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的人多了,赵公子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这会儿摔疼的地方缓了过来,便又上前来要拉顾之遥的袖子,口中叫着:“他动手打伤了秦公子,诸位,不能就这么算了,带他报官!”
“你带谁去报什么官?”赵公子还没能近的了顾之遥的身,便被一个阴冷的声音吓了一跳。
顾之遥也被身后的声音惊了一下,他没想着褚丹诚今日竟这么早就下了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去了。
褚丹诚一回来就看见一群蝇营狗苟的东西往顾之遥身上凑,顾之遥的袖子都少了一只,顿时阴沉下了脸色,飞起一脚踹在赵公子心窝子上。
赵公子回退两步,躺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顾之遥觉得这场景怎么着就这么眼熟呢?
第156章 玉面阎罗护五郎,请得更夫亮金嗓
褚丹诚威名在外,他这样一出现就对着人家心窝子踹的架势把那些跟着一块儿起哄的公子哥都吓得噤若寒蝉,连连后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来同这两人纠缠不休。
那赵公子实在算不得尊重,再加上顾之遥这副少了个袖子的衣衫不整模样,褚丹诚心中着实窝火,他强压着怒意才没有对这些公子哥迁怒。
他面若寒霜,那赵公子倒在地上呕血一时竟是没人敢上前去扶。
场面一时可以说是难看极了,只能看到赵公子跟秦贤,一个躺在地上几乎要昏死过去,一个跪在地上捂着裤裆脸色蜡黄。
正僵持着,回院儿里去叫下人们一块儿出来去宫门口的八宝开了门往外头走。他听了顾之遥的吩咐刚把人都叫上,大冷天的生生忙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叫门口的褚丹诚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但也知道这么一群人在门口通顾之遥攀扯总归是不好看的,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后面的下人们也跟着呼啦啦跪了一片。
褚丹诚脸色依旧不虞,头也不回,只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八宝忙不迭地将今天的事说了,还不忘添油加醋了一般,把秦贤和赵公子是如何对顾之遥不敬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三个鼻子五只眼。
顾之遥有点哭笑不得,钱氏兄弟到了庄子上之后八宝他们四个就进了府,其实这几个小厮也没比自己大多少,最小的如意也不过比自己大了半岁,八宝是他们几个里最大的,比自己大三岁。
可八宝偏是这几个人里面心性最小的一个,平日里又总觉得馥园里只有褚丹诚比他大,其他的都是小孩儿要照顾,顾之遥是他看着从那样一个小男孩儿长到现在这么大的,感情有多深厚自然不用多说。
今日这遭事明着看是奔着褚明月来的,明眼人却都看得出,秦贤其实这是冲着顾之遥。
褚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褚明月许给秦贤,这点自知之明秦贤还是有的,况且之前被老夫人抽那几鞭子的痛他可还记着,怎么也不会真的就把自己同褚家的女儿绑在一起。
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败坏一下褚明月的名声,让顾之遥因为没有把褚明月护周全而心中难受。
说白了,还是有心作恶,段位却还不够,只得功亏一篑被人踹了命根子跪在地上苟延残喘。
即便如此,在八宝眼里也是自家小主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见了能撑腰的回来了,便忙不迭地去告恶状了。
顾之遥是个什么样儿的本事,秦贤又是什么样的人褚丹诚再了解不过,八宝这番话里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夸大其词,褚丹诚几乎一下就猜到了。
可他心中并不打算放过这人,他带得这些个阿猫阿狗,冒犯了顾之遥不说,那个姓赵的竟还敢起了色心,想要染指自家小蒜苗儿。
顾之遥是褚丹诚一直珍之重之地捧在心尖子上养大的,别说是旁人,就是他自己,都舍不得让顾之遥受什么委屈,这赵公子竟敢揣着那样龌龊的心思上前同顾之遥攀扯。
别说那衣袖是顾之遥自己心里犯膈应撕裂下来的,就是赵公子不曾拉扯顾之遥的衣裳,只他那副猥琐的垂涎样子,就该受教训。
八宝不忿地将这些叨叨完,此时见褚丹诚这副脸色,心中愈发有了被撑腰的底气来,“所以奴才就进了院儿把大伙都叫出来了,既然主子您回来了,咱们还去不去宫门口告御状?”
“去,”褚丹诚的视线从下面那些个公子哥的身上一一扫过,面色越发阴冷,嘴角却勾起一抹讥笑:“声音大点儿,把这些人是如何要逼迫我们褚家的当家小姐就范,又是如何冒犯遥儿害遥儿受伤的事儿完完本本地说出来。”
他这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顾之遥都快信了他的鬼话,以为自己受了什么伤了。
可即使明知道褚丹诚在故意夸大其词,也没有个人敢站出来反驳一二,他们好像现在才想起来褚丹诚是个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平日里做事风格是什么样的。还有顾之遥,传闻中的五爷虽是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若真的是一个随和好说话的人,又怎么就能帮褚丹诚办得来那么多难处理的事物,还被褚家上下齐齐认可呢?
这些人现下里只顾着惊慌,却完全没有发现褚丹诚对顾之遥的称呼,根本不是什么楚老五,甚至和这三个字连个边都没搭上。
“至于这两个人……”褚丹诚嗤笑一声,半侧头看了四喜一眼,四喜马上就会意地凑过来等褚丹诚吩咐。
“至于秦贤和赵德明,这两人一个胆敢想要威逼我们褚家的女儿下嫁于他,一个胆敢肖想遥儿,想来是想在这京城里闯一闯名号。请两个更夫来跟着,把人抬到他们府门口去,让更夫大点儿声多来几遍,将这二人所为好好宣扬一番。什么时候秦府和赵府的老爷亲自出门来接这两个没脸的东西进去,什么时候停。”
更夫就是每日到了时辰走街串巷报时辰的,边敲锣边扯着嗓子喊。这个活计得要个中气足嗓门大的才能干,基本上一嗓子周围一片就都能听见了。
褚丹诚还特地让雇来的更夫大声点儿,只怕是不消半日,秦贤和赵德明大闹馥园门口的事都能传出京城外去了。
其他那些公子哥面面相觑,最后都决定不出声儿,免得惹恼了上头那两个人将自己也迁怒了,到时候指不定尚书大人和那位五爷还有什么折磨人的后手等着呢。
门口一桩闹剧,褚丹诚回来后很快便散了。秦贤和赵德明没讨到好,反而各自受了皮肉之苦还要丢了颜面。
赵德明那一脚挨得不轻,褚丹诚使得劲儿不比当年踢秦贤那一脚轻,可能还要更重些,估计这人在床上不躺小半年是好不了了。
而秦贤被顾之遥踢的是那要命之处,怕不是……怕不是就要当个太监了也说不准。
第157章 丹诚上奏陈情书,一世唯卿暮白首
秦贤和赵德明叫人给用春凳抬着会了各自的府邸,一个趴不得只能仰面躺着,一个躺不住只得趴着,倒是挺有好兄弟那意思的。
四喜果真雇了更夫跟着,那些个公子哥儿在褚丹诚露面了之后便跟那纸老虎一样泄了气纷纷做鸟兽状散了,愣是没一个有担当的敢同褚丹诚理论。
秦贤的这些个狐朋狗友,竟是没有一个是值得交心的。
八宝带着馥园中大半下人去了宫门口跪着,只有几个伺候的丫头岁数太小被留在了府中。
顾之遥不让褚明月出门,把她急得不行,整个人都趴在了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要不是顾之遥嘱咐她不能露面,就是不踹门而出,她也要坐在墙头上往外头张望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
所幸褚丹诚今日不知道因着什么原因竟是早早下了值回来,不然虽知道顾之遥能料理好那群王八羔子,她心中也是难免要觉得难过内疚的。
顾之遥把褚明月护得好好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连同褚明月和褚家人的名声也全都捂好了,分毫未损。
这原是好事,褚丹诚心中却不那么痛快了。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顾之遥也有点儿没由来得心虚,讷讷着终是没说出什么来,同褚丹诚一块儿进了院子里。
褚丹诚往书房走,顾之遥便也跟着他去书房,他看见褚丹诚坐在桌子前就拿了奏折来要写,忙讨好着上前当那伴读小童,做个做小伏低状给褚丹诚洗了笔磨了墨。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得,褚丹诚心中更不好受了,拉过顾之s。n。p遥的手,略叹了叹气:“你不必如此,我不是跟你……”
“我知道。”顾之遥脸上带着平日里哄长辈惯常会带上的笑意,“哥哥自然不是和我生气,我又没办错什么事儿,里子面子都顾及到了,哥哥是气不过那些个阿猫阿狗对我不尊重,这是心疼我呢!”
顾之遥这样懂事褚丹诚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不再说什么,这时候再去说些哄劝人的话才是折辱了顾之遥一片丹心。
褚丹诚眉头始终皱着没有舒展开,凝神看了顾之遥半晌,才徐徐开口:“等会儿再换衣裳,看我写奏折可好?”
当然好,顾之遥干什么事儿都乐意同褚丹诚在一块儿,就是让自己等会儿再换衣裳又能有什么?顾之遥不置可否,凑近点儿同褚丹诚坐一张椅子。
——确切地说是褚丹诚坐椅子,他坐在褚丹诚的大腿上。
褚丹诚也不嫌顾之遥碍事,提笔略想了想就落了笔。
顾之遥陪着褚丹诚,帮他看奏折,其实说是让自己帮忙看看他话里有没有说得不妥的地方,也不过是找了个让自己陪着他的借口罢了。
褚丹诚为官这些年能成为皇上最得力的臣子,除了确实有沾了顾之遥这层关系的光以外,他自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褚丹诚办事向来干脆,但说话也是极有技巧的。
他说话不会给人太多的弯弯绕绕的迂回感,却也没有得罪很多人,怎么说呢?也许当真就是老天爷赏他这碗饭吃,褚丹诚合该就是个人中龙凤。
顾之遥低头看褚丹诚写的那折子,褚丹诚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前端是修剪得很干净的指甲,而手背上隐约能看出有些手上的筋骨。
就是这样一双手,不知道在多上个晚上同自己无限亲近过。
顾之遥想给自己一耳刮子,好端端的,怎么青天白日的看着人家一双手也能想出这些有的没的?
褚丹诚的折子内容很简洁明了,他头一件事就说了让安子慕给冯纪年和褚明月指婚的事,两个人的亲事定下来了,秦贤这种人就不敢在明面上再来扰人心烦了。
顾之遥那一脚踢得狠,估摸着就是他想来找不自在,一时也来不了。
——等他能来了,也没法儿从褚明月这头儿下手了,毕竟一个阉人,得有多大脸才能向人家将门世家提亲,届时就是顾之遥让闪电把秦贤叼出去也是没有旁人会说什么的。
今日赵德明一句话算是给两人提了个醒,褚明月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了。女子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既然找到了良配,就莫要虚度光阴了,把这门亲事先定下来才是正经。
褚丹诚将这事儿说了,又另起一行写旁的。顾之遥没想到褚丹诚竟是有两件事要上奏,便也跟着看下去。
褚丹诚下一件事说的是自己同顾之遥的,两人也都不小了,前几年皇上还曾动过给褚丹诚指婚的心思,只是褚丹诚都推辞了,皇上也没有逼迫他。
近几年顾之遥同褚丹诚的事儿又同皇上交代了个底儿掉,就是皇上心中实在对于外甥搞断袖这回事多少有点膈应,也不得不应了。
毕竟两人都这样儿了,再棒打鸳鸯能有什么用?
“臣今年二十有三,臣弟也已经十八了,往后我们二人的亲事想来有很多大人都盯着。臣想,不若就将我二人已结为夫妻一事公之于众……”
顾之遥看到这句话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地上前将折子抢了来,褚丹诚的毛笔在折子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褚丹诚就知道顾之遥看见这句会抢自己的折子,他早就有准备,又拿了一本新的来打开要重写。
顾之遥脑子里一片纷乱,看褚丹诚仍是要写奏折,伸手又要去抢,却被褚丹诚握住了手。
“遥儿,我可没有那么多折子了。”
“你疯了?”顾之遥哑声道:“筹划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现在我们俩这事儿你要拿到明面去说,多少想要巴结你的老臣会就此疏远了你?”
“遥儿,”褚丹诚无奈地一笑,“那些老臣因何而想要巴结我?”
“因为他们……”顾之遥说着眼圈就有些热了,“因为他们……”
“你都知道的。”褚丹诚撂下毛笔,将顾之遥揽进怀里,“因为他们是想把女儿嫁给我,可我不想娶,我不是已经娶了你了么?”
顾之遥心头一烫,鼻子略微泛酸,他把脑袋埋在褚丹诚的肩窝里,闷闷地开口:“不是想要活出个样子来,叫秦府那两个人好看么?”
“以前娘还在的时候,我是这样想过,”褚丹诚顿了顿,摸摸顾之遥的后脑勺,“我现在就想把你的事儿解决了,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带着你回下邳去,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都行,离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远一点儿。”
“你因着我整日面对这些,我心疼你。”
第158章 教子不严食恶果,核桃接旨几多愁
褚丹诚那个折子还是写了,顾之遥若再阻止,反倒是折辱了这人的心意。
其实何止是褚丹诚,自己在面对褚丹诚的事时,也很难管太多旁得。两个人的今日得来不易,彼此都很珍重,想要将这样长长久久地一直下去,容不得旁人破坏。
秦贤几次三番来馥园撒野,今日又带了那样一群鸡零狗碎之辈,那赵德明甚至对顾之遥起了那样不尊重的心思,这触到了褚丹诚的逆鳞。
他容不下这两人,甚至想要了他们的命,要不是不想让顾之遥因着自己的阴鸷暴戾背上杀孽,褚丹诚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偏激极端的事情。
二人在小书房难免就想到了顾之遥九岁那年,两人在下邳城第一次相遇。
当时顾之遥不像现在这样好看得招眼,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野孩子,晒得又黑,人又瘦,裙子也短了一截,哪儿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们好看呢?那小巷子里又窄又阴,褚丹诚甚至都看不清眼前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有顾之遥的那一对眼睛,一直闪着倔强的光芒。
就这样一双眼睛,后来望进了自己心底。
而顾之遥还记得自己吃了桃肉,浑身长满了红色的疹子,又发着烧,当时因着宋如烟的告恶状,那宋夫人正举着藤条料理自己,一身衣裳都被抽成了破衣烂衫。宋夫人怕被这京中来的大官发现了自己虐待庶子,便命人将顾之遥塞到了床上的被子里,柴房又脏又破,原是不指望褚丹诚能纡尊降贵进去为自己解围一二,却不想直接被那人给抱到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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