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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行远路(古代架空)——绯雀大人

时间:2020-12-29 09:11:13  作者:绯雀大人
 
 
第17章 鹿割双角强装马,婵娟本非鬼面人
  秦庸在下邳城大牢里关了两日有余,有宋芝瑶一直往里送饭送被子倒也不觉得如何,反而宋芝瑶担惊受怕了两日,吃不好睡不着,一见秦庸无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在马车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秦庸做在马车的小塌上,让宋芝瑶枕着自己的腿躺着,又用一件大氅给他盖了,看着他的睡脸怔怔出神。
  他是皇上直派的特使,哪怕指向自己的那些证据不能完全解释得通,县官也不敢草率判案,只要等齐州和京城的人来查出真凶,自己就无事了。
  那日把私印交予宋芝瑶,一是怕有人在暗处出手,自己一时三刻解决不得,宋芝瑶无人料理,二来他也想把宋芝瑶直接送回齐州,届时宋芝瑶可以不用在装成个小丫头糊弄宋家的人,自己也可以不用担心暗处的人对宋芝瑶出手威胁自己。
  他想过宋芝瑶可能不愿走,但是没想到宋芝瑶竟然真的能帮自己翻了案。
  良久,秦庸长出口气,罢了,命里该着的,许是老天爷垂怜,见自己和宋芝瑶活得艰难,让他们两人报团取暖吧。
  衙门到秦府不算太远,到了秦府门口宋芝瑶还没睡醒,秦庸见他睡得香甜,估计他这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舍不得叫他起来,索性让车把式绕秦府多走几圈。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宋芝瑶才悠悠转醒,坐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前方发呆了半晌,才开口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到家吗?”
  秦庸闻言边捶腿边笑:“早到家了,怕你不够睡才没叫你,我腿都让你躺麻了。”
  宋芝瑶感觉怪不好意思的,窘迫地开口:“本来想着哥哥在那个破地方遭了两天罪,套车来是想让你休息下的,怎么我反倒睡着了。”
  秦庸这会儿觉得腿缓过来些,开始痒起来,就好像有一群小蚂蚁顺着脚底板在往上爬一般,向前伸伸腿,“你天天送饭过来,我能遭什么罪?倒是瑶儿这几天,没好好休息吧?”
  宋芝瑶不想让秦庸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让人家知道自己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的,好像很不镇定似的,讨好地凑过去帮秦庸捶腿。
  秦庸见宋芝瑶服软,也便止住话题,抬手摸摸宋芝瑶的头。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等秦庸的腿缓过劲儿来不痒痒了,才下了马车。
  ……
  虽说秦庸暂时不必被收押,但陈氏之死多多少少还是和他有点关系,而且那枚玉坠也还解释不清。
  如今真凶尚逍遥法外,衙门那边也派了人时时盯着秦庸的行踪,秦庸只得将婧明公主的事往后放一放,先配合衙门调查绣坊的事。
  两人先回府休息了一会,秦庸换了衣裳,便带着宋芝瑶先接了陈妈妈,又去了义庄一趟。
  秦庸毕竟比宋芝瑶年长,观察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也更仔细些。
  宋芝瑶在陈氏身上的发现基本都没什么问题,秦庸不再看陈氏脖颈上的抓痕,改去看她的手。
  陈氏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都断了,食指的甲床都掀了起来,上面有黑色的结痂。秦庸用手捻开上面的血痂,发现血痂下面粘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好像是……土?
  “瑶儿,绣坊后院的地上除了血字之外,可有抓痕?”
  宋芝瑶想了想:“好像没有吧,我和影二是晚上去的,只点了灯笼,没注意到有抓痕。”
  陈妈妈见到陈氏躺在义庄的棺材里,几乎又要哭出来,强自忍了半天才道:“如意命苦,年纪轻的时候遇到那样的事,阿蛮的爹是谁都不知道,现在竟是连个善终都得不到。”
  宋芝瑶扶着陈妈妈,不住地劝。
  秦庸看完陈氏的手,又打算去看她头后面的口子:“瑶儿,你扶着陈夫人去边上歇会吧。”
  宋芝瑶知道秦庸体贴自己年纪小,怕自己见了陈氏脑袋后面的口子晚上要做噩梦,且当着陈妈妈的面去看人家女儿尸体上的大口子也未免过于残忍,便点了点头,扶着陈妈妈去边上歇息。
  陈氏后脑的骨头被钝器击中,手掌大的一圈头骨都被撞得塌了,身上又没有其他外伤,仵作也说是没有服过药,很显然就是因为被撞了头才没了命。
  秦庸把陈氏的头又放回原位,发觉她脸上烫过的那个疤好像有点不对劲。
  因为现在天气还比较寒凉,陈氏的尸体不至于几天就腐坏了,倒是微微有点脱水干瘪的迹象,原来她脸上有个碗底大的烫痕,现下看这伤疤竟然微微地有点……翘起来了?
  秦庸觉得这伤疤的边缘翘得实在蹊跷,便动手去摸了摸,一摸发现这好像是一张纸一样贴在脸上。
  难道是人皮面具?
  秦庸突然遍体生寒,若陈氏脸上的疤是假的,陈妈妈是陈氏的亲娘,想必也是知情的,这其中有什么不能给旁人知道的只有这母女自己知道。
  宋芝瑶此时正挨着陈妈妈坐着,若自己贸然把这疤给撕了……秦庸余光向那一老一少看过去,陈妈妈正看着自己这头。
  他盘算着若自己直接将这假疤直接给揭了下来能不能行,这其中要是发生什么变故,影二来不来得及把宋芝瑶直接抢过来。
  思忖片刻,便打消了这一想法,就算陈妈妈是个老妇,但万一呢?哪怕就一点点的可能,他也没法把宋芝瑶置于险境,思索片刻,又去看陈氏脖子上的抓痕,只作没发现她脸上烫疤实为伪装的样子。
  秦庸这边探查完毕,立起身朝宋芝瑶和陈妈妈摆手,示意二人没什么异样。
  去绣坊的路上仍旧是坐了马车,来得时候陈妈妈就跟二人坐一车,秦庸这会儿也不好再加一车,怕陈妈妈起疑心,三人便仍是同乘一辆马车去绣坊。
  他本来想提醒宋芝瑶提防一些,尽量靠近自己,宋芝瑶与秦庸分离了两日,对他的依赖更甚,自己就主动往他身边蹭。
  秦庸顺手把他往身边揽揽:也好,小蒜苗自己就知道找亲近的人,同他讲了他人小难免露出马脚,不如自己这样盯着他来的安全。
  头天晚上宋芝瑶和影卫翻墙来看过,怕被官差发现二人也不敢把灯都点上,只用两个小灯笼拎在手中照明脚下那一小块地。
  今日秦庸再来,身边也跟了监视他行动的捕快,再加上秦庸是皇上直派的特使,大小是个官儿,反倒比宋芝瑶更便利了,通报了一声便进了绣坊。
  秦庸在京城秦府时,身边的伺候丫头都是要给秦老爷通风报信的,对于这种监视完全不在意,只做自己该做的,一丝心理负担都没有。
  绣坊后院还没有清理,宋芝瑶与影二没遗漏太多细节,秦庸把两人怀疑过得地方都仔细看了,并无太多发现。
  陈妈妈反应就比秦庸大得多,当日绣坊的绣娘们还没有过来上工,洒扫的伙计照往常那样提前来干活,便发现陈氏倒在血泊里,吓得两股战战登时尿了裤子。绣坊的老板怕影响了自己今后做生意,直接关了门差人去报官。
  是以陈妈妈只看到女儿的尸体,还未见到后院儿里满地流朱的样子。
  当日知道陈氏横死,陈妈妈哭得昏死过去,这几日好不容易平静了些,看到这一场景想到女儿死得有多惨,几乎又要晕过去,秦庸顺势差人把陈妈妈扶回马车里去歇息,又看宋芝瑶似乎真的不怕,便让他留下来跟着自己。
  陈妈妈不在这了,秦庸稍微放下些心来,毕竟自己身边还有侍卫,不行还有个影二。这会儿陈妈妈和宋芝瑶不挨在一块了也不用投鼠忌器,将自己刚才的发现同宋芝瑶讲了一遍。
  宋芝瑶闻言略有后怕,但陈妈妈毕竟与自己相熟几年,对自己一直也很好,心里面不愿相信陈妈妈真的会心存歹念。
  他犹豫了片刻道:“哥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若陈妈妈真的要掩饰什么,刚刚在公堂上直接一口咬定是陈姐姐是哥哥杀的,就算不能草草结案也可以离间我和哥哥,不是更好嘛?”
  “是这个理,但防人之心总归不可无。”秦庸点点头,交代影二再去义庄看看陈氏的尸体,看她脸上的疤究竟是不是贴上去人皮面具,看她手指上残留的黑色粉末是什么。
  影二轻功很好,不用坐马车,来去不需要太多时间,秦庸与宋芝瑶在绣坊没有等他太久影二就带了消息回来。
  陈氏脸上的烫疤果然是一块假皮,影二怕白天会有人看到,便先没有把她脸上那块假皮撕下来。至于陈氏手上的黑色粉末,有点像木头上的霉斑。
  木头上的霉斑?秦庸和宋芝瑶不约而同地想到积年累月堆放在一旁的桌椅板凳。
  他两人本就怀疑陈氏的死可能是故意为之甚至可能是自戕的,闻言更是精神一震,忙不迭地探查起这些破旧桌椅来。
  两人仔细查看了这些桌椅后大吃一惊,因为这些桌椅堆放时间久了,本就不甚结实,不说快放烂了却也都有松腿的毛病。
  木头搁久了,自然是要发霉的,那些桌椅腿与面之间松动的缝隙里都多少有些灰尘和霉斑,若是新添了裂,裂里面定然是干净的木头色。
  这些桌椅都七零八落地乱躺在地上,乍一看确实有人在此地争斗了一番,但这些桌椅竟没有新裂,也就是说,它们是被人故意摆成被人撞了一地的样子的。
  只有一个板凳,上面有新裂,而且裂痕很浅,像是被人新踩松了的,这个板凳正躺在后罩房门口的台阶上,就在假山旁边。
  秦庸命一名小个子侍卫站上去,只看了一眼这场景,便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看向宋芝瑶,宋芝瑶也正向他看来,显然也发现了不对。
  侍卫如果站在这板凳上向后躺下去,他的脖子刚好能磕在假山上那块染了血的凸起石块上,陈氏比侍卫矮了一头,那如果是陈氏这样躺下去,她的后脑勺刚好就能撞在假山上!
 
 
第18章 齐州表兄盘核桃,惊呆吾家作妖郎
  秦庸心事重重地回到秦府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
  正房一排的灯还亮着,门口的丫鬟上来欲行礼,秦庸摆摆手让她们别说话,径自走了进去。
  本以为宋芝瑶该是睡了,走进去却发现小蒜苗没在屋里,秦庸转身出屋问丫鬟:“瑶儿呢?”
  “回大人,小主子在小书房呢。”
  秦庸点点头,便又去了左耳室。
  秦府就他和宋芝瑶两个主子,宋芝瑶还小,不忙着让他自己睡厢房,便先把厢房都给空了出来,正房的左耳室收拾成了个小书房,右耳室当做库房。
  宋芝瑶经历了上回秦庸被捕的事,如今自己在家越发不敢先睡下了。孙妈妈劝不动他,也由着他去了,宋芝瑶索性就在书房练大字。
  这几日秦庸一直都没来得及教他新的字,到现在也就只学会了写二人的名字。
  他到了九岁还没有开蒙,就算是有再高的天赋一时也显不出来,而且也不觉得多喜欢念书,没有当文豪墨客的抱负,秦庸让他学什么就学什么。
  等了秦庸一晚,他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张大字,写得都是秦庸二字再跟上宋芝瑶三个字,两个名字挨得紧紧的。
  秦庸一进屋,看到的就是一个小孩儿跪在自己的椅子上,专心致志地伏案练字,写好的纸铺满了旁边的小桌,甚至有几张掉在了地上。
  随手捡起一张来看,上面是一笔一划的正楷,秦庸宋芝瑶,有大有小,桌上的墨迹还没有干,掉在地上的已经干透了,写过字的纸变得干而硬。
  “怎么还不睡?”秦庸把地上的纸全都捡了起来,整齐叠在一起,放到桌上用镇纸压着,“不是让你先睡不用等么?”
  “睡不着。”宋芝瑶见秦庸回来了,停下笔,揉揉眼道:“几时了?”
  “快到子时了。”知道宋芝瑶是担心自己,秦庸也不戳穿他,见他把毛笔放到笔洗里涮干净挂上了,又要去拾掇桌上的纸,按住他的手背,“别弄了,先睡吧,左右有值夜的下人。”
  宋芝瑶摇摇头:“哥哥这书房里好多要紧的东西呢,哪儿能让下人收拾,还是我来吧。”
  秦庸也不给他多劝的机会,直接把人一把抱起来,往卧房里走:“那就明天收拾,都多晚了还不睡?要一辈子当个小矮子不成?”
  宋芝瑶见到秦庸进屋的那一刻便松懈下来,现在瞌睡上来,迷迷糊糊地有点睁不开眼,不再坚持,随他回了卧房换下衣裳。
  秦庸还是像之前那样和宋芝瑶一起睡下,宋芝瑶困得不行,进了被窝撑着蹭到秦庸的怀里便睡着了。
  秦庸却睡不着,看着宋芝瑶娇憨的睡颜五味杂陈。
  他趁着夜色,穿了夜行衣与影二去义庄,果然见陈氏脸上的疤能撕下来,又发现了些其他的线索,便又与影二去了陈家。
  影二做这种翻墙寻物之事熟练极了,竟叫他们找到了陈氏生前的留书,一下子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秦庸心重,很多事不喜欢与旁人倾诉。年幼时他曾撞破秦老爷与秦贤的私情,秦老爷怕秦庸会宣扬出去,差点掐死他,秦庸将自己关在房中默默消化了,甚至连秦夫人没有告诉。
  他不是怕秦老爷会宰了自己,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难堪。
  这么些年,秦庸从一个孩子长成一名少年,他曾经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怎么会有那么多恶心人腌臜事环绕着自己。
  后来他想开了,前尘往事是天定的,但是后面的自己可以争取,就算是为了秦夫人,也不该一直委顿,叫人欺负了去。
  他要把伤了自己和秦夫人的那些人脸朝下踩在泥淖里,看以后谁还敢欺侮他们母子。
  秦庸以为自己足够冷硬了,只要目的达到,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遇到宋芝瑶后,开始是觉得这小孩儿好玩儿,在那样的处境里,懂得敛去锋芒,装乖卖巧地在当家老爷夫人手下讨生活。
  后来,自己手里的差事没有头绪,下邳城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要怀疑一番,知道他的男儿身连看着他自己长大的老妈子都瞒住了,忍不住去查上一查。
  再后来呢?是他触碰了自己百年难遇的怜悯心?还是自己物伤其类,觉得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忍不住和他凑在一起互舐伤口?
  为了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秦庸一次次的心软,到现在,两人都成了对方的家人。如果现在让秦庸把宋芝瑶送走,秦庸决计舍不得了。
  想到今后宋芝瑶可能不得不离开自己,秦庸的眼里充满了戾气,把宋芝瑶往怀中带了带。
  宋芝瑶拿自己当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兄长,他离不开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待回京交了差事后,自己便带着秦夫人和宋芝瑶与秦老爷分家,自己出门建府。
  以后宋芝瑶就是他秦庸的弟弟,自己会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谁都不能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哪怕他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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