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许理解裴赢州作为一个直男的反感,小心翼翼看他,“不说了。
裴赢州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讪讪一笑的嘴唇上,血色不足,但形状漂亮,看上去会因为亲
吻、亵玩变得很柔软。
忽然想起订婚宴那天听到的传闻,裴赢州一时竟觉得恼怒,“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正在喝水的闻如许讶异看向裴贏州,继而润红的嘴唇勾起:“没做什么。要是真的有人对我做了什么呢?”
裴贏州沉默着,放在膝上的手在他不察觉地时候已经握成了拳。
闻如许似乎为这个玩笑真的笑了,用菜谱挡住脸,靠在椅子上发笑,最后揉掉笑出的眼泪,笑意阑珊地看着裴赢州:“怎么了?”
裴赢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深沉的视线从他微泛红的眼角移走,惜字如金地不再开口。
裴赢州是个倨傲又讲原则的人。之前他答应让无处可去的闻如许有地方住,带回家不方便,但也没让他去住街边的旅店,把自己名下的一套公寓借给他。
“好漂亮,你不怕我这个废物赖在这里不走了吗?”
“你要是喜欢,明天就可以过户给你。”
“就当作分手费,两清了是不是?”闻如许精明地摸摸下巴,“不可能,我说了要在你身边待够三四年。”
裴赢州平静无波地点醒他:“闻如许待在我身边有什么用,就是十年,二十年,也改变不了什么。”
闻如许笑笑,说:“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啊。我在牢里的时候,想你想到,嗓子喊哑了,眼睛哭痛了,也见不到你一面。
裴赢州看他表情冷漠疏离,是不想不再多留。闻如许飞快地抱了他一下,很快到退两步,笑眯眯和他再见。
在回家的路上,裴赢州一个人坐在后座闭目似在沉思。片刻后,他打开车窗,让冷风灌了进来。
吹了许久,鼻腔里都有些许雪末冰凉,但他仍闻到一股不属于这辆车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一直萦绕在鼻尖,裴赢州恍然回神。
这是闻如许刚刚那个短暂的拥抱留下的。
嗡——
裴贏州拿出手机,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来电,在座椅下捡到闻如许震动的手机。
崭新的,连手机壳也没有。
工作和闻如许的一顿饭已经让时间不早,不管是回去把手机还给闻如许,还是替他接这个连备注都没有的号码都不合适。
但对方很有规律地三分钟一来电让他不耐烦。
第五通牢电一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又有压迫感地,“许许。”
暧昧的时间、暧昧的称呼,连腔调都像是把这名字在唇舌间含热了才吐出。
裴赢州顿了顿,牙根微松,不客气冷声问:“找.他什么事?”
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对面的男人直接挂了电话。
收起黑屏的手机,裴赢州让司机掉头,直接回家。
当晚,林萝发现他口袋里多了一个手机。
“闻如许落我车上。” 裴贏州讲遇到闻如许的事简单提了一下。
上次那一出,他们虽然吵了架,但最后裴贏州还是让着她,还提出让她住过来。
现在正是小意柔情的蜜月期,林萝不怀疑态度坦然的裴贏州,也不把闻如许的小把戏放在心上,只是很好奇,“赢州,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上次你没给他钱是吧。这手机挺新的,他刚出狱,又哪里来的钱?”
“他找到工作了吗?
裴贏州对别人的事不慎关心,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双臂抱着她的腰一举,吻在软如酥手的女人香里。
另一边。
今天又是挨冻,又在车上险些窒息,闻如许七零八碎的身体已经非常难受。
久未住人的房间还没有暖起来,而体力不支的闻如许扶着沙发坐下,想休息,在寒冷中,眼前的黑暗就渐渐交叠。
就这么在沙发上躺了半夜,闻如许才突然惊醒过来。而一时眼球血压过低,双目里仍旧是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
闻如许慌了,在半空里摸索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特别怕幽闭的空间。
今天下午他上车本来只是太冷,没来及的开口司机就把车里的灯关上。
在裴贏州过来前,那个司机大概以为他是毒瘾发作,直接锁了车门下车。
在眼睛能辨析灯光的十几秒里,闻如许膝盖撞在玻璃茶几上,本来腿上就不灵活,直接摔在地上。
吸着冷气爬起来,闻如许忍不住站到路过的落地窗前。
外面灯火如昼的城市像是好久不见,闻如许着看了很久,最后自己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地笑了笑。
第8章
裴赢州在第二天下午来找闻如许。
闻如许打开门,脸上是掩藏不住地笑意, 叫他的名字也如看他的目光一样,透着温柔。
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昨天那件高领薄毛衣,双臂修长细瘦,脸上是不健康的白皙。
裴赢州将昨晚落在自己那里的手机还给他,像是拿回了一个烫手山芋,闻如许脸上不见失而复得的欣喜,反而笑容变得勉强,“原来是落在了你那里。”
裴赢州说:“昨晚不小心打翻了水在上面。”
闻如许捏着黑屏开不了机的手机,像是如释重负勾起唇角,然后期待地看向裴赢州,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裴赢州摇头,让他穿上外套跟自己出门,,因为林萝要请他吃顿饭。
闻如许看不容置喙的裴赢州,沉默换上外套和他出门。
在下车前,难得的,裴赢州对一路沉默的闻如许说:“她不会做什么。”
裴赢州这句话其实并不正确,他的女朋友虽然是识大体的大家闺秀,但也是千宠万宠的大小姐,从学校到工作都备受追捧的女神,有自己的高傲和原则。
对闻如许这样的人,她实在很难和善起来。
况且,感情和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林萝的朋友也提醒过她,闻如许长了那样一张脸,看谁都深情不悔。这也是闻如许的危险性。
当裴赢州中途被也在这里聚餐的朋友叫走,林萝便开门见山地让闻如许开条件。
有钱,还有美国那边准备好的学校。
闻如许没钱,也没学历,这两者都是他想要的。
闻如许没说话,林萝纤细白嫩的四指将一张卡推到他面前,说这是他最多能拿到的,就是裴家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多。
“怎么会没用,你不是很缺钱么,有钱你就可以拒绝你不愿意的事。”想到那部不是一贫如洗的闻如许能承担得起的手机,林萝嘲讽一瞥他此时不为所动的脸。
闻如许只摇头,或者说不用了。
林萝等得不耐烦,她不客气说:“闻如许,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是真的怕你脏了我的家。你不识好歹,我以后也不会客气。”
闻如许将筷尖搭在簪枕上,开口:“你赶我走,我也走了。这么长的时间没去找他,昨天才遇到,今天你们两个就着急请我吃饭。这么怕我。”
林萝一愣。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就像赢州怕我一样。因为之前你们分手那次,他和我在一起,你的未婚夫是我的前男友。”闻如许低头,眼睫形状细长又妩媚,优美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划着,“他不是不喜欢男人。你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哗——
上次一杯水不够林萝解恨,这次也是。
闻如许轻轻偏头,朝他丢过来的杯子从旁飞过,砸在后面的墙上,咚一声,重重的落在地上。
闻如许撩起眼角看向林萝,乌黑的眼底丝毫没有之前软弱,压低声音,“这就受不了了?”
展开膝上的餐巾,擦掉脸上的热水,闻如许才看向花容失色的林萝,从座位上离开。
闻如许去了这一层的公用厕所,想等一会再回包厢。他心里清楚,刚才脸色苍白的林萝不是被自己最后一句话唬住,只是在怕他这个坐过牢的杀人犯。
但要是知道今晚的嘉夜这么热闹,他一定不会从包厢里走出来。
燕市就这么大,遇到熟人是迟早的事。况且那天在裴赢州的订婚宴上,贺识会被安排坐在他身边,也不是巧合。
他曾经的朋友们很多都知道他出来了。今天林萝要在这里见他的事应该也早就传开了。
所以抬头在镜子里见到了熟面孔,闻如许倒是不吃惊,只是贺川那一巴掌扇得他很疼。
闻如许脑袋嗡嗡作响,嘴里尝到血味。
贺川将他的头撞在盥洗台上,闻如许眼前一黑,在冷水里看门口站着的那些人,模糊失真,有种似曾相识。
那些堵着门的人,漫不经心分散香烟,嬉笑着看被打得像狗一样的闻如许。
这里的动静在同一层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只是一直没人敢站出来管这群得罪不起二世祖。
有人叫来了经理,这群天不怕地不怕地少爷们,夹着烟一指其他人,示意退开,笑嘻嘻说:“我们有分寸,让人去把监控关了。”
突然有人变了脸色:“裴少。”
面沉入水的裴赢州快步流星走来,一把提起贺川。
一身酒气的贺川微喘,歪头邪笑对上裴赢州怒火中烧的双眼,“不管他么?要死啰。”
一把将贺川推出去,裴赢州转身去扶半身都湿透的闻如许。
他脸色极白,抓着瓷砖的手用力过度,呈现青白色,脸色没有了冷水的冲刷,一道新的血水缓缓从他下巴滴落。
裴赢州脱下西装压住伤口,呼唤像是已经失去意识的闻如许。
林萝站在人群外,握紧了手心,——她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当她跟着裴赢州一起赶过来,因为裴赢州冷沉的脸,心里惴惴不安。
贺家是这里的老板之一,朋友让她把地点约在这里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事情会闹这么严重。她现在也怕的,不仅是发生的事让裴赢州对闻如许的愧疚更甚。
——闻如许当初捅死的人可是贺川的亲爸。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里,裴赢州抱着闻如许阔步、头也不回地从她身旁走过,林萝站在原地脸色遽然一白。
在去医院的路上,闻如许眼瞳渐渐有了光,是醒了过来。看裴赢州异常难看的脸色,青白的眼睑眨了眨:“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闭嘴。”裴赢州一时心烦意乱地瞪他一眼。一路上按住他伤口的手没松开。
到了医院,闻如许包扎时,裴赢州才掐着眉心联系林萝。
十多分钟的电话结束,裴赢州脸色不虞转头,看到闻如许坐在不远处安静的等他。黑发很短,脸更白,怀里抱着他的衣服,头顶的白光落在他文弱清致的脸上。
闻如许把外套还给走过来的裴赢州,抱着手臂。
他的外套留在了嘉夜,身上的衣服是刚刚让司机在附近买来的,有些大,显得人更瘦。
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去接林萝吧。她今天可能很没面子。”
裴赢州将外套搭在嘴皮发青的闻如许肩上,说:“走吧。”
汽车停在裴赢州借给他的公寓楼下。
闻如许下楼时腿跛了一下,裴赢州扶住他的手,看向他不方便的左腿。
闻如许在原地蹦了蹦,说:“昨天撞在茶几上,疼死我了。”
裴赢州抓住他的胳膊,闻如许扶着头,朝他眨着眼睛:“我说头晕,你是不是还要抱我?”
裴赢州看他一眼,将他拦腰抱起来。
到了家门口裴赢州将他放下,眸光深得像是一片湖,是重逢后第一次,对他用温和到无奈的口吻:“小桃,出国吧。”
闻如许脸上窃喜的笑意凝固,沉默了很久之后,他轻声说:“我不想走。”
“我知道这样很难看,但是我没有办法。”
他抬头对他笑,眼底有细碎的泪光。
闻如许这样苍白的苦笑,蓦地触及裴赢州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时闻人家刚出事,树大招风的闻人家平时树敌不少,那时对他们落井下石的,就不乏曾经的朋友。而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闻如许在两个月前才过完他十九岁的生日。
什么都不懂的闻如许,每天面对新的债务、新的法院传票,每天战战兢兢被人指挥,短短一周,在媒体拍到的照片里,暴瘦如柴。
在他父母葬礼结束那天,裴赢州让他出国,剩下的事不要再管。
闻如许没有选择躲避这场劫难,他倔强得像是不知者无畏,又勇敢得是要报仇。
在闻如许被人灌得烂醉的那天,要不是裴赢州及时赶来,他就已经被送到准备好的酒店房间。
回去的路上,面对裴赢州的训斥他沉默听了很久,而裴赢州也再次提起让他出国的话。他终于睁开眼,像是没有喝醉,从车窗与裴赢州对视,梦呓一般问他:“裴叔叔也赚了我们家的钱,是不是?”
那么多天的压抑与忍痛,好像还在替他考虑,闻如许问得平静,用词也尽量不残忍。
那次也是裴赢州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哭。
裴赢州至今还记得,那时闻如许泪流的眼睛那么清亮,甚至照见看到当时突然害怕的自己。
当时闻如许也这样苦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回忆带着刺痛,莫名情绪更加强烈,裴赢州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
闻如许呼出一口冷气,白雾散尽,他问:“赢州,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影子游戏吗?”
裴赢州波澜不惊地眼瞳微颤,因为闻如许突然的拥抱,垂在两侧的手臂僵硬。
“什么是影子游戏?”
“影子不会说话,也不管我们在不在意,总是在我们身边。以后你当我的影子,一直跟着我。”
闻如许抬起头,彼此在他们从未有过的距离注视,连呼吸都若即若离,唇间只有一线光,低头就可以吻到彼此。
闻如许虚弱地对他笑笑,眷恋地靠近他的肩膀,“别推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就算看不到也没有关系。”
明明知道闻如许一直把他的同情当作筹码,裴赢州也可以继续漠视他,但是他抬不起手去推开身上真的像一团轻飘飘影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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