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噗通跪地,拜伏皇甫端,“若十日后长安不幸遭难,望王爷替我好好照顾靖萱,为她寻一良人安享后生,若靖萱不愿嫁人,但求王爷照拂一二。”
“本王是绝不会让你与商侍郎死在穆苍手上的,长安可知晓药医谷的医仙?”
“略有耳闻。”
“曦儿便是他的徒弟,而且曦儿对毒颇感兴趣,这天下间,本王还未见过曦儿解不出的毒,长安这便随本王去见王妃吧。”
站在王妃闺房前的木柱边,柳长安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该走还是该留。
半掩着的房门中飞出一个枕头,想着王妃应该只是一时赌王爷的气,柳长安伸手接住枕头,提在手边。
等手中接满了东西,房内才消停下来,柳长安松下一口气。
“长安,进来吧。”听到端王爷如释重负的声音,柳长安端着一堆物件进了门。
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榻上,长安垂首等候王爷与王妃吩咐。
“将军不必拘泥,来,伸手。”
云曦青葱的手指搭在了长安手腕的脉搏上,云曦先是一怔,而后收回手,抿嘴一笑。
后知后觉的柳长安心下一惊,她似乎,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王妃……”
柳长安局促地站起身,面对云曦了然于心的微笑,一时之间失了语。
“曦儿,长安身上的十日散可能解?”皇甫端趁机悄悄将手搭在云曦肩上。
哪不知道身旁人打着的主意,云曦毫不留情地拧住那只想占便宜的手背转了一圈,疼的皇甫端面色扭曲,却还是得强撑笑脸迎合自家爱记仇的王妃。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生此毒,然必有所解。不过此刻更令我好奇的是,柳将军……”
“曦儿!”
被皇甫端突然严肃的一声打断,云曦不免担忧自己之前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王爷因此而真的生气了。
只是下一刻,云曦就感受到了腿旁忽增的大型物件。
“曦儿啊,你不能就这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弃旧恋新哇,本王除了武功没长安好,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权势有权势,要钱财有钱财,对曦儿言听计从,曦儿要本王往东本王绝不敢往西,曦儿让本王偷鸡本王绝不摸狗,不过,除了在床上……”
皇甫端抱着云曦的腿哀嚎,自家王妃居然开始好奇长安了,惶恐感陡升,直接丢弃了一朝王爷的威严。
“皇甫端!”被皇甫端的话弄的又恼又羞,云曦气地想跺脚,皇甫端察觉后抱地更紧了。
“曦儿曦儿,本王对天发誓,除了闺房之事,万事都听曦儿的,曦儿不能弃本王而去唔唔……唔…唔……”
“我只是想问问柳将军缘何女扮男装,你都在说些……说些什么啊……”云曦恼羞成怒,伸手捂住皇甫端的嘴。
盯着自家王妃的满面红霞,皇甫端眨了几下眼,然后转头看了眼不知道是被自己吓到还是被揭破身份惊到而皱着眉面孔严肃的柳长安,松下一口大气。
拍去膝上的灰尘,皇甫端从地上起身,努着嘴抱怨,“曦儿早说是此事,害本王吓一大跳。”
云曦憋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扭头过去,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个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的坏蛋王爷。
半块鱼龙符被放在了桌上,柳长安退后一步拂袍下跪,磕头请罪。
曦儿不愿理会自己,还是等长安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人再去哄吧。
“长安起来吧,本王其实早就知道,因是如此,本王才更信任长安。”皇甫端拿过半块鱼龙符,走过去重新塞回柳长安手中,伏下身拍拍她的肩,又轻声道,“毕竟本王与长安是一样的。”
“什……什么?!”
本以为自己性命难保,却未料知晓了另一个天大的秘密。
“本王从小女扮男装,长安的喉颈不突出,加之长安的一番做派,本王便敢断定长安必与本王是一类人。”
“可王妃……她不是……王爷…你们……”
柳长安觉得自己的认知与伦常被推翻了个彻底,王爷与王妃的情,绝不是作假的,可若王爷与王妃皆为女子,这……
“这有什么,本王爱曦儿,曦儿也爱本王,我们两情相悦,与一般男女无甚差别又有何不可?长安不是也对怜儿姑娘心生爱慕,不然怎么万事以怜儿姑娘为先,对吧。”
“不…不是这样……是我欠…欠君栖一条命,也就是我欠靖萱……”
长安的脑子已是一团浆糊,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初时本王也如你一般,不敢信自己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曦儿,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更不敢向曦儿表明身份,那种苦,本王深知。”看着柳长安的样子,皇甫端不免想起了曾经迷茫苦痛的自己,“怜儿姑娘在流云阁的那些日子,本王不用差人查也知晓,你觉得怜儿姑娘还能寻一男子了度余生吗?”
腰间环上一双素白的手,皇甫端抹去眼角不争气的泪珠,将满眼带着心疼的云曦揽进怀中,感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暖。
陷入自己回忆里的柳长安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忘不了,那时面无表情神色无光要替她宽衣与对自己的身子毫不在乎的君怜。
第11章 受重伤
短细的针从红绸间穿出,带着细线绕成一个结,君怜咬断多余的线,看着手中耗费多日终于完成了的香囊,十分欣慰。
只是一连好几日,自她喂长安用完晚膳那日起,便没再见到过长安,夜晚旁的厢房也未透出过烛光。
将香囊收入木盒中放好,等长安回来再送与他不迟。
“君姑娘,王爷王妃有请,请随小的前往书房。”房门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
把木盒放在梳妆台上,君怜整理好自己的妆容与衣饰,开门随小厮往书房方向去。
“王爷,君姑娘来了。”
“嗯,下去吧。”
云曦牵过君怜的手,带着她走到案桌前。
一道明黄的圣旨被摊在案桌上。
“云姐姐?
“怜儿,这是柳将军拖托王爷带回来的,你好好看看。”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君怜捂住自己的嘴,尽力不让自己的哭吟泄露。
爹,娘,哥哥,君家的冤案终得昭雪,九泉之下怜儿也有脸与你们相见了。
“怜儿莫哭,皇榜已贴,世人皆知君府的莫大冤情,皇帝追封了君丞相,并要为君府枉死的所有人兴建祠堂,君家人泉下有知,应是瞑目。”
取出帕子抹去泪水,君怜对着云曦点点头,又转向皇甫端,躬身询问,“王爷,长安在哪,我要去谢谢他。”
皇甫端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然后将案桌上的圣旨一并卷好,交放在君怜手中。
“长安近日公事繁忙,夜里也需要歇在驿站,等再过些日子,再谢她不迟,这话本子,也是长安托本王交予怜儿姑娘的。”
在君怜低头看手中多出的东西时,皇甫端对着自家王妃狡黠一笑,而后蹿出书房外溜之大吉。
云曦没看懂那笑的含义,但在看清话本子的书名后,明白了皇甫端的意图,只是这般插手柳将军与怜儿的事,也不知是好是坏,而且话本子已经到了怜儿手上,自己也不好再取要回来,那一切便都交由天意吧。
回到东厢,君怜将圣旨锁在了木箱子里,等到帝王为君府修缮的祠堂完成,再将圣旨送到祠堂安藏,以告慰爹娘哥哥与宗亲们的在天之灵。
点上蜡烛,挑高灯芯,君怜坐在矮榻上,摊开话本子细细看了起来。
越看越觉得熟悉,中间战场的大篇幅描写,几乎就是长安的翻版,似是话本子的撰写者写的便是长安亲身经历的故事。
话本子讲的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将军,在战场立下大功后,辞官独身遍游山河的故事。
只是,长安为何要让自己看这样一则故事?
脑中一闪而过曾经的念头,君怜此刻紧抓不放,似乎一个胆大的念想即将破土而出,在脑中生根发芽并且枝繁叶茂。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日,就靠柳将军为本皇子打前锋了。”穆苍阴郁的脸上挂着张狂的冷笑,像是为明日计划的得逞在提前庆贺一般。
低垂着头颅,在烛光的阴影之下,柳长安也暗暗勾起了嘴角,“是,大皇子。”
“王爷,该放手了。”云曦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皇甫端手中挣开,却无半点成效。
端王府门前,一朝王爷正没脸皮地抱着一朝王妃不肯撒手,幸而王府周围并不会有百姓走动,不然想必不出半日便会有各种版本的流言在坊间流传。
“去万安寺只需两日罢,明晚我就回府了。”
扮作马车夫的两名暗卫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已经坐在马车内的君怜头一次见到端王爷这副与平常威严相悖的模样,诧异不已。
“若非今晚设宴款待病愈的赋国大皇子,本王定随曦儿同去。”
皇甫端不舍地松开手,云曦赶紧闪进马车,示意暗卫立刻驾车走。
自从嫁给皇甫端这个冤家,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黏人。
看到舒下一口气的云曦脸上无奈却又带着宠溺的笑容,君怜心里莫名生出了羡慕之情,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闪过许久未见的长安的面容……
此时的柳长安,正在骁骑营整顿兵马,今夜的皇宫,将是一口大瓮,活捉送上门来的鳖。
夜晚的皇宫灯火通明,宴会的地点安排于御花园,皇帝坐于正首,穆苍位坐皇帝下首右侧,皇甫端位坐下首左侧,商侍郎与柳长安则是同桌而坐,于穆苍的下位。
“大皇子大病初愈,朕设宴席款待,大皇子尽情享用便是。”
“谢陛下。”穆苍挥了挥手,马奔提着一坛酒上前,跪在中央的位置,“陛下,这是我赋国特制的魁桑酒,此坛已埋藏有数十年,其醇香味厚,入口甘霖,为酒中上品,特献于陛下。”
“朕领下大皇子的好意,来人,呈上来。”
太监总管将酒盖打开,顿时酒香四溢,取过一旁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布包内的银针,往酒中一探,银色光亮无黑,太监总管才放心得替皇帝斟满了一杯酒。
先闻其香,后品其味,对于这从未喝过的魁桑酒,皇帝赞不绝口。
接受了皇帝的美赞,穆苍低头咬糕点的瞬间,眼中滑过一丝阴翳的亮光。
宴会时辰过半,皇帝觉着肚子一阵一阵地发疼,将宴会后面的事宜全权交给了皇甫端,自己带着太监总管与六名御林军先行回最近宠幸的妃子的宫殿。
“商侍郎,商侍郎?”
柳长安叫了几声趴在桌上的商侍郎,又拿酒杯的杯底戳了戳他半露的脸,完全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也不枉柳长安先前一直在灌他酒。
对上穆苍示意的眼神,柳长安点了点头,与马奔一同悄然无声地从宴席间退离。
“柳将军,一切按大皇子计划行事,若出了半点差错,今日是第九日,你知道你要承担的代价有多大。”在一处假山后,马奔正动手换上炀朝御林军的盔甲,行事前也没忘再次告诫柳长安一番。
“我会做好该做的事,还要留着这条命去做想做的事。”站在假山前,柳长安看了眼怀中的帕子,而后闭眼数了三秒,如期听到了后头大物倒地的哐当声。
看到穿戴好的马奔昏迷倒地,柳长安吹了几声喜鹊叫,一名太监从不远处当值的地方走了过来,取出袖子里的一张□□和一些瓶瓶罐罐,将柳长安化作了马奔的模样。
“麻烦你了。”柳长安压低自己的声线模仿马奔的声音,却只能学个七八分,勉强可以称相似,够应付穆苍了。
太监收起瓶罐,将马奔的手腕翻过来,取下同时嵌在御林军盔甲护腕处与马奔肌肤里的短银针。
若非亲眼所见,柳长安实在难以相信,就这一枚抹了丁点药的银针,能瞬间晕倒一个八尺大汉。
太监将晕倒的马奔五花大绑后拖丢到假山下的洞里,假装无事发生踱步回当值处继续当值。
将马奔先前脱下的衣裳换上,柳长安摇身成为新的赋国大将。
按照她所知的穆苍原定计划,她与马奔会在皇帝必经的路上假装巡逻卫队,等皇帝一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暂时身体不适的皇帝的命,再悄身回到宴席中。
只是,穆大皇子找上了她柳长安,和被他低估了的炀朝王爷皇甫端,便注定了他的失败。
估计差不多得手的时辰,柳长安学着平日里马奔的势态,悄然回到宴席,站定在穆苍身后。
皇甫端提着酒壶在与一位尚年轻的大臣比试,吸引了一干还未喝醉的大臣们的目光,穆苍扫了一眼整个场面,无人关注着自己,很好。
“炀朝皇帝死了吗?”
柳长安伏在穆苍耳旁,压着嗓子回答,“幸不辱命。”
穆苍瞥了一眼“马奔”,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案桌,抬起右腿弓着膝盖踏在身下的木凳上,轻掸着鞋尖处的灰尘。
“柳长安人呢?”
“回大皇子,柳长安如厕去了。”
“如厕……是吗?”
穆苍唰地一下抽出靴子旁的匕首,刺进了柳长安的胸膛。穆苍踩桌一跃而起,抓住柳长安的肩膀,将匕首又往里捅了几分。
死命握住胸前的手,柳长安咬着牙用尽全力阻止穆苍,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阴狠的表情显露无遗,穆苍一把撕下那张□□,踩在脚下碾压,“柳长安,你的命在本皇子手上居然还敢背叛本皇子,本皇子不介意亲手取了你的狗命!”
看着柳长安痛苦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穆苍很满意,“本皇子让马奔在得手后就杀了你,想骗过本皇子你还是太嫩了点。”
“马上,你就会见到阎王了……”
一个酒壶凌空飞来,正正砸在穆苍的头上,柳长安感觉到压着她的那股力迅速减小,握住匕首上的手一扭,积蓄最后一点力踹倒脑袋发懵的穆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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