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声此起彼伏响了良久,攻城军手被轰隆轰隆的炮击震得血肉胀裂,只能在士卒们到极限前,半个时辰换一批顶上。他们人数虽多却不能如此消磨兵力,田塍问:“将军,是同他们死撑,还是先撤退?”
魏尧看着前方城门,缓缓道:“不急,再等片刻。”
南蛮军在人数上占略劣势,如今两方僵持不下,最先撑不住的必定是他们。魏尧猜的果然没错,南蛮军的护具依旧是从前那套,盾牌在火石面前形同虚设,几轮猛攻下来,死伤只多不少,钱越也心急,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去城中营地传令,将南蛮王后派来的兵马调来两万,顾不得颜面,这一轮先撑过去要紧。
嘉州城门外突然多了一批军队,魏尧见目的达到,并不恋战,下令道:“撤退。”
直到大魏军散尽,钱越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他惊叹道:“想不到大魏也有这样的神兵利器。”
庆州驻地。
萧远忙着带人给受伤的士卒医治,魏尧带着赵旻等几个副将进了营帐内分析敌情。
赵旻道:“南蛮小人,果然不止区区一万兵马,先前瞒得那么紧,到最后撑不住了才搬来救兵。”
魏尧将头盔摘下放在一旁,说道:“嘉州地险,人马再多却施展不开,若同今日这样,不过是慢慢消磨,最后哪方兵马多哪方便夺得胜机。”
田塍道:“我们有六万兵马,人数上占优,只是白白折损士卒,虽胜尤败。”
“不错,嘉州城里究竟有多少人马还未可知,不可妄下定论,即使我军人多,也不能让士卒们死得如此不值。”魏尧道。
如今双方僵持不下,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赵旻问:“那现下该如何?”
“先派人去打探敌情,将敌军人数摸清,剩下的再做打算。”魏尧琢磨道,“他们用的火炮有些稀奇,田塍,捎信去北疆给梦北,让他联系北狄王宫里的细作,问问此事。”
赵旻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将军怀疑这些火炮是北狄造的?也是,北狄擅长此道,只是他们与南蛮关系什么时候好的这个份上了?”
魏尧不屑一顾“北狄王做事何来正当缘由,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田塍问:“这时传信,莫不是…”
魏尧颔首笑了笑,问赵旻:“让你带的东西呢?”
“哦,有。”赵旻到角落的箱子里翻找半天,寻出一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锦盒,缎面光滑,让人一看便觉得里头有什么稀奇宝贝。
赵旻将它递给魏尧,魏尧打开来,不是金银玉器,也不是珍稀摆件,而是一只木鸢。
魏尧没将木鸢取出,直接递给田塍:“用这个传信。”
田塍毕恭毕敬地接过锦盒,应道:“是。”
…
——
帝都晏州,宁府,天渐沉。
宁清回府时宁珂承进宫未归,他回自己屋里捎了信便出来,事情做完天已大黑,便不打断多留。出府途中碰见下人们冲冲忙忙地往一处赶,正巧遇上何伯,便抓人问道:“何伯,这是这么了?”
何伯惊道:“公子何时回来的?方才书房走水了,下人们都在救火呢。”
一听走水,宁清往书房的方向望了望,确实浓烟滚滚,火势逼人,便拉了林荣要跟上,何伯劝道:“火势太大,公子就不要去了,免得伤到自己。”
宁清一笑而过,示意林荣,两人及有默契地将何伯手里的两桶水抢到自己手里。
他道:“不必说了,当下灭火要紧。”
说完,主仆俩便往书房去了,何伯无法,又折回池子去取水。
宁清未到书房便闻到刺鼻的烧焦味中夹杂着火油的硝味,心下一惊,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难道他爹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只是宁珂承一向与人交好,他从未听说他爹有什么能上门放火的仇家。
书房火起得猛,好在被发现的早,后头又连着后园,有个大池子,灭火及时,不至于全烧干净,还留了个模样在。
宁清进了书房,房梁上还残留着余温,丝丝缕缕的烟气弥漫在书房内。四周都烧得面目全非,完全没了往日的样子,可见这把火有多猛,若是再晚些,只怕什么都不不剩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惊觉墙上有一奇怪之处,别的地方都被火熏的黑不溜秋的,唯独一个地方丝毫无损。宁清伸手摸了摸,有些光滑,看起来是个石门,应该是暗室。这可稀奇了,他在宁府生活二十几年,从不知道他爹书房还有这样的密室。特意建的石室,就是为了避免有朝一日像现在这般被大火吞噬销毁吧?
如此费心,暗室里究竟有什么?
这样的暗室,他不知道机关断然是进不去的,宁清迟疑地退后几步,一转身碰到了书案,被烧没了两条桌腿的书案本就岌岌可危,被他这一碰,整个书案都倒了下来,倒下时抽屉都被震了出来,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他伸长脖子看了眼,散落出来的都是些信件,由于放在抽屉里,幸得只是烧了大半。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一封被烧得只剩一半的信件上,红漆被火烤的有些化了,可依稀看得出原本的模样。
朱漆虎纹,这是…
他方要捡起来,后头就传来宁珂承的震怒的声音:“你在这做什么!”
宁清犹豫地转过身,看着他爹。
宁珂承对闻声赶来的何伯和林荣道:“都烧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让公子进来,赶紧带出去。”
“是是。”林荣忙去扶宁清,见他神情呆滞以为是被吓到了,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宁清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点头道:“好。”
宁清走到宁珂承面前行了礼,道:“儿子先回国公府,改日再来拜见父亲。”
宁珂承应了一声,转头目送宁清出去,也觉得他有些古怪,或许自己太多心了。
他往前走便发现了抽屉里散落出来的信件,瞧见那封朱漆虎纹的信赫然在列,不禁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要准备万字存稿下周二发,大概有三天不会更新了。
第41章 对战
书房被烧毁,宁珂承暂时只能在自己屋里处理公务。走水后次日,李蒙闻讯来宁府找他,言及此事,宁珂承从屉子里取出那封残破的信,置在书案上,两指并齐推到他面前。李蒙一看大惊:“这,这怎么会在…”
宁珂承略微偏头,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沉如寒潭。
“你查这戳的来历时已把信封带走了,没过两天,有一封相同的信出现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李蒙眼睛一转,将关系厉害理清,道:“这封信是别人故意放进来的。可若要给大人您泼脏水,为何还要放火?留着作证据,日后人赃俱获,有口也难辩。属下去现场看过,若火势再大些,整间房子都会变成废墟,那放信未免显得多此一举。”
“他要的便是这个,自然不会下手没轻重。”
起初宁珂承也想不明白这点,来放火必定是幕后之人察觉到他在调查此事,若担心书房里有其他证据,想毁尸灭迹倒正常。只是一点,既然泼了火油,为何不索性彻底将房子都烧了,做得这样不干不净看似与前头的雷厉风行背道而驰,可再仔细一想便都懂了。书房背靠水,门前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旦起火,不用多久必会有人发现,取水便捷,即使浇了火油也不过是多燃上一刻。
幕后之人明白自己如今还算安全,多半知道他在调查信戳的事,千方百计做了这一出,不为栽赃,旨在让他识趣,知难而退。那人是无声提醒他,相府都能来去自如,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放信,难保明日不是贿银或者赃物。那人仿佛在嘲讽他,弄死他的手段那样多,一次放过,绝无下次。他在明,敌在暗,实在被动。
宁珂承道:“他这是做给我看的,让我及时收手,莫要再插手这件事。”
“信戳一事属下也问了些人,都说不清楚来路。如今才刚开始,幕后之人已按捺不住,若再查下去,恐怕会危及大人。”查明真相要紧,可李蒙更担心宁珂承的安危。
“可若真知难而退,我就不是宁珂承了。”宁珂承微微一笑,显然已看淡这些,无所畏忌。他倒是想起另一事,“昨日宁清这孩子看到了这封信,我瞧着他神色有些古怪。”
李蒙惊道:“难不成宁公子也知道这事?”
“我猜想他在南疆调查粮草案时无意中被牵扯进来,或许还是与杜源有关。”
李蒙想起前两天安国公府的事,似乎能说得通,禀告道:“前几日安国公府遭了贼,刑部的黄均正在调查此事,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
“什么,安国公府遭贼了?”
“是,听说没偷走什么,黄均还差了一拨人调查,不过还未找到人。神出鬼没这一点与放火之人有些相似,若为的是同一件事,即便不是同一人也该是一伙,逃不掉关系。”
宁珂承点了点头,面露愁色:“宁清怎会牵扯到此事。”
良久后,他长叹一声:“从前他跟着太子读书,才华卓越,是一群人里的翘楚,我不喜,后来他流连茶肆酒馆,乐钟消遣,我虽训斥,心里反而松了些。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何苦让他也陷进来,倒不如像寻常世家子弟一般,平平无奇,却活的自在。”
李蒙知道大人这是爱子心切,只好劝道:“公子聪慧,天资难掩,既阻挡不得,不如默默护着。”
安国公府。
昨夜在宁府见到那封残信后,宁清彻夜辗转反侧。他一瞬间起过怀疑的心思,可仔细想想,这其中疑点颇多。首要的便是,如果他爹确实有这封信,必定早就知道其重要之处,怎会有暗室不放,放在书案屉子里。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那封信是别人放进去的,因为外人不知道书房有暗室,才只能放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正是这点让他确信,他爹与幕后之人无关,大概同他一样在差此事,被人察觉以此为警告。
宁清不免有些佩服起那人的神通广大,那人知道他爹在查此时便去宁府放火警示,怀疑他手里有信,便去安国公府夜盗,这样的底气实在令人叹服。他正想着过两日要不要去宁府探探他爹的口风,外头林荣进来传道:“公子,刑部的江吕文来了。”
江吕文,好像是时常跟在黄均身边的人,他来做什么?
宁清让传,起身去正厅见他。片刻后,江吕文带着一人,笑脸盈盈地进了厅,开口便是恭喜,让宁清一番不解:“何喜之有?”
“自从公府遭了贼,我们大人是废寝忘食,梦里都在惦记此事。”
不是说废寝忘食吗,还做得了梦?不愧是黄均手下的人,一个样的油腔滑调。宁清撇了撇嘴端起茶盏。
江吕文见他不说话,只好继续道:“大人让我们在公府周围调查盘问,属下们不敢怠慢,连日下来,果真发现了线索。”
“哦?”宁清闻言抬头看他,面露喜色,将茶盖盖回茶盏,茶盏放置一旁。看来黄均不是一无是处,他问:“发现什么线索了?”
见他有了兴趣,江吕文忙趁热打铁道:“那日公府是二更天左右遇贼的,正好更夫洪山那时在公府附近打更,属下已将人带来了。”
江吕文移开一步,他身后的人便映入宁清眼里。洪山看上去有些年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
洪山这把年纪从未与皇家贵族接触过,手足无措的,颤颤巍巍地打算跪下,宁清忙制止他:“洪伯,您这年纪可以做我祖父了,实在不敢受这大礼。”
洪山惶恐中被有眼色的江吕文提醒道:“将你见到的再说一遍给公子听。”
洪山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夜的情形,说道:“那夜小人在前街打更,记得很清楚,二更天,往常这时候街上除了我了无行人,只是那夜不同寻常,我听见了屋顶有异动,担心遇上夜贼,找了个墙角躲着。小人年纪虽大眼力却不差,亲眼见到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在屋顶疾走后,一前一后跳进一处院子里。”
窃贼一转眼便没了踪迹,极有可能是进了附近的府宅,这与宁清当时想的如出一辙。
宁清问:“你看清是谁家的院子了吗?”
洪山肯定道:“离得不是很远,小人看的一清二楚,是聚客斋袁掌柜的私宅。”
袁掌柜?袁虚?自从上次三王子的侍从在聚客斋暴毙,宁清已有几个月未去聚客斋,突然听到这名字一时反应不过。
他停顿片刻,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林荣,送洪伯出去,去库房取锭银子给他。”
林荣将人带出去后,宁清问江吕文:“袁虚的背景查了吗?”
江吕文心里暗喜,忙回道:“查过了,甚是清白,聚客斋生意一向红火,不少达官贵人都会去聚客斋,因而袁虚在帝都也有些脸面。”
“袁虚是掌柜,那主家是谁?”
江吕文迟疑了片刻,为难道:“这个已经在派人查了,还没结果,不过能开得起这样大的食府,此人在帝都必定算得上人物。”
宁清垂着头,左手食指敲着靠椅的扶手,思索片刻后抬头说道:“黄大人很是用心,替我谢过他,还请黄大人继续调查窃贼一事,有消息再来公府告知。”
江吕文笑着领命,又问道:“窃贼既进了袁掌柜的私宅,要不要把他叫来刑部问问?”
“嗯,也好。不过,虽然窃贼进了他的宅子,却不能因此说明他与窃贼有关系,毕竟是有脸面的人,在没有线索之前,还是不要为难他。”
江吕文拱手行礼:“是,属下明白,若公子无其他事,属下就先回刑部了。”
“去吧。”
林荣回来时,正厅里只剩下宁清一人,见了他便道:“去将陈总领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陈春峦听宁清大致说了方才的是,问:“公子怀疑袁虚?”
“是,不过没证据。”
“那公子为何不让刑部接着查?”
“刑部受制颇多,若袁虚的主家真有些来头,只怕黄均也挡不住,既然让他们查窃贼便纯粹些,只查这个,别的我也不放心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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