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雨哭得一抽一抽的,感觉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哭出来了。叶嘉知道白小雨这段时间一定是被吓坏了,他被许家带走,对于他是不可推拒的命运,对于白小雨则是的从天而降的责任,身上悬着一个人生命的日子想必很难过吧。
叶嘉抚了抚beta少年的后背,笑道,“没事了。”
陈琅扯着白小雨的后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他从叶嘉的身上拎了下来,“你这么重,要把小嘉压死了。”
悲伤情绪莫名被打断的白小雨回身一拳头打在了陈琅胸口,“陈琅你干什么整天针对我!”
陈琅闪避不及,吃了闷亏,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叶嘉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说白小雨两句,没想到白小雨却已经先发制人。
“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别想栽赃我。我就没见过茶味像你这么浓的Alpha!呸,真恶心!”白小雨眼睛红红却一脸唾弃,仿佛下一秒就要“tui”到陈琅的脸上。
然后叶嘉眼睁睁的看着陈琅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抚了抚胸口的褶皱,一言不发的看向了远方。
叶嘉看了看身后的沈清川,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无奈,两人都被他们情景喜剧般的演绎逗得忍俊不禁,气氛霎时轻松了起来。
白小雨仿佛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小嘴叭叭个不停,“叶嘉你不知道,他俩天天在那谋划怎么把你送走,感觉这一趟去许家救你跟英勇就义一样。搞得我紧张得饭都吃不下,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
“把我送走?”
“是啊,陈琅已经跟那边的人联系好了。”白小雨用下巴指了指一边的行李箱,“喏,我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刚刚一直在机场等你们来着。”
“诶,对了,你们怎么这么容易就出来了?”
没有人回答白小雨的问题,大家似乎都很默契的闭口不谈那里发生的故事,以期回避那个令人不快的名字。
“今天订婚的是你姐姐?”叶嘉换了一个话题。
陈琅没想到自己成了话题中心,支支吾吾的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嗯”
“亲姐姐?”
“也不算,就同父异母吧。”
“你姐姐知道……我吗?”
陈琅局促的挠了挠头,“知道吧,那个,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
陈琅求助似的看向叶嘉的身后。
在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沈清川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这一路神经太过紧绷,他们居然忽略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小嘉,你是不是……被标记了。”沈清川问。
白小雨停下了跟陈琅打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一般。
“暂时标记。”
沈清川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强制标记你?”
叶嘉没有出声,他并不想回想那个惨痛的夜晚。
“这个疯子!”陈琅握紧了拳头,低声咒骂道。
叶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语气很淡,“没事,明天去洗掉吧。”
沈清川眼神心疼,柔声道,“好,小嘉应该很累了,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我要跟叶嘉一起睡在这里!”白小雨拉着叶嘉的手臂,一脸的亲昵,天知道他是真的是想跟叶嘉一块睡,还是只是因为叶嘉睡的地方是沈清川的家里。
“睡我那里吧!”陈琅不落下风,毛遂自荐,且看起来理由充足,“沈哥明天还要上班啊,让沈哥好好休息,我比较有空,可以照顾小嘉。”
叶嘉沉默了一会儿,对比起无法掌控的陈琅,他显然更想留在沈清川这里。
“没事,就在这睡吧。没什么影响,小嘉也很累了。”沈清川淡淡的说道。
陈琅还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沈清川,然后不大情愿的同意了,但他还是把白小雨抄进了臂弯,“白小雨太吵了,他住我那。”
白小雨拳打脚踢的嚷嚷,“你说谁吵!你放开我!你是不是怕我……”
陈琅一把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奈何两人力量悬殊过大,白小雨毫无挣扎的余地,陈琅甚至面不改色的回头朝他们笑,“明天见!晚安!”
“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叶嘉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回头问沈清川。
沈清川笑了笑,“小雨很可爱。”
叶嘉洗完澡出来,沈清川已经帮他把床铺整理好了,还细心的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温柔的Alpha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好睡一觉,都过去了。”
如果可以真的睡一觉就全部都过去就好了。
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大梦一场,他不过是在跟许瑞白的某一次夜聊中短暂的睡了过去,醒来他们还是隔着电脑屏幕互相交换秘密的陌生人。
可惜他连入眠都已经很难办到,更别提要去做一场这样费力的梦。
叶嘉笑着点了点头,沈清川看着他睡下,贴心的帮他关上了灯。
整个十五楼都暗了下来,夜色没有尽头。
男人站在窗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古怪而得意的笑容,却因此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烟头或明或暗,映得他脸色稍缓,尼古丁让他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他叼着烟遥遥的看着远方,像是在等着什么,但你说不清他在等什么,也说不清他等的是不是会真的到来。
第57章
【当人们一旦有机会强烈地爱过,就将毕生去追寻那种热情和那种光明】[1]
第二天,沈清川就带叶嘉去把暂时标记洗掉了,和标记时的疼痛不同,洗掉标记的过程很简单,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似乎真的把许瑞白从身体里彻底清除了出去,他想,他会很快就习惯没有许瑞白的生活,就像当年他习惯有许瑞白的生活一样。
叶嘉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在G市新找了一份机构老师的工作,那是一个专门为Omega开设的补习班,所有的老师也都是Omega。他暂住在沈清川的家里,准备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回去。
沈清川依旧无微不至,白小雨和陈琅也会时常来看他,插科打诨。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生机勃勃,但他却无法参与其中。除他以外的每个人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他看起来好像也回到了正轨,除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和夜晚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以外。
日子一成不变,叶嘉准时上班,下班,备教案,从工作地点到超市,从超市到自己的房间,这些就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全部的生活。
这天,叶嘉像往常一样上班,懒散的站在走道口刷了刷手机,听身边的脚步来来去去,听房门开了又关,几个Omega女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抽烟,传来一些关于鸡毛蒜皮的交谈,夹杂着香烟的味道。
无非是关于房价,关于孩子,关于他们的Alpha,以及Alpha的情人。
他感到了熟悉的厌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Omega不依附Alpha怎么活下去?你得亏找的是一位Alpha,我这还不如你,我家就是个Beta。”
叶嘉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话题的主角是一位性情温顺的Omega,在他们的交谈中,叶嘉得知了对方有一个女儿,有爱她的Alpha,据说她的Alpha是一个颇有名声的企业家,过着外人看来最幸福的生活。
Omega女性总是比Omega男性更容易获得幸福。
“换了人,也不一定就更好啊。”
“还有个孩子。”
“凑活着过吧。”
另外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熟练地劝解着,仿佛之前已经经历过千万次这样的时刻。但那个Omega却始终一言不发的抽着烟,好像只是在认真的听着。
“现实一点。”
——现实,现实就是大多数人觉得应该如此,它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符合大多数人的愿望。
手里的那支香烟燃到了尽头,那个Omega拿了一支新的香烟,打火机点了三次也没有点燃。她的脸色变得烦躁起来,把香烟和打火机一同丢到了地上。旁边的两个Omega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传来了玻璃破摔的声音,然后是门板发出轰然的巨响。那明明是一个瘦弱的女人,你想象不出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那种近乎自毁的情绪激烈到仿佛可以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另外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死死的抱着她的腰,她败下阵来,被按在地上,头发散了一脸,精心画好的妆全都花了,艳丽的口红漫到了侧颊,她的手脚都被钳制住了,却还在靠嘴巴发出尖叫。
说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叶嘉竟然觉得那一刻是自己认识她这一个月以来看到她最幸福的表情。她有了重新抗争的欲望,她有了可以发泄的方式,她不是在尖叫,她是在反抗她一成不变的压抑生活。
等警察来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了,平静的坐在一片狼藉里,低着头,轻声的笑,表情如此冷静,如此认命。
这一刻,叶嘉终于知道这些天以来那份不可解释的异样感是什么了。
那是一种认清人生平庸的无望感,他无人可爱,重复的过着同样的日子,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直至生命变成日复一日的悲剧,而后死亡。
叶嘉纵观远方,那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和循环的琐碎,许瑞白就是他刚刚攀越过的崇山峻岭,他还无法适应脚踩在平地的感觉,就像习惯了血腥味的杀手会选择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吞枪一样。
许瑞白把他当作希望来求救,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在用那种燃烧一切的爱情来逃离他无所盼的生活呢?
他强烈的爱过,又强烈的恨过,虽然痛苦,但即使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爱情,那是掩藏在骨子里的“与之同归于尽”的狠厉,是他自己选择了燃烧。
“疯了吧……”
叶嘉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他想,大概是疯了吧。
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是疯子吧。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Omega被带走了,那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滚到了他的脚边。他低下身子捡了起来,万宝路,是许瑞白最常抽的那一款。他把香烟放到鼻子下,烟草的味道让他觉得镇定了下来。
然后他又觉得不够一般,把那支香烟塞进了嘴里。低下头找打火机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有他停了下来。他拼命的想要呼吸,但肺和心脏却似乎失去了控制,窒息的感觉抢占了他的大脑,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掉了。
但他的意识并没有消失,预想的死亡也没有到来,周围声音依旧清晰,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人们色彩鲜明,却让他眼花缭乱。
然后,他听到自己轰然倒地的声音,听到自己从胸腔中迸发出的哀嚎,那声音太过震撼,以至于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是一片白,阳光隙过窗帘,房间里温暖舒适,纯洁无瑕。
“我还没有死。”这样的想法跃进脑海。
沈清川脸色焦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检查着他身体有什么异样,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说道,“医生说你长期睡眠不足,一下子受了惊吓才会晕倒。”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嘉望着他,沈清川还穿着白大褂,应该是直接从自己的科室赶了过来。
突然叶嘉举起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传来,带着压抑的沉闷。他说,“我受不了了。”
从许家回来之后,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一旦说出这些就证明他出现了异样,他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不能再任由自己这样下去了,我要变得正常一点。
“我太难受了。”
说出来的话和脑子里想的东西却是背道而驰,他失控了,他的身体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噎起来,把头埋在沈清川的怀里,沈清川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哭,他能做只能是尽量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们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一个不知道怎么去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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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
将近一个小时反复的检查,测试,医生冷漠的下了判决。
——好了,现在我也疯了。
医生看到他脸上绝望的表情,似乎于心不忍,“不是说你这个就是抑郁症了,确诊抑郁症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我先给你开点药,半个月之后再来复诊。”
说着又叮嘱他身后的沈清川道,“小沈,记得带他多晒晒太阳。”
沈清川朝着对方点了点头,那个医生才离开了病房。
“没关系,只是你身体里有一些地方失去了平衡,只要好好调理会好起来的。”沈清川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似乎这只是身体里一场无足挂齿的自我重组。
但叶嘉知道,不是的,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小型风暴,稍有不慎就会被席卷而过,留下一片焦土。
[1]摘自加缪的《重返梵蒂冈》
第58章
挂完两瓶营养液,沈清川就带着叶嘉回家了。爆发过后,叶嘉的状态稳定了许多,他像是只一瞬便消耗了所有能量而被迫进入休眠期的劣质机器,一动不动的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医生。”叶嘉突然开口道。
“嗯?”
“可以先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吗?”
抑郁这两个字太重了,他已经是必须长大的年纪,有了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这两个字除了花掉他半个月工资换一个朋友的茫然失措和亲人的撕心裂肺外没有丝毫意义。
沈清川转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应道,“好。”
“但是小嘉,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刚洗完标记,本身就处于情绪不稳定期,药物刺激的副作用必然会更强烈,它们会放大你很多情绪。它们……你做好准备。”
沈清川在委婉的告诉他,这样失控的时候还会有很多,他们迟早会发现,今天,明天,可以蒙混过一天便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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