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行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努力压下了烧到喉口的火气,挤出一丝冷笑:“顾前辈莫忘了自己还是浩然盟的人。为了避嫌,还请您这几日不要出门走动了。”
离开顾晚蓁的房间后,陈宗行避着外面的守卫悄悄回到了自己暂住的房间,在门口等待已久的心腹见人回来,单膝跪地汇报道:“盟主,下的毒起作用了,那天抓住的人全都招了。”
几周前他为了试验自己下蛊控制人的效果,在外面吹奏了特制的笛子,却听到附近有人被惊动的声音,连忙命令下属抓住了对方。
“他看起来略通蛊术,是谁的人?”
“他叫周本钧,是覆月教的人。”
“那里的确离覆月教不远。哈,真是凑巧” 在武林大会和刺杀失败后,覆月教早就成了他眼里最大的钉子。陈宗行露出了两天来第一个带着喜色的笑容。
“去联系周苏然那里的眼线,让他想办法告诉周苏然,浩然盟抓到了一个覆月教的人,发现他正在研究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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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月教内,左护法略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句:“联系天清派?”
任杭之轻轻扬眉:“要跟他们说门派弟子有人中蛊的事?”
上次武林大会中,他们观察到两个人在和陈宗行交手后神色有异,一个是秋水派的王远,另一个就是天清派二长老的徒弟。
秦与峥:“陈宗行回去后发现房间被人闯入过,想必会立刻有所反击。我们需要尽快拉拢更多门派,但是……”
任杭之看到秦与峥眉头微蹙,心思一转道:“你是担心蛊虫未发作时未必能诊断出来,因而无法让天清派相信?”
秦与峥静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像是沉默地表示既然问题你都猜到了,干脆也想办法解决好了。
任杭之轻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继续说:“先父年轻时曾是天清派的外门弟子,后来去世后有几位在天清派时交好的人来悼念过。我和他们闲聊了解到,其中一位天清派的医师,机缘巧合下获得过几本蛊术的典籍,对此有一定了解。加上我们手头有那迷炀蛊的介绍,想必能够证明体内潜伏的蛊虫。”
秦与峥:“那天来悼念的人里,似乎还有现任天清派掌门?”
任杭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想起自己身份暴露时,秦与峥大概派人查清了自己所有的信息。不过他本来也无意在对方面前隐瞒任何事,倒不如说又是一个他可以发挥作用的机会。
“是的。虽然先父去世后我便与天清派的人不再联系,但恐怕仍然是覆月教里最能和天清派扯得上关系的人了。”
天清派作为传承最悠久的江湖正统门派,虽然由于并无野心而没有浩然盟这样的统领地位,武林中声望却是极高的。覆月教还在秦渊手里时和它发生过几次纠纷,虽然秦与峥接任后没再起过冲突,但到底是格格不入相看两厌。
右护法犹豫道:“任公子有这层关系,的确更容易获得天清派的信任,但你加入覆月教时间不长,只身前去恐怕很难代表覆月教。”
秦与峥:“他当然代表不了,明天我会一起出发。”
第43章 结盟
以任杭之名义寄去的拜帖很快得到了回复,五天后,秦与峥和任杭之拿着邀请信来到了天清派的议事阁。
天清派的掌门连同几位长老已经在议事阁里就坐,两人进门后行过礼,秦与峥便单刀直入地切进了主题:“浩然盟盟主陈宗行正在研究蛊毒,据我们观察,你们二长老的首徒上次武林大会和他交手时已经中了蛊。”
天清派几人对视了一眼,神色肃然。虽然先前的拜帖上已将大致信息写明了,否则天清派身居高位的重要人物也不会一起等在这里,但浩然盟盟主研究蛊毒甚至对武林同道下手一事非同小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导致整个江湖震荡。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沉声道:“我的徒儿自武林大会后言行举止一切正常,你们说他中了蛊,还是陈宗行下的手,可有什么证据?”
任杭之:“我们在浩然盟密室里找到了一本薄册,上面是对几种西域蛊毒的讲解。长老弟子所中的多半是其中叫迷炀蛊的一种蛊。我临行前将它的介绍抄写在了这里,贵教想必有医师对蛊术有所了解,对照介绍与长老弟子的情况来看,应当能发现他身体的问题。”
他说完,取出一张撰写着迷炀蛊介绍的牛皮纸交给了二长老。
根据薄册上的介绍,迷炀蛊中蛊者在听到按特定节奏吹响的骨笛声后,会失去神智无差别攻击看到的一切事物;而骨笛按特殊手法打磨后,就可以借笛声控制失去神智的人。
薄册上并没有详写这种特殊手法究竟是什么,任杭之猜测陈宗行那里应该有更完整的资料。他既然选择下这种蛊,想必是有控制人行动的把握。
二长老低头看了几眼纸上的文字,对着“可用笛声控制中蛊者”一行字眉头紧锁,又问:“即便我的弟子的确身中蛊毒,如何证明是陈宗行下的蛊?”
任杭之清了清嗓子,准备条分缕析证明一番这只能是陈宗行下的手,然而刚一开口就被秦与峥截断了。
秦与峥淡淡道:“他近几个月的行动路线,谁有下蛊动机和能力,浩然盟自从陈宗行接任以来的相关情报——相信天清派有这个能力查明情况。”
人往往更相信自己推论出的结果,他们又何必劳心苦力地免费提供一大堆信息来求人相信。
议事阁一时间陷入沉默,片刻后,天清派掌门颔首道:“秦教主说得有理,蛊毒是大事,我们自然会尽快查明情况。如若我派弟子真的中了蛊,便多亏有二位专程来提醒了。不知天清派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秦与峥:“回报就不必了,陈宗行偷偷研究蛊毒甚至向其他门派下蛊,掌门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会波及自身,覆月教也不会来蹚这个浑水。”
天清派掌门会意道:“如若结果证明真有此事,天清派会联合其他门派一起向浩然盟要个交代。”
秦与峥眼见达到此行的目的,略一点头便要起身离开,被天清派掌门拦住了:“天色已晚,返程恐怕不便。不如秦教主和任公子在此休息一晚?如果今晚我们查到了什么信息,也可明日再汇集一次情况。”
秦与峥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跟着一旁的侍从走出了门。任杭之落后几步,刚要抬脚踏过门槛,便听到身后天清派掌门意味不明的一声慨叹:“弘来生前和秦渊的事我略有耳闻,没想到他的儿子最后加入了覆月教。”
任杭之脚步一顿,回头客客气气行了个礼,温和而坚定地回道:“覆月教这些年的转变先父看到了,想必掌门也看到了。”
他说完,没再等掌门回话,几步向前赶到了秦与峥身边。
此时暮色已深,油灯又尚未点起,昏暗天光下只余一点夕阳的黄晕,秦与峥平日冷硬的下颌轮廓仿佛也被晕染得柔和了几分。
脚下是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任杭之一边刻意踩在叶片上听着簌簌轻响,一边用余光盯着身边人,嘴角越牵越高,只觉得如果忽略几尺外带路的侍从,便是难得的幸福时刻了。
“眼睛如果不用来看路就别留着了。” 秦与峥一路都能感受到身侧投来的强烈视线,碍于附近有其他人忍了又忍,终于受不了地冷声开口。
他把声音控制得很轻,前方侍从一无所知地继续向前走着,受到警告的任杭之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四处打量起天清派的风景来。
比起覆月教这儿一处林子那儿一汪潭水的随心所欲,天清派的景色明显规整许多,眼下他们走的道路两旁参天的梧桐树笔直挺立,道路尽头是一排白砖黑瓦的径直房屋。
“就是这里,这是房门钥匙,请两位在此休息。”
侍从在那排房屋门口停下,一人给了一把钥匙,鞠躬后转身离开了。
那边秦与峥已经头也不回地开门进了自己房间,任杭之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进自己那一间。
天清派的侍从真是不懂事,一起来的两个人为什么不开一间房呢。
第44章 怀疑
覆月教内,左护法一脸凝重地听完下属的报告,确认道:“你是说这几日附近的小门派里,出现了多起弟子突然发狂伤人的事件?”
“是的,据说都是外出归来的弟子,毫无征兆地陷入狂乱状态,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人。这些门派正在联合召集医师进行会诊。”
陷入狂乱,无差别伤人……这与先前秋水派中蛊的王远症状一致,会是巧合吗?还偏偏都在覆月教附近。
左护法思绪飞转,尽管一时无法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头却被一片不详的乌云笼罩了。
“通知各位堂主和右护法,还有秋水派的顾长觅和楚瑜,说有要事商讨。”
由于秋水派掌门称自己要来覆月教拜访,顾长觅和楚瑜便暂时留在了这里,顺便照顾昏迷的王远。
“是。”
“等等。” 左护法叫住领完命正要离开的下属,沉声吩咐道:“在通知他们之前,先派一队暗卫立刻赶去天清派附近待命。”
如果按照最坏的推测,这些门派弟子都是和王远一样中了浩然盟下的蛊,那么浩然盟近期恐怕会有什么大动作。
教主和任杭之两人昨天刚去了天清派,虽然他暂时想不到这之间是否会有什么联系,但以防万一还是多派一些人马在教主附近以供调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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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秦与峥和任杭之走进议事阁时,敏锐地察觉天清派高层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任杭之疑惑地扬了扬眉,秦与峥的目光扫过对面几人隐约透出怀疑和探究的面孔,平淡道:“你们应该连夜查过那个弟子的身体,也收集过信息了,有什么不对吗?”
昨天没开口的一个长老不紧不慢道:“昨晚我们按照那牛皮纸上写的节奏吹响竹笛,那名弟子听到笛声后便陷入狂乱,晕倒后经医师查看的确身中蛊毒。他在武林大会后没有执行过外出的任务,一直在天清派修炼,时间上也和你们说的对得上。但是——”
他的语气古怪起来,继续道,“我们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近日有几个小门派的弟子发生了失去神智攻击他人的情况,经医师诊断是中了蛊毒。浩然盟的副盟主恰好在其中一个门派做客,他和几个门派一起抓住了那个下蛊的凶手,这个人秦教主多半认识,叫周本钧。”
周本钧?任杭之心思急转,从记忆里提取出了这个耳熟的人名。几天前左护法提到过,这人出身西域世家,和家族反目后加入了覆月教。
他和秦与峥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蹙紧了眉神色冷肃,心慢慢沉了下去。
不需要理清楚来龙去脉,就能猜想到这背后是浩然盟的手笔。也是,他们闯进陈宗行的密室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发现后怎么可能没有反击。
既然天清派听到了消息,恐怕其他各大门派也听到了。浩然盟先发制人,一个周本钧下蛊害人的先入印象或许会给整个覆月教蒙上阴影。以后他们再想揭露私下研究蛊毒的是陈宗行,就会更多一层难度。
秦与峥嗤笑一声:“周苏然说他是凶手便是凶手吗。天清派同样中蛊症状的弟子见过周本钧?”
二长老冷冷道:“你们一直说我徒儿中蛊是在武林大会,当时和我徒儿有接触的,可不止陈宗行一个人。他虽未见过周本钧,却在武林大会中和覆月教的其他人交过手。”
这便是暗示周本钧下蛊不是个人行为,而或许和整个覆月教有关了。
秦与峥冷下脸,他没有给人长篇大论解释来去的耐性。
一直在观察他神色的任杭之轻咳一声,识趣地接过话头:“之前交给你们的那张纸上关于迷炀蛊的信息皆可验证,如果此事真与覆月教有关,保密会是第一要务,我们又何必专程赶过来提供信息。”
首先要撇清和整个覆月教的关系,至于周本钧——既然秦与峥上句话潜在的意思是说他并非凶手,那他就不会是凶手。眼下秦与峥懒得继续开口,任杭之干脆连同这点一同否认了。
“如教主刚刚所说,那几个门派弟子中蛊症状和天清派弟子症状相符,多半是同一种蛊毒,如果周本钧真是下蛊凶手,贵派弟子从未接触过他,又是如何中蛊的?
何况我们前脚闯入陈宗行的密室,后脚就接连爆发了中蛊事件,抓住周本钧的还恰巧是浩然盟的副盟主,谁会相信这仅仅是连番的巧合?”
二长老:“闯入陈宗行密室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说辞,谁知是不是因为周本钧下蛊之事暴露,你们才刻意来这里祸水东引的。”
任杭之好笑地摇了摇头:“天清派今早才收到消息,恐怕周本钧是昨天才被指认成凶手的。如果我们事先知道,自然会想方设法阻止那些门派,哪有功夫跑来这里。
至于密室……天清派有自己的消息网,想必已经听闻几天前浩然盟盟主住处突然失火,时间上刚好在我们离开浩然盟后,这也算是对密室之说的侧面印证吧。”
“好了。”一直沉默的天清派掌门抬手拦住还想说什么的二长老,起身缓缓道,“蛊毒一事关系重大,无论是牵连覆月教还是浩然盟,天清派都需要更多时间来查清。
眼下贵教的周本钧被指认成下蛊的凶手,想必两位也需要回去处理此事。后续的情况便再通过信鸽交流罢。”
第45章 围攻
“你觉得天清派信了我们几分?” 走向驿站的路上,秦与峥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任杭之叹了口气:“原本应当是全信的,偏偏传出周本钧被指认成下蛊凶手的消息。你认为不是他?”
“不是。” 秦与峥淡淡否认了,又补充道,“他在心上人死于蛊毒后就和家族反目了,发过誓此生不会再用蛊。”
“那这蛊应该是陈宗行找人下了,又栽赃到周本钧身上的。那些飞出来的蛊虫留在了密室,陈宗行肯定知道他研究蛊毒的事已经暴露。不过我们当时顶替的是秋水派的身份,陈宗行现在选择周本钧来栽赃,会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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