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各营之中的百夫长纷纷收到士兵们这一要求,甚至他们之中不少人也是被留在营地种植的,心情澎湃地向上头反应过去。
而后是千夫长的逐级反映,最终几个校尉一起进了糜荏营帐里商议出征名额,还差点为争夺这个打了起来。
见校尉们争得面红耳赤的谋士们:“……”
得,士气完全起来了,不必再做担心。
至于谋士与校尉们,拿到的棉衣自然是要比士兵们的好一些,外头是棉布包裹的,还有两件轮换。虽然不是什么珍奇衣裳,但众人也十分欣喜,觉得主公/国师对他们就是好!
解决完这件小事,糜荏领兵前往阳曲。
临别之际,他拥抱了留守在此的荀彧。而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在他的耳畔亲吻了一下,温柔而坚定道:“等我回来,文若。”
于是荀彧这几日以来隐约紧张、担忧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又十日,大军抵达阳曲。
一日之前才收到朝廷诏书,新上任的并州刺史领了十余人前来迎接糜荏。
在如今州牧时置时废,并州只置刺史。州牧与刺史的区别在于:州牧可以豢养军队、领兵出征,而刺史只作监察管理。
所以糜荏先前请求刘宏令卢植为徐州牧,正是这个道理。
瞧见糜荏,新的并州刺史总算放松了面色,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行了一个大礼:“下官丁原,拜见糜国师!”
这位新刺史名为丁原,字建阳,乃是兖州泰山郡南城县人。他长得人高马大,面容虽然普通,却很端正和善,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糜荏自然回以一礼:“丁刺史,荏初到阳曲,尚且不知目前战况如何,还要劳驾您多多指点。”
丁原忙道“糜国师言重”,两人顺着寒暄了两句,而后详细解说了目前的状况。
前任并州刺史张懿被屠各胡所杀之后,丁原便领了万余兵马,艰难边退边打,与屠各胡相抗。他原先还想退到河内郡等待朝廷救援,毕竟如今凉州叛乱,朝廷兼顾不得。但听闻朝廷派遣糜荏过来,登时有了信心。
黄巾军一战之后,糜荏在武将之中的名声大振,不少人都认为他有领兵的才能,十分看好这位年轻的将领。
目前屠各胡就驻扎在阳曲所在的太行山脉以北的盆地之中,因为他们都是骑兵,想要攻下地势崎岖的阳曲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同样的,阳曲之中的兵马也无法向外出征,与他们交锋。
糜荏听完了丁原的解说,令人去捏沙盘,打算先把地形图弄出来再说。
便在此时,外头一阵擂鼓之声,响彻阳曲城中。
丁原面色一变:“不好,那屠各胡的猛将呼衍浩,又来城门前叫阵了!”
叫阵,也是所谓的“一骑讨。虽然不是目前打仗的主流方式,但由猛将在阵前挑衅敌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打击对方的士气。
孙子兵法之中也有相似的办法:对付勇猛而又容易被激怒的敌人,挑衅可以轻易让对方失去理智。将这种手段运用于攻城抑或拉锯战中,都可以起到效果极佳的作用。
糜荏沉吟道:“这呼衍浩,时常过来叫阵?”
丁原咬牙道:“是,那呼衍浩每次都领万余兵马,带着他麾下几名猛将在城门之下辱骂我军!我军若是迎战,便正中对方下坏!”
他怒发冲冠:“屠各胡无耻至极,根本不遵守道义!一旦我军将士出城迎战,他们便派遣三人、五人前来与他对敌,直到将人斩杀阵下!这段时间,下官已折损三位好将!”
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斩杀在阵前。
但若是不出城任由对方叫骂,城中军队的士气又会日渐低落,压力与绝望与日俱增。
两人话语间,已走到城墙之上。
糜荏便见对面一个手持□□、身穿盔甲与毛皮的彪形大汉,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对着他们嬉笑怒骂。
传递至耳畔的声音虽已十分微弱,但众人还是能听到一些。结合他的动作判断,也大概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满城将士目眦尽裂,恨不得打开城门冲下去应战。守城的一个将士怒不可遏:“糜国师,您既已带兵前来,可否打开城门应战?!”
丁原呵斥:“住口,岂能对国师不敬!国师自有安排!”
“建阳不必如此,我理解诸位将士的悲痛。”糜荏道,“他们却敢这般挑衅我军,必然是做好了十足准备,想要趁着我军刚至此地不了解战况,将我军一网打尽。”
那八尺大汉闻言,红了眼睛:“那便任由这人在阵前侮辱我们吗?!”
糜荏没有回答,转回头去瞧着那人。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而后询问道:“汉升,这个距离你能射中对方吗?”
他们之中,他比黄忠的准头高一些,黄忠的射程比他远一些。就在出征之前,他还送了一把后世改良过的弓箭给黄忠,可以令他射的更远一些而不影响力道与准头。
这个时代有没有扩音器,能听到对方叫阵一般不会超过百步,就算斜射过去,应该也在黄忠射程之内。
阳曲城中将士闻言齐齐看向糜荏,面色各异。
……不是,这糜国师到底有没有守城的经验啊?想把叫阵之人射死,这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要知道就算再好的射手,这么远的距离也根本不可能射中对方啊!
黄忠却恭敬道:“末将可以一试。”
语罢,取出身后背着的长弓,引弓瞄准呼衍浩。
众人见之,只觉窒息。
一个真敢问,一个真敢答啊!他以为他是传闻中的战国神射手养由基吗,合着还能百步穿杨?
众人相顾无言。对面的呼衍浩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脑袋嘲讽道:“你们汉军是不是这里有病,竟然对着本将军射箭?!哈哈哈哈哈哈本将军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射中本将军啊!”
他身后的屠各胡士兵们也哈哈大笑起来,都在嘲讽城墙上那新面孔的不自量力。
但便在此时!
一支裹挟着风声与尖啸的利箭,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至呼衍浩身前!若非呼衍浩下意识歪了下身子,这箭便要射穿他的要害,见他射杀在阵前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被射中了左肩!而利箭趋势不减,还将他整个人带的后仰了一下,差点跌落下马!
左肩一阵剧痛,呼衍浩瞳孔骤然紧缩。
他身后士兵的笑声,也都尽数戛然而止。
第六十四章
“退后——快退后!”呼延浩被这一箭吓得肝胆俱裂, 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骚动起来了,齐刷刷往后退了至少二十步。
心下尚在忐忑这个距离是否安全,见城墙上那新面孔又开始张弓引弦, 一众人下意识又退了三十步!
许是太过慌乱, 呼延浩在后退的时候从马上跌了下来,还被自己的战马踩了一脚。他身后的士兵慌忙一拥而上,将人抬到一旁去唤军医医治,场景很是凌乱。
不少人因为场景太过凌乱, 退后时不慎摔倒, 害怕被踩踏便连忙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退后, 惊起不少尘土。
城墙上的众人见这一情况, 登时哄然大笑:“哈哈哈哈呼延浩被他的马踩倒了!”
“呼延老贼你也有今天!”
“那几个人居然在学狗爬哈哈哈哈哈, 太他娘的痛快了!”
连日的愤怒与压抑在此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扬眉吐气的畅快之感!
还有人手舞足蹈做着鄙夷的动作, 大喊:“呼延浩你个孙子, 有本事给你爷爷我爬过来!”
幸好呼延浩晕过去了,不然他听得这群前两天都只能龟缩在城墙上的懦夫这般嘲讽他,怕是要被气到吐血。
剩下的人里只能他的偏将还能做主, 气得就要上马冲过去替呼延浩报仇。
然后被别人拦了下来, 最终只敢在原地跳脚怒骂。
以丁原为首的守城将士们见他们这番模样, 哪里还有怕的。所有人都在朗声大笑,这振聋发聩的笑声使得整个天幕都在颤抖, 弄得屠各胡愈发脸面无光。
直至屠各胡退兵,黄忠方才放下他的弓, 背回背上。
这个时候, 众人看向糜荏与黄忠的眼神全都变了。
此地与那呼延浩的距离至少百步, 今日风虽然不大, 但就算是再厉害的弓箭手也难以射中对方。想不到这个黄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啊!
这可是不输于战国养由基的神射手啊!
黄忠仅是一箭一引弓便吓退了敌人,糜荏拍拍黄忠的肩膀,笑了:“汉升,射的好!”
黄忠面上宠辱不惊:“是将军教导的好。”
嗯,跟随糜荏久了,他也能拿捏住这种风淡云轻的感觉了。不得不说,莫名就有一种暗爽的感觉。
众人看他们的眼神,果然愈发火热。
丁原上前热情道:“多谢糜将军解围。您麾下的这位勇士,可真是令下官大开眼界啊!”
他的称呼从“糜国师”变成了“糜将军”,很显然是完全承认了糜荏领军的身份。
糜荏微笑道:“丁刺史谬赞。”
丁原笑道:“屠各胡已退,以呼延浩伤势今日应当不会再来。还请将军回房稍作歇息,待下官为您准备好酒好菜,接风洗尘。”
糜荏原想推辞,转念一想城中将士大概都需要一场宴会放松他们紧绷的心情,便颔首道:“那便多谢丁刺史。不过战事吃紧,酒菜可以普通些,不必铺张浪费。”
丁原应了:“好咧!”
回到房中后,糜荏先取出纸笔给荀彧写了封信,报一下平安。
这会是守城,他这个主将与麾下谋士们住的当然是阳曲县守的府邸。县守还亲自候在外头,小心翼翼询问糜荏需要什么,又隐晦暗示献美人之类的,都被糜荏拒绝。
写完信令县守送出,他稍稍歇了片刻,丁原便亲自过来请他去享用晚宴。
晚宴准备的确实较为简单,只比守城将士们平时吃的好了一点。对于被糜府锦衣玉食养刁了的谋士们而言,非但属于粗茶淡饭,味道实在不佳。
但出征在外哪里还能追求这个,糜荏都不觉得被怠慢,他们自然也不会露出分毫不满神色,言笑晏晏地与众人饮酒吃菜。
——反正以此地条件,再美味的饭菜也不可能比的过糜府的。
那就多吃点主食,少吃点菜肴,吃饱就好。
见糜荏在整个宴会之中面色都没有半点不愉,丁原身旁的从事依然有些忐忑。
他已从丁原准备吃食担心到了现在。
没错,先前糜将军是说这晚宴简单一点即可,但人家指不定就是客气一下呢?要知道这位糜国师是什么人物啊,他可是天子宠臣!能吃得惯这粗茶淡饭吗?
丁刺史居然就信了??
万一人家面上不显,觉得被怠慢了记在心里,转头就写信给天子参丁刺史一本,那还得了?
他是劝了,可惜丁刺史性情耿直,待人处事也是直脑筋,非得说糜将军不是这种人。哎,现在就希望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
可惜这从事所担忧的,场上没有一个人体会到。
尤其是丁原。
他这会儿正带着一个整支右臂都用麻布包扎起来的年轻将士,走到糜荏面前:“将军,下官想向您推荐一位好将。”
等糜荏的目光看过来,他便道:“这位是下官麾下将士,名吕布,字奉先,乃是五原郡九原县人。”
语罢,那年轻将士躬身一礼,洪声道:“末将拜见糜将军。”
这人身形高大威猛,面上轮廓刚毅,剑眉星目凛凛有神。仅是站在面前,便叫人觉着气势逼人,无限威风。
糜荏忙将人托起:“吕从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丁原见糜荏态度和善,露出了欣慰又自豪的笑容:“将军您有所不知,奉先勇猛无比,像呼延浩那样的人,奉先完全可以以一挡十!先前下官中了那呼延浩的奸计被几十人包围,全靠着奉先方才保住这条贱命。”
他叹道:“若非如此,奉先的右臂也不会受伤。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养伤,无法上去战场,不然今日将军您就能看到他的勇猛了!”
丁原麾下的将士们这会已与黄忠打成一片。
见他向糜荏推荐吕布,非但没有丝毫嫉妒之心,反而都附和道:“是啊将军,奉先的勇猛大家都看在眼里,末将敢以性命担保,奉先绝非浪得虚名!”
“末将先前在阵前被呼延浩所骗,也是奉先单枪匹马救下末将。”
“将军,等奉先伤好您出征就带上他,一定能吓死屠各胡那群龟孙子!”
有这么多人拍胸脯保证,糜荏当然不会怀疑,和颜悦色地对吕布与丁原道:“好,多谢丁刺史推荐人才,等本将军要用到奉先时一定不会客气。”
丁原乐呵呵道:“下官看得出将军乃是爱才之人,奉先能跟在将军麾下做事,也是奉先造化啊!”
于是晚宴结束时,糜荏暂时收下众人推崇的猛将吕布。他唤来同行的军医张仲景,令他为吕布重新消毒、包扎伤口。
翌日清晨,糜荏将众谋士、丁原,以及他麾下的几名将士叫了过来,商议如何守城。
屠各胡的败退令众多将士一夜好眠,这会各个神清气爽,对守住阳曲充满了信心。
从地势上来说,阳曲拥有天然的守城优势。它依山而建,地处忻定、晋中盆地之间,周遭山多川少,沟壑纵横,有东、西、北三面环山。南面地势低平,是糜荏来时入口。
目前屠各胡的大部队就驻守在阳曲东北方太行山脉下的峡谷之中。想要拿下阳曲,他们只有围困出入口,制造攻城器械,慢慢攻下阳曲。
而阳曲城中的兵马、军需各自不足,又没有对付骑兵的有效手段,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据守阳曲,等待增援。
说起增援,丁原疑惑道:“对了糜将军,朝廷派遣来使说会给我们增派七万兵马,您只带来了一半吧?剩下的一半什么时候来?”
“不急,”糜荏没说这个冬季他根本不打算把那四万拉过来,“晚些时候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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