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狐狸让躲在蒿草丛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平民站起来,放行了。轮到第四个女人的时候,三狐狸伸手了拦住了她,说:“我还没检查完。”
“算了,老三,让他们过去。”季垚摆了摆手。
三狐狸没听季垚的话,他让女人把手抬起来。这时季垚看见那个女人藏在长袍下面的手里拿着红色的按键,她的拇指正按在上面。季垚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大喊了一声“老三”之后,女人马上按下了按钮,一声爆炸的巨响把季垚的声音淹没了。冲击波震得他飞出去了几米,烈烈的黄沙裹着白乎乎的灰尘在他身上厚厚地盖了一层。
爆炸结束后,季垚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抹掉脸上擦伤后流下来的血,朝被烧得焦黑的那块地奔去。四狐狸大喊着三狐狸的名字,但三狐狸已经被炸得不剩什么了。烧焦的、黑漆漆的土地上留着一个大坑,四处散落着一些布条,不知道是那个女人的,还是三狐狸的。
季垚弯腰在一堆泥土里捡起一串银色的链子,下面挂着被灼黑了一半的金属牌。这是三狐狸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上面刻着他的真名——谢沛鸿。
在这件事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军士长找到季垚,说上面来了命令,要把负伤的六狐狸调到埃塞俄比亚去。事实上,六狐狸乘坐的飞机并没有到达埃塞俄比亚,而是在南苏丹的一处沙漠里坠毁了。六狐狸死于坠机事故。事后追查发现是因为敌恐买通了飞机上的一个维修员,这个维修员在飞机上安装了30磅炸药。
作者有话说:
【《访谈录》】
齐明利:“ 大部分人在战争结束后,会去找他们的妻子、孩子,而我很简单,我没有妻子、孩子、父母,我只有实验室,还有我的二手别克。如你所见,我已经90岁了,我在周末的时候仍然会开着车去环海的公路上兜风,那辆车在和我一起老去。我做了一辈子的实验,开辟了一个新纪元。在北极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们是一个团队,虽然有时候会有问题,但问题总能解决的。纵使我已经很老了,但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会选择和他们合作的。”
第258章 相携而爱
符阳夏把帽盔放在台子上,看了眼上面的弹痕。他打开柜子,将背包提起来塞进去,然后解开防弹衣的固定带。镜子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洗手台上面亮着三盏灯,其余地方都灰蒙蒙的。季宋临在他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伸长腿踩着地板,看符阳夏把防弹衣脱下来。
“下一次脉冲实验要在什么时候进行?”符阳夏问道。
季宋临拍了拍手里的毛巾,叠好后放在一边,说:“我也不知道,至今我们仍然无法与北极基地联系,通讯断掉了,我无法与那边的负责人交流。”
符阳夏回头看着他,反剪着手将作战服外套褪下,搭在柜门上边。更衣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儿泛着潮湿的水汽,因为隔壁就是淋浴间。刚刚系统自动消了毒,空气里的化学药剂味正在减退。林立的柜子占了大半空间,他们一说话就会有回音在过道里弹来弹去。符阳夏背靠着柜门对季宋临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实验之前肯定能把通讯系统修复的,齐明利会提前告知我第二次实验的时间和注意事项,我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你觉得通道能建成吗?”
季宋临笑了笑,让符阳夏在他身边坐下,给了他一个新鲜的橘子,说:“以前你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很不幸的是通道并没有建成。不过这次我说不准了,说不定我们还有点希望。”
橘子剥了皮,飘起清淡的香味,符阳夏慢慢地把橘子瓣上白色的须络剥干净:“不管能不能建成我都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我可能会死在这里,也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当初你坐上巡回舱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如果我不这么想,我就不会过来了。在任何一次出征之前,都要把家园抛在脑后。这是迫不得已的事,但我必须得这么做。”符阳夏分了一半橘子给季宋临,两人并肩坐着说话。
季宋临把橘子拿在手里,没有吃。之后两人之间没再说话,低着头,既在沉思,也在回忆,都默默地想着心事,他们都有各自的世界。季宋临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愣神,他闻见了淡淡的甜香,就像秋天的麦垛上传来的气息。现在已是深夜了,但他们的梦还没有找来。季宋临瞥见嘴边凑过来一瓣橘子,扭头看着符阳夏,发现后者也看着他。
符阳夏头上还绑着绷带,下颚和脖子缠着药,额角的伤口尚未痊愈。他就这样戴上头盔、穿着防弹服去战斗了,在休战之前,符阳夏一直待在前线。静悄悄的更衣室里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就想到了一种太空般的境地里。符阳夏用平静、温和的眼神注视着季宋临,递了递手里的橘子,说:“我的最后一瓣给你了。就像以前一样。”
他的眼神让人忘记了他脸上的皱纹和他的年龄,昔日那个年轻英俊的青年又回来了。他们从未老去。季宋临垂下眼睛,张嘴咬住了橘子瓣,然后再轻轻咬住符阳夏的手指。他把符阳夏的手指和橘子一同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用橘子的汁水浸润它。季宋临舔舐着符阳夏的手指,抬起眼皮望着他。这样的动作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但季宋临就打算这么做。
符阳夏没制止他的任何举动,这地方没有人来,巡逻员都不愿意来这看一眼,季宋临想怎样就怎样。现在是黑夜,黑夜留给遗憾和过去未完成的事。他们持续了将近两分钟,符阳夏才把手指从季宋临口中抽出来,擦去汁液,按着季宋临的脖子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说:“长夜漫漫对吧?”
他们去了淋浴间,放着热水,让蒸腾的热气把事物模糊掉。符阳夏用腿给季宋临夹了出来,他们每次都用这个方法,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其他地方。事后,两人站在洗手台前换衣服,季宋临抹开镜面上的水雾,露出干净如洗的镜子来。
季宋临身躯傲岸,威武而挺拔,他做过改造手术,衰老得很慢;符阳夏长得很气派,身量颀长、强壮,就像古代的大臣,而且他驻颜有术,一把年纪了还如此英俊、健康。
两人没有长变形,眉眼里都是年轻时的影子,为的是重逢的时候能一眼认出对方来。季宋临扣着衬衫纽扣,说:“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符阳夏没有抬头,手上绑着裤腰带,默然了一会儿后他把裤带掖进紧绷的腰线里,开口道:“你是说在兵舍的那一次?”
“啊,是的,那个终生难忘的黎明。”季宋临低头整理衣摆,用扣子别住,“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仍然时常出现我的梦里,梦见黎明,还有黎明前的黑暗,我们在黑暗中有了第一次。”
“如果那天我没有下床,你终生难忘的就不是那一天了。”符阳夏说,他拎着毛巾站在一边,像在笑,又像没有。
季宋临摇头:“我们无法对过去的事做出改变,何况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也会选择从那一天重新开始。你呢?你会想回到哪一天去?”
符阳夏想了想,垂着睫毛掩盖眼里的情绪。过了会儿他回答:“我会想回到高考完报志愿的时候,我会报军校,绝对不填咱们要一起读书的那所大学。”
他说的是H大学,他们的感情就是在那里爆发的,然后冗长的命运就交织在了一起。虽然他们在读大学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在都只有十几岁的年纪,那是一切的开始。季宋临听完后没说什么,在这种时候谈论过去的种种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说而已,说完了之后他们还得面对现实,还得继续前进。
符阳夏转身抱住了季宋临,季宋临也搂着他。符阳夏侧着脸,挨着季宋临的脖颈旁边,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拥抱着,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简单地贴在一起,缅怀着逝去的年华。遥远年代的爱情还没有燃成灰烬,那种感觉又重新回到身体里,让他们融为一体。
*
朱旻在吹了起床号后才醒过来,翻起身后习惯性地骂了一句,揉了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喘了两口气后把乱蓬蓬的头发梳到脑后去,下床穿鞋。旁边有个执行员在用左手绑鞋带,他的右臂受伤了,动弹不得。朱旻提着药箱从他身边经过,说:“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不要自作主张地把手臂甩出去,如果因为伤口裂开了来找我,我会把你的两条手臂都锯掉。”
“嘿,米中士,感觉怎么样?放心,你是个好小伙,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二等兵,赶紧从你们的床上坐起来,懒鬼,我会把你的那一份早餐统统吃掉。”朱旻伸长腿跨过一罐盖着盖子的脏兮兮的油漆桶,看到睡眼惺忪的尤上士正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你怎么了?不行啦?站起来,上士!没有什么能害死你,叹气只会把你的阳寿叹掉!”
“住嘴,医官,我一拳能把你的骨头打散架,叫你收都收不回来!”
朱旻大笑着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找到洗漱台开始打整自己。他用冷水冲洗手和脸,理好头发,又变成了一个神气的医官了。朱旻低头翻动药箱,把那些带血的没来的处理的垃圾通通扔掉。看到底部流淌的一滩血水,他皱了皱眉,接了一盆水来冲洗箱子。朱旻向所有他经手过的伤员问了一遍情况,整个人显得挺快活,但他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季垚坐在箱子堆起来的餐桌上吃早饭,他没回指挥部去。季垚饿极了,原本以为饿过头就没感觉了,睡醒之后他却觉得肚子里有团火在烧。他把最后一片面包吃下去,喝了一大口水,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盘子里还剩着一些切成块的烤三文鱼,半个柠檬和裹着厚厚一层蛋皮的玉子烧。
“你怎么样?”朱旻经过的时候问他。
季垚抬起头看了眼,随后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唇,说:“恢复得很快,再换一次药就行了。”
“听起来你怎么比我还懂?”
“我自个儿还不了解自个儿吗?”
“那就对了,三土。”朱旻说,“你他妈的必须得给我活下去,不然我会让你好看的。”
季垚刚把三文鱼放到嘴边,接着又放下了:“别紧张,大猪,我只是被打中了小腿。我全身都注射了皮下钛制防弹衣,这点小伤根本要不了我的命。”
朱旻把一本拍纸簿夹在腋下:“这次是小腿,下次就是你的喉咙或者脑袋了。虽然你有刀枪不入的防弹衣护身,但也得留个心眼。别把自个儿的命当草,就算你吃的是草。”
“知道了,医生。”季垚说,他低头把洒满了柠檬汁的烤三文鱼送进嘴里。
朱旻走了过去,他在仓库门口翻找前一天留下来的箱子,蹲在地上清点药品。外面仍在下大雨,哗啦啦的水声没完没了地浇在耳朵里,整夜整夜都梦见这样的声音。朱旻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执行员,让他帮忙把箱子抬开,他要看另一边的标签。那个执行员就是“羚羊”,回头看着朱旻大声问:“什么?”
羚羊的声音把朱旻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着这个人:“帮个忙,把那个箱子抬开,我要看上面的标签。”
“你说什么?”羚羊凑近了些,比划着手势。
朱旻盯着他不说话了,坐在一边的鳄鱼正在组装枪支,对朱旻说:“他聋了。”
“什么?”朱旻皱起眉问。
“都是我害的。”鳄鱼自顾自说了下去,把狙击镜擦干净后装上。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朱旻轻声而惊讶地说道,盯着羚羊的眼睛,发觉他确实什么都听不到。
朱旻比了几个手语,示意他帮忙抬箱子,鳄鱼和羚羊很乐意地照做了。朱旻边记录着数据,边看着鳄鱼带着羚羊走到餐桌前去领早餐,随后两人并排坐在空位上吃起肉罐头来。朱旻注视了他们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名字,他回头才看见林奈·道恩正站在眼前。朱旻一下子精神抖擞了,他很快站起身,装模作样地和道恩握了手。
道恩身上穿着雨衣,水亮亮地反着光。他把雨衣脱掉,拍去衣袖上的水珠,笑道:“我是被指挥官叫过来的,说是这儿需要人帮忙。你怎么样?老天,看你一身的血。”
“不是我的血。”朱旻掸掸衣摆,把褶皱抻平,努力展现出一副好样貌,“我很好,健康得很。你要去找指挥官吗?”
道恩抓了抓自己头上的金发,一双碧眼就像被水润过一样,亮晶晶地闪着光。他把发梢的水珠打散,然后掏出医官帽斜斜地戴在脑袋上:“指挥官没叫我去给他看病。不过他现在怎么样?”
朱旻俯下身抓住箱子的两脚,费力地将其恢复原位,重新撕了一张标签贴在顶上,用红色记号笔醒目而潦草地写了“勿动”两个字。道恩帮他干活,朱旻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也说不清他现在怎么样,他看起来很好,但他哪里都不好。我都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了,咱们这儿没人拿他有办法!”
“好吧,不管他怎么样,只要能带着我们杀出重围就行了。”道恩给朱旻递去麻绳,一脚踩在箱子上,紧紧拉住绳子不让它到处滑,“指挥官也不容易。”
“通道重组的实验失败了,他八成为了这事大动肝火。现在一大帮子人、一大堆事要他操心,”朱旻回头看了眼门缝,看到季垚站在外面正在和赶来的参谋长大声说话,“换做谁都得累死。我才不会去干指挥官或者领导这种活,我可不像季垚这样有耐心——”
外面传来斥责的声音,季垚捏着一叠文件纸劈头盖脸摔在墙壁上,季垚教训人的时候里里外外的人都噤若寒蝉。他在骂通讯台的人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如果他们不把这事办好就等着滚蛋吧。朱旻低下头,用一双钳子似的双手拽紧绳子,低声说:“跟他比起来我已经算是好脾气先生了。”
道恩悄悄地看了眼门外的季垚,季垚骂完了话,撑着腰在屋檐下左右徘徊,抬手揉着额头。道恩看得出来他是在压制怒气和焦虑,季垚的手都气抖了,胸腔明显地起伏着。朱旻绑好了麻绳,叫了道恩一声,林奈·道恩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和朱旻一起抬着箱子放在拖车板上推走了。
*
尚且留在北极的各国时间局都往黑塔送来了进行脉冲实验需要的原料,确保能量能够稳定供给。第二次脉冲实验在24小时后进行,倒计时结束后,光柱立刻从发射器里冲出去,沿着第一次的光柱走过的老路在黑塔上放大,最后在顶端汇聚成一股,对准“蛛网”轰击。这一次的脉冲比第一次还要强大,大地震波及全球,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撕裂了,但地球仍旧顽强地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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