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好像前天喝的那碗酸梅汁,酸甜清爽,又略略带上一点酒味,后劲无穷;又好像昨日喝的那盏雪梨羹,甜甜蜜蜜,一直滋润到心底;更像是这夏日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悠远绵长,整片天地都是他。
秦庸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那个人明明就被自己当做亲弟弟一般养大,怎么就突然叫他牵了肠挂了肚,动了春情呢?
莫不是天气太好,时光太妙,才让他生出这许多错觉罢?
许是糊涂了罢,日头太足,晒的人头发昏,才让他生出这许多妄想来。秦庸笑笑,自己都在想什么,好端端地如何会对一个男孩子犯相思呢?
自己又不是秦正齐那种没心肝的人,他的遥儿,日后定当是会平安顺遂地长大,再娶一个温柔貌美的娘子,可能会有三个?五个?小仙童一般的孩子。
这些好处,遥儿都值得。
他突然有些嫉妒那位温柔貌美,却还没有出现在遥儿生命中的夫人了。
秦庸笑自己胡思乱想大白天的撒癔症,把刚刚不切实际的想抛诸脑后,也学着顾之遥的样子对他挥挥手,却没有说话。
顾之遥已经骑上牡丹嗒嗒嗒地疾驰过来,他难得穿上圆领袍,此时臭美的紧,凑过来在秦庸的马车旁边与马车并驾齐驱,口中还不停地唤着秦庸:“哥哥,看我,俊不俊?俊不俊?”
秦庸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你自然是俊的,京城里没有谁家的少爷比遥儿更俊美了。”
顾之遥被秦庸夸到心坎里,他美了,浪了,昂着头像是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小将军,得意了好一会儿,“主要还是哥哥这马送的好,衣裳挑的也好……哎呀,哥哥的眼光最好不过了。”
秦庸由得他撒娇,有什么的,谁家的孩子不娇呢?刚才自己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定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就是真的,也不打紧,遥儿这么好,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他秦庸做了许多恶事,百年后怕是十八层地狱也要下了。
再添一桩罪也无所谓,只要能护遥儿一世周全,什么都值了。
第38章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顾之遥不知道秦庸刚刚动了怎样的心思,只快活地骑着牡丹与秦庸进了庄子。
秦庸一身官服还没有换下,先要回房里去换衣裳,顾之遥一路与秦庸聊天,嘴里不停,也跟着进了房里。
兄弟俩向来不避讳,换衣裳也没有躲避的习惯,等秦庸把亵衣也解开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若是自己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还好说,自己刚刚胡想乱想撒癔症,把顾之遥肖想了个遍,如今还要换衣裳给他看。
只怕是自己愿意,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意。
顾之遥倒是不知道自家哥哥现在正陷入天人交战中,还在絮絮地与秦庸说着今日骑马的感受,几乎要写一篇三百字的起居记出来。正说得兴起,就见秦庸敞着衣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秦庸身量已经长成,完全是个大人的身材了。他虽然身形颀长,却并不过于纤细,喉结下面是狭长的锁骨,再往下,该有的肉一块也不少。
顾之遥对着秦庸的胸口呆了呆,又大咧咧地低头扯自己的衣襟往里看,再抬头看看秦庸的,复又低头看自己的,如此几个来回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男孩儿果然不能太单薄,哥哥的身子真好看啊。”
秦庸几乎要被这个死小孩儿逼疯,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才开口:“乱看什么,自己没有?”
“没有啊!”顾之遥满脸郁卒,“我可能要过两年才能有吧……”
秦庸拿他没辙,再说现在把人赶出去也太奇怪了些,只能背过身去把衣裳换了。
兄弟俩到院子里的时候,褚明月刚刚睡醒过来,只随便拢了个发髻便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追着她要给她净面的小丫头。
见到兄弟俩褚明月好像才睡醒,蹭蹭两步窜上来摸顾之遥的头:“我去,你怎么长这么快,都比我高了!”
顾之遥心中得意,摇杆挺得越发直,还不时回头看秦庸两眼。他不这般挺胸收腹地站还好,一站得笔挺腰便显得更细了。
秦庸在身后看顾之遥得意臭美的小模样,还有那劲窄的腰身,心中只剩两个字:要命。
不知道以后顾之遥会娶了哪家小姐,那位小姐也太有福气了些,这孩子才这么小就撩得旁人心内纷乱,今后还得了?怕不是要三年添俩……
秦庸一下春心萌动,一下又心酸脑热,只觉得哪怕当年去宋如烟的囚车前编故事唬人家自尽,都没有这么费过脑子。
作孽啊!
褚明月与顾之遥一路比着个子,到凉亭去找其他人去,她好久没见过姨母了,少不得要讨一条漂亮的帕子回去。
祝成栋眼尖,褚明月和顾之遥一露脸便看见了。他知道刚才顾之遥是去接秦庸了,顾之遥若是回来了,那秦庸定然也到了,晃晃手与这几个小的打招呼。
秦庸还在想着刚才见顾之遥站在柳树下朝着自己招手那一幕,又琢磨着许是顾之遥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打动了自己,见祝成栋也这般招手打招呼,便仔细去打量顾成栋的脸。
算了,秦庸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不一样,不一样。
祝成栋见了秦庸先与这表弟打招呼寒暄了一通,见秦庸有些恹恹的,也不再烦他,只静了几息便又忍不住开口:“你今日带暗卫了吗?就是你家那个特别热衷于扮丑的。”
“你自己去寻。”秦庸白了祝成栋一眼,当年这表哥被影卫那张络腮胡子大红脸吓掉进池塘的蠢样还历历在目,也不知道这表哥发什么癫,每每见了秦庸便要找影二。莫不是想学易容?
祝成栋果然自己去寻影二了,秦庸不再管他,自去看着顾之遥琢磨自己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春情。究竟是真的害相思,还是夏天到了,自己同那些猫猫狗狗一般,惦记着想找个伴了。
顾之遥此刻正啃着一颗酸李子,那李子想是酸的不得了,他表情都纠在了一处。
这小孩儿虽说不挑嘴,但他自小就不爱吃酸的苦的东西,秦庸还是看得出来的。那李子得有多酸啊,顾之遥都嘶嘶地吸口水了。
“不能吃酸就别硬吃。”秦庸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把那李子抢了过来,又在桌上拿了一颗南果梨递给顾之遥:“吃这个。”
顾之遥接过秦庸递过来的梨,咬了一口,果然是甜的,软软的梨肉一口下去便有酸甜的梨汁流入口中,酸少甜多,美的顾之遥一下就眯起眼睛来。
秦庸看着顾之遥的表情有点怔忡,低头看那酸李子,又忍不住把李子吃了。
不酸,好甜。
秦庸吃了这个李子,心里舒坦了,索性不再想那么多。喜欢便喜欢,他喜欢他的,不让遥儿知道便是,磨磨唧唧的倒不痛快。
只要遥儿不知道,喜怒哀乐都是自己的,与他无关。遥儿只要按照自己安排的,顺顺当当地过好自己日子。
秦庸的心思向来内敛,边上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站在一旁面上虽是不显,其实内里已经惊涛骇浪了一番复又归于平静。
褚琅还是拿了绣棚子在做绣活,她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每日都是拿绣花当消遣。年轻的时候还偷看看那些话本子,如今也不爱看了,徒增烦恼而已。
褚琳拎着鞭子祸害边上那颗树,树叶子掉了一地。
褚明月在边上看她娘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拍手叫好。
褚清风在一旁看书,他今年也要科考的,前面乡试和省试都过了,同秦庸一样只等殿试一战。
顾之遥正处于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吃了梨又去吃别的零嘴。前几年秦庸还不让他吃这么多零嘴,怕到了饭点没胃口,这两年见顾之遥开始蹿个子便也放开了由得他多吃。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做,秦庸便也拿了本书来,坐在褚清风旁边同他一起看书。
想那么多做什么,先考取了功名,到时候好离了秦府自己立府是正经。
等自己立府了,府上只有自己的人,届时顾之遥便不用再憋屈着穿裙子,怎么自在怎么来。
第39章 夏去秋来恩科近,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别庄呆了半个月,秦庸的休沐和告假用完,终于要回京城里去了。
祝成栋提前一天便带着褚琳与那对双生兄妹回了齐州,别庄里只剩下三位主子。
顾之遥没借口再去秦庸房里同他哥哥挤一张床,乖乖地睡在自己房里。
殊不知秦庸反而松了口气。
夏天本就燥热,那个小混蛋睡相又不好,一会踢被子一会解衣裳,睡个觉也是无比得艰难。心上人衣衫凌乱地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毫无防备,露出一截白皙细长的脖颈,自己却偏偏要做哪柳下惠,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脑子想要清心寡欲,身子却总有它自己的想法。
如此折磨半个月,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想不到活了十七年,自己还有因为春心萌动而睡不着的一天。
由于秦庸八月告了假,再加上休沐,连着歇了半个月,后面的日子就不再那般清闲了,每日都要去詹事府当值。再加上他秋天便要准备参加殿试一事,每日回了后院便用工读书,再没有过多的时间想些杂七杂八的了。
所幸顾之遥回了秦府仍旧要穿上那身裙子,虽说秦庸看见他多少心中还是有些痒,总归不至于像在别庄那般,脑子里整日被这小孩儿霸占个透。
日子转眼到八月末,秋老虎刚过去,再过几日殿试便要举行,詹事府提前给秦庸放了假,让他回家去专心准备殿试。
秦庸倒是不如何紧张,他自进了学堂便一直拔尖,名满京城虽不至于,起码同年的学子都知道秦府有个不如何受宠的嫡少爷很是有才气。且秦庸不是那种读死书之辈,就像顾之遥说的,他于土木、水利一道颇有自己的见解,到了殿试反而不会吃亏。
虽说待考的人不紧张,可他的弟弟就不一样了。秦庸要殿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顾之遥反而像那要进行恩科的人,整天魂不守舍,心里头只惦记他哥哥要考试的事。
这日顾之遥陪着褚琅一起做针线活。
其实他都这么大了,褚琅早就不太想让顾之遥陪着自己摆弄这些女人的活计了,但是顾之遥自己对绣花这种事并不排斥,便也由他去了。
顾之遥在做一个香囊,不是缎子,颜色也偏深,一看就知道是给谁做的。他这几年同秦庸学读书写字,同影二习武学易容之术,祝成栋来看褚琅时也会教他些兵法一类的,总之什么都学了点。
顾之遥字虽然写的不如何漂亮,但也算得上耐看。他向来不拘泥于章法笔法,写出的自有自己的特色,笔锋犀利,透着一股子江湖气。可是今日,他绣的这香囊是将口子封死的,里面放了一张他写的纸条,上面四个字:高中状元。
非常简洁明了的祝愿,直接到让人无语。
顾之遥一针一线缝得认真,密密匝匝,旁边的褚琅放下绣棚起身歇息的时候,他还在整理那香囊的形状。
褚琅喝了一杯茉莉茶,摇头直笑,如果顾之遥读那些四书五经也这般用功,秦庸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秦庸这几日在家中看书,也有些憋闷,实在无法干脆来褚琅这儿晃晃,权当散心。他刚好赶上顾之遥做好那香囊,拿过来放到手中把玩:“怎么把口封死了?”
“这个是打算让你带到试场里头的,不封口要被人家搜出来收走了。”顾之遥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来半颗泪珠,“这几日看书可累了?”
“换你试试,怕是刚摊开《春秋》就要叫嚷了。”秦庸也倒了一杯茉莉花茶,蹭他娘的水喝,“只怕封口了也带不进去的。”
“带不进去就算了,左右也没有什么灵验的符咒。”顾之遥扁扁嘴,伸手把香囊从秦庸手中抽回来,“看你的书去。”
秦庸倒是不打算去看书了,“不看了,再看人都要傻了。平时日日都要读书,也不差这两日。”
顾之遥闻言偏头直瞪他,褚琅看了半天兄弟俩的热闹,抿嘴直乐。干脆出声轰他们俩出去:“行了,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别来闹我,我要午憩了。”
见太太下了逐客令,秦庸兄弟俩不好一直赖在正房不走,两人只得从褚琅房里头出来。顾之遥原是打算直接回西厢房的,秦庸却拉着他袖子不让走,讨要那封了口的香囊。
“干什么,又带不进去,你要这玩意儿又没什么用。”顾之遥有点恹恹的,整日替秦庸担心这殿试,他这几天都有些精神不济。
“带不进去也是给我做的,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收回去不成?”秦庸不让他回去,所幸摊开手掌,掌心朝上,一定要顾之遥把香囊交出来才肯放他回房。
顾之遥无法,只得把香囊从怀中掏出来放到秦庸手心里:“还没送出手呢,哥哥你这简直是明抢!”
秦庸拿了顾之遥的香囊,满意了,揣进自己的怀中,并不与顾之遥争辩,拢好衣襟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顾之遥向来是秦庸说什么,便答应什么,刚才嘟囔两句不过就是拿乔,并没有真觉得如何,只无奈地摇摇头随秦庸去了。这几日都在操心秦庸的科举一事,武功都有些落下了,干脆回去练功,不再杞人忧天。
……
褚清风回齐州只呆了半个多月便又带了小厮来京城中小住,他同秦庸一样要参加殿试,便直接住到了秦府中。
顾之遥做的那枚香囊不知被秦庸放到了哪里,他没见秦庸戴在身上,许是被收了起来。
褚清风到了秦府的时候,褚琅惯例在门口迎他,拉着他的手絮絮地同他说话:“早知回去只能呆半个月,还不如当初不回,直接留在京城。”
褚清风点头答应着,过门槛的时候不忘提醒褚琅抬脚小心绊倒。
两人正说话间,秦庸也走出来相迎,褚清风拱手同秦庸问好,二人话都不多,没有过多寒暄,便回了后院。
秦庸到了后院四下扫了一眼,不见顾之遥,抬头奇道:“那小东西呢?”
褚琅闻言也觉诧异:“他不是同你在这后院看书么?”
秦庸眉头缓缓皱起,唤来下人来问顾之遥去了哪里。
褚琅是提前就去门口等着了的,顾之遥知道褚清风今日要来,刚刚也先于秦庸往外走了。不知为何三人都回了后院,顾之遥却不见踪影。
孙妈妈见秦庸紧张顾之遥,忍不住开口笑道:“少爷未免也太小心了些,遥儿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机灵的很,如今又有些武功傍身,还能在这秦府中丢了不成?”
秦庸心知孙妈妈说的在理,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他等了一会,忍不住有些坐立难安,越等心中越是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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