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绛再憋不住了,冲进屋里。
第177章 霍警官
十九年前,霍雀只有七岁,李老板夫妻俩说的“霍警官”,只能是霍雀父亲。阮绛冲进屋里,“霍哲和杨云燕警官——”他顿了下,“我们……我们是一个单位的!”
李老板看看李太太,李太太瞪大眼睛,绞着两手手指上前似乎想拉阮绛,蓦地又把手抽了回来,她说:“走,咱们上客厅说!”她转身就往外走,自言自语,“终于来了,终于有人来查当年了……”
阮绛看看张仪,张仪无声地出了口气,走到他身旁轻轻说:“走吧。”
四人没有去前台沙发,而是被李太太领到了私人的会客厅里。李老板要拿茶来泡,被张仪谢绝了,屋里涌动着一种古怪的氛围。李太太自己连喝了半杯热水后回过劲儿来,一张口说出个惊天消息。
她竟然是榜留寨人!
沙发对面,李老板犹豫了下,缓缓道:“看老师们的年龄,应该跟霍警官杨警官夫妇俩不是同辈吧……二位看起来像是做文职工作的。”他说的磕磕绊绊,阮绛此时也冷静了,接道:“我们是一个单位的,但情况不方便细说。要走访的事件也确实同他们有关系。如果你需要看证明的话,我们有文件,就在楼上。”
李老板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师,说实话,当时的事,我们记了很多年。””李太太往前坐了些,手里捧着茶杯,“我们粉墙的时候,我下楼梯踩空,脚伤得很严重。夜里找不着车,那么远,是他们夫妻俩和我老公一起轮流把我背到卫生所的。霍警官夫妻俩对我有恩,我不会忘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去榜留寨了,我们当时还在卫生所里,希望等他们出完任务回来,好好答谢他们,至少请人家吃顿饭。”李太太说着说着,眼睛渐渐暗淡下来,垂头叹气。“结果,他们夫妻俩没有回来。再后来就听说十多公里外的水潭边发现了他们的……他们的遗体……”
李老板夫妇是当地人,知道“遗体在水潭边”并不稀罕。但霍哲同杨云燕殉职的案子被发回了处里,这就意味着对外、后续的消息戛然而止。
李老板拉过妻子的手,看向张仪和阮绛,“老师,我们不清楚霍警官夫妻俩当时到底是来查什么的。这十多年来,我和我老婆睡不着觉就常常想,总觉得他们的事,和另外一件事有关联。”
当年到底是来调查什么的,卷宗里只大致说明了是桩人口失踪案。霍雀自己查到了榜留寨接连有未婚少女落洞失踪,补全了一些细节。听到这儿,张仪心里蓦地一悬,脱口而出道:“粉墙时候来过特别的人,对吧?”
李太太赶忙点头,她在斟酌语句时嘴角微微颤动了下,神色愈发紧张。阮绛敏感地意识到,这是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是个……是个男的。”李太太看了眼丈夫,抓紧他的手。“我是从榜留寨出来的,我们是为数不多还有落洞这种事的寨子,那个男人当年去过我们寨。”
“那时候我十来岁,那个男的看着也就二十多出头吧。他自称是来采风的,摄影师。我们寨里几乎不来外乡人,他还扛着相机,印象挺深刻的。”李太太越讲声音越小,语气也更小心翼翼起来。“我现在也记不清究竟是他来之前就有落洞的,还是他走后才开始了。”
张仪和阮绛同时屏住了呼吸。仿佛无形之中,命运的手已悄然降临在了诸位之上,即将拨弄因缘际会,使过去与如今纵横交错。
“霍警官夫妇走的那天晚上,他来了我们招待所,想要住宿。我一下子就认出他了。”李太太直愣愣地抬头看两人,举起一只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右眼,装的是只绿眼珠的玻璃义眼。”
第178章 油漆
绿眼珠的玻璃义眼,确实是个不同寻常的面部特征。但这个怪人令李老板夫妻俩印象深刻的部分远不止如此。当时,招待所正在粉刷内部的墙壁,自然会对社会旅客停业,只留出了几间给有公务在身的提供客房。这人不但非要住宿,甚至还趁机敲竹杠,搞价搞到了最低。
李老板挠挠头,苦笑说:“那会儿我也就二十出头,太年轻了,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想着不赚白不赚。他觉得自己捡便宜了,我也觉得自己捡便宜了嘛。”他瞄一眼李太太,“我老婆脚伤不方便出屋,等看到他的时候,都已经住下好几天了。”
阮绛顺着往下接,“他住的客房改成了沛沛现在的房间,对吧?”
“对,”李老板看向阮绛,“因为他住进去了,那间客房粉了个头就没再动了。住进去后我才想起油漆都没搬出来,他当时也一句都没抱怨。”
听到此处,张仪心里顿了下,微微转头,正对上阮绛的视线。两人对望须臾,便知道对方清楚了自己所想:入住期间,沛沛房间的墙面停工,他在油漆中动手脚不是针对那间房的,而是随机的——没人知道那桶搬出去的油漆最后到底被用来涂了哪些墙。
阮绛自言自语道:“这说不通啊……”他一陷入思考就无意中捉住了张仪的手指头摆弄,张仪也不管他,直到被李太太看到了,阮绛才回过神,赶忙尴尬地收回手。李太太又是叹气,“我老公对人不设防,那个男的有意无意打听,我老公嘴快,就把霍警官他们来过的事告诉他了。”
张仪了然道:“然后他退房消失了?”
李老板和李太太同时点了点头。
两人又试着问了下细节,包括那个人身材特征或是有没有带着什么特殊的行李。但大抵是绿玻璃义眼太过印象深刻,把别的反而都模糊了。实在找不出新线索后,阮绛客套了几句,和张仪一起上楼。
刚关上门,两人异口同声道:“这根本说不通——”
又是同时一停,张仪拉着他坐下,“你先说。”
“如果油漆是随机的,那沛沛的房间会成‘请君入瓮’真的就是纯属巧合啊!”阮绛摊手,睁着大眼睛,直接比划起来,“万一没装衣架呢,万一是个塑料衣架呢?万一——那桶漆刷的是好几个客房的好几面东墙没刷西墙呢?”
张仪把他作乱的两手按下来,想了想,没松开,干脆抓在手里,缓缓道:“只要没被拿来刷走廊,其实都是一样的……”他抿了下嘴,松开一面,抬手拿指背轻轻抚了下阮绛右眼眼角。被揉出来的红痕还没完全褪下去,张仪说道:“都揉红了——你还记得咱们在十三单元十七楼遇到的那个案子吗?误入高层的阴魂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原地徘徊。其实是一样的,沛沛的房间就算没有挂金属衣架,也还是会被困住,只是没有了招魂铃,不会再吸引那么多过来罢了。”
他瞥一眼阮绛,“至于你说的只刷好几间房的东墙、西墙换另一桶刷,我觉得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吧。”
“那不是又说通了?”阮绛被他解释懵了,眨巴着眼睛问道。
张仪叹气,摇头说:“解释不通。因为如果是随机的,就很有可能被改造成‘请君入瓮’的只是一件客房而已。客房意味着没有人会久住,不是体质敏感的人,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屋里有问题。”
“那么,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第179章 意义
“吃饱了撑的?”阮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张仪。
张仪无奈,伸手捏了他鼻子一下,叹气道:“不管怎么说,跟霍姐讲讲经过吧。她毕竟是专业人士,兴许能有更好的见解。”
开玩笑归玩笑,阮绛是明白张仪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儿的。即便这个人是出于报复给李老板夫妻俩使绊子,用这种方式的效果也微乎其微。人家住客根本没发现房间在闹鬼,坏名声自然也就传不开。至于体质敏感的,鬼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来一个呢。
一上午就这么给折腾过去了。两人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阮绛在房间里把情况尽量详细地报告给霍雀,顺带也给韩仕英发了一份。张仪自己下楼去招待所里转悠,不忘跟李老板又交代叫沛沛搬出来,赶快去把墙皮铲掉重整。
招待所越往上走潮气越轻些,李老板吩咐了员工只要张仪想看空客房,随时给开门。他从一楼转到顶楼,又从顶楼转回一楼,最终还是来到了走廊上,盯着灰白的墙壁蹙眉。
到底又过去许多年,墙体有些污渍是难免的。张仪凝视片刻,突然整个人几乎趴在墙上,去闻那些白色墙漆的味道。他只吸了一口气就赶忙又起身了,真是犯傻,整整十九年,混进去的就算是榴莲,味道也早散掉了。
两人都一无所获,阮绛那边是因为韩仕英和霍雀都没回消息,大抵是出外勤没空看手机。明早就要动身去榜留寨了,招待所这边看似收获颇多,实际上可以利用的信息却没有多少,就连张仪都有点焦躁起来,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阮绛抱着平板在旁边划,不知在查什么。好半天,他才推推张仪,“你说,刷完墙后,起码还得十来年沛沛才住进那屋里去的吧?这十来年,就一个雷达都遇不上?”
张仪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你以为你这样的体质是大白菜,超市里就有?”
“切,”阮绛瞥他,脚也够过去蹬他,“我这个大白菜还是不被你挑中了。”
正说着,张仪蓦地卡了下,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又抓不住。他爬起来,坐到床沿上决定先不想了,这种时候越死磕越不行,没准儿过会儿就自己冒出来了。他刚要站起来喝口水,却感到阮绛的脚尖儿从背后蹭了下,然后又往下挪,去挑他的衣摆。
张仪穿着件长袖T恤,阮绛拿脚背掀他衣服,掀了下,没掀开。抬头只看见张仪回过身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阮绛本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调戏他下,结果被他给盯怵了,倏地把脚缩回来,岂料张仪比他更快,伸手就钳住了那只脚踝,猛地往下一拽——
“啊!”阮绛被他拽得仰倒在床上,原本垫在腰后的枕头一翻,埋到了头顶上。他笑着挣了下,张仪手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阮绛抄起枕头拍他,“流氓!”
“你先调戏我的。”张仪脸不红心不跳点破。他松开手腕,去够放在凳子上的衣袋,“你得补偿我。”
他抽出一件叠好的衣服丢给阮绛,“穿这个。”
阮绛坐起身拿过来,是件宽大异常的白T恤。心里莫名还有点失望,阮绛冲着张仪展开,“你就想看我穿这个啊?”
张仪毫不掩饰期待,“我特意买的。”
“唉。”阮绛又是莫名地叹了口气。
第180章 睡不着
这也太容易满足了。阮绛险些给他气笑了,真就开始解扣子,他到要看看张仪在唱哪出戏。等他脱到只剩内衣真套上那件T恤时,才终于明白了,难怪是特意买的,这衣服半长不短的,刚盖到大腿根。
“好看吗?”阮绛跪坐在床上,歪着脑袋问张仪说。
“还行吧——”张仪话音未落,阮绛抄起枕头又往他脸上拍。“还行吧,什么叫还行吧?给我重新说!”
张仪一手把枕头按下去,另一手投降,“好看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我的意思是再紧一点点就好了……”
阮绛不说话,仍是两手抓着枕头、枕头刚好在两腿之间压住了衣服下摆。他从下往上睨着张仪,半真半假地骂说:“变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想这些,”阮绛说着,支起身子。“我要跟你领导告状。”
膝盖一撑,T恤下摆垂在腿侧,他作势要去够手机,人还没爬过去,张仪突然伸手,虎口卡在他大腿外侧往上挪,于是连带着那衣摆也一起往上掀——
房间里的空调不算太暖和,因而衬得张仪掌心格外热。阮绛心里一漾,腾地把他手按住,张仪见好就收,抽回手嘴上仍是不满道:“干嘛,只许你掀我,不许我掀你是吧?”
“那能一样嘛。”阮绛干脆又坐下来,摊手说,“我掀你,那就是单纯想摸摸你;你掀我,我们明天早上还能出发去榜留寨吗?”
阮绛往前挪了挪,贴到张仪身上,暧昧地往他眼睫毛上吹起,“你说,你难道也就是单纯想摸摸我?”
行吧,虽然张仪也可以不承认,但问题就出在他不想不承认上。大抵是被戳破,张仪垮了,飞快地在阮绛嘴上亲了下,然后探身从包里摸出一个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顺手就把灯关了自己躺好,“成吧,睡觉。”
黑暗中,张仪的呼吸声很轻,他裹着被子背冲阮绛,看上去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阮绛眨巴两下眼睛,爬过去脑袋凑到他颈间,嘴唇蹭着他后脖颈,轻声问说:“真睡觉了?”
张仪微微偏头,因为凑得极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能看得清楚,深邃又带点假骄矜的埋怨。阮绛乐了,埋头亲他嘴角一下。
眼前顿时天旋地转。张仪腾地翻身,把阮绛按到了旁边。
夜里那股近乎要凝聚出水珠的潮湿仍然附着在皮肤上,是种不同寻常的湿冷黏腻。阮绛后半夜睡得不太安稳,这不该,按理说应该是累到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他确实很累,虽然张仪有在考虑明天要赶路,但架不住他们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
只是,眉心中间总隔一阵子就嗡嗡的,像是过了电似的,称不上疼,但就是叫人难受。阮绛不舒服,用力地闭着眼睛。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那种“不好的事”,但一次来得比一次强烈,阮绛受不了了,眯着眼睛爬起来,想找找原因。
他本来窝在张仪怀里,一挣,张仪自然而然也醒了,眯着眼睛,嗓音有点沙哑,“这么快就天亮了?”
“不是,我睡不着。”阮绛低声回应,“头不舒服,眉心有点疼。”
张仪又闭上眼,冲阮绛摊开胳膊,“过来躺下,我给你揉揉。”
招待所的窗帘非常遮光,即使适应了大半晌,也还是看不太清楚屋内的陈设。阮绛疑神疑鬼的,仍是让视线从屋里环了一圈,这才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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