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也是认真了起来,不想再与其耗下去。随着一声惊雷响动,剑芒吞吐,快如闪电,剑锋一指,直至要害,慕初被这一招击退,捂住伤处,退到了边沿无力再战。未等看清伤势轻重,对上了黑衣人眼眸中阴冷的笑意,而后见他跃离了马车,疑惑之余,只听的马驹嘶鸣,四蹄磨刹不住,蓦然回首,后面竟是万丈悬崖!碍了身上带伤,动作迟钝,欲要落地不备之时,又正面受了黑衣人送过来的一掌,掌力冲击使她血气翻腾,退出去几步,脚底沙石松动,竟跟着滑跌下崖。
腰身猛地往下坠去,周身的气压使得慕初腹部的伤痛麻痹了全身,慕初似是认命了一般,甚至没有求生的本能,闭眸一刹那,脑子里闪现的人不是爹爹娘亲,却是先生,不知怎么了,慕初并不畏惧死亡,因为她已经无牵无挂,活下去也不再与其有任何交集,还空有念想,倒不如一死百了,不必庸人自扰,想到这,慕初便释然了,隐没在了黑暗深渊之中。
长哨一声,黑衣人群便不再纠缠脱开身去,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等官差这边原就处于下风,现只二三人幸存,却身上皆已负伤,来不及顾理同伴的尸首,沿着车轮印记寻到了崖边,看着斑斑血迹,面面相觑,已是心知肚明。
花些时日又折回了丰都城中,禀了事由,凌雒骞大怒,万分心急,勒令知府差人自己跟着随同去寻尸首,多次未果。
(凌府)
“大人,下官知你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但是慕小姐的尸首怕是已入豺狼虎豹的腹中,只盼大人早日脱离悲痛,为慕小姐立一衣冠冢,以慰藉其在天之灵。”
丰都知府好意劝道,见那人欲要起身发怒,又道:“大人,忠言逆耳,但后天便是公主大婚之日,孰轻孰重,大人自能定夺,下官还有些卷宗尚未处理,这便辞了。”
凌雒骞不作声,知府不好再做停留,离府时遇了孙清泠,简单寒暄几句就匆忙去了。
孙清泠看着亭子里头低首不语的人,走上前去唤他,他却受了惊吓一般慌忙提袖别过脸去擦拭着什么,孙清泠不好道破,只知眼前这向来强大可靠的男子,此刻将自己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luo lu在外,慕初遇害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甚是自责,几夜未曾合眼,常言若是态度强硬一些留住了她或是陪她同行了多好,如今竟是躲在这默自落泪了。
站在他身旁搭上他肩无声安慰,良久,他才抬头佯装轻松开口说道:“怎么来了?”
孙清泠轻叹,为他捋了捋散落的鬓丝,柔声说道:“你也累了好些天了,眼瞅着入夏了,暑气一上来,中招了可怎么办。”
“哎,是,夫人说的是,这就回房歇着了。”
看着他快步起身,留一背影还未走远,孙清泠欲言又止,还是决定将心里话说出来,她真不愿再看这人消沉的模样。
“或许,我们该面对事实了……”
他闻言,停顿了片刻,肩膀便一耸一耸的,泣声应了,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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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皇宫之中,连同丰都整座城池,家家户户就已经沿着街道挂起了喜庆的大红灯笼,红艳一片。偏就城西一家,皇家办喜事,它凑起了热闹,门府前大片的白色,也不知要是让皇室的人看去了做何感想。
也许是因为婚期近了,也许是不想看自己脸色,赵槿橦也真就没来过了。
这段时间,礼部那边已经把相关物品一齐搬来了,人流进进出出,让本就没什么生气的宫殿沾了些人气,再度冷清下来时已经入夜了。
还是那个凉亭,清风徐徐,很安静,能听见虫鸣声。
接着微弱的月光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死局。看来是逃不过了,沈青书知道,成婚后,身份再瞒不住几时,所以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好在自己没什么亲人,李老太一家毕竟不同姓,可以免受诛连,身处烟阳的亲信……赵乔木还不至于昏庸无道要拿无辜的人开刷,凌雒骞,前段时间在宫里见着了,与自己撇清关系了连带着慕初一起。
拾掇着棋子的动作突然一顿,愧疚,负罪情绪油然而生,慕初……是我负了你,愿来生不复相见,若相见,做牛做马再与你偿还。
回到寝殿时,灯火已经熄了,没有再点燃,摸黑进了屋,脱了外衫,打算就这么睡下了,摸到床上时,光滑细嫩的触感使她思绪白了一片,背后一阵发凉而后上升至恐惧,一声惨叫引来了守夜的宫人,掌了灯,室内才又亮堂起来,沈青书也看清了床榻上人的模样,哦,是人啊……什么!床上怎么躺着个大活人,还是个女子,咦,不过很眼熟。
守夜的宫人正准备询问是否还好时,女子已经撑起了柔弱无骨的身子,披着的薄纱藏不住满园春色,墨色长发垂在肩下,有些哀怨的看着沈青书。
沈青书定了定神,是个活人她就不怕了,摆手让不明就里的宫人下去了,先前是眼熟,现在认得了,这个女子正是赵槿橦的贴身心腹——九儿。
沈青书背过身,不再看这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沉声道:“九儿姑娘怎会在沈某床上?”
她说这话时九儿已经是从床上起来,移步在她身后,似是刻意为之,贴了上去,凑到耳边吹气,媚声道:“大人是装糊涂吗?明个您便要迎娶公主了,奴婢便是奉旨行试婚一事,夜色深了,若大人无事,奴婢这便伺候您歇下了。”
第48章 48.
试婚?也对,皇室对子嗣繁衍方面一向重视,可自己也是真不行,随即与九儿拉开了距离。
“沈某不能人道,九儿姑娘如实向圣上禀报便是。”沈青书面上波澜不惊,转拾起床边散落的裙衫披与了九儿,倒是九儿愕然了,不能人道,别说对于普通男子,不出意外,眼前人明个便是清越王朝的驸马,大好前程会因为这四字化为乌有。他竟是毫不避讳,似是不觉得这是一件不齿的事,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九儿敛了惊愕之色,她已经做好与公主共侍一夫的打算,为的是离公主更近些,这可不在她的算计中,好的是,将此事报与圣上,婚事定是要作罢的,公主也就不必嫁与他,日后受委屈了。
“今夜沈某会在外室的软榻歇息,九儿姑娘请自便。”说完,沈青书拱手而退,快步离去,恐迟了自己再难从容,这波澜不惊的伪装会被识破。
一宿未眠,两人各怀心事。
翌日,介于婚礼仪式在午时举行,九儿向沈青书辞别时,只见他一脸淡漠,撑坐在软榻上,目不斜视望着偷溜进来映射在地板上的一缕微光。兴许是意料到接下来要出现的反转,没有要着那繁重华美的喜服的意思,旁边的宫人心急如焚,很是为难,甚至跪下劝说,他置若罔闻,见了自己也只是颔首示意,接而复之。
公主大婚,免朝一日,在京官员无论品级高低,皆要入宫赴宴,九儿见到赵乔木时,他正与几个王爷皇子有说有笑的攀谈着,让人将自己带下去候了段时间,方才准了觐见。
听了九儿的报告,赵乔木锁紧了眉头,不悦的摆手遣退了她。
赵槿橦这边凤冠霞帔已上身,宫人还在为她上妆,她本就生的好看,紧致的妆容更衬的她犹是画中仙,看的好些个宫人羞涩的垂下了眸子。她自己也是颇为满意,不知那人可也会喜欢,那日之后,她已经好些时候没去找过他,烦闷苦恼此时此刻也尽被喜悦抹去。
“公主,公主!”
忽一小宫女喘着粗气跑来,不知失礼,凑在赵槿橦耳边耳语,让她顾不得自己是待人迎娶的新娘,一股脑站起,急色就往那宫殿外去,任那些宫人拦她不住,她那一身装扮也是笨重难行,她索性自个扯拉着摘下丢在了一旁,当即将那些宫人吓的脸上没了血色。
“公主!您不能去啊!”
被红绸包裹着的宫廷长廊上演着你追我赶的戏码,越近些,心便更冷了些,沈青书,本宫当真这般不招你待见。
进到偏殿之中,无视里头宫人脸色的讶异,见到那人一袭素衣若无其事在书案上写写画画,如处冰窑。
“你们都退下。”
“公主,您……”
“退下!”
冷声喝下,那人依旧没有抬头,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宫人陆续退去,赵槿橦接近失控到了那人面前,本该是问罪的话,却是泣声说出,她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不能人道,娶本宫就这么让你难为?不惜编撰这样令自己难堪的谎言?戏弄本宫与父皇很好玩是吗!”
沈青书放下手中笔,拾起画卷将上面的墨迹吹干,示与她看,淡然道:“像吗?”
定睛一看,是个少女趴在书案上小憩,只是画上的人物将赵槿橦逼至发狂,慕初慕初,又是慕初!画卷转眼到了她的手中被撕了个粉碎。没有阻拦更没有责怪,沈青书只是静色看她,看她两眼汪汪泣不成声的模样,等得妆容都被泪水晕开了,才取出了锦帕轻轻为她擦拭着,猝不及防的温柔举动令赵槿橦诧异停下了哭泣,事出反常必有妖,观其脸上却神情自若没有异常,莫不就是自己哭到他心里去了,促使他良心发现了吗?死命思索之下呜咽开口:“你……”
“公主。”
打断了赵槿橦欲要出口的话,沈青书第一次,第一次有意识的与她相视,可是赵槿橦却看不破他了,看不破他眼底流露的是何情感。
风风火火的过来了,凤冠早被自己卸了,如今挽起的发式乱糟糟的,被他盯着看了许久,颇感不真实,忘了原先的目的,羞怯的移开了视线,却听的他的一声叹息后闻他言:“臣下并非是戏弄公主与圣上,臣下也并非是编撰,只是臣下有难言之隐,昨个才得以想通,在讲述事实之前,容臣下为前些时日的无礼向公主以表歉意。”
赵槿橦不明就里,疑惑看他跪下磕了一记响头而后拱手起身。
“臣下有幸得圣上垂爱能够施展心中微渺的抱负,更是何德何能俘获公主芳心,一跃如上青天。臣下一直很惶恐,一方面是因为臣下已有慕初,只想同她好好的,一方面……”沈青书顿了顿,道:“说之前希望公主可以答应臣下,不要牵及无辜,他们不过也是被臣下蒙蔽住的人,若是问责,都由臣下一人承担,请公主一定允了臣下。”
赵槿橦蹙起秀眉,她怎么越听越不懂了,他隐瞒了什么吗?
“本宫答应你,你说便是。”
得了允诺,沈青书松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引她进了内室后,径自宽衣解带。见状,赵槿橦脸上一热背过身去,“大人这,这是作何?”心口处已是不能自己的怦怦响动,理智尚在,本是抱有期待,又觉礼节不妥,压下心头的悸动,作了深呼吸。
“大人此刻多有不便,本宫在外等你。”说完便就要迈步离去。
“公主留步,请转过身来。”
随着最后一件遮挡褪去,沈青书喊住了她,赵槿橦闻言身躯一震,犹豫着要不要转身时,沈青已经上前扳过了她僵直的身子。
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赵槿橦愣愣的看着眼前人未着片缕的上身,脑中已然一片空白,红绯的容颜惊的惨白。
“你、你……”却久久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事实便是公主所看到的,自知犯了欺君罔上之罪等待我的是何结果,只求公主不要忘了方才的许诺。”沈青书从容说着,情绪也没有多大起伏,不紧不慢的又将衣衫穿上,意外的是预料之中的暴风骤雨没有来临,赵槿橦只是神情错愕的望着她,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突然,赵槿橦仰首大笑,她夸张的笑声里充满了凄厉和怨恨之意,这个让她抛心抛肺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初夏,说不上炎热亦说不上凉爽,赵槿橦却觉得寒冷刺骨,为她怦怦而动的心脏顿时被冰渣子斥满,冰冷难忍,随即碎裂开来,换做以前,她该是已经喊人将她拿下治罪,然再亲手将她千刀万剐以泄被欺之恨,但是到这一步了,她竟然舍不得,若是舍得,又怎会留她到今日,她早为她失了自我,只不过她的如意郎君是个假郎君罢了。
“你当初为何不说?”
沈青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但没有发怒反倒是心平气和的问起话来。
“因为害怕。”
“你如今不怕?”
沈青书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也对,袒露事实应是下了决心的,况且她说过,她不怕死,那她当初又为什么害怕,怕的是什么?慕初吗?可她是女子不是吗?赵槿橦也忘了,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又岂能做到雨露均沾,耐不住寂寞的对食者还少吗?反思慕初当时的话好像也明了了,自己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心生厌恶,甚至想要问她,为什么慕初可以自己却不行呢。
“是本宫就不行吗?”
“嗯?”
“慕初也是女子,却能与你相恋,为何本宫不行?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再收回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本宫的笑话,本宫不在乎你是男是女都愿嫁你为妻,这是你与本宫之间的秘密,今日之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好吗?”赵槿橦是恼是恨,更是不甘就这么放她走。“同是女子也无所谓,在一起就好了,你是本宫的,你是属于本宫的!”
赵槿橦低吼着,失常的模样让沈青书有些张皇失措,又听她喃喃自语:“本宫会向父皇禀明,会向父皇禀明,让他不要悔婚,你等本宫,本宫马上就去。”
赵槿橦没等沈青书回话已是自顾跑开,还在呵呵的笑,殿外的宫人见了要是不识她的,难免认为此人是否得了疯病。
沈青书深深望着被宫人拥簇着离去的火红身影,漠然转身走向了书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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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槿橦一路疯疯癫癫,行为或是外在,惊着了不少当值的宫人。见到赵乔木时,赵乔木正与几个礼部要员商议退婚一事如何做体面些,只要还未拜过天地,就还有反悔的余地。
“本宫要见父皇!父皇!”
把守的侍卫是从兵部新调剂过来的小兵,自是没机会目睹公主容颜,却也是有所耳闻的,都说小公主国色天姿,令不少王公贵族倾慕,眼前的女子虽也有几分姿色,却是个疯人,便就给拦下了,一旁的宫人对其理论也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还是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喧闹声遣人出去看看才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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