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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玄幻灵异)——虚骨生莲

时间:2020-11-04 10:27:18  作者:虚骨生莲
  话音未落,风中突然刺入一声剧烈的摩擦声,下一刻,一团火光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数十尺外的疾驰而来,辞年定睛一看,那火光里隐约透出一段白色的箭尾,而那通红的火焰,正是包裹箭头的火油麻布所致,辞年赶忙抬脚,往后连退好几步,那火矢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竟腾地一下腾起烈火,瞬间绵延出一片炽烈的火墙!
  辞年一惊,慌忙转身,拽起秦歌,冲着流霜剑光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脚下枯枝被踩得劈啪作响,他顾不得许多,高喊道:“道长!快跑!”
  贺栖洲闻言,忙一回头,满目烈焰中,一条火舌正飞快窜来。他眉头一紧,立马从袖中摸出一道黄符,口中一念,那符便冲着火焰拍去,原本如蛇蜿蜒的火焰立刻“兹”地一声灭了大半,追赶的势头也被生生遏住。
  眼见辞年带着秦歌跑到跟前,贺栖洲一把拉过辞年,对秦歌低声道:“分头,山顶汇合。”
  秦歌立刻道:“行。”
  辞年忙道:“那我也……”
  “你跟我走。”贺栖洲不消他多话,立即攥住他的手,沿着上山的方向飞奔而去。
  辞年眼见秦歌往另一条路奔去,却不知他们为什么都商量好了似的要分头行动。只是这追兵着实来得太快,连休息也不过片刻,就要再次奔入这被人追赶的命途中。辞年紧握着贺栖洲的手,像攥着命运扔给他的一截青藤。这个人可以救他,也一定可以救回自己。
  “咱们为什么不御剑……”辞年用力拨开眼前遮挡的树枝,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这山路又实在难走,让人脚步不稳。
  贺栖洲道:“刚才那火,不是普通的火油引燃的,是御火术。”
  辞年疑惑道:“御火术?这追兵……还不是普通的追兵?”
  贺栖洲点头,用力扶了辞年一把,将他带上一截断裂的山石,头也不回地继续飞奔:“是。这次追来的人,恐怕早已有了埋伏,陛下身边新得的异士,恐怕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山路陡峭,御剑不好走,而且御剑在空,剑光十分显眼,他们此番,恐怕已经备好弓箭手了。”
  一旦御剑腾飞,便是万箭穿心。辞年心底一寒,赶忙跟上贺栖洲的步伐,奋力往更高的山路上奔去。
  前方是越来越深,不可探测的林子,后面是紧追不舍,似乎不会疲惫的追兵,辞年本就是兽类所化,常年穿行山野,根本不怕这短短的奔途,只是贺栖洲……辞年抽空抹了把额上的汗,偏头看向贺栖洲,那人因艰难的攀登,冒出一身汗来,辞年离的很近,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热气。
  再这样下去,身为人类的贺栖洲,恐怕会筋疲力尽,落入追兵的手里。
  辞年拽着贺栖洲往前奔了一阵,踏上一个险坡,而前方的路意外地平坦了几分,连浓密的树丛都稀薄了,只剩三两几颗大树,其余的地方,都生满了没过小腿的杂草,刺得人腿上发痒。两人难得遇上平地,都大大舒了口气。这闷热的天气实在让人心里难受,辞年用力一扯领口,咬了咬牙,低声道:“道长……”
  贺栖洲应了一声:“在。”
  “他们是要抓我,才设了陷阱把你带走,你把我交出去吧……”辞年道,“把我交出去,你的性命就能保住了,没准立了功,将来还可以继续在朝中做官……你就说是被我蛊惑,他们杀不了我的……”
  “闭嘴。”没等他说完,贺栖洲便“啧”了一声,拉起他的手继续走,辞年有几分犹豫,可那人的手比之前攥得更紧,唯恐他一个想不开逃了似的。贺栖洲见辞年没有答话,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辞年喘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栖洲斩钉截铁道:“我不是徐问之。”
  眼见着这平坦的坡道快见底,两人脚下的步伐又快起来。夜色正浓,乌云密布,即便是站在枝桠的间隙里,月光也依旧被黑云遮蔽,看不见一点光。眼见着就要再次攀上险坡,辞年突然脚下不稳,踩上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摔倒下去。
  “摔着了吗?”贺栖洲忙举起流霜照亮脚下,辞年一条腿跪着,正磕在一块平整的东西上,他忙站起来,用力拍了拍裤腿,道:“没摔着!快走……”
  贺栖洲却没有继续动作。他蹲下来,借着流霜皎洁的微光,轻轻遮蔽在那东西上面的枯草。
  那是一截树桩。
  一截近两人腰粗的,断口还很新的树桩。这树看起来已经有百年,不知是谁在近期将它锯断了运走,只留下了这么一截光秃秃的桩子。贺栖洲不语,他起身,拉起辞年,慢慢往周边走了两步,他腿抬得极低,脚掌贴着地走,不过一会,便在离那树桩不远的地方,又提到了一截树桩,两棵树若是还在,这距离不过几尺。
  辞年不解:“这是……”
  贺栖洲道:“虹瑕背好了吗?”
  辞年点头:“一直带着。”
  贺栖洲道:“不可伤人,用剑气荡开就是。”
  辞年摸不着头脑:“一向是这样的,但是……这哪有人?”
  话音未落,贺栖洲一道明符已然升空。漆黑幽暗的山头,顿时亮如白昼。辞年看到,这小小的一方平旷山地里,生着无数密匝的野草,野草连绵,显露着一个接一个的因锯掉树木而留下的坑洞,那些洞连起来,便是这森林原本的模样。
  而此刻,明符的白光照亮了辞年的眼睛。他看见那细密的草丛里,影影绰绰,藏着不知埋伏的人。
  辞年一惊,转身一看,不只是他面前,这整个平台上,密密麻麻埋伏了不知多少人,只粗略也看,也得有数十个。而且从他们奔上这里,身后便再也没有急促的脚步声了。那些追兵,正是为了把他们赶到这里,而这一切,竟然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贺栖洲并不多言,流霜出鞘,他沉声道:“诸位,何必苦苦相逼?”
  明符焚烧殆尽,黑暗再次降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轮回尽唤君重逢时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一声熟悉的响动穿透空气,辞年耳朵一动,将这细微的动静捕捉下来。他紧拽着贺栖洲的手,疾身一闪,一直顶端燃着火焰的箭擦过他的耳朵,他甚至能感觉到耳廓旁炙热的灼烧感。若是他没有躲开,这团火恐怕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
  辞年回头,却发觉刚才射出箭矢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除了杂草和树桩,什么都没有。可还没等他思量清楚,耳旁又是一阵疾风,剑光一闪,流霜出鞘,贺栖洲挥剑,“铿”地一声,将那着了火的箭矢生生打了回去。火星落在草丛里,很快燃起了一丛丛火焰,这火一起,便像是点燃了烽火,一场恶斗由此而起。
  无数埋伏的兵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成包围之势,冲着正中间的两人杀来。
  虹瑕应声出鞘,辞年比着剑诀,不过片刻,他身边便激起一圈剑气,与在天牢中一样,这剑气虽然凶悍,却不能伤人,近身的几人立刻被这无形的力量弹得飞了出去,纷纷栽倒在地。
  可这一茬没了,下一茬又会很快杀来,辞年不得不与贺栖洲背贴着背,不停挥剑,驱赶着不断接近的人。
  这些人好像不知何为疲倦,他们一次次接近,又一次次被剑气荡开,飞出去快,回来却更快……可灵力不能如此源源不断地消耗下去,辞年咬了咬牙,道:“这些人太难缠,我们……”
  没等他下半句说出口,流霜的剑光便一闪而过,这是把好剑,有灵性,会认主,剑刃锋利,削铁如泥。而此刻,那剑光猛地一下,竟狠狠刺入一个士兵的铠甲,辞年一愣,忙道:“你……”
  贺栖洲的剑并未停止,他手腕一拧,在这士兵的腹上开了个巨大的创口。他不消多想,用力一提,流霜便顺着力道向上杀去,辞年看着那散着白光的剑刃层层向上,直到把眼前的敌人剖作两半!
  “杀。”贺栖洲低声道。
  辞年没反应过来,他道:“不是你说的……”
  贺栖洲道:“现在也是我说的,动手,来一个杀一个,劈成两半。”
  辞年还想说些什么,可眼前的情形已经不容他再细想,之前被剑气掀出去的人,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回到了他的身边,辞年提剑,一咬牙,按着贺栖洲的说法,对准离得最近的那人,冲着天灵盖狠狠劈了下去。
  可奇怪的是,他料想当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这一剑格外顺畅,眼前的人仿佛没有筋骨,也没有血肉,只是一层空空荡荡的皮囊,哪怕被一剑剖为两半,也一滴血都没有流。辞年一愣,转身应付另一个,这次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面前年闪过的影子,剑光映出了他的轮廓。这东西五官呆板,脸上还有两坨并不均匀的红,生得极为粗糙,可与之相反的,是他敏捷的身手,和轻盈的体态。
  第一剑,辞年甚至未能刺破他的铠甲。但辞年没有给他第二下的机会,一道落刃由上而下,将眼前的“人”劈作两半。
  依旧是没有血肉,也没有骨骼。
  因为眼前的东西根本不是人,而是纸扎。辞年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关窍。这样能自由活动的纸扎,难道是第一次见到么?那围场里一切祸端的起源,不也是这么一条塞满了长虫的大蛇纸扎么?
  他明明把一切都想通了,却又想不通了。
  那什么都没做的贺栖洲,又凭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人生和仕途,去替一个从未谋面的罪魁祸首顶下罪责?长安明明就是他的家,这一步一步走下来,竟让他这个最无辜清白的人,成了无家可归的逃犯。辞年一扁嘴,下手越发狠厉。
  馥瑾是无辜的,贺栖洲也是无辜的,甚至现在被追到山上无路可走的他也都是无辜的,可为什么这么多无辜的人,要替别人背负罪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刀光剑影,纸扎倒了一片又一片,辞年清掉了一大片,便立刻要去帮贺栖洲,却没想就在这转身的空档,他听见身后一阵呼啸的风响,来不及回头,一阵刺痛炸在他背上,辞年吃痛惊呼,猛地转过身,才发觉那层层叠叠的纸扎人背后,不知何时冒出了几个提着灯笼的侍从。
  他们提着灯,一动也不动,手中的灯笼照亮了那一方区域,正映亮了几张掩在树影下的面孔。
  这些躲在背后的人,恐怕才是这场追捕的罪魁祸首。辞年忍痛咬牙,提剑便要上前,可这脚步还没迈出,背心便传来一阵吞噬般的剧痛。他伸长了手,却怎么也够不着那背上的东西。
  贺栖洲挑过下最后一剑,忙赶回辞年身边。他一把那贴在那人背上的符篆,用力扯下,这短短片刻的功夫,辞年已是浑身发抖,满头大汗。
  这东西实在阴邪至极。
  将符篆取出,拍在受术者背心,它便能吸取此人的灵力,速度之快,吸取之狠,用片刻之间敲骨吸髓来形容都不为过。可这玩意要是用了,能将受术者的灵力化为己用,倒也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东西。
  可它邪就邪在,被吸出的灵力,无法取出,也无法再用。
  眼见着这符被扯下,明明吸饱了灵力,却在瞬间碎作齑粉,贺栖洲心头顿生怒意。这东西不仅损人,还十足十的不利己,实在不知将它做出来的人怀了一份怎样的心思。
  “徐尚书倒是没说错。”掩在灯笼后的人轻轻一个响指,周围那些已经斗得残破不堪的纸扎瞬间着火,火焰吞噬它们,也不过短短一瞬。这人语气戏谑,悠悠叹道:“你们是不会伤人的。”
  “你们到底要什么?”贺栖洲搀起辞年,握紧了手中的剑,“直说吧。”
  “圣上要的,不过一个国泰民安。”那人的脸藏在阴影里,始终看不真切,“无奈有人功高震主,不知悔改。”
  贺栖洲道:“我刚才说了,直说,阁下是在朝堂当中混迹太久,忘了人话该怎么开口么?”
  这话已经足够刺人,但那人却毫不在意,他伸出手,指了指辞年,道:“把它交出来,或是你亲手结果了他,你这条命……”
  “说完了?”贺栖洲打断道。
  那人沉默片刻,又道:“若是诛杀妖邪有功,往后……”
  贺栖洲不再听下去。手中的流霜剑尖点地,他咬牙,用力划下一个大大的圈,随着这白光乍现,一层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这头是他们,那头是追兵。这人见贺栖洲连话都不让他说完,竟怒极反笑:“贺大人,哦不,已经不是贺大人了……这世上,怎么还有你这么蠢的人?”
  贺栖洲冷哼一声,搀起辞年,往身后的山坡上奔去:“阁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贺某向来蠢得无可救药。”
  越往上,林子越密,路也越难走。辞年修炼了许久,恢复灵力的速度提升不少,那符篆虽然阴毒,但好在只往他身上拍了片刻,并未将他的灵力吸食殆尽。贺栖洲攥着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颗砗磲,小小的珠子扔散着暖意。贺栖洲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辞年笑道:“我没事……”
  贺栖洲温声道:“练功没偷懒,自然有长进。”
  辞年回过头,看向已经越来越远的细微灯火,道:“那东西,能挡他们多久?”
  贺栖洲道:“不知道。”
  辞年又道:“我们会逃到哪里去呢?”
  “也不知道。”贺栖洲想了想,又道,“不如,先去江南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么?”
  辞年微怔,道:“你们不是常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南,追兵会不会追过去?”
  贺栖洲道:“追过来了,再跑就是了,你四条腿,我两条腿,加起来六条,难道还跑不过他们么?”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辞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可即便境况如此难捱,两人的手却越牵越紧,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贺栖洲沉默一会,突然道:“你可得加油啊。”
  辞年不解:“加什么油?”
  贺栖洲道:“赶紧成仙,然后把我一起带走。”
  辞年点点头,却又突然摇头:“我成不了仙了,你都把我给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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