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红筠才磕磕绊绊问道:“你……你谁啊?”
金荣轩尴尬地摸摸光洁的下巴:“红将军,你莫在与下官开玩笑了!”
这下连流渊都忍不住眼角直抽,金大人这刮了胡子的模样,看上去年轻了至少十岁。
吴以晨默默合上掉下来的下巴,原来胡子的易容效果那么大!
听金荣轩汇报完会州府最近的情况,流渊他们已经到了要走的时间了。
段迹尧则与娇容一起,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吴以晨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外。
看着城外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堤坝,段迹尧心中慨叹万千,一切从这座崩塌的堤坝开始,一切又要从这里结束。
吴以晨依旧冷着脸,连个眼神都吝啬给,流渊却并不在意,他对段迹尧道:“人我交给你了。”
段迹尧拱手道:“王爷放心,我会把人看住的。”
“但愿吧。”瞥了一眼满眼不屑的吴以晨,流渊无奈摇头转而对段迹尧道,“以你的才干做个身份尴尬的捕头实属屈才,本王希望今后能在京城,在朝堂之上见到你。”
段迹尧只笑笑:“王爷看走眼了,小人是个没什么抱负的粗人,所求也不过日子简单安稳,在会州守着家人朋友,安度余生已经是很好了。”
清净淡泊是每个宦海沉浮之人心之所向,段迹尧看向城外的小路微笑着,众人随着他的眼光,只见耀耀晨光之中,一人单骑逆光而来,哒哒马蹄之声停在他们面前。
风尘仆仆的祁烁,看着这么多人,顿时紧张起来:“怎怎,么了?出,出什,什么事了?”
段迹尧笑意更深,向他伸出手道:“没什么,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一章
半个月后,会州府衙。
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少女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燎进府衙院门,方站稳脚边大声喊道:“哥!哥!祁烁哥!!出事啦!!”
姑娘名叫段晓茹,是段迹尧的亲妹妹。
自从流王爷离开西南后,吴以晨便被接进了段家住下。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一进门,便迅速博得了段家上下所有人的好感,晓茹今年十六,正比吴以晨小一岁,自从吴以晨进了段家门,便成天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两人整天嘻嘻哈哈混在一起,段迹尧开始是提防过那小子一阵,不过见他还算安心便也就放松了警惕。
吴以晨乖巧又懂事,长得又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文能陪着段老爷下围棋,武能陪着段晓茹爬假山,进能陪段夫人去逛街,退能帮厨房大婶摘菜叶。短短几日下来,段迹尧在段家的地位直线下降,上至爹妈,中至妹妹,下至佣人,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不是嫌弃他五大三粗,就是嫌弃他五谷不分,段继尧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不受人待见。
最可气的是就连祁烁嘴里也时不时询问那小子的情况,段继尧边懊悔接了个烫手山芋,边开始琢磨怎么想办法把这烦人的小子赶出会州城。
只是如今还不等他想到办法,段晓茹就慌慌张张哭着跑来说人不见了。
段晓茹抽抽搭搭地哭着,祁烁无奈地拍着她的脑袋安慰,段迹尧则是压着火气道:“我可真小瞧了这小子!”
段晓茹哭的直打嗝:“小晨,说他想吃点心,就去排队,排到一半说要去茅厕我就帮他排,可谁知道,谁知道东西都买到了他还不回来!呜呜呜……”
段迹尧忍不住叹气,他这傻妹子,那小子不是没有回来,他根本就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就等着自己和祁烁没有空闲的时候,利用你带他出门再偷偷离开。
祁烁皱眉担忧问道:“要,要不,要通知,流王爷?”
段迹尧颓然摆摆手,头疼的捏着鼻梁。
会州城外山路上,穿着破烂衣服的吴以晨,抱着换下来的锦衣长衫装进包袱里,他的衣服还是流渊和娇容给他置办的,看上去华丽异常,如今他可是偷溜出来的,穿的那么惹眼肯定是不行的。吴以晨计划的非常完美,从会州城出来,徒步走到下一个集镇,先把包袱里的衣服当掉再找个去京城的车队,花些银钱跟到京城后,再一步步进行他的计划。
然而计划第一步就出了bug,首先,吴以晨不认识路,会州方言他又听不懂,于是一路和人鸡同鸭讲的打听下来,没头苍蝇似的走了一天也没能到达下一个集镇。
古代的树林远不比现代的安全,谁知道有没有野兽躲在林子里,想要趁他睡着了袭击他。吴以晨只得原路返回,去到半路看见的破败土地庙中挨过一夜,等到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虽然没有什么野外生活的经验,吴以晨也知道在野外火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他机智的装了火镰,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玩意他并不会用。
于是我们的当代大学生吴以晨同学,撅着屁股趴在一堆干草底下摆弄火镰,忽然庙门处有人幽幽说道:“你这么玩儿是要烧死自己吗?”
“啊!!!!”吴以晨差点吓出心脏病。
人影从庙门处走进,待人到眼前吴以晨才看清,那是个冷脸的少年。
少年看了看他扔在地上的火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火烧草垛,待会这破庙烧起来你死不死?”
吴以晨尴尬地笑笑,少年捡起火镰从角落里拾处几根木头,麻利的撘出一处篝火。吴以晨见他娴熟的用火镰点燃一把干草塞进篝火里,漆黑的破庙瞬间有了光明。
“谢谢你呀!”吴以晨感激涕零,“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少年又是一个白眼,吴以晨被他白的莫名其妙,可虽然他脾气不好,不过好歹帮了自己,吴以晨只好厚着脸皮上去搭讪:“你也是一个人吗?你要去哪啊?”
少年捡起根木棍挑起柴火,并不想跟他说话。
气氛尴尬的沉默着,吴以晨再次提起话题:“我叫吴以晨,你呢?”
“你废话一直那么多吗?”少年瞪着他冷冷开口。
吴以晨噌地冒起火来,他虽然好脾气却也不是没脾气,这人就算帮了他可这幅态度也太过分了吧,吴以晨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开口,见他闭了嘴少年倒是挺满意,自顾自看顾着篝火。
清晨的阳光照进破庙里,强烈的丁达尔效应向世人宣告这里并不干净,吴以晨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自己打醒了,却发现篝火已经熄灭,那少年也已经不见了。
吴以晨以为自己昨夜大约是见鬼了,却看见少年坐过的地方多了个布袋子,袋子上面是用烧过的木棍写了些歪歪斜斜的文字,饶是大宸文字与繁体字相同,可吴以晨还是皱着眉头研究了半天,都没看懂那狗爬字到底写了什么,没办法他只好打开看看,布袋里满满一包的干粮想来是少年留给他的。
装着吃食吴以晨继续出发,走出破庙就看见不少人赶车驴车,都往同一个方向前进,他连忙上去打听,果然这些人都是去镇上赶集的。面善的吴以晨很快博得了陌生人的好感,答应捎上他一起前往下坞根县。
被迫社交的吴以晨一路上给自己编排了一个凄惨的身世,引得听故事的村民大娘心疼不已,当即塞了几个窝头,赶车的大叔也唏嘘不已,答应帮他问问最近有没有去京都的车队。
终于驴车在晌午之前赶到了坞根县,吴以晨挥别大叔大娘,一路打听着找到当铺。
灰头土脸的少年进门,并没有引起掌柜的注意,少年背着包袱来到柜台前问:“老板,衣服收吗?”
掌柜的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破烂的不要。”
吴以晨知道自己穿的脏旧,老板看不起也是正常的,便将包袱递过去道:“里面有两身衣裳,都是干净的成衣,您受累帮我看看能当多少钱。”
看着眼前灰蒙蒙的包袱,掌柜的狐疑地揭开包袱,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少年说的不错,这是两身成衣,不但是干净的,甚至还有一身崭新的。两身衣服都是丝绸的料子,绣花精致做工考究,一看便是出自大地方,绝不是坞根县能做出来的东西。
掌柜的陪上笑脸道:“小公子你想当个什么价儿啊?”
吴以晨一不清楚行情,二连这个世界的货比怎么用都不清楚,于是便装模作样道:“这东西我原也是不愿拿出来的,若非是家道中落,我急于投亲没有盘缠,也不会来找您,您说是吧?”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
吴以晨继续装腔作势道:“这样吧,我是要去京都的,若是能找到亲人,还是要回来赎的……”
“别呀!”掌柜的急忙道,“您都投奔到亲人了,以您的身价这东西也不缺才是,小公子要不这样,您这衣服死当在咱们这,我给您五十大钱,保准您能舒舒服服的到京都投亲如何?”
虽然吴以晨不知道五十大钱究竟是多少,不过也不能露怯,只得皱起眉头道:“五十?这两身衣裳呀,五十大钱一身衣裳也买不来啊!”
掌柜嘿嘿笑道:“小少爷,这买价和卖价哪有一样的道理不是?再说我给您这价儿也不算低了,要不我再给您加点儿?六十大钱?”
吴以晨开始慌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货币购买力,也不知道六十大钱到底算不算多,于是他边动手收拾包袱,边对掌柜的说:“您呀做生意不诚心!我呀再去别处看看!”
吴以晨低头匆匆跑走,却没看见他离开后,掌柜的嘴角勾起的冷笑。
抱着包袱在街头转悠,吴以晨看见路边有家酒肆,他走到门前看着门前悬挂的菜价,素菜基本上不过十个钱,荤菜鸡鸭鱼肉几十钱,想来如果是百进制来算,一百钱为一大钱,那六十大钱确实不算少。
吴以晨不禁感慨,果然是皇亲国戚,随手置办的衣服都那么贵。看着酒肆小二正有空闲,吴以晨正要上前打听打听,却被人捉住肩膀拖回到大街上。
吴以晨一个不稳被摔在地上,奇怪的看着围过来的几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忽然嚷了起来:“你小子偷了咱们店里的衣服就想跑!!”
吴以晨一愣:“你在说什么啊?”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其中一人拉回来拳捣在肚子上,那人抢走他的包袱把他推在地上,当众打开包裹道:“大伙都看看啊!这穷酸的小子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衣服!还说不是偷的?!”
吴以晨腹内翻江倒海的疼着,愣怔着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干巴巴地辩解:“这是我的衣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偷!”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出手帮忙,眼看那伙人拿了衣服就要走,吴以晨挣扎着站起把人拉住:“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几人合力将吴以晨拉住。
“原本只想拿回衣服就行,不打算难为你。”为首的男人狞笑着走到他面前,“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揍这个手脚不干净的!”
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只当是抓住了一个偷衣贼,便群情激奋地喊着打死他,吴以晨护着脑袋无力呐喊着他没有偷东西,却没有任何人听得进去。
闹嚷混乱中,为首的男人掂了掂包袱就要走,还未窜出人群便被人一脚踢了回来。
围观群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自觉分开一条路,就见一位冷脸的少年抱着胳膊走了出来,看着躺在地上受了一脚口吐鲜血不断哀嚎的男人,他不屑开口道:“什么泼皮无赖也配碰这些!”
围殴的男人纷纷停手,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倒在地上的男人折了面子,口齿不清地呵斥着:“愣着干什么!!给我收拾他!!”
一帮人舍了吴以晨,转头扑向那少年,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不苟言笑的瘦小少年,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一帮壮汉打倒在地上,抱着脑袋嗷嗷直叫。
围观群众啧啧称奇这热闹太好看了,收拾完那帮人少年拍拍手,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吴以晨拉起来。
已经吐字不清的吴以晨,依旧不忘财迷的提醒:“把……把包袱,拿着!”
于是那少年又是一个白眼,从地上的男人手里将包袱夺回来,还不忘威胁一句:“不想死就快滚!”那帮人互相拉扯着逃走。
吴以晨捂着肋骨弯下腰,疼的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少年不耐烦地拉过他胳膊搭在肩上,没好气道:“撑住别死了,我带你去医馆。”
☆、第二章
还不等到医馆,吴以晨便没了意识,等他醒转,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
昨天的那帮人下了死手,吴以晨现在连气儿都喘不匀,还没挣扎两下肋骨传来的刺痛,让他重新倒了回去。
“你老实躺着。”吴以晨费力转头,少年黑着脸端着碗向他走来,“肋骨折了不想死就别乱动。”
吴以晨嘶嘶抽气缓了半天才说话:“谢谢你。”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坐在床边:“吃药。”
知道他嫌自己话多,吴以晨自觉闭嘴。
一碗药喝完吴以晨趴在床上苦的干呕,少年看也不看他径直收碗走人。
那药大概有些助眠的功效,吴以晨本想等少年回来,还没等到人就睡了过去。
公鸡唱白,旭日东升,吴以晨再次醒来已经又过了一天。
少年坐在桌边啃水果,眼神都没给他就挖苦道:“本事没多少,倒是挺能睡。”
吴以晨:“……”
他是个伤员好不好!肋骨折了难道不要修养吗??什么叫能睡啊!!
外伤还没好又被气的肝疼,吴以晨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大概是上天派来给他渡劫的。显然他的劫数还没有完,少年将身边的食盒重重墩在桌子上,不耐烦地招呼道:“能下床就自己来吃。”
吴以晨心中骂骂咧咧,面上却怂的不行,坐到桌前乖乖开始吃饭。
少年在他身边坐下,时不时扔个白眼过去,瞪得吴以晨食不下咽,看他吃饭速度越来越慢,少年哼一声呛道:“伺候到眼跟前还要挑三拣四!”
吴以晨一口气哽在喉间,颤着声儿嚷道:“我受伤了知道吗?!肋骨很疼的!!”吼完捂着肋骨嘶嘶直喘,少年撇撇嘴讪讪闭嘴,吴以晨生无可恋继续吃饭,心中哀嚎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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