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同情芮黯?
他疯了?
顾临川用力闭眼晃动脑袋,恨不得把脑干丢出去。
芮黯只是个机器人,再厉害,也没有人类的情感,况且他现在失控,对社会公共安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所要做的是抓到他,而不是在这设身处地的同情他。
一定是脱离工作的紧张环境太久,又跟岑延黏糊在一起,谈恋爱谈的脑子都不好了。
想到岑延,顾临川止不住的眯起眼睛,笑着想,这么久不联系,也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虽说走之前再三叮嘱,可他肯定不高兴,说不准又要闹脾气,回去还得哄他。
真的跟哄孩子差不多,可他不但没觉得有负担,还挺高兴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
虽然到这个年纪才“初”开,貌似有些迟了。
“老大。”
顾临川倏的敛了笑,按住耳机:“说。”
“一辆车正在靠近研究所,目前距离大概是10公里,大约会在十分钟之内到达。”
研究所位置偏僻,附近并无商区和住宅区,这个时间点显然也不适合郊游野炊。
顾临川精神大振:“按计划进行。”
“明白。”
顾临川理了理衣领,双眼反射着白炽灯的光芒,灼灼发亮,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终于来了。
“距离两公里。”
“距离一公里。”
“车子停了。”
“有人下车了。”
“黑色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马丁靴,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看不到脸。”
“身高和芮黯相似。”
“他到总控室,破坏了所有监控。”
裘越的直播汇报通过耳机持续涌入耳朵,顾临川调整睡姿,脚趾头和拳头一道紧紧蜷缩,进入高度警惕状态,像一根随时会射出的利箭,准备随时进攻。
芮黯的这一系列行为都在他们的推断中,提前做好了应对措施,但他觉得以芮黯的智商,不可能完全猜不到这个地方挖好了等他跳下去的大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这只能说明那个人对他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他甘愿冒险。
如果发现他是假冒的,暴怒是无疑的,肯定也会——非常伤心吧。
给他一个希望再亲手把希望打碎,似乎有些残忍。
“老大,他过去了。”
顾临川顿了两秒,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腕:“知道了。”
几乎话音才落,外面响起一串脚步,此刻万籁俱寂,那一串脚步零碎而急促的踏来,仿佛就踩在他的脑袋上。
他绷紧了胳膊。
脚步声停了下来,随后是轻微的按键声响,顾临川知道,芮黯在启动密码锁,他不敢乱动,依然面朝里,像是睡着一般。
门锁启动的每一下动静捶在他的末梢神经上,他竭力屏息,汗毛根根挺立,紧张到了极点。
快了,再忍几秒。
随着“叮咚”的提示声,门被推开。
顾临川握住电击棍,脸皮像涂了胶水,绷的发疼。
成败在此一举!
轰!
哐!
啪!
咚!
接二连三的巨响像一个个炸|弹,噼里啪啦炸了个淋漓尽致,差点炸的顾临川灵魂出窍。
他僵尸般的缓缓坐起来,木然的拍了拍轰鸣不止的耳朵,心里直骂娘,早知道动静这么大,应该塞个耳机,这下可好,至少得耳鸣一天。
距离他两米的位置,一个通体漆黑的巨大箱子稳稳矗立着,像倒置的棺材,装着此次行动的猎物。
顾临川松了口气。
“干的很好。”耳机换上姚克礼的指挥,即使是夸奖,也被他说的异常慎重,“一组收队。”
顾临川一愣:“那芮黯……”
“我会处理,你们的任务到此已经完成。”
☆、023
好容易抓到了芮黯,预想中的交锋却戛然而止。
可姚克礼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发话,就没有其他人置喙的余地。
顾临川只得听从:“明白了姚总。”
回去路上,裘越兴奋的喳喳叫:“老大这个计划真不错,你们不知道,我都紧张死了,怕芮黯不上钩,又怕他真的来了会发疯伤人,没想到这么容易!”
“还以为芮黯很聪明呢,这样看来也就那样嘛。”
“准备那么多备用方案都没用上,害我几天睡不着觉。”
听着组员们的议论,顾临川没作声。
计划是他制定的,报告上去后又在姚克礼的指导下进行了一定补充,相对完善,但一直到真正抓住芮黯,其实大家心里都没谱。
一个拥有高度智慧,武力值超群的机器人,到底会不会中计,或者说就算中计赶来,又能不能一击即中将其抓住,期间会不会有伤亡,最后如何收场,每一步都透着危险。
可今天晚上的一切,像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踩油门,连个滞塞都没有,顺滑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兵荒马乱的开端,火花四射的过程,最终却风平浪静的画下句号,整件事透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荒诞和影影绰绰的失调感。
顾临川下意识挪了挪屁股,怀疑是这几天接连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催生出体内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变得神神叨叨,在这胡思乱想。
芮黯已经抓到,凭姚克礼的能力,今后也不会再出同样的纰漏,他还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裘越:“老大,去吃夜宵吧?”
“快天亮了。”顾临川一阵无语,搞不懂他们哪来这种恐怖的精力,“回去好好睡一觉,醒了再玩。”
大家其实也都累了,这会儿不过是被高亢的精神拎着还能维持一点清醒,顾临川不去,他们也都没了兴致,接二连三的打起哈欠。
一个星期没见到岑延,不知道他怎么样,有没有气他连电话都没一个,不过这一段时间下来,顾临川深谙了一门“如何哄人”的技巧方法,闻言软语安抚几句,那人什么气都消了。
想着岑延气不起来还要故作傲娇的模样,顾临川不自主的嘴角勾起老高,电梯门一开就去敲岑延的屋门。
没人应。
他又进自己房子,也没看到人,找出钥匙,径直开了对面的门。
整齐干净,地上连根头发丝都找不着,和他离开前的模样没任何改变,连他用来喝水的玻璃杯也照常放在靠近阳台的桌上。
可卧室的床上,床单、被褥、枕头平整的没有一条褶皱,没有半点被人躺过的痕迹。
凌晨四点半,还没到岑延平常起床的时候,人会去哪?
顾临川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几秒后听见熟悉的铃声在客厅响起,他皱着眉掐断,铃声也停了。
没带手机,就应该不会走远,顾临川放下心,拿衣服洗澡,出来时岑延仍然不在,他也不进房,在沙发上靠着,一边欣赏层层揭幕的晨曦一边等人。
他想岑延回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八天没睡一个完整的觉了,神经松弛下来后,尤感疲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连身都懒得翻,睁眼时还有些困顿,木着脑袋迷糊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落地窗前的毛毯上铺洒着大片阳光,勾的人心痒痒,顾临川拍了拍脑袋,抓过手机,在那个位置坐下,边划开手机边抬头看,太阳当空,估计已经是中午了。
“喂。”
“哥,你终于接电话了啊。”
“前几天执行任务,凌晨刚结束,怎么,找你哥有事?”
“爸妈今天休息在家,让你回来吃顿饭。”
上次回家的那点时间被袁庆折腾的一干二净,连顿饭都没吃,确实也该回去一趟了。
顾临原紧跟着又补充道,“你带那人一起。”
“?”顾临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大帅哥呀。”顾临原笑眯眯的,“这是妈的意思,你们别担心,尽管回来就行。”
顾临川相当意外。
以他爸妈的厉害程度,不难看出他和岑延间的暗流涌动,他也想着等上一段时间如果两人感情稳定,就告诉家里,他们同意就皆大欢喜,不同意就想办法让他们放心,可没料到他们先一步下手了,似乎接受的一点障碍都没有。
他对自己的亲人还是了解的,如果不满岑延,会直接找上门,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开诚布公,绝不会做什么暗度陈仓的事。
至于什么甩支票、威逼利诱岑延离开自己这种狗血恶俗场景——顾临川嘴角轻轻一抽,难以想象那对夫妻会做出这样的事,估计他们自己先受不了跑了。
但不管怎么样,家里人给出这样的暗示,顾临川是相当高兴的,当即答应晚上一定回去。
挂了电话,他忽然意识到,岑延的亲人能接受他们的关系吗?他是个男人,还比岑延大整整六岁,以及——那个对岑延至关重要的人,会怎么看待他?若是他不满这段感情,岑延会有什么想法?
并非不信任岑延,只是人总有几个在意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能置那些人的想法于不顾,他在意家人,岑延自然也会。
顾临川叹了口气,恋爱是谈的挺开心,可人越来越优柔,不断想这想那,全都和岑延有关,是因为刚刚在一起所以格外在意,还是恋爱中的人都如此呢?
他挺烦自己这样,一下患得患失一下又瞻前顾后,简直不像原先的自己。
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不就是恋爱吗,他喜欢就够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别忘了带他回去吃饭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不过……
他昨天在沙发上睡过去,刚才也是在沙发上醒过来,期间没挪过位置。
但平常若是岑延在,一定会把他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他说睡在沙发上对颈椎不好,容易累到。
事实上他的后脖颈现在确实有些酸痛。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热乎劲儿。
岑延还没回来。
☆、024
顾临川这下是真觉得不对了。
人的社会交往无非是家人和朋友,但岑延说过自己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他们门对门住了几个月,从未见他接待过什么人。
而且他虽然才19岁,性子却稳重,除了偶尔孩子气时会有些鲁莽,其他时候是绝对可靠的。
是什么事情让他离开这里,匆忙之间连手机都没拿,还彻夜不归?
或者说——是什么人?
顾临川一下眯起眼睛。
十分钟后,顾临川下了楼,先到小吃店吞了碗馄饨,肚子里有食,脑子手脚都跟着利索起来,他坐进车里,边发动边打电话。
“老刘,是我顾临川,啊是的最近挺忙好久不见了……刘哥说的对,下次一定记得……我这里有点事,拜托刘哥帮个忙……好的先谢过刘哥,我马上把名字发给你……辛苦了,过几天一起喝酒……好嘞那就先这样。”
“裘越,在哪……有点事请你帮忙……不用,你不用来,我去你家……嗯,一会儿见。”
裘越平时住在研究所提供的宿舍,休假时则跨越半个城市回家陪家人,为了说话方便,顾临川没上楼,约他在楼下的一个咖啡馆碰头。
两人熟的的不能再熟,省了寒暄,顾临川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帮我查点东西。”
曾经把“成为世界顶级黑客”作为梦想的裘越被现实绊住了脚步,但心里的火不灭,经常帮朋友们做点不痛不痒的活儿,如今老大开口,自然义不容辞:“行啊,查什么?”
过来前顾临川犹豫了很久,他算是掌控欲很强的男人,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规划预计,可对待感情,他还是倾向给对方一些空间,不想把工作生活中的那套搬到岑延身上。
可岑延不明不白的消失到现在还渺无音讯,他又实在有些担心,左想右想还是来了。
他掏出岑延的手机压在桌面上推到对面:“我想知道里面所有联系人、通话记录的内容,包括微信和短信。”
智能手机的锁屏方式多种多样,普通人足够保护手机隐私,可在专业人士眼中,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研究所的同事曾经做实验,设计各种开屏方式让裘越解,无不铩羽而归。
这对裘越来说,委实小事一桩,抓着手机研究片刻,面露疑惑:“老大,这是谁的手机?”
“男朋友。”
“哦……啊?”裘越差一点咬到舌头,赶忙收好舌尖,“老大,你要查岗啊?”
顾临川无语,他的组员们哪哪都好,就是一个比一个好奇心重,恨不得在额头写上“八卦”两个字:“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样,能解吗?”
“可以,但要电脑,你跟我上去。”
“需要多久?”
“几分钟。”
可两人还没上楼,顾临川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周尧。
“姚总请你到研究所一趟。”
他微怔:“现在?”
“是。”
“有任务?”
“姚总只让我通知你一个人。”
顾临川无奈,只得先走,临走前把手机留给裘越,叮嘱他搞定后就通知他,他信任裘越,也就没特意说什么,径直回了研究所。
敲门进屋的时候,姚克礼正好抬头看过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全部梳到后面,金边眼镜压在鼻梁上,给他增添一丝儒雅气质,可他时刻挺直的背脊和永远严肃的面容仍然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已经沉浸到骨子里,和他这个人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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