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一个丫头的卖|身契也才二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虽说也不至于太多,但对于他们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足够他们做点小本的买卖过活下半生了,更何况是一人二十两,不是一共二十两,这也就意味着卖艺的一家可以拿八十两银子,置办宅院田地都够了。
有钱不赚的是傻子,那唱曲儿的老师傅只呆愣愣地答了一句:“莺莺操琴”,别的还什么都没反应古来。
四喜道了谢,留下一百两银子,又问:“老师傅,您的二十两也给他们家罢,和我们回馥园,好吃好喝供着您,等到我们小主子归家了,您再好生唱上这么一回,届时您是想让我们给置办些家业也行,想直接在我们府上养老也行。”
老师傅没见过这种阵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再后来,就是褚丹诚也离了京城去寻顾之遥,后来又都一起回来,直到第四日,那老师傅总算是得了机会唱这一曲莺莺操琴了。
胡天胡地了三宿,昨夜褚丹诚成了入定的老僧,无论顾之遥如何撩拨自己都不肯同他再行那亲密的事了。
连着几日下来,顾之遥整个人都从平日里能上天入地的那个小将军变成了文弱小生,说话嗓门都小了许多。不是他变得多柔情款款,只是晚上叫坏了嗓子,实在大声不了。
总算歇了一日,顾之遥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上筋骨都没那么酸软了,头脑也清爽了很多。
唉,心里头有情谊总是叫人烦恼的,操劳多了身子辛苦,不操劳又觉得惦记人家。
祝成栋一把年纪还没娶亲,他堂堂一个将军,武艺非凡,耳朵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就顾之遥和褚丹诚这样儿,早上他看到两人都替他们臊得慌,偏那两个人不觉得如何,最后只能匆匆缠上褚清风和褚明月将自己带着,实在不想待在家里。
这人够意思得很,就这样,都没忘了把和他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影二拽上,也省得他在家里尴尬。
家里又只剩下两个人,用过早膳后顾之遥觉得今日腰还成,打算去院子里操练一番,刚提步腰要走却被褚丹诚拉住了。
“怎么?”
“来。”褚丹诚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话,顾之遥不知道自家哥哥卖的什么关子,便跟着他去了。
院子里景致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一样的柳树一样的湖,不一样的是湖心的凉亭里坐着一个抱着琵琶的老人家。那老人家手一拨拉,便是一串叮叮咚咚的声音,见自己个儿隔着湖水望着他出身,那老人抿嘴一乐,而后便扬声唱道:“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唤红娘……”
这调子顾之遥太熟了,顾姨娘在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试试哼唱少。年。派这小曲儿,原来这词儿是这样的,顾之遥心头一动,忍不住跟着轻声哼起来。
“跟随小姐转闺房,这叫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果然夏景不寻常。”
一曲唱罢,老人欠了欠身,向顾之遥这头行了礼。顾之遥眼睛微湿,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曲子,叫什么名儿?”
“回小公子,这首曲子名叫《莺莺操琴》。”
“哪个莺莺?”顾之遥眼神有些怔忡,连褚丹诚走到自己身后来圈住自己都没发现,“崔莺莺?”
唱曲儿的师傅点点头,只笑不说话。
“可惜,她不是崔莺莺,她那表哥也不是张生。”顾之遥喃喃了两声,“到底还是错付了。”
“那你呢?你错付了么?”褚丹诚凑到顾之遥耳边轻声问道,然后让顾之遥转过头和自己对视。
他平日里幽深得有些瘆人的眸子里此时只剩缱绻的深情,倒映着顾之遥,只有顾之遥。
顾之遥看着褚丹诚,有些说不出话,半晌才叹息着将自己的唇贴上对方的,说了一声:“哥哥,谢谢你疼我。”
第189章 为迎辠王守官路,原是父子非师徒
一场战事劳民伤财,大周和鞑靼都损失了不少人力财力,随着鞑靼新的大汗博尔济吉特·欧多尔即位,这场战争总算结束了。
战事是鞑靼挑起的,为了表示歉意,欧多尔派了特使随顾之遥他们一同回了大周,同皇上谈了战后的事宜。最终,乌兰察布城仍旧归还给鞑靼,两国都不割让土地城池给对方,却将边境交易的税免了,既算是相互的补偿,又算是对百姓的安抚。战争中失去了亲人的百姓不计其数,尽数由两国各自对百姓进行了银两和物资的补偿,而在战争中伤残的百姓也可以由朝廷分配适合的营生。
鞑靼赔偿给大周牛羊各二百匹,毛皮若干,草药若干。
而通敌之事,经彻查却是安子琼所为。皇上有意让安子琼参加此次的庆功宴,并在宴席上宣布对此事的惩罚。
皇宫摆设庆功宴席,大赦天下,各路王爷都受邀回京城共同庆贺,就连远在漠北的辠王安子奉也要回来。
几人回京的第五日,褚琳和祝知府也来了,届时这夫妻二人也要出席宴席,待宴席结束后带着老将军和老夫人的棺椁回齐州安葬。
齐州是褚家的祖籍所在,老将军和老夫人的陵墓早就备好了,原想着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多半最后只能做个衣冠冢,现下留下了完整的尸首也不知是悲是喜。
褚清风的宅子也置办好了,只等里头修葺完毕就要搬出馥园去住,地方挺好,离街上不远,离馥园也不算远,差不多就在馥园和街上之间的位置。倒不算是多大,三进三出 ,左右是褚清风自个儿一个人,褚琳和祝知府不常来,就是他日后娶了夫人也够住。
顾之遥知道褚清风还惦记着宋如月,他自认算是了解自家姐姐,她不是那种诈三狂四的人,对于这些不甚在意,再者说若是嫌小再换大的也不迟。
到了第六日,那些王爷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京城。
顾之遥和祝成栋身为将军,要分别出城接那些王爷们,头两波都是祝成栋迎进去的,辠王最晚到京,顾之遥在外头着实等了许久。
“也不知道辠王长什么模样。”左右无事也是干等着,顾之遥和褚丹诚说起小闲话来。
他觉得自己让褚丹诚陪着真是个太明智的事了,如果是自己带兵在这儿等着,肯定是要无聊死的。他不乐意同旁人调笑,和那些当官的都没什么好说的;士兵们和自己倒是亲近,可褚丹诚是个醋精,之前自己同个小兵比骑射赌银子,叫褚丹诚撞见了登时脸比锅底都黑。最后顾之遥只得将那小兵自个儿晾在校场,赔了一两银子。
“不知。”褚丹诚摇摇头,他也没见过亲手毒死自己父皇的人能长什么样儿,想来和寻常人差不多,左右不过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总不至于面目可憎到好似夜叉鬼。
如果辠王当真即位丑陋可怖,先帝也不至于选个这么样儿的儿子当太子。
“我倒是觉得,辠王应该长得挺好看的,”顾之遥不用褚丹诚开口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自顾自摇头晃脑道:“应该是特别美那种。你想啊,喜欢毒杀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亲爹,心肠应该挺歹毒的罢。不是都说蛇蝎美人么,歹毒的蛇蝎心肠……”
褚丹诚不知道顾之遥哪儿来这么多歪理,他的小脑袋瓜里总是想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
可顾之遥这样儿的调皮劲儿他喜欢的不得了。
乖软的顾之遥他喜欢,顽皮的顾之遥他喜欢,鲜衣怒马轻裘的顾之遥他喜欢,低头眯眼沉思的顾之遥他也喜欢。
顾之遥什么样儿都能招了自己的眼,只是因为这人是顾之遥而已。
要命了,褚丹诚心里犯嘀咕,这小孩儿好像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晃眼自己把顾之遥捡回来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若不是捡到了这小孩儿,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想象不到对一个人牵肠挂肚是个什么滋味儿,也想象不到自己还有对一个人一往情深的模样。
换句话说,自己没想到还能又像今日这样这么有人味儿的一天。
顾之遥没发现褚丹诚走神了,还在说着自己的“歪理邪说”,认定了辠王定会是个美人,说到兴起还人笑起来。他长着一对桃花眼,一笑起来便弯成一双小月牙,亮晶晶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
两人在管道上等了一天,中间用过午膳后又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着辠王的车队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辠王没有像其他两个王爷那样坐马车,而是自己骑了马。
不光辠王自个儿骑马,他带的女眷下人也通通骑着马,没有一个娇生惯养坐在马车里的。
褚丹诚抬眼看了一眼辠王,见那人生的英俊秀气非常,果然如顾之遥所料是个极其俊美的人。
远山眉、桃花眼、鼻梁直挺、嘴唇圆润,上唇还带有一颗唇珠。
看着这样的长相,褚丹诚突然就心中咯噔一下。
这辠王的长相,可以算得上是非常面善了,只因为他长得同一个人实在是过分相像了。
——像顾之遥。
顾之遥和安子慕、安子琼长得也很像,毕竟都是有着安家血脉的,长得像其实在所难免。但婧明长公主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就是再像,隔着代了,又能像到哪里去?
更不用说先帝和顾之遥的外公根本就不是一母所出。
可顾之遥同辠王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虽说说不至于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桃花眼,那唇珠实在是叫自己免不了要多想。
顾之遥见到辠王的一瞬间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褚丹诚心说不妙,不说这两人作何感想,自己已然疑心对方会不会是顾之遥的生父,那顾之遥见着这么一张同自己异常相像的脸,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疑虑?
倘若顾之遥的生父当真是安子奉……这……这亲爹的身份可当真是要命了。
顾之遥惊得说不出话,对方看见顾之遥也愣了一瞬间,而后勾起唇角说了声:“小五。”
顾之遥眼睛瞪得滚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
第188章 各怀心思思立场,各执词表表勤王
皇家子嗣原本并不单薄,但宫里头的事儿最是肮脏,到头来,关系亲近的王爷不过也就剩下四个。
两个老王爷,两个嗣王。
先帝在兄弟里面年纪最小,好几个老王爷已不在人世了,如今还剩的这两位都是性子温厚避世隐居的。另外两位嗣王一个是辠王安子奉,一个便是丰瑞王安子琼了。
安子琼天生跛足,并未娶王妃,也没有子嗣,而安子奉一表人才,却也并没有婚娶。
顾之遥看着面前这人,虽说也有个几年没见了,却怎么也不会认错,这个辠王正是自己的师父。
两人当初都没有向对方坦言自己的身份,却不想这身份当真是让人情难以堪。
顾之遥心中多少还好过些,他没有像褚丹诚那样往对方同自己的血缘关系上多想,只是惊讶自己的师父竟然是大周的王爷,怪不得他说自己是罪臣之子手刃血亲,原来竟是干过毒杀自己亲爹的事。
安子奉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是翻了天,当年一时兴起收的小徒是女儿的眼中钉,这可真叫人为难。
若是能将对方说服到自己的阵营,岂不是可以一起收服一大家子的将军?
还有漠北那些兵……
想到这安子奉苦笑一下摇摇头,可能么?褚家满门都是站在安子慕这边的,算得上是满门忠良了。自己想做的事,别说让对方投靠过来,怕不是被褚家一知道就恨不得要屠了自己的辠王府。
而小五……没记错的话,他这个哥哥其实是个情哥哥,前段时间也听到风声说皇上下了圣旨命工部尚书褚丹诚和他的义弟顾之遥成婚,自己还同李荣海调笑说皇弟当了皇帝越发糊涂了,竟乱点鸳鸯谱。
哪儿里是乱点鸳鸯谱呢?怕不是这两人本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皇上这是亲自帮褚丹诚和顾之遥寻个幌子呢。
在场的几人都各怀心思,跟在辠王身边的李荣海也是见过顾之遥的,他笑眯眯地问顾之遥:“诶哟,小楚爷,还记得我么?”
顾之遥这才定睛去看那管家,模样是不熟的,声音倒是熟得很,寻思了半晌才有点迷茫地开口道:“徐……徐悲?”
“诶,是我是我。”李荣海忙不迭点点头,“这来了京城不能再易容了,这不,就露出自己本来的脸了。”
“你胡子呢?”顾之遥直发懵,又抬头看看辠王,“师父,你……你是辠王啊?”
“他是太监,胡子是贴的。”辠王点点头,又看看顾之遥:“想不到小五竟是闻名朝野的小顾将军,你说你叫楚顾,我早该想到了。”
顾之遥看安子奉这样很不习惯,许是来了京城,他性子收敛了不少,在漠北时这人向来是张扬的,口中就是说些什么和他面容极为违和的粗话也是常事。现在看他脸上带着这样得体的笑,反倒瘆得慌。
几个人在一块儿相顾无言着实有些尴尬,褚丹诚礼貌性的寒暄二声后便打马往城内走,和顾之遥将辠王一行人安顿到他们的住所后同顾之遥回了馥园。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辠王安子奉应当是顾之遥的生父,而安如梦被当作是婧明长公主的女儿接进公里,虽说对外称是皇上安子慕的义女,可婧明公主有一个孩子尚在人世这是安家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若说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辠王联络一二褚丹诚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安如梦对顾之遥是恨不得杀了再取而代之的心态,那自以为是安如梦生父的辠王呢?是不是也恨不得除掉顾之遥?
褚丹诚心里翻了个个儿,想着明日庆功宴的事……届时人多,辠王当初亲手对先帝下了毒,总不至于这几年就放弃了想当皇帝的梦想。自古以来这样的场合都是最容易发生公变的,皇上也是存着若辠王和丰瑞王动了逼宫的心思便刚好将两人一网打尽的想法。
那明日明着看是庆功宴,实际对于这些对皇位有心思的人,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顾之遥也是明白这道理的,不是说安子奉是他的师父他便相信了对方不会谋反,恰恰相反,正因为是师徒,他对于安子奉的野心反而更加了解。
对方若是想当皇帝,这样的机会就算明知道宫里会有防备,也定要试上一试。
“哥哥,”顾之遥唉声叹气了一下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明日宴席我师父他多半是要有动作的,一头是师父,一头是舅舅,我心里头难受得紧。”
褚丹诚将顾之遥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发顶:“那你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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