙着笑,和他鼻尖对鼻尖,“放心,他来了,我不会告诉他,你中意什么姿势,又喜欢男人怎么弄你到高潮。”
闻如许眼瞳颤颤,像是有水一样。
韩在野拿出他的手机翻看,目光顿了顿,嗤笑,“他就要到了。”
没给他看手机,食指点点表格,催着他赶紧。
被韩在野驱使着指挥着,闻如许感觉自己渐渐在这种冷酷的威慑下冷静了下来。
就算被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撕碎的尊严和骨气又能挽回吗?
闻如许控制着心慌,深呼吸,在膝盖上认真填写信息,还用了上学时为了好看专门学的花体。
看他花里胡哨的笔迹,韩在野眼底冷冷的。等他停笔,抽走表格,帮他核对信息,又在纸上唰唰写两下,去了窗口。
闻如许坐在位置上,揉着太阳穴,时不时看向门外。
裴赢州会来?
就几分钟,没等来裴赢州,韩在野用纪念卡挡住他的视线。
闻如许艰难辨认了一下,问:“什么?”
“这是教你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步骤,这是收据,这是结婚纪念卡。“韩在野一一解释,最后把白色卡片翻过去,手掌搭在他肩上,饶有趣味地给他翻译卡片上的话。
闻如许木木听着。喝得太醉,在韩在野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对措手不及的意外迟钝,但慢吞吞地意识到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所有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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