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一枕邯郸(近代现代)——景相宜

时间:2020-12-27 09:19:17  作者:景相宜
  “我吻你只是因为你很漂亮。”
  “我很漂亮?”
  因为过敏满身创痕,长时间营养不良,就在十几分钟前赵邯郸还在说他人不人鬼不鬼。现在说他很漂亮?
  “你又说谎了。”沈宁说。
  “我哪有,你一直很漂亮。”
  赵邯郸把一缕散发挽到他耳后去:“尤其是留长发之后。”
  他留长发的时候,风吹乱发丝,落在脸上都是笑意的褶皱。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连笑意都是微风的伪造。但就是漂亮到无可救药。
  手指没进黑发,赵邯郸细细密密地梳理,温热的掌心撑住沈宁后颈,拇指在颌骨下缘来回摩挲。一络黑发被他卷在指间,柔韧冰凉地缠绕,如同沈宁没有温度的嘴唇。沈宁逃不掉,他心知肚明。在这处远郊的别墅里,他的任何呼喊都不会有回音。在他同意跟赵邯郸搬进这栋屋子里,他就舍弃了求救的权利。
  沈宁的手绕到赵邯郸颈后,松松地挂着,赵邯郸更紧地拥抱过来,炽热的吻落在沈宁唇上。沈宁微微张口,赵邯郸便趁虚而入,把沈宁欲说的话重新抵回喉咙。沈宁分了一秒钟的神想要不要咬他,但要他痛了或许会报应在自己身上,于是任他加深亲吻。直到赵邯郸的手解开皮带,伸入他衬衫下摆,沈宁才下意识地制止了一下。
  “我刚刚才吐过。”沈宁提醒他。
  赵邯郸说:“你刷过牙了,还用了漱口水。” 他舔了舔沈宁水泽的唇瓣,“我喜欢的薄荷味。”
  他还挺认真的。沈宁往前坐了一点,手指垂到赵邯郸后背,放松的指尖偶尔触到衬衫下撑起的肌肉,便引发赵邯郸一阵躁动的呼吸。
  也是,很久了。他的欲望无法发泄,沈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偏过头,把发丝摞到另一边,露出半张莹白的脸。
  “这样会比较像女人吗?”沈宁问。
  赵邯郸捂住他的嘴。沈宁屏息片刻,人还是要呼吸。他在赵邯郸指缝间汲取空气,把他的掌心呼得一片潮。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有谁比我更清楚。”赵邯郸用膝盖把他的腿顶向两边,“你的裸体我已经看到厌烦了。”
  沈宁略一挑眉,他动了动腿,有什么东西正抵着他的膝窝。
  “所以?”他暗示性地问道。
  “所以,我想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赵邯郸扯松领带,解开他颌下第一颗纽扣。
  沈宁朝后倒下,然而不彻底,赵邯郸的手半空中仍挽住他,让他慢慢降落下去。枕头前几天才晒过,蓬松柔软,一触到就深深陷进去,把挣扎反抗的精力吞得一点不剩。西装外套掉下去,掉在垫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像之前他们度过的相安无事的夜晚。
  “那么,请。”沈宁说。
  手腕处倏忽一空,赵邯郸已贴近他,沈宁交叠的手腕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两人都是一愣,沈宁没想到会有这么近,赵邯郸没想到他的碰触在这种时候还在悬空。
  “不需要抱住我吗?”他说,听到沈宁耳里是魔鬼的呓语。但他不是第一次听了,会意地揽紧赵邯郸的肩膀。他睁眼,又闭眼,睫毛刷过赵邯郸的脸,故意挑逗似的。他在赵邯郸脸上落下一处轻吻。
  其实男女又有什么关系。沈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李无波喜欢挂在嘴边的交往理论,高中时他甩掉某女友时对沈宁说,“我有喜欢的类型,我就是喜欢薄嘴唇,越薄越好,最好刀锋一样利。她非要去丰唇,把我最喜欢的地方给消除掉,那我还不如跟郑鸿在一起。至少他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如果这样说,那沈宁可能也是赵邯郸偏爱的类型。长发、白皙,会弹钢琴的灵巧的双手和漂亮的脸。
  他还真是肤浅呢。
  
 
  ☆、水落石出
 
  要说么,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在很久以前,沈宁便注意到,赵邯郸经常在看他。撑着下巴,懒懒的,目光扫来又扫去,像树在水面下的投影。他转学,到沈宁的班级,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大家知道他是托关系进来的,他却从没说过他是谁的关系。他只是睁开眼在看,分一点神观察,沈宁总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有时在无人处便接近他。但赵邯郸只顾着自己的眼睛游戏,看啊看,灰色虹膜里映出没有色彩的世界,他对一切都这么漠不关心。
  放课后沈宁会去长跑,他那时比赵邯郸健康有活力的多。赵邯郸推脚踏车走在校园的坡道上,看见沈宁在跑步就停下来看。一圈又一圈,脚步丈量着跑道的周长,沈宁的无袖背心被汗水浸湿,他跑完二十圈,汗水顺着眉弯往下掉,两颊亦是深重的粉红,喘着气去够立在栏杆上的水瓶。他看见赵邯郸,推车站在原地,暮色中融化成一个小小的金人。
  那时候沈宁想,他是不是想来跟我打招呼。是不是赵邯郸终于开窍了,觉得跟家里的原住民打好关系很重要,所以想找一个机会主动示好。
  然而赵邯郸跨上那辆车,在脚蹬用力一踩,呼啦掀起夏季的热风。他半躬着背,歪歪斜斜地骑着,车轮滚过一洼积水,轧下弯曲回环的湿痕。
  他们的父母都经常不在,晚上张妈他们下班后,空荡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沈宁的生活在二楼,赵邯郸则留在客厅,用电视屏幕打游戏或是看电影,一边看一边在试卷上凌乱地写。有一次沈宁下楼喝水,看见他埋头计算,电影早放完了,停留在选择界面,因为太久没有操作,屏幕暗下去。华丽的吊顶灯像一束散开的纱缦,笼住底下的赵邯郸,这顶他母亲选择的灯具仿佛在庇护着他,用它温暖灿烂的光线。
  有时沈宁会弹琴,赵邯郸会把声音调得很低,这时候家里又像是只有沈宁一个人了。他借着喝水从楼上走下来,赤脚踩过地毯。赵邯郸瘫在沙发上调节目,一个键一个键调过去,斑斓的光在他脸上闪,瞳孔却是无神的,大概也没有很用心地看。
  寂寞的不止他一个。
  冬天时沈宁的训练任务更重,天气冷了,身体机能也相应下降,很难再保持原来的水平。他穿上速干衣,外面罩过防风外套,早上出门跑步给自己加训。他热气腾腾地回来,赵邯郸才刚起,踢着拖鞋在餐桌边喝牛奶。他从来想不到给沈宁留一份。
  赵邯郸来之前,他爸爸跟他说,阿宁,你会有个新家。但新的哥哥和新的妈妈,跟沈宁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们自顾自的、冷冰冰的,没有沈宁想象中的谄媚,甚至连示好都没有。他们是房东,他们是租客,互不干扰,区别只是沈常不收钱罢了。
  沈宁扯开拉链,未散的热气从他皮肤上飘出来,他又感受到那股目光。赵邯郸在看他,眼睛在密长的睫下试探,盯紧沈宁白皙的手腕。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不遮不掩。然后他说:“没留疤。”
  他说的是换季时沈宁过敏的淤痕。
  沈宁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深色的疤痕慢慢沉进皮肤里,看上去像新的。
  “我很少留疤。”
  赵邯郸点点头,喝光牛奶,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说不清是因为沈宁回答了他,还是因为海外直送的牛奶口味很好。总之,他笑了。
  运动的热量散去,客厅里开半扇通风的窗。风吹进空隙,嘘嘘地游走,像是一条蛇冰冷地盘踞。蛇咬了沈宁一口,惊得他一阵寒颤,有些东西就跟热气一样被吹走了,被他散失了。
  赵邯郸终是回过神,新拿起个杯子给沈宁倒水。
  “是要先喝水的吧。”他说。
  沈宁下意识地接过,听赵邯郸跟他没话找话。外面冷吗,下雪了吗,你穿这么少不会生病吗。其实赵邯郸说的跟张妈他们平时絮絮叨叨提起的没什么差别,但沈宁并不觉得烦。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连语气也是带点上扬意味的。问就仅仅是单纯地问,并没有预先有什么期待,不会说什么怎么会不冷,这天该下雪了,沈宁少爷你穿这么少不行这类乏味的话。
  他们是同龄人,无论如何,他们本能地接近。
  周末时沈宁被叫去参加聚会,他老老实实呆了几小时,等到所有该见的人和该说的话都用尽了的时候,他疲惫地坐进车,跟老高说回家。老高问他说老爷呢,顿了顿又说,夫人呢。沈宁望着清冷无人的大街,路灯的光阴恻恻,他说,他们有事。
  他们总是有事。
  到家已经十二点多,家里居然还有微弱的灯火亮着,沈宁推开门,赵邯郸盖着个毛毯侧躺在沙发上看电影。他昏昏欲睡,沈宁开门的声音像惊雷,他忽然醒过来,发现最精彩的桥段已经过去,落入俗套的大团圆。
  家里到处没开灯,只有电视还有点亮光,沈宁在玄关换去西装,露出半截雪色的腰,黑暗里反光的白。他换上睡衣,穿上柔软的拖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然后走过客厅。赵邯郸以为他要上楼,但他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邯郸按了按遥控器,把电影重归到最开始。
  “要看吗?”
  沈宁嗯一声,很累的样子。赵邯郸丢一个抱枕给他,砸中沈宁的头。
  什么都没发生。
  沈宁把抱枕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尖角看起电影,露出完美的侧脸。赵邯郸就这样专注地盯了他一会儿,直到沈宁再无法忽视,他转过脸,目光缥缈,在赵邯郸身后的摆设上游移。
  “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邯郸仍在看他,双目冷森森,好像沈宁说了什么冒犯他的话。
  沈宁不由又补上两字。
  “……的脸。” 
  说完后他自己都有些窘,颊上抹一点微粉。
  “你不喜欢别人说你的漂亮脸蛋吧,”赵邯郸半带嘲讽,“那你自己就先别提啊。”
  沈宁的目光定在赵邯郸脸上,忽一闪烁,如同游鱼摆尾时背上闪过的鳞光。
  赵邯郸轻笑,说:“阿宁笨死了。”
  同样的称呼他说起来就是天然的亲昵。沈宁心浮浮的,想要他别再这么说,又觉得没有必要。
  毛毯下爬来他的手,就着一层毛绒牵住沈宁的手。沈宁独自坐在那里进退不得。有个成语叫水落石出,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差不太多。有些事背地里再惊涛骇浪也不足为惧,一旦浮出水面,所有牵扯的关系都要改变了。
  “不甩开我吗?”
  赵邯郸在问。他居然还在问。
  沈宁含怒瞪他一眼,赵邯郸敛起笑容,他说他懂了。
  “只要看不见。”
  他抖开毛毯,像个幼稚的小孩一样扑过来,把沈宁扑在沙发上。“嘘。”食指贴在唇边,毛毯把他们包成茧。这是沈宁离赵邯郸最近的一次,比他们去参加野营睡同一个帐篷还要更亲近,手贴着手,脸挨着脸,心跳敲响在对方的胸膛里。
  “我确实喜欢你……”赵邯郸说。
  “……的脸。”
  不知为何,沈宁听着反松了口气。他其实是以自己的样貌为傲的,人们都说他长得跟妈妈很像。说他漂亮不就是在夸他妈妈吗。但是他们夸赞的方式都不对,夸赞的对象仅限沈宁本人,至于他与他妈妈像还是不像,那是要他自己去想到,而不是被人说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啊,她死了,还那么年轻,真可惜。
  “我们不是兄弟吗?”沈宁说。
  “拜托。”赵邯郸拉长了声音,似乎是很扫兴,“你把我当作哥哥吗?”
  “你有女朋友吗?”
  赵邯郸皱起眉:“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沈宁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说道:“我不是小孩,没有那么好骗。”
  赵邯郸把手臂撑在他颊边,凑近了问:“所以不行吗?”
  “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因为不是小孩,才可以玩吧。”
  他俯下身来亲吻了沈宁。那根本不算亲吻,只是碰触,沈宁没有一点亲吻的感觉。
  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呢?
  有像现在这么从容吗?
  沈宁睁开眼,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在那时的可怜,赵邯郸一定看透了这一点,才能那样笑眯眯地对他出手。他看着沈宁的同时沈宁也在看他,他一定知道其实沈宁也喜欢他的脸。他还要做沈宁的哥哥,多么可笑。
  赵邯郸并不在床上,另一半是空的,沈宁对他的离开没有半点记忆,睡得够死。空气里隐约漂浮着咖啡香气,还有赵邯郸打扫卫生的噪音。沈宁在床上定了好几分钟,才把脑子里眩晕感驱除。他一一确认过时间地点,确信现在不是四年前,不是一场往事的回溯。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挪起身,下半身几乎不能动了,连带腰腹也痛得抽筋,膝盖摩擦被子有干痒的刺痛,他伸手去摸,果然已磨破了。
  头顶上是吊灯的雏形。一盏他从未见过的吊灯,老电影那样残损地放在他眼前。沈宁先是怔愣,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胸中瞬时涌起一阵疯狂的浪潮,震撼他到不能呼吸。
  那是他失去的、模糊的视觉。
  
 
  ☆、看清
 
  “赵……赵邯郸!”
  沈宁喊道,声音尖锐地刺破。他从床上翻下,踩到地面时腿根剧痛,直接跪倒在地毯上。
  “赵邯郸!”
  他又大喊一声,听到厨房那边传来赵邯郸应和的声音。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怎么了?”赵邯郸急匆匆跑过来,见沈宁半裸便把睡衣给他披上。沈宁望向他,眯着眼,视线追逐过去,如同看一面起雾的镜。
  形迹并不分明,但依稀可辨出昔日的轮廓。
  “赵邯郸,”沈宁呢喃道,“原来你是这个模样。”
  话音甫落,眼前一阵花团锦簇的眩迷。沈宁倒下去,撞上赵邯郸的肩,□□就像个气球被戳破去,呲溜冒出些不明的气,撑着他的力量倏然散得干净。赵邯郸抱着他跪到地上,掌心贴在他额头测温度,沈宁拉住他手,吸一口气慢慢说:“我终于……可以稍微……看清你了。”
  他说的什么意思,赵邯郸不懂。但他看到一种情感在沈宁唇边破茧而出。
  他的手缓慢下滑,捂住沈宁的嘴。一句话也不要说。沈宁懂了,在这种时候他们总是过于默契。
  失望逐渐凝聚。
  还以为有什么跟以前已不同。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