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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玄幻灵异)——秦世溟

时间:2020-10-08 11:29:13  作者:秦世溟
  小七摇着尾巴在雪里跳跃,它身上穿着防弹衣,跟着符衷出生入死无数回了。符衷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坐在绵实的雪地里,把手肘支在膝盖上。小七在玩雪,时不时发出吠声,它是冬天落雪的时候出生的。符衷看着它,没把它唤回来。他独自坐在这里,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他还没反应过来,悲伤就把他打倒了。
  四野都笼罩在静谧中,叛军已经在脉冲发射的一瞬就被全部撕碎了。叛军在北极碰了壁,暂时不敢再发起第二轮进攻。短暂的和平给人们带来了喘息的机会。
  脉冲实验失败的消息给符衷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他没有在人前表现出任何情绪。他明白自己要用什么表情面对那一大帮人,不是所有人都对悲伤给予同情,符衷要的不是同情,他早就过了那个时候了。现在四下无人,只有风雪和灯火,符衷觉得自己终于能休息一会儿,能腾出时间来想一想自己了。
  季垚的面影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符衷把头埋在臂弯里,悄悄地哭了起来。符衷对季垚说“等会儿就去找你”,但无数个等会儿过去了,符衷还是没去找他;符衷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见面了”,但无数个明天来了又去,他们反而越离越远。
  实验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符衷对人说“前路坦荡”,但他自己知道前路并不坦荡,希望渺茫。他知道脉冲实验很可能置他们于死地,撕裂地球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符衷才26岁,他害怕极了,他怕死,他怕自己还没踏出那一步就结束了。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一定要给他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把他和季垚隔得远远的。在符衷早就已经知道“爱情”这两个字了,在他还没长大的时候,这两个字就令他大吃一惊过。现在符衷以为自己明白了爱情,但现实又告诉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有时候别的路走得太顺了,上帝总要在另一条路上让人磕碰两下。符衷五官出色,身材高大,双眼充满神采,他聪明,对人和气、善良,但谁都觉得他高深莫测、不易相处。符衷家财万贯、高学历、25岁就做了北极基地的总督察,说出去任谁都要大吃一惊、难置一言。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就出生在罗马。符衷就是那个出生在罗马的人。他的条条大路都走得太顺利了,所以他的爱情走得满身泥泞、痛苦不堪。
  所以符衷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季垚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类人。季垚的命运更加靠近地狱,死亡常常与他相伴偕行。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身世、际遇,他们都是万千人潮中最普通的两个。总统在会堂和乞丐在阴沟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有好有坏,有喜有忧,符衷不在高楼,季垚不在深沟。
  符衷哭了很久,最后他啜泣着哭出声来,他真的太想念季垚了。季垚给了他多少冥思遐想,符衷又是那么温情脉脉地爱着他。小七回到符衷身边,蹲下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符衷抬起头来,擦掉被吹凉的眼泪,抬手揉了揉小七毛茸茸的耳朵。他看着北极光,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默默地读了一遍。
  这是他事先就写好了的遗言,如果他死了,这张纸就会被送到季垚手里去。符衷怕死,但他仍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得想象着一些柔软的温情的时刻,而不能让绝望诱惑着他走向深渊。
  符衷按亮手机,他想给季垚打个电话。但系统提示他“通话无法建立”,符衷反复拨了很多次都没有打通。脉冲对电磁波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还没完全恢复。他捂着眼睛呼出一口气,空落落的失望让他手脚冰凉,等寒气把他浸透,他的心就被冻硬了。
  之后他又试着把拍摄的北极光的照片给季垚发过去,同样也发送受阻。符衷翻了翻之前和季垚的聊天记录,他实在想他想得厉害的时候,就会翻以前的聊天记录,好像这样季垚就回来了。
  *
  雨还在下。深夜,人们都睡去了,仓库里熄了灯,有些地方在漏水,隐隐约约能听见滴答的水声。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药水、肥皂和油漆喷剂的气味,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窗的缝隙中飘了出去。静悄悄的黑夜里时不时划过飞机的探照灯光晕,屋檐下守夜的执行员一抬头就能远方的山峦上烧着两团巨大的火焰。龙王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好像它也睡着了。
  不过现在没人去打龙王的主意,就算它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任人宰割。战争让人疲倦。也许龙王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跟人开战,它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季垚靠在僻静的墙角熟睡,身上盖着一床毛毯。他原本只是想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回指挥部去,但他实在太累了,一边思考一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人们没有叫醒他,好心的执行员抖开了一床毛毯给他披上。他闭着眼睛听到外面杂乱无章的雨脚,同样也做着乱梦。这黑黢黢的夜里正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
  他像往常一样梦到了符衷,他们在雪原上行走,头顶就是北极光。他们没有打伞,在寒风中说笑着,声音是那么响亮、开阔,周遭阒无一人。他们谈论着自我的牺牲精神,白雪不用一会儿就盖满了他们的头发,顷刻间就把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掩埋了。说到动情、愉悦之处,他们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接吻,一直吻到喘不过气来才罢休。
  季垚做着梦,在睡梦中扭过头,落下泪来。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季垚哭醒过来,梦中的大雪纷飞着远去了,他还是独自一人。灰蒙蒙的仓库里听不见一点声音,所有人都谨慎、小心地待在黑甜乡里。季垚发觉自己还在仓库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过了,他一觉睡了七个小时。
  期间没人来叫醒他,说明没发生要命的事情。季垚把眼泪擦掉,他恍恍惚惚地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刚才做的梦他也想不起来了。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双腿麻得发胀,根本抬不起来。季垚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听着清晰的雨声,随后他把身上沉重的防弹衣脱掉,用毛毯盖住,撑着地面爬起来。
  执行员和医官都睡在简易的行军床上,个个都把枪压在手肘下面。季垚轻手轻脚地穿过中间的过道,在门边拿了一把伞走到外面去。坐在房檐下的守夜员看见季垚走出去吓得忙站起来行礼,在悍马车里边躲雨边抽烟的执行员连忙从车里钻出来朝着季垚打立正。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查岗的,他们以为季垚就是专门来突击检查他们着些懒鬼的。
  季垚撑开伞挡去雨珠,朝他们几个人走过去,房檐下的灯把他们的脸庞照得亮堂堂的。季垚看着从悍马车钻出来的执行员问道:“最近升官比我高一级了吗?”
  “没有,长官。”
  “那为什么见到长官还不把烟头灭掉?”
  执行员看了眼手里的烟,用两根手指掐灭了头。季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可以抽烟,可以不敬礼,但决定要敬礼了之后就把烟头灭掉。如果你想快点升官,那就得记得着些规矩。”
  几个人没说话,但他们认为指挥官说得对。季垚让他们解散,然后叫住了刚才的执行员,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对他点了点头:“借个火。”
  执行员顺从地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护着火送到季垚面前去。季垚偏过头把烟在橘黄色的火焰上碰了碰,很快雨水里飘起一阵浓郁的木樨香气。执行员看着季垚把细细的烟卷含在两瓣嘴唇中间,四散的烟雾像水里的游鱼一样浮在他肩头。
  季垚看着别处,眼里含着满怀心事的忧郁,像被雨水冲洗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瞥过眼梢,看到执行员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朝他吐出一团白茫茫的烟,轻飘飘的扑在执行员脸上。季垚用手指挑着烟卷对他说:“看我做什么?去做你该做的事,士兵。”
  执行员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思考季垚去了,尴尬地点了点头,飞快地掉过身子跑向悍马车坐了进去。季垚瞟了他一眼,撑着伞转身走到另一边淋不到雨的地方去找了把破旧的长椅坐下来。房檐下的守夜员对着灯光在百无聊赖地看一本册子打发时间,偶尔心惊胆战地抬起眼睛觑觑季垚的脸色。
  季垚收了伞放在脚边,手肘支在膝盖上默默地抽了一阵烟,然后把手机从衣服内袋里拿出来。符衷没给他来电话,季垚犹豫了几秒后拨通了符衷的号码,系统显示“通话无法建立”。季垚叼着香气四溢的烟卷反复拨了几次仍没有成功,把烟取下来扭头问旁边不远处的守夜员:“我们不能和北极基地联系吗?”
  “脉冲实验失败后我们就不能与北极基地联系了,长官。”
  “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我不知道,可能要花上一阵子吧。”守夜员回答。
  季垚抬了抬眉毛,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手机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梦,梦里的大雪和激烈的拥吻又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了。他点开符衷的头像,无意识地翻动着之前的聊天记录。他们说些甜蜜的话,有时候会因为某个决策的可行性而争吵,但最后都吵到了床上去,紧接着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的脑海被一些幻想纠缠着,太平洋上的岛屿和原始森林,巴比伦和蟒蛇,印第安人和清真寺,鲁滨逊和贝尔克的大冒险......
  坐在悍马车里的驾驶员看着季垚反复把手机拿上拿下,说:“指挥官在跟谁打电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副驾驶说。
  “放屁,我是想问这里怎么会有手机信号?”
  副驾驶低下头凑上前去透过车窗看着坐在长满了红锈、一动就嘎吱作响的长椅上季垚,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吗?也许是未婚妻也说不定,难道跟未婚妻打电话还用对讲机吗?那咱们搭伙过日子算了。”
  “什么?”
  “没什么,蠢货。”副驾驶抬起身子,拍了拍方向盘,“指挥官的事儿你可猜不准呢。发动吧,咱们到别的地方转转去。”
  悍马车转了个方向开进雨幕里,沿着被炸得四分五裂的街道颠颠簸簸地开走了,在道路尽头转了个弯进入另一条大街。
  守夜员没再跟季垚说话,跟指挥官聊天不是一件轻松事,指挥官有时候叫人难以接近。季垚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机里保存的有关符衷的照片和电子备忘录,备忘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没有进入水镜的时候。他把相册翻到很久以前,换了手机之后他会把旧手机上的照片备份过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毕业照,黑色的学士服和蓝色的硕士服。拍毕业照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地从边境赶回来,第二天就坐着时间局的飞机走了。硕士毕业后的一个月,季垚就跟随部队前往非洲参战。那是2017年七八月份的事情,季垚记得那年比往年都要灼热的夏天,逼人的热浪是噩梦的开始。
  盯着照片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季垚按灭了屏幕,眯着眼睛闷闷地抽着剩下的烟,木樨香借着潮湿飘散得很远。他的烟细细长长的,有各种芬芳的气味,咬在嘴里或者挑在手上。只有烟草的味道才能让他暂时忘掉焦虑,四狐狸说的是对的,这东西能让人放松。季垚第一次抽烟也是在反恐战场上,非洲给他的改变太多了。
  他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摸出另一个小玩意儿来,是那枚掉进了他的防弹衣里的子弹。季垚端详着它,他看着这颗子弹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黑夜里下着这么大的雨,一大片都是季垚看不见的地方,唐霁随便躲在那个角落都成。他也许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用狙击镜盯着自己,就像自己曾用狙击镜盯着宋尘一样。
  宋尘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就像太阳只是一颗晨星。季垚知道自己得向前看,得像魔鬼那样盯住他。九狐狸不能白死。
  烟烧完了,季垚捻着最后一点灰烬,看它们飘落在地上。他把子弹放回衣兜,从长椅上站起来拎着湿漉漉的伞回到仓库里去。腿上被子弹打穿的地方疼得厉害,季垚去找了一把空椅子坐下来,看着睡在行军床上的那些执行员。朱旻侧着身子面朝里躺在一个角落里,旁边还放着没来得及整理的药箱,带血的绷带和棉花也没有拿走。
  季垚毫无睡意,一阵阵饥饿感袭上心头,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了,自从开战之后他就饥一顿饱一顿。他忍着饥饿,想做点什么事来转移注意。季垚拿出平板,把光线调暗,打开记事本写起来。除了每天写行军日志之外,他一直以来都在断断续续地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自己在反恐战争中的经历写下来。
  今天他该写到峡谷那一段了。
  *
  他们要把两个抓来的人犯押送到另一座山头外边的接应点去,必须得经过一段峡谷。峡谷常年处于下沉气流的笼罩下,异常干燥,两边的坡地上长满了一团团蓬松的蒿草和耐旱灌木,还有些东倒西歪的仙人掌。季垚带着三狐狸、四狐狸、六狐狸押送人犯,地形复杂的峡谷里他们不得不徒步前行。涉过一条溪流和白色的沙石滩后,他们穿过松软的沙地,走上尘土飞扬的山路。
  位于坎帕拉的指挥中心用“进步者”无人机对他们的行动进行监视,四个人带着两个捉来的敌恐沿着山路前进。执行中心突然传来消息,说前面来了四个当地的平民。
  季垚立刻让四狐狸和六狐狸把人犯拉到路边的蒿草丛中隐蔽,抬着枪对准从路另一头走来的四个人。四个都是黑人,穿着当地的服饰,用长长的巾帕蒙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的尘埃。季垚喝斥他们赶紧停下,否则开枪,四个人老老实实地照做了。季垚朝三狐狸比了一个手势,让他去搜查这些平民。
  三狐狸走到平民面前,让他们举起手,开始挨个搜身。这些平民看样子是要到市场上去,他们的背篼里装着香蕉、甜杏和一些晒干的莓果。轮到最后一个时,一名黑人男子拦住了他,说:“她是女人,你不能碰她。”
  按照当地人的习俗,陌生人不能随便碰已婚妇女。三狐狸回头看了眼季垚,季垚示意他让那个男人给女人搜身。这时侧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子弹击碎了六狐狸的膝盖骨,痛得他大喊起来。季垚猛地转过枪口对着山头扫射,尽管他还没确定敌人在哪里。指挥中心说无人机看不见狙击手,无法提供帮助,季垚骂了一句,侧身翻进灌木丛里掩蔽。
  他从底下绕上去,匍匐着接近六狐狸,发现他的右腿血流不止。季垚让四狐狸从侧面包抄,火力掩护,一边给六狐狸紧急包扎了伤口。季垚把医药包拆开来丢给他,让六狐狸待在原地不要动,看好两个人犯,用机枪掩护他登上高处。
  双方战斗了几分钟后,六狐狸击毙了一个躲在石头后面的狙击手。季垚在掩护上爬上一处高地,一声不响地抄到趴在巉岩旁边的狙击手后面去,忽地喊了一声:“啊哈!”
  狙击手吓得转过头来,季垚立刻朝他的脑袋开了枪。
  “清除完毕。”季垚说,他回到山路上去,拽过绳子,把两个人犯揪起来摔在地上用枪托痛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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