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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门前(古代架空)——佴一

时间:2020-12-23 10:20:06  作者:佴一
  “这几天我在,确实不方便,你可能得忍忍。”他说。
  身后的人似乎怔了怔,手上的力道撤了一些。
  “你什么…”娄怀玉尝试着开口。
  但时季昌很快打断了他,他把娄怀玉的手拿着离开自己的身体,带到身后,在床板与被面的空隙里停下,然后放手,让娄怀玉的手腕软软地垂了下去。
  时季昌说:“我说过会带你出去,对我不必做这些。”
  下午下的雪似乎停了,不再有雪粒落在屋顶那种细小的轻响,风好像也没有在吹,连夜以继日的拍打声都停止了工作,以至于屋内安静地让娄怀玉感到空洞和不适。
  娄怀玉刚开始没能很好的理解到时季昌的意思。
  后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娄怀玉一个做戏子的下九流,连人都可以凭钱买到,呆在这样一方院子里,心甘情愿地穿着女人的衣服讨日本人的欢心,好像为了达到目的和过得好,什么都做得了。
  说娄怀玉从没出卖过身体,大概没几人会相信,时季昌误会也是理所应当。
  可他还以为时季昌不一样。
  时季昌看起来沉默寡言,凶得很,却又比这院落里任何一个人都真实,都把他当个人。
  其他人或碍于情面与他维持表面的和谐和恭敬,或干脆面对面恶语相加,或者贪图他的什么,因而扭曲地对他好。
  时季昌是不一样的,时季昌好像从别的世界来的一样,来路不明,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三六九等,收了新衣服不说谢谢,夸奖他也不理,早上还用刀要挟他,晚上就肯与他同眠,给他读报纸,会认真听他的问话,讲解什么叫安居乐业,回答一些可能在他看来很蠢的问题。
  时季昌教他写名字,说他好看还有才华,仿佛认证他与这世上所有人一般,也值得拥有自尊和自由的。
  娄怀玉盯着虚空中的黑暗发了一会儿呆,他觉得眼角有些酸,但因为没有去摸,所以不能确定自己哭没哭。
  而在能确定之前,他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很神奇的是,娄怀玉居然很快地睡着了,什么梦也没做。
  只不过醒来地比平时都要早,外头还没有一点光。他是被身上的束缚感和喉咙里的刺痛弄醒的。
  有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跨过了他,从娄怀玉的胸前穿过,并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腰。
  娄怀玉觉得很不舒服,他脑袋很晕,有点疼,喉咙也像被利器刮过一样,而时季昌抱他又抱的太用力,让他喘不过气。
  娄怀玉都没闲情思考昨晚说“不用”的人,为什么又要做出这样叫人误会的动作,只想让时季昌快点放开。
  他往外挣了挣,喊他:“时季昌。”
  时季昌没有反应,手依旧搂的很紧。
  “时季昌。”娄怀玉力气还没他睡着的时候大,半天没掰开,只好又加大了一点声音喊。
  身后的人终于顿了顿。
  娄怀玉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桎梏起来喝口水,下一秒,时季昌却忽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更加用力地拥住了他。
  时季昌的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从娄怀玉的脖颈处横穿过来,扣住了他的肩头,用几乎将人掐断的力道,将娄怀玉朝自己身上拖过去。
  时季昌身上太烫太硬了,娄怀玉的后背也要被撞痛,他在各种惊吓和疼痛下不由地惊呼出来。
  而时季昌的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深,他拥着娄怀玉,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过了一会,娄怀玉感到自己的肩头被时季昌的下巴靠住。
  时季昌的呼吸仿佛十分痛苦,粗重又压抑,像是憋着哭的时候才会发出的一般。
  时季昌也开始说梦话,他的声音很轻,快而含糊。
  娄怀玉听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听懂,只有一处,时季昌喊得特别大声。
  “玲玲!”时季昌痛苦地喊。
  应该是个人名,娄怀玉这样想,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就回忆起时季昌今天拿着小刀把玩的模样。
  他的心情似乎是从拿出这把刀后变得特别好,翘着嘴角介绍这是一个“礼物”,也愿意握着娄怀玉的手,教他这样一个人写名字了。
  娄怀玉即没能起来,也没能再睡着。
  他冲着黑暗的室内眨眼,脑子里像想了很多,又像什么也没有想。久了些,一开始觉得难以忍受的束缚感似乎也好一些了,只是觉得喉咙还是痛,脑袋还是晕,还有些冷。
  又过了一阵,天慢慢地亮起来,娄怀玉终于感觉身后的人僵了僵,便闭上了眼睛。
  时季昌顿了一下,接着,娄怀玉的腰被人放开,身后的被面被人撑起来一些,灌了一丝冷风进来。
  时季昌很小心地抬着他的一侧,将扣着他的肩膀的那只手也拿开了。
  再接着,身后的被面被重新盖下来,时季昌下了床。
  没有时季昌的床是要冷上一些,娄怀玉控制不住抖了抖,终于又再次睡过去。
 
 
第11章 
  娄怀玉的头很晕。
  他像被拴在高速拉动的车上,脚夫的脚上功夫极好,跑得飞快,石子路颠婆地娄怀玉全身酸痛,而视野混沌模糊。
  沿途的风景一会儿像北方的小镇,一会儿像不知名的村落,一会又像南方的巷尾。
  娄怀玉熟悉的人和事总在眼前飞速地出现,又飞速的远离,构成一个个叫人迷糊的短暂片段。
  而车夫路过的路途像场没有结尾的循环迷宫,娄怀玉被迫穿梭其中,担惊受怕却又无法停止。
  有那么几个瞬间,娄怀玉好像魂飞天外,清楚地看见了这个他正在熟悉的床榻上做梦,而下一瞬,却又被眩晕拉进沼泽,没有办法地继续面对嘈杂的梦境。
  他在半梦半醒间迷糊挣扎。
  如此往复几番,直到脑门忽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了一下。
  这冰凉似乎能抑制住头晕和脑袋里的吵,因此娄怀玉下意识追了追,没能追到。
  那冰凉的东西只贴一瞬就走了,又隔了很久,才又有一块更加冰凉的物件,重新落到娄怀玉的额头。
  娄怀玉被冰地哼了声,冰凉的东西便顿了顿,而后慢吞吞地,仿佛十分小心地将他更多地贴住了。
  混乱的梦境也跟着慢慢冷却。
  娄怀玉被车夫扔在小巷里一栋三层小楼的门口。
  楼前的牌匾很旧,蒙了一层黑乎乎的油灰。娄怀玉抬头去看,并认不出上面的字,却总觉得十分熟悉。
  他来不及多思考,便被人抓住了。
  来人是一个老嬷嬷,脸上却不合时宜地抹了又厚又白的粉,显得有些滑稽,她瞪着娄怀玉,凶狠道:“愣在这等喝尿呢?”
  娄怀玉张嘴想说话,才出了一声,便发现了不对。
  梦里的自己变得很小,声音稚嫩,要高仰了头才能与老嬷嬷说话。
  老嬷嬷继续道:“快去,二楼三间,绿豆糕一盘。”
  她说着往地上扔了几个铜板。
  铜板落进积水里,荡碎了倒影。
  娄怀玉盯着铜板看了一会,伸手去拿,觉得触感几乎真实地他要怀疑。
  对街有男人路过,朝这头吹口哨。
  娄怀玉一开始还以为是朝自己吹的,正感到疑惑,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对着二楼看。
  娄怀玉便好奇地往外走了走,瞧见二楼的窗户伸出两条藕节似的白皙手臂。
  手臂连着一只拽着手帕的纤细手掌,朝吹口哨的男人挥,又掩住口鼻发出一些嬉笑。
  娄怀玉的眉头皱起来。
  他好像跟随着本能一样,来到了不远处的点心小铺,年轻店员轻快地问他:“今天的绿豆糕还是桂花糕?”
  娄怀玉说绿豆糕,那人便变戏法似的迅速打包好了给他递过来。
  小楼通往二楼的阶梯坡度高而昏暗。
  越往上走,一种浓烈的香气便越浓烈。
  二楼有四间房,三间都没关门,方才与对街嬉笑的姐姐已经坐回来了,在床上瞧着娄怀玉笑,意有所指道:“又是三姑娘要的吧,你这小玩意动作慢了,现在怕是没机会吃咯。”
  娄怀玉不懂。
  而另两个开着的门则都是关了窗的,房内昏暗,令人看的并不真切,只有一盏大烟的烟灯散发出零星的亮光。
  他盯着看了一会,其中一间房就有人骂道:“个小兔崽子,看什么软蛋?”
  娄怀玉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朝唯一关着的门走过去。
  不知为什么,那和他说话的女孩子又嬉笑起来,甚至走到了门口婀娜地站着,仿佛即将看见十分有趣的画面。
  娄怀玉莫名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口水,朝那扇门走去,渐渐地,听清了门内好像有什么压抑的呼吸声。
  走得越近,便越明显。
  娄怀玉走到门前,女孩子还在笑,催促他:“快点进去呀。”
  娄怀玉有些畏惧地伸手推了推,门没锁,朝内打开了。
  这间房明显要比其他三间都大,关了窗,只有一点光透入。
  压抑的呼吸以及木块摩擦的声音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停了停,接着又迅速地继续了,比方才隔着门板还要响亮许多。
  女孩子从鼻子里隐忍一般发出“嗯”和“啊”。
  娄怀玉终于猜到了是什么事,觉得脸热,心跳也快,却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朝床榻那头走去。
  而床榻的摩擦声愈发激烈了。
  娄怀玉看见有人用半挺着身子伏在床上,从身影来看,相当高大。他一下又一下的耸动着,两只手臂有力地支撑在床板上,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娄怀玉都好像能看得到肌肉有力的线条。
  隔壁女孩子的笑声变得远了。
  对门有男的笑骂:“你看这小兔崽子,色的很,小小年纪眼睛都看直了。”
  娄怀玉是看直了,他也觉得呼吸急促,有无法形容的感觉从胸腔蔓延开来,逐渐遍布四肢百骸。
  那个身体让娄怀玉觉得太熟悉,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好像夜夜在娄怀玉耳边响起。
  忽然,男人用力一挺,女孩子长长地叫出一声,而后房间里的声音便安静下来……徒留下一片男男女女,还有娄怀玉的急促呼吸。
  又过了很短的一会儿,男人趴到了女孩子的身上。
  娄怀玉也看清了他的脸。
  时季昌扯出了一个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是充满欲气和满足的模样。他伏在女孩子耳边用低沉的嗓音喊她:“玲玲。”
  娄怀玉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急喘几口气,看清了自己仍躺在熟悉的大院里雕花精致古老的床榻上,而不是幼时南方的妓/院小/楼。
  室内也比梦里的那间房间要亮堂一些。
  有人很迅速地贴过来,碰了碰娄怀玉的额头。
  “醒了?”梦里的人就出现在他的床榻边,皱着眉头道,“感觉怎么样?”
  时季昌手里拿着娄怀玉日常擦洗用的毛巾,沾了些零星的白沫,看样子是刚刚出去用积雪洗了一番。
  娄怀玉还没能从梦境里完全缓过来,他眼神颇有些涣散地盯着时季昌,看他顿了顿后,重新动作起来,将沾满了雪花的毛巾叠成了小方块。
  “你发热了。”时季昌皱着眉解释,一边将小方块往娄怀玉额头上放。
  然而冰凉的毛巾刚触到娄怀玉的额头,便被门外传来的声响打断了。
  杜鹃重重地砸了几下门,扯着嗓子喊:“娄老板?这是又怎么了?”
 
 
第12章 
  “娄老板?这是又怎么了?”
  “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在这儿关门呢!”杜鹃喊,“您可省心了,我们下人要干的活还海了去了呢!”
  娄怀玉的眉头皱起来。
  他尝试着撑了下身子,想应一声,但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得厉害,手臂也软地很,撑不住身体倒回了床上。
  杜鹃顿了几秒,又喊:“娄老板?!”
  娄怀玉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杜鹃又抱怨了几句不知下人辛苦的话,继续敲门。
  时季昌眉头也皱地很深,垂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在外头接连不断的催促声里伸手把毛巾给拿了,挂回原本的位置上。
  又过了几分钟,杜鹃的叫喊声才终于停下来,她似乎也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语气好了一些,在门口自言自语:“总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时季昌不知去了哪里,娄怀玉少了毛巾的降温,头也更晕了。
  他躺在床榻上,只觉得半梦半醒,好似快要重新陷入那个荒诞而叫人痛苦的梦里去。
  又过了一阵,门外传来很重的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娄怀玉心脏也跟着抖了抖。
  再接着,房门被打开,有光与风一同闯了进来。
  山口步履很匆忙,身后跟了一队小兵,风一样走进了房间。
  娄怀玉浑浑噩噩地听着,房间里开始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娄怀玉头脑和身体都难受的要命,脑子转不动,又觉得很心慌,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下来,比平日的要更咸和烫。
  他费力地抬了脖子想确认时季昌是不是还躲在平日里在的床后,可那一块太暗了,雕花后面黑洞洞地一片,叫他什么也看不清。
  山口来到他的床前,看清娄怀玉脸上的泪以后,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倒是先停下来,去摸他的脸。
  但他身后的几位士兵已经围着娄怀玉的床检查起来。
  “生病了?”山口一边替他抹了泪,一边温和地问,眼神绕着床铺里也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
  娄怀玉看有人检查床后面,心都吊起来了,问话也没心思回答,瞪着眼睛瞧那位消瘦的日本士兵走到床后。
  士兵很高,与时季昌差不多,比他要瘦上一些,仿佛更容易地走进了那块他熟悉的黑暗里。
  有几秒钟的时间,娄怀玉觉得大脑充血,失去呼吸,甚至有些耳鸣。
  他不受控制地幻想出时季昌被抓出来的模样,会被打还是枪毙?
  血淋淋的画面也趁着人虚弱毫不费力地挤进娄怀玉的思维里。娄怀玉都没心思想自己了,一时竟不知是慌乱多些还是心痛多些。
  好在下一秒,高瘦的士兵没什么表情地复又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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