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十步一杀(古代架空)——闻笛

时间:2020-12-04 09:33:27  作者:闻笛
  凶手恐怕另有其人,手段比元宝要凶狠得多,今夜几名相继遇害的女子,恐怕都和这人脱不开干系。倘若大嫂真的落在这人手里,情况就更是凶多吉少。
  他越想便越是慌张,凝重的神色写在脸上。方无相却并不识相,在一旁追问道:“夫人被掳走是多久前的事?”
  初八身后的随从见他不语,便替他答道:“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照理说应该没跑远才是,可我们已将附近找了个遍,却没找到夫人的踪迹。”
  方无相恍然大悟,道:“马车!夫人一定是被马车掳走的!”
  “马车?”
  “有人告诉我,行凶者乘着一辆马车,车盖是红色……”
  没等他说完,初八眼神一凛,上前捉住他的领子,质问道:“谁告诉你的?”
  方无相愣住了,他心急口快,哪里料到会被对方质问,而初八的语气不善,透着十足的愤恁,他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警觉的念头,绝不能够将绳舟的事透露出来,更不能将杜鹃逃走的消息坦然相告。
  他天性纯朴,全然不懂得如何编造谎言,只能含糊地答道:“我……我不能说,况且我也不认识她,只是偶然遇到……”
  “不认识她,她却将如此重大的消息透露给你?”
  “我说的是实话,”方无相急的脸色通红,“你相信我,我帮你们一起找人。”
  初八还要再骂,却被另一个人从背后按住了肩膀。他在盛怒中猛地转回头,咒骂的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却迅速闭上,放低双肩,垂目唤了一声:“大哥。”
  初一越过初八身畔,来到方无相面前。
  方无相也凝神着他。
  初一的脸色像是炉灰一样铁青,凌乱的头发和胡茬来不及打理,眸子深陷在眼窝里,眼圈发黑,眼底好似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嘴唇不再红润,而是透着异样的苍白,看上去像是刚刚生了一场重病,还没有痊愈。
  但方无相心知肚明,初一并没有生病,而是受了内伤,伤比病要麻烦得多,就算神医妙手回春,也未必能够使他痊愈。
  他的内伤是被自己的掌法打出的。
  想到此处,方无相便不敢直视他的脸。那一掌打中的仿佛不是初一,而是方无相自己。
  移开目光的时候,他便暗下决心,若是初一要报复他,将气撒在他的身上,他也绝不还手,任由对方打骂。
  唯有如此,他才能够找回心中的平静。
  出乎他的预料,初一并未对他出手。只是瞪他片刻,便转回身,对初八道:“武艺高强有什么了不起,人家不愿透露消息,我们便我们自己找,不必求他这个虚情假意的泥菩萨。”
  方无相像是被他的话刺中了喉咙,不受控制地开口道:“我……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帮你寻人!”
  初一停下脚步,侧目打量着不远处的人,直到方无相再次对他点头,他才问道:“你当真愿意帮忙?”
  “当真。”方无相四下望了望,道:“此地有回川相隔,行凶者若是驾车前来,便没办法渡河,只能往上游或下游去,不如我们分头来找,我往上游,你们往下游,若是找到了线索,就……”
  没说他完,初一便取出一物交予他,道:“我这里有一双雌雄蛊,你拿去一只,若是我们当中一方有线索,就将手中的蛊盒打碎,另一方便会知道。”
  方无相低头一看,只见手心多了一只琉璃烧制的四方盒,只有巴掌大,盒中盛着湛蓝的水,一只通体透明的金色小虫浸在水里,六条细脚交替踩踏,两鳃一张一合地翕动。
  这就是雌雄蛊,先祖生于高山的融雪中,后来被蛊师找到了培育的法子,渐渐流入江湖中,用作传讯的工具。
  雪山常年日光灼目,故而生在其中的虫蚁大都是瞎子,这种蛊虫也不例外,雌体与雄体之间互相看不见,依靠交换独一无二的讯号辨识彼此,在一定距离内,只要其中一只死去,讯号消失,另一只便会做出强烈的反应。
  方无相看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生灵浮在琉璃盒中,心下隐隐作痛。
  出家人从不杀生,他在寺里呆了二十年,连宰牛宰羊的场面都没见过,夏日里就算被蚊虫叮咬得终夜难眠,也舍不得拍打其中一只。眼下让他去结束蛊虫的性命,他只觉得残忍,手悬在空中迟迟不动。
  “可还有不妥?”初一说着,用目光不住地催促他。
  他只能合拢五指,将琉璃盒收在掌心,点头了一句:“好。”
  他只觉得手里生命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佛曰,六道众生,生而平等,一花一木,皆为法身。
  然而,佛却将虫命和人命同时放在他手心,迫使他选。
  他实在没的选。
  定下路线,双方便分头出发。方无相只有一个人,他的脚程极快,是在寺中常年锻炼腿脚的成果,其他人就算想跟也跟不上他。
  从西坡行至北坡,道路变得曲折起伏,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搜寻,沿着河水溯流而上,只觉得耳畔的水声愈发响亮,距离龙吟泉的方向也愈发近了。
  回川夹在涧底,两岸是一片嶙峋的滩涂,大约百尺开外是一片密林,葱郁的树冠层层相叠,好似一堵漆黑的墙。
  在墙影之间,隐约露出一抹红色的影子。
  方无相当即停下脚步,会心凝神,果真在树影深处瞧见一辆红色的马车,像是竭力将自己藏匿起来。帷帐半边颜色比另一半更深,显然方才贴着河畔行驶过一段距离,才沾上了飞溅的水花。
  从车里传出模糊的语声,像是有两个男人在低声交谈,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女人的悲鸣声。
  方无相不再犹豫,取出雌雄蛊,低头看了一眼,松开五指,让琉璃盒坠向脚边的石头。
  琉璃材质细腻纤薄,一经碰撞便破碎,盛在盒子里的水淌到外面。
  岛上刚下了整夜的雨,地上处处是水洼,盒中的水渗入石缝,淌进附近的水洼,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漂亮孱弱的蛊虫,孤零零地趴在石头上。
  石头质地粗粝,坑洼不平,更加衬托出蛊虫的纤细与孱弱,六只细脚剧烈挣动,半透明的外壳左右晃了晃,表面的光泽渐渐褪去,由晶莹剔透的金色褪成一种黯淡的灰白,终于不再动弹。
  远处的瀑布水声依旧冷冽,一个生命消逝,静默无声,连半点涟漪都没有激起。方无相怔怔地望着,只觉得心里的疼痛也随着虫脚的挣扎一并停滞,有那么一瞬,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跟随蛊虫一同死去了。
  死去的一部分不再剔透,变得苍白而冰冷。
  他转过头,往下游茫茫的黑暗中望了一眼,援兵还没有赶到,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打算单刀赴会。
  这时,蛊虫的小虫突然又动了动,在垂死的边缘挣扎着翻了个身,苍白的甲壳骨碌着滚下石头,又滚出一段距离,撞上一件东西,才彻底停下来。
  蛊虫所撞之物好像一块圆卵石,但颜色要更深,表面有着斑驳细腻的雕纹,却被雨后的泥浆掩盖,非得定睛凝神才能辨认清楚。
  方无相定睛一看,不由得怔在原地,浑身的血在一瞬间变冷,凝固在僵硬的躯壳中。
  那竟是他的佛珠。
  *
  佛珠与他朝夕相伴,离开寺院、出门游历以来时时带在身边,几乎化作他血肉的一部分,他记得上面每一条纹路,粗的细的,深的浅的,天底下绝找不出第二件一模一样的东西,可以骗过他的眼睛。
  眼下,他的一部分却崩断了线,一粒一粒掉在泥泞的地面上,散落得到处都是,仔细看去,佛珠四周的地面上还沾着淅淅沥沥的血迹。
  不知怎地,他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那是谁的血。
  他的耳畔嗡的一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循着血迹而走,密林边矗立着一块凸起的山石,血迹一直延至在山石背后。
  山石有半人高,元宝就坐在阴影里,背倚着冰凉的石头,半身都是血,头垂在胸前,两腿蹬动,似乎想要站起身,却又无力地倒回地上。
  在方无相的眼中,他挣扎的模样竟与死去的蛊虫重叠在一起。
  “元宝!”方无相快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声音里带着颤意,“你没事吧。”
  元宝的肩膀一颤,微微抬起头,露出惊色:“你……你怎么回来了?”
  方无相道:“我来找你,还有……”
  没等他说完,元宝便哆哆嗦嗦地抬起胳膊,往密林的深处指,用沙哑的声音道:“快,快去救……救人……”
  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凄长的悲鸣从林中传来,划破了凝滞的夜色。
  沉睡在林中的乌鸦猛地惊醒,成群结队地扑向高空,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漆黑的疤痕。
  方无相很快意识到,那是属于女人的声音,属于一个垂死挣扎的,痛苦而无力的女人。
  方无相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多么绝望的情形中,才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
  林中的车影晃动,与他不过只隔了一间院子的距离。
  他愕然地等待着,然而,凄鸣声落下后再也没有响起第二次,取而代之的是飞鸟振翅的响动。好似一支支羽箭,撕穿他的耳膜,径直刺进他的心口。
  若不是方才的迟疑,他此刻应当置身密林中。
  倘若他早到一步,或许能够阻止这声悲鸣,救下这个女人。
  鲜红的帷帐在黑暗里抖动,某些更加鲜红的东西泼洒在上面,很快便消失不见,好像是从琉璃盒中淌入石缝的水。
  “还是晚了一步……”他听见元宝的低语声。
  什么晚了一步?
  他呆然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懵懂的神色,脑海里一片空白。
  琉璃盒里的蛊虫已经死亡,漂亮而孱弱的尸体陈列在石头上,等待被日光晒成焦炭,或被车辙碾成灰烬。
  回川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初一和初八,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撞入方无相的眼帘。
  方无相却还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置身梦境,不远处的初家兄弟仿佛变成两条游龙鸿影,与他隔开两个遥远的世界。
  直到肩膀被人抓在手里摇晃,方无相才听见对面模模糊糊的声音:“……人在哪儿?”
  方无相仍没能回答,倒是他背后的元宝微微抬起手,艰难地往树林的方向指去。
  初一循着元宝所指的方向,看到藏匿在密林深处的马车,脸上登时青筋暴起,整个人仿佛燃烧着往林中冲去。
  初八紧跟在他的其后,在与方无相擦肩而过的时候,向他投来一瞥。
  一闪而过的眼神中,写满了震惊与怨怒。
  很快,树林里便传出利刃出鞘的铮鸣。是初一和初八的雌雄双剑,初一持长剑高高跃起,向着厚重华美的车盖劈斩。
  一声轰响过后,马儿扬蹄,甩开缰绳,往密林深处狂奔逃窜。被它留在原地的车身一歪,轮子劈倒,车厢半截陷入沼中,溅起一片淤泥。
  摇动的帷帐背后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极高,矮得极矮,悬殊好似一对和睦父子。
  但他们的举动与和睦相去甚远,矮个子出招极凶狠,借着身形畸小的优势,或锁喉,或击膝,招招致命,全然不像是孩童的做派。而高个子则拿着一柄极轻薄的细剑,不见锋芒,只见粼光,动如鬼魅,难测难防。
  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绝不是绝不是普通的父子,而是一双极其难应付的对手。
  初一纵剑猛攻,深入林间与两人缠斗,方无相望着他的身形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不过须臾的功夫,便已拆出数十个来回。
  幽晦的密林中银花飞舞,战局比黑暗更迷离,方无相甚至没能看清,只见高个子手里的薄刃划过层叠的枝桠,将挂满雨水的绿叶从枝头勾下。
  成百上千的叶片在同一时刻慷慨赴死,婆娑纷飞,在林中降下一场大雨,雨水与地上翻腾的泥浆搅在一起,短暂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大雨过后,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已遁入密林。
  林中的鸦雀早已腾空,留下一片了无生气的死寂,黑暗密不透风,好似无底的洞口,要将世间的一切光明吸卷其中,搅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形。
  初一的左手捂在面颊上,缓缓抬起头。
  在他的残眼之上,又覆盖了一条新的疤痕,又长又深,将原就畸形的肉瘤重新剖开,更显狞陋。而残眼中流出的火焰——熊熊燃烧的愤怒——皆从另一只眸子里喷薄而出。
  与他目光相触的时刻,方无相终于从长梦中惊醒,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潭里爬出,浑身还挂着冷冽刺骨的水。
  初八就在初一不远处,手中的佩剑已被削成两截,他扔了断剑,快步走到马车旁。
  马车已在方才的恶战中支离破碎,马儿早就受惊逃奔,车辕被斩断,车轮翻倒在一旁,车盖被劈成两半。此刻它不再是一辆马车,只是一口红色的箱子罢了。
  初八将箱门打开,扯掉碍事的帷帐,一片血泊跃入眼帘,被血泊淹没的座椅上露出一个人影。
  一具尸体。
  尸体腹部被剖开,因着方才一阵动荡,脏器流淌得到处都是,将车内涂染得一片鲜红,还有一个不成形的东西瘫倒在角落里,四肢扭曲,好似坏掉的木偶一般。
  若非亲眼所见,方无相绝不会相信,这团狰狞不堪的异物,原本竟是一个未诞生的婴孩。
  帷帐只掀开一刻,便被初八重新盖了回去。
  然而,这一幕已经深深钉进方无相的脑海,就像一根冷硬尖锐的锥子,在他的世界里凿出一条豁口,将他过往二十年的人生悉数砸碎,好像砸碎盛放蛊虫的琉璃盒一样轻松。
  一经破损的东西,绝无可能再修复如初。
  方无相站在满地的碎片中,神情呆然。
  元宝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言不发地倚在岩石上。
  初一缓缓弯下腰,重新捡起脚边的剑。而后,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元宝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元宝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剑提起,剑尖指着元宝的鼻子。
  他的眼神比剑更锋利,更冰冷。
  *
  元宝还瘫坐在泥泞的地面上,半边身子都浸在血里,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抬起视线。
  方无相回过头,他忽然察觉元宝的身影有些陌生,元宝比他记忆中更加瘦小,颓然坐在地上,脖子低低地垂着,露出后颈处清晰的骨节,凌乱的发丝顺着骨节两侧披到肩上,几乎被血染红了半边,双手摊放在膝前,指尖微弯,露出发白的关节。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