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又道:“陛下仁慈,体谅奴婢可怜,许奴婢继续在宫中当差到二十五岁出宫。”
孟言又看她两眼,才提着衣摆走进屋子,蓉嫔歪在软榻上,看到孟言进来,惊喜地坐起来,“今天又不是请安的日子,你怎么过来了?”
孟言在她旁边坐下,笑道:“母妃有孕,父皇格外看中,特吩咐我多来看看。”
蓉嫔虽然高兴,仍免不了提醒,“你父皇是好意,但你也不可来的太勤,免得被别人拿住话柄,说你不敬母后。”
“我知道。”孟言拿起甘草端上来的点心,吃了一口,“母妃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我一切都好,如今月份还小,没什么感觉,倒觉得没有当初怀你的时候辛苦。”蓉嫔打趣。
孟言笑道:“那说明我这个弟弟是个乖巧听话的。”
蓉嫔横他一眼,“慎言。”
孟言不再多说,跟蓉嫔提了要去泰州办差的事,蓉嫔虽然不舍,但也知道不能阻碍,只能千叮万嘱要他一定小心。
孟言留在翠微宫用完晚膳,方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自然要顺路去一趟重华宫的。
他想不通去泰州这件事究竟是谁向皇上授意的,决定当面跟虞清商量一下,顺便和他辞行。
夏季天色黑的暗些,戌时三刻尚能勉强视物,孟言想着心事,便没有仔细留意周围,他刚闪身到重华宫院外,就听到原处传来紧密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呵斥,“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想来是宫中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他的身影,重华宫外没有躲避的地方,孟言一时情急,提气翻上了围墙,跳进重华宫院内。
他猛地推开殿门,吓了虞清一跳,虞清正脱了衣裳准备沐浴,见他骤然闯进来,面上已浮现怒色,他迅速穿好衣裳,开口斥责,“殿下越发没规矩了!”
孟言没时间解释,环视一圈,最后跳上了虞清的床,虞清大惊失色,开口就要骂人,突然听闻外面传来宫门开锁的声音。
虞清心中顿时明了,迅速转身吹灭烛火,屋子里光线瞬间暗下来,只能看清楚模糊的轮廓。
久未打开的宫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开了一条缝隙,守卫重华宫的侍卫道:“大人们查完就快些出来,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别让小的们为难。”
“知道了,多谢通融。”宫廷卫走进重华宫,这里好歹还住着一位主子,不好擅自搜宫,便来到殿前,轻轻扣门,道,“虞公子,下官是今日当值的宫廷卫,方才看到似乎有可疑之人进了重华宫周围,特意进来查看,还请虞公子行个方便。”
虞清缓缓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持刀侍卫,虞清面无表情道:“是什么人?”
侍卫拱手略行了个礼,“下官没看清楚,不知身份,陛下万寿节将近,实在不敢马虎,若是刺客就麻烦了,烦请虞公子,允准下官搜查。”
“确定是躲到我重华宫了吗?”虞清冷眼看着他们。
侍卫有些受不住他的气势,忙道:“搜一搜总安心些,虞公子也能放心歇息。”
虞清沉默片刻,淡淡道:“自便。”
说罢径自回了屋中,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在喝着,宫廷卫小首领做了个手势,几人分开在重华宫院内搜查,院子和旁边的偏殿都细细搜过,没有任何痕迹,只余下虞清居住的正殿。
虞清一杯茶喝完,看着回到殿门口的侍卫,语气不紧不慢,“正殿是否也要搜。”
侍卫抱拳,“得罪了。”
虞清不置可否,几个侍卫相觑一眼,还是进屋来搜查正殿,他们不敢像搜查旁边无人居住的偏殿一样粗鲁,小心地查看一番,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之后视线落在了虞清被床帘遮住的床榻上。
虞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侍卫思量再三,终于还是没往床榻去。重华宫封闭两年多,里面除了个美人,什么都没有,刺客就算躲在这里,也断然不敢躲在这个冷面美人的床上。
况且这人虽被皇上废后,但到底曾经正位中宫,侍卫还是不敢太过得罪。
几人没有收获,悻悻请罪,“扰了公子清净,下官实在抱歉。”
“慢走不送,来日若有人问起,你们只道是自己硬闯进来的,与我并不相干。”虞清冷道。
“自然自然。”宫廷卫几人不敢多待,匆忙走了,既然刺客不在重华宫,他们还要往其他宫里查看。
侍卫走后,重华宫门重新落锁,一切归于平静。虞清走到床边,对着里面说:“出来吧。”
孟言从被子里爬出来,一把掀开錧色的床帘,露出半个脑袋,张望几眼,才深深松了一口气,他坐起身,虞清走过来将床帘拢起,皱眉道:“怎么如此不小心,露了行踪。”
“是我大意了,还好有惊无险。”孟言撑着手下床,却不知道这张床的脚踏比他屋子里的要高些,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了重心,向前栽去。
虞清躲闪不及,被孟言扑了个满怀。
他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孟言整个重量全压在他身上,少年的体温透过寝衣落在虞清的胸膛,虞清觉得像是抱了个火团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孟言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脸紧紧贴在了虞清露在外面的脖颈处,肌肤触感细腻干燥,像上好的玉石般温润,还散着隐约的暗香,不似女儿家的脂粉气,更像是沉香夹杂着金桂的气息。
孟言不经意嗅了一口,下意识道,“好香。”
虞清一把推开他,面带怒容。
孟言堪堪站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轻薄行为,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虞清怒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理了理衣襟,转身到桌前坐下。孟言摸摸脑袋,跟过去,讨好似的对他笑了笑,说:“我今日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蓉嫔娘娘有孕的事吗?”虞清淡淡问。
孟言道:“这是一件,还有另一事,泰州大旱,我被父皇派去赈灾,我感觉此中有蹊跷。”
虞清闻言抬眼,“蓉嫔娘娘才有孕,皇上便派你出门办差,确实不太妥当,似乎有人故意要把你支开。”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只是不确定是皇后还是三弟。”
虞清思虑片刻,道:“他们都有可能,太子地位未稳,三殿下身份尴尬,而你是长子,若是此番蓉嫔娘娘再诞下一名皇子,那她便是唯一有两名皇子的后妃,即便蓉嫔娘娘出身再怎么不高贵,地位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他们不得不防范。但究竟是谁,现在还不好说。”
孟言轻叹一声,“父皇要我去,我总不能抗旨,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母妃。”
虞清道:“殿下安心去办差事,蓉嫔娘娘那里,我自会看顾。”
孟言想起在翠微宫见到的那些新进的宫人,脱口问道:“那个脸上有疤的宫女,叫忍冬的,是你的人?”
虞清没有回答他的话,孟言又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哦~当初第一次引我进重华宫的就是她,是你授意的吧,原来你早就看上我了!”
虞清微微皱眉,“殿下注意措辞,况且她只是个引子,进不进来全在你自己。”
“好吧。”孟言不在这些旧事上纠结,站起身对虞清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节,道,“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跟你辞行,我出门这段时间,劳烦你帮忙照看下母妃,如今整个皇宫,我只相信你。”
听到这话,虞清因孟言的行为而恼怒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他颔首道:“殿下放心。”
说罢看着孟言的少年模样,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殿下第一次出门办差,一切小心。”
“我自会小心。”孟言朝着虞清灿烂一笑,“你也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之后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孟言:原来你早就看上我了!
虞清:……你在说什么屁话。
孟言:好香~
虞清:好气(`?′)=3
第14章 旱情
孟言回到长定宫时,玉芙忙悄悄迎出来,关切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
孟言摇头,“宫廷卫追查到长定宫了吗?”
玉芙替孟言宽衣,服侍他洗脸,道:“查过来了,不过只在宫门外询问了几句,没有进院子。”
“宫廷卫若是查不出人来,恐怕不妥。”孟言坐下来细想道,“你去找个小太监把这事儿顶了,就说是他夜里偷盗露了痕迹,让宫廷卫交差了事,最好不要闹到父皇那里去了。”
玉芙忙道:“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安排。”
孟言喝完参汤,让玉芙退下了,自己则走到床边躺下,双手枕在头下,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期盼着他出去办差这段时间,宫里能平安无事。
因为领了差事,孟言这几日便没有去南书房上课,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妥当,准备去朝阳宫给皇上说一声,就这几天出发了,却在御花园迎面遇到了孟承。
孟承朝他行一个礼,孟言诧异道:“这个时候三弟不在南书房上课,怎么到这儿来了。”
孟承说:“想起有本书忘带了,三七太笨,要他回来估计半天找不着,不如我自己回去拿,大哥这是要去给父皇请安吗?”
“对,趁着此时父皇有空,跟他商量一下泰州赈灾的事。”
孟言说着就打算离开,却听孟承又道:“昨儿晚上闹了贼,大哥知道吗?”
孟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讶异道:“闹贼?什么地方?”
“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宫廷卫查了一夜,今天早上才抓到一个小太监,为了这么点小事,昨天夜里闹得人不得安宁,竟还搜到长定宫来了,宫廷卫那些人真是越来越会办差了。”
听着孟承看似不经意的抱怨,孟言心里立时警醒起来,玉芙昨天说宫廷卫只在长定宫门口询问了两句便走了,孟承却说搜了宫,这分明是在试探孟言,若孟言顺着他的话去附和,便证明那个时候他并不在长定宫。
孟言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装的懵懂,“昨晚我从母妃宫里回来,累得很,很早就歇下了,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宫廷卫那些人向来都是这样的,一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是借此邀功罢了,三弟别跟他们计较。”
“大哥说的是。”孟承应和两声,朝孟言拱了拱手,这才离开。
孟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个三弟身上果真处处都是试探和防备,来日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此事先按下不提,泰州的旱情不容耽搁,孟言见过皇上后,打点好行李,即刻上路,他身边只带着兴儿一人服侍,皇上另给他安排了两名侍卫随行。
刚到泰州周围,便觉得气温骤升,酷热难耐,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炙烤着下面的一切。泰州的田地都已干涸裂开,上面种的植物也尽数干枯,几支光秃秃的枯枝上连着摇摇欲坠的残叶,几乎无风,便是偶尔吹一阵风过来,扑面也全是暑热,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一路走过来,沿途看到许多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人,无不面黄肌瘦,少气无力,他们都是在家乡活不下去,辗转去别的地方避难的。
孟言站在一个干枯无水的河塘前,扯起路边的一根枯草,拿在手里搓了搓,手上沾满了尘土和草屑。他环视一圈,入眼皆是灰蒙蒙的景象,让人震惊。
兴儿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水壶,小跑着过来递给孟言,“殿下喝些水润润吧。”
孟言拿过水壶,喝下一口,想着那些灾民,心下凄然,他收起水壶,对兴儿道:“直接去知州府吧,先看看情况如何。”
兴儿愣道:“不用微服私访吗?”
孟言白他一眼,“这地方都是灾民,但凡有点家底的早走了,我们个个精神良好,微哪门子的服,打量着知州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兴儿傻笑两声,扶着孟言上了马车。一路来到知州衙门,泰州知州李大人已在门口迎候,孟言下车后,李大人跟见着救星一样,带着满衙门的人跪下来给孟言请安。
孟言免了他们的礼,看着李大人眼窝深陷,满面愁容,就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孟言道:“辛苦大人了。”
李大人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殿下来了就好了,一切等着殿下做主。”
几人进入衙门内的议事厅,李大人细细给孟言讲了泰州的灾情,自从惊蛰之后,泰州便没有落过一场雨,刚开始还能顾着庄稼的用水,可时间一长,河道池塘全都干涸,莫说庄稼,就是寻常人家吃水也成了困难,好些家里的井已经打不出水来了。庄稼颗粒无收,人畜用水困难,一时间民怨鼎沸,泰州各县闹了不少的事,还有特别困难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孟言听得心惊,问道:“各地粮仓里的存粮可都派发下去了?”
李大人道:“灾情刚发生,微臣就按例一点点派发了,只是州府的存粮有限,顾不上那么多人,粮仓早已空了,况且,泰州如今很是缺水,若是一直没有雨水浇灌,只靠官府救济,只怕是杯水车薪啊。”
孟言凝眉道:“父皇已下旨户部拨款赈灾,银钱和粮食稍后就到,到时候先依据受灾严重程度将粮食分发下去,坚决杜绝因为没有食物的而造成的恐慌和混乱,至于户部拨下来的银钱,三分之一拿出去购买粮食,余下的我另有用途。”
李大人一愣,却不敢问剩下银钱的用途,只想着能有赈灾款下来已经很好了,就算孟言要私留一部分,他作为一个知州,是没权利置喙的。
“是,微臣谨遵殿下吩咐,微臣下午要去青雾县查看情况,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微臣已为您安置好一切,您先休息一下,明日微臣再来和您汇报情况。”
“青雾县,就是你折子里面说的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正是。”
孟言道:“我不累,不用休息,正好和你一起去看看。”
青雾县距离知州府衙不算近,坐着马车行驶大约两个半时辰才到,孟言和李大人出门时刚过正午,到达青雾县时天色已是黄昏,昏黄的太阳斜斜靠在山肩上,迟迟不肯落下,温度也半分没有降下来,孟言额上沁出些许热汗,兴儿见状,忙凑上去帮他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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