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终于扒开砖块拿到盒子,顾恒之大喜,抖着手将随身的钥匙插入锁口,果然卡哒一声,盒子开了,他抱着盒子兴奋得战栗,赶进密室里去找苏曳,石头提着弓箭出去时已然来不及了。
院中战况焦灼,已经有黑衣人陆续倒下,长安,顾临之和裴然都被分开围困在院中的不同角落,黑衣人知道他们合力能杀出重围,在缠斗间将三人分开了,打算各个击破,顾临之闪身退开对方袭来的刀,又旋身往对方下盘刺去。
他背后被划伤了好几处,白日里黑衣人空出了休整时间,但他们三人精神却一直吊着,在翻找东西的间隙里抽空小憩,身体已经有透支的倾向,如今都靠着增加药丸的用量支撑。
裴然手已经有些震动,醉仙居的酒他喝了一年多,至今没有太大影响全然是因为他强健的身体素质,但这两日已然到了疲惫状态,苏曳闭关拆解成分前给他们的药丸起了作用,他才撑住了这几夜的强袭。
刀剑撞击铿锵作响,他旋身成钻,撞开对方的刀,往黑衣人心脉狠力钻去,在捅穿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心脏时被对方转手的刀划破肩处,又迅猛抽出剑来抵挡身后的刀刃,这些黑衣人仗着数量前后夹击,想尽办法要将人捅个对穿。
长安左肩已被捅穿,他执着宁致远的破风剑势如破竹,连杀两人,剑刃上的血在厮杀间滑落,又很快没入对方的身体,宁致远陪练时的进攻角度比黑衣人更刁钻,长安身形闪过,剑术在几个月的苦练中进步飞快,在浑身力竭的战栗中手却稳如磐石,眼神敏锐嗜杀,他被激出汹涌杀意。
黑衣人不防小小年纪的少年郎竟如此难缠,都往他的方向聚拢,长安在最后两人夹击而来时执剑挡开身前的刀锋,力道重得竟让对方脱力失手,他身边全是刀光剑影,耳边仿佛响起了吃人林的狼吼声,紧拧双眉直刺黑衣人喉口,破风剑当喉穿过,黑衣人喉间发出诡异嘶哑,却被剑迅猛抽出的力道带得往前跪倒。
长安紧执剑柄往后旋去挡住背后同时刺来的刀刃,本是位置正好,对方却迅速下移,速度极快,顾临之和裴然已然抽不开身,长安身体震颤,他知道这一下挪不开了,电光火石之间抽回剑身,在黑衣人刀刃刺入右腹时猛力将剑往后对准心脉方向刺去,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应声倒地。
顾临之和裴然脱力地持剑撑住身体抬眼回望时,长安已将剑狠力从对方心脉拔出,黑衣人瞪着眼往后倒下,长安身形不稳,将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
他抖着手将剑锋抵在地上想撑住身体,小腹的刀口在往外冒着血,长安有一瞬间的失神,平静地听血液不断流失的动静,颤着身子往前倒去,手里却还紧握宁致远的破风剑,在被黑暗彻底吞噬前,迷糊间听见有人在唤小六,他想起了远在南临的宁致远,师叔......
第五场夜袭终于在血淋淋的凌晨结束了。
苏曳大汗淋漓地解完毒药的配方,正好配完解药,和顾恒之同时听到院中传来惊呼,起身赶出去时看见林惊晚抱着周身淌血的长安,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面色苍白的游序,顾临之和裴然抱不动人了,虚弱地紧跟在后面。
苏曳赶忙上前,接过人的时候被周身腥味冲得拧眉,这种情况下失血量这般大,苏曳面色疲惫,却被长安周身冰冷的触感惊得心沉,吩咐顾恒之赶紧着人去备热水,让石头把先前带着的药丸和针包拿过来,落针抢救时还不忘吩咐,“东西都齐了,如今正是凌晨,趁着下一波黑衣人还未赶到,将东西送去南临给致远,现下一刻也不能停下!”
顾临之正想开口,身边裴然却抢先又吞了三颗药丸下去,强行压下喘息,伸出手来,“东西给我吧,我擅藏匿,对方的人不知何时赶到,又一直紧盯着顾家,要紧着从信都溜出去由我来再好不过,快马加鞭赶往南临,我尽力在明日找到师叔。”
顾临之坐在床榻不远处歇着缓劲儿,彻夜赶路不眠不休的林惊晚两人闻言,游序忙示意他要去,裴然刚历一场缠斗,看着太累了,却见裴然摆手示意不用,他们夜间还有硬仗要打,途中若撞上前来的黑衣人,裴然躲藏的本事会派上用场,他稍歇一会儿,待到药丸起效之后步履不停地走了。
石头和顾恒之忙完都在屋里坐下,等着苏曳的指示,顾临之绷了几日的弦稍松一些,咽下两颗药丸,他手抖得厉害,林惊晚要了些热水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在处理间都缓松了点精神,顾临之清了清嗓,“你们怎么过来了?”
游序眉间深锁紧盯着浑身是血的长安,闻言轻叹一声,“夜袭的黑衣人不对,数目第一夜去了八人,第二夜只增了两人,我们在缠斗间总觉得不对劲,淮安与南临距离太远,对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将黑衣人尽数放倒之后,师哥便催着我和师兄赶来信都,他暂留祁家观察情况,待这两夜确认祁叔叔他们安全之后他再启程赶过来。”
苏曳吩咐石头用热巾给长安暖着凉透的手脚,一边施针紧急止血,快速扔了一包药粉在桌面,长安的情况不太好,他抽不开手,额上冒着冷汗,在落针的间隙交待,“我当初匆忙赶路,带在身上的药材不多,顾兄中毒的那张配方我稍改动了,手头的药材虽刚好都能用上,但缺了味剧毒药引现下也凑不齐了,这药粉和水沾在刀口,割伤了人毒性发得猛烈,能让人立即陷入幻觉,虽不致命,但里面有烈性麻药的成分,短时间内可以影响对方的行动,南临那边该差不多了,苏醉虽狡猾,功夫却不如你们师叔好,已经五日了,最迟也就这两日的事,对方攻势猛烈,我们得想办法撑过这两日!”
第42章 苏醉
廿七日,南临。
寻了好几日的身影在转角处衣角一飘就消失了,宁致远正色着闪身过去,情况有些棘手,若只是单独找人他费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但跟了几日总在关键处有死士来扰,待处理完死士人已经不见踪影。
苏醉将这场角逐当做游戏,他知道躲不过宁致远,索性悠哉地在南临周围晃荡,领着人到处跑权当消遣,苏醉不将生死当回事,他的人生信条除了制毒便是找乐子,喜欢游走于生死边缘看人心乱如麻,难得来了一个这般有趣的,又有死士可以牵制着,他兴奋得快意。
宁致远从昨夜便开始有些焦躁,对方派来的死士数目一直在变动,他直觉信都一定是出事了,离开时特意留下破风剑给长安是为求个心安,但时间拖得越长,他便越发焦躁,必须要尽快抓住苏醉结束这场游戏了。
已经入夜了。
裴然同一群黑衣人擦身而过时谨慎地融进夜色里,这是他多年习惯,能将呼吸和心跳速度控制到最低微的频率,他急于赶往南临,此时不宜再出纰漏,顾家几个师兄弟的性命如今悬在他手里,需得沉得住气。
待确认人已有些距离,他闪身加快速度,心绪却迅速下沉,今夜人数增多了,南临同信都的距离是两日,他挑了最险峻的捷径尽量将路程缩短半日,没命地疾驰,到了南临之后根据师叔留下的记号很快就能找到人,人影在斑驳树影间穿梭,掠过的速度带起了风。
第六场夜袭开始的时候,长安已经起烧了,苏曳和石头一直寸步不离地紧着情况,长安身上的伤口太深,一挪动血便止不住,身上插满了银针止血,他靠着药丸吊了好几日的精神,幼时的体质没打好底子,肩处和小腹的伤口又捅得太深,将绷紧的心弦催断了,苏曳不能在此时有任何轻慢,只能守在房里。
顾恒之将证据交出去之后便拿着游序从祁夙那儿带来的弓弩一并出去了,守在房间不远处,短箭上都淬了毒,如若顾临之他们招架不住攻势,又有黑衣人往房间的方向过来,他起码能靠着弓弩抵挡一阵,给房中治疗的苏曳腾出应对的时间。
铿锵的撞击声没有停歇的时候,顾临之已是强弩之末,三个人都已经好些日子没歇息了,谁如今若松懈下来,都会即刻轰然倒下,顾临之需得靠着肩背上伤口的疼痛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夜间本该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死士特意挑在这个时辰不断地涌入人手,变成了车轮战,没有停歇的时机,只有无止境的强袭。
今夜的死士人数众多,来了有十余人,南临的贵人似乎已经等不及,在腹背受敌的焦躁中越发狠戾,派出的死士已经死伤大半,今夜就要凿下最后一击,彻底将顾家击碎。
来人中有一个是领头人,出手招招致命,几个人将林惊晚和游序团团围住,有好几个黑衣人不妨今夜刀口淬了毒,陆续倒下几个之后他们便小心地避开剑刃,攻击都往腰腹,肩处和腿脚上去,游序和林惊晚很快在群起而攻之的攻势下被强行分开。
前后夹击之下游序的肩背已经被汗血湿透,他紧紧握住剑,在抵挡间被黑衣人的刀从上劈下,只能闪身往旁侧退去,却不妨脚下踩到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往后稍踉跄了一下,游序心道不好,对方却已经找到破绽,挥刀猛力砍下,力道重得要将人劈成两半。
林惊晚猛地在夹击之下飞身跃起,腰身翻转间将手中的剑迅猛甩出,直插游序身前黑衣人的心脉,落下时手中已无兵器,落地挑起散落在地上的刀,却被领头人一刀直贯胸口,林惊晚电光火石之间稍欠开身,刀便直直捅进左肩,一时痛得林惊晚周身一震。
眼见领头人就要握刀狠力从伤口往下劈,却在瞬息间被飞来三支利箭直穿心脉,领头人瞪大双眼,箭上淬的烈性毒药几乎瞬时起效,周身僵麻立在原地,握刀的手松了力道,林惊晚抬刀又从前方刺入,领头人这才缓缓倒地。
林惊晚用刀撑身,喘息不止,回首往箭的来处望去,是高烧不退,本该陷入昏迷的长安,他脸上血色尽失,苍白似鬼,身上还扎着针,形容狼狈,在身体完全脱力下滑时被面色复杂的苏曳和石头扶住。
长安方才在施针时从梦魇中惊醒,意识模糊间听到外面的打斗声,紧攥苏曳的力道都将人握痛,外面战况焦灼,他虚弱间言辞急切,攥着苏曳借力起身,在苏曳要将他拍晕前盯紧了人,眼眶赤红,只说一句,“求你。”
苏曳知道此时危急,不能再激他,只好在身上几处穴道都封了针,又塞了一颗药丸进去,这才同石头扶着人靠在门口,长安在房门处挽弓时石头觉得他的魂魄都要跟着利箭一并射出,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撑到此刻,在开门那一刻动作迅猛得不像重伤高烧的人。
同另外三人缠斗的黑衣人不防一个如此形容的人竟还有这般攻击力,加快手头速度就要将人甩开,顾恒之手上的短箭已经在顾临之周围尽数射完,顾临之怒极,爆发出可怖力道抬剑格挡,游序和林惊晚也在力竭时强撑着回击。
正在逐渐脱力间听到巷口铁蹄踏地的轰响,紧接着又有人翻身从高墙跃入飞身落地,有些往院中的方向来,有人还闪身去打开顾宅大门。
苏曳和石头已经将长安小心扶回榻上,院中所有人被这惊变弄得错愕片刻,顾临之,游序和林惊晚惨白了脸色,若此时还有其他人手持续涌入,今夜顾家必然没有生路,下一刻便听到一声沉稳男声,“给我清理干净,敞开了杀!”
紧接着就是断续响起的抽刀声和闪现的光影,刀光闪到林惊晚脸上时,一个音色稚嫩的少年声响起,“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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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八日,午,南临。
宁致远挥动着已被血染透的铁骨扇,右手还执着从死士手中夺来的刀,在七八个人影间来回,迅猛间已经有两人被割喉倒地,苏醉戴着面具,靠在不远处的树下悠哉地喝着酒,他刚才在缠斗间往人群里洒了一大把药粉,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前来护持的死士。
他想看看宁致远能撑到几时,这毒起效的速度缓慢,后劲却足,他不要宁致远死,他要看宁致远梦魇缠身,在倒地时痛苦挣扎的形容,这是他的恶趣味,宁致远跟了他五日,他越瞧越有趣,这种出手迅猛,狠戾无情之人若是被幻觉折磨得生死不能会是何等的趣味。
苏醉津津有味地品着酒,数着宁致远倒地的时辰,死士已陆续倒地,没成想竟被护持的人放倒,宁致远眼神阴鸷,手起刀落,不出半个时辰,七八个死士已然全军覆没。
他扔了刀,身上伤口不多,周身却被旁人的血染透,收了铁骨扇挂在身上,望着苏醉的模样仿若杀神,他体内气息混乱,想趁着失控之前找到东西,苏醉却好整以暇地搁了酒瓶,“你追了我五日,说吧,为了何事?”
宁致远收起调笑散漫时瞧着格外冷厉,知道苏醉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也知道药效快翻涌而至了,冷着脸不跟他废话,“来取一样东西。”
苏醉撕下一层面具,又换了副面孔,挑着眉,“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宁致远运气杀人毒性会走得很快,可那些死士已然全部起效,他却还能神智清明,苏醉许久没找到这么好的乐子了,宁致远不想浪费时间,他要杀苏醉易如反掌,至今还耐着性子同苏醉说话,是因为他知道苏醉若不肯交出东西,定然有很多法子可以拖延时间,宁致远却不能再拖了,“你要什么?”
苏醉乐了,“爽快”,说着不死心从怀里掏出药丸,“你服下这个,同我待一个时辰,你花了五日追踪我的下落,还不惜杀了这么多死士,用一个时辰同我换,这买卖,很划算吧?”
若不是听苏曳说过苏醉的秉性,这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图谋不轨,苏醉这模样不像是要索命,他想深挖的是更要命的东西,是宁致远尘封多年的过往,苏醉多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磨,但他知道宁致远下手这般狠,近来身边又多了那人的死士护持,他定然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而来。
苏醉如同醉卧的蟒蛇,舔着蛇信要去碰豺狼怀里护持的东西,他喜欢将对方把柄握在手中,胜券在握的快意,果不其然,宁致远只拧了一下眉,便接过东西咽下,连眼睛也不眨,在坠入黑暗时手中紧握着铁骨扇,他时刻警惕,只要身边人稍有动静,利器就会即刻动作。
苏醉紧盯着宁致远,神情像制毒时一样专注,“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43章 梦魇
既是刀!又像糖?
宁致远的梦魇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久到他尚且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那时,他的出生是母亲乔玥噩梦的根源,而根源的始作俑者是一个男人,宁致远从来不唤他,哪怕他的功夫都是那个男人亲授的。
自宁致远记事起,乔玥便不太敢同他说话,男人管得严,不让她同孩子多舌,夜里宁致远总能听到乔玥房中传出哀叫和哭求。
初时宁致远以为是遭了毒打,因为他在听到动静的第二日再见到母亲时,乔玥身上都是斑驳青紫的痕迹,眼睛也哭得红肿,宁致远便问母亲为何不报官,乔玥却惨白了脸色,仓惶摆手让他不要去,一直哄着说只是摔伤,过几日便会消退的。
她会怕是必然的,男人特意选了处偏远僻静的院子,根本没有邻家的住户,他限制了乔玥的言行,呈现出可怖的掌控欲,乔玥在宁致远出生以前逃过两次,被找回来之后迎来了更重的凌虐,自那之后便一直很怕他。
男人平日里去武馆中教学生,夜里回来喝了酒,嘴里念叨着宁致远听不懂的话,半夜折腾乔玥的动静很大,他在这方面从来不避着宁致远,仗着人小不懂,宁致远责问过一次,次日乔玥没能起身,自那之后他再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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