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舅舅。”顾之遥不考虑就直接回答,“舅舅当皇帝,边塞的百姓过得都好。换了师父,不管是官场上还是军队里都少不得要换血,到时候又是劳民伤财。”
褚丹诚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顾之遥回这样想。经历了战场的人,比谁都知道战乱的苦,当然不希望有过多的战事。宫中的内乱看着只涉及到少数人,可倘若当真换了皇帝,届时新的法律法规一旦颁布,新的官员人手伤人,清洗前朝势力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这不是孰亲孰远的问题,而是关于国土百姓存亡的大是大非。
顾之遥确实能力足够强,已经不只是能帮自己料理事情的程度了,他自己也可以有一番非常高的建树。褚丹诚有的时候宁愿顾之遥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懂,只在自己的背后被保护就好。
可自己又舍不得将顾之遥真的就藏在身后什么都不让他学,什么都不让他做。小蒜苗儿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他移不开眼,这小孩儿生来就属于战场上校场里,而不是高宅深院。
顾之遥看着褚丹诚,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去拉住他的手,“哥哥,我知道你疼我,但是这些我受得住。”
“我只希望,”顾之遥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只希望师父别死。明天如果他真的动手,我会帮舅舅的,他要是输了,我求舅舅别给他死刑,大不了像安子琼那样一辈子关起来,总好过丢了命。”
第189章 恩师说卿世无双,言笑晏晏掩锋芒
庆功宴当日,宫人们早早就将大殿布置好。
这一天不上朝,有关于这次漠北战事的赏罚都会在宴会上一并宣布。
顾之遥自认自己和褚丹诚来的算是早的了,却有人比他们还早。
“现在不能叫小五,要改口叫遥儿了,”辠王先来的,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候着了,见到顾之遥和褚丹诚进来便抬手招呼了一下:“先前还当你那哥哥是什么样儿的人物,这回算是开了眼了,当真是个长身玉立俊美无双的,也怪不得你看不上旁的什么人了。”
这句话其实不过就是客套,顾之遥心里也清楚,能让他这师父在大殿中板正地坐着已是不易了,也不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像样的正经话来。
“王爷。”顾之遥行了礼,然后和褚丹诚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哟,怎么?”辠王眉毛一挑,嗤笑了一声:“知道我是个毒杀生父的,连师父都不叫了?”
顾之遥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什么来。
看辠王这样他心里难受,想说不是这样的,却说不出来。
辠王和安子慕到底不是一个阵营的,既然决定帮安子慕,还是划清界限的好。
顾之遥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尽辠王的眼里就是默认了,他嘲讽地笑笑,不再出声。
这样的事儿不算少见,当初一时觉得这孩子和自己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动了恻隐之心,也确实是投缘才会收之为徒,如今一头是当今圣上,一头是不知道胜算有多少的王爷,肯定是划清界限同自己离得远远的。伴君如伴虎,犯不上为了一个这样的师父得罪皇帝。
“不是的,”顾之遥见辠王这样儿心里难受的要命,他干脆也不管什么划不划清界限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师徒就还可以亲近,辠王一刻没有造反两人这师徒就还做的成,他像是当初在漠北那样,皱着眉头嗔怪了一句:“师父你怎么像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多疑?在大殿上总归要对你尊重点儿么。”
辠王愣了一下,他料到顾之遥会同皇上站在一头,却料不到对方还会同自己开这种玩笑。说是投缘,两人果然能聊到一块儿去,都是一个样儿的脾性。
——不管立场如何,只要没有翻脸,就还是原来的关系。朋友、兄弟、师徒、亲人都是如此。
“哈哈哈哈……”思及此处,觉得自己到底是没有走眼看错人,辠王大笑一声,拍起手来,“不错,不错!不管境遇如何,都是为师的好徒儿。可惜宴席还没开始,酒上的太慢,不然无论如何也要和你单喝一杯。怎么,不介绍介绍你的情哥哥给为师?”
“老不正经……”顾之遥也放松下来,咕哝了一句,然后拉着褚丹诚的手,一扬下巴:“什么情哥哥不情哥哥的,我们两个可是拜了天地的,叫您老说的忒难听。喏,工部尚书,英俊不英俊?”
褚丹诚本来就颜色极好,人又是个挺拔的,叫辠王这样上下来回看也不露怯,不卑不亢地任他打量,还点点头,唤了声:“王爷,师父。”
两个称呼都叫了,作为朝廷中共事的关系算不上失礼,也没有太生分。
辠王又看了两眼褚丹诚,虽是刻意想找茬,却还是忍不住连连点头:“确实是个英俊的,就是同为师比也差不了太多。”
“您老可行了罢,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爱贴找徐悲要假胡子去。”
顾之遥翻了个白眼,不再同辠王多讲,和褚丹诚坐下去环顾四周。
他同辠王势必有一战,早晚是要兵刃相见的,他希望那一日来的晚一些。确实,如果辠王不造反,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地继续做师徒,可劝辠王不要造反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辠王有他自己的考量,筹谋多年,总不能为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放弃,自己也不想去让对方为难。
不如一日不开战,做一日师徒,到时候就算真的兵戎相见,也彼此留个体面。
他这样想,褚丹诚心中却想了更多。
辠王此番前来要动手是十之八九的,这人当年在自己当了太子,深受先帝宠爱,又在朝中很受用户的情况下,还能对先帝下手……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定然不会少,而且多半会和婧明长公主有关。况且他一个封地王,无召不得入京,能来京城的机会本就不多,这次不动手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对于辠王,他们是有防备的,但是这种事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的不一定。
辠王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还有最让他心中翻江倒海的一点:辠王很有可能是顾之遥的亲爹,如果动起手来,这事儿还瞒不瞒得住?
两人心中惦记着各自的心事,一时也没什么可聊的,可即便如此,他俩的手在桌下也还是牵在一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些安全感一般。
其他的王爷官员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大殿,大殿里逐渐热闹起来。
褚丹诚惯常是个不苟言笑的,旁的官员都有些怕他,只打了招呼便找各自熟识的同僚寒暄去了。而辠王是个要命的人,那些人也只敢同他打个招呼,不敢在一处闲聊。褚丹诚和辠王这两边就宛若两个世外高人一般,同大殿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安子琼来的最晚,几乎是和皇上前后脚。
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成了公认的秘密,大家看见他心照不宣,打了招呼也变放他自己去了。安子琼眼中带着讥讽,好像在嘲笑那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只自顾自坐下。
随后,皇上、各个后妃,还有太后带着裕太妃也来了。
裕太妃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儿子存了谋反的心,皇上再不能容他,连带着裕太妃也受了牵连,在太后那儿再也得不到个好脸。可她又是先帝的宠妃,总不好就废了她。
故而如今的裕太妃空有身份地位,却不受宫人们的尊重,一时如坐针毡,尴尬的不行。
安子慕坐在上手,向下扫视一圈,原本嘈杂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旁边的太监略清了清嗓子,将皇上对于众位将士的封赏都宣了,给了安子琼一个离京遥远的封地,这才宣布今日的宴席开始。
第190章 镶玉革带藏软剑,剑拔弩张夏日宴
今天人还算是挺全,不只太后和皇上的后妃们在,连皇子公主们也都来了。
安如梦照例还是带着宋如月和桃蕊出席,她在深宫后院养着轻易不能见到外男,顾之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许是吸食金石药的缘故,她比从前清减了不少,若不是有华贵的衣裳衬着,真的有些看不出来是个皇家贵女的模样。
别的公主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可安如梦身份特殊,亲事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定下来。
褚丹诚往安如梦那边看了一眼,见那位眼下发乌,面上带着不大自然的潮红,心中想着多半是刚服用过金石药。从前想着皇上许是又要权衡各方势力牵制,又要考量驸马的身份地位,故而将安如梦的婚事耽误了,如今看来,上头那位没准一早就看出来了顾之遥长得像谁,知道了他那位要命的爹是哪位,而安如梦的婚事,他也是有意拖着的。
太监的唱喏太长了,顾之遥这样的性子多半是听不下去的,褚丹诚在桌下用衣袖掩着拉住对方的手,给他一个同自己做小动作解闷的机会。
顾之遥果然听得闷了,褚丹诚的手主动送上门,他心中一动,用自己的小指勾上了对方的。
这大夏天的,天气本就闷热,就是大殿里摆了不少冰鉴,也架不住人多,两人的手在袖子下面很快就出了汗,湿漉漉黏糊糊地勾在一起。可他们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拉得紧紧的,在开席之前并不打算分开。
安子琼的原就已经被明升暗贬成了一个二字王,许是皇上想要给他留个最后的体面,他通敌一事并没有被直接说出来。但宣旨的太监也读了,此次战事丰瑞王决断失当,导致漠北吃了败仗损失了很多将士,为了慰藉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安子琼的二字封号也被褫夺了,今后就只作为一个皇亲终生留在宫内无旨不得出宫。
说的好听是留在宫内,往难听了说就是软禁。
听到自己的二字封号也被褫夺了,安子琼的表情是无风无波,裕太妃却是面色一白,整个人几乎要厥过去。
这大殿内不知道坐了几房的势力,大伙各怀心思,听到旨意里整治了安子琼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这是早就猜到的。
依照当今那位的脾气,怎么容得下这么一个通敌叛国的人继续逍遥自在地当一个王爷,没准这人手中还会养了私兵,对着皇位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咬上一口。
旨意宣读完毕,文武百官道了皇上圣名,又对褚家这头的桌席道了喜,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安子慕不好魅色,只让琴师乐坊奏了乐,来表演的舞姬也都s。n。p没有准备那些艳俗惑人的节目,跳得都是些风雅的舞。
差不多大家的兴致都起来了的时候,辠王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皇上,我敬你一杯。”辠王端着杯子站起来,对着龙案遥遥举起酒杯,不等安子慕做出什么回应便将酒杯凑到唇边,仰头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他这轻狂的动作惹得周围的官员一阵骚乱,本就是个有弑父恶名的罪王,面对当今圣上不自称“臣”却自称“我”,不管怎么说都算不得尊重。
“辠王!”辠王旁边坐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臣,此人向来是个有些刻板固执的,看不得他这副不尊重的样子,立马拍案而起,胡子都吹的起来,“面对圣上没有一点身为罪臣的样子,却耍起来这副张狂的做派给谁看?”
“你算是什么个东西?”辠王斜睨那老臣一眼,“孤王同自己的皇弟说话也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那老臣双眼圆凳,一指辠王,“青天白日,天理昭彰,你这乱臣贼子竟敢……”
他话说不完了,因为辠王已经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剑,一剑攮透了那老臣的肚子。
老臣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惹来了杀身之祸,嘴唇嗡动了两下还想要说什么,辠王却并不等他说话,直接将那剑抽出来。鲜血噗地一声喷洒在地上,那老臣躺在地上还挣了两下,被辠王从上而下又是一剑自后心穿体而入结果了性命。
顾之遥看的清楚,辠王那是把软剑,藏在腰带里。
大殿之上是不允许佩戴兵器的,辠王却还是把软剑带了进来,守门的侍卫里头定是有他的人。
辠王亮了兵器,他的人手便也纷纷将自个儿的兵器拿了出来,一场逼宫的戏码就这样上演。
皇上这边早先边有所准备,文武百官们纷纷向后撤,远离中间战争中心,而顾之遥则翻身跳上房梁将自己藏在上头的柳叶刀取了下来。
“师父,”顾之遥凝视辠王,表情坚毅,“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劝的,就问一句,当真没有回头路了么?”
“你说呢?”辠王一挑眉毛,“刀剑都拿出来了,不若先打一架,看看你功夫如何,我还配不配当这个师父。”
顾之遥摇摇头,“不打,我只护驾,就算我赢过你了,你也是我师父。”
话赶话到这儿了,顾之遥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初离开你那破山头的时候就快要赶超过你了,你进境不够的话我早就能打过你了。”
同顾之遥兵刃相向辠王倒不觉得如何,他也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提前就想过若当真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体体面面得来,没必要歇斯底里地当个疯子。
两人这边你来我往地打语言上的机锋,旁边的官员躲到一边后倒是有不怕死的还要插话:“顾小将军,你虽有军功在身,却也不能同这乱臣贼子互称师徒罢?”
“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辠王同顾之遥这对师徒倒是极有默契,异口同声地臊白了插话的人,褚丹诚也瞪了那多嘴之人一眼。原本还义愤填膺的文官被怼了个满面通红,又不敢上前同手中有兵刃的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这样逼宫的情况下,其实就是一场豪赌,因为没人知道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在场的官员们不过是押宝,在辠王同皇上之间选出一个自己要押的,谁先表明了立场,动乱结束后便可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眼。
毕竟富贵险中求。
大殿里的侍卫有序地护在皇上前头,而辠王安子奉则带着自己的人站在靠门的一侧同皇上的人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厮杀起来。
第191章 安如梦背后捅刀,辠王挟持顾之遥
两方人马并没有对峙太久,便厮杀起来。
祝成栋和顾之遥都是能以一当十的人,可辠王那头高手也不算是少。
两方人马都是拼劲了全力厮杀。
辠王的目标很奇怪,他是要逼宫篡位的人,顾之遥以为他应该是招招向着皇上而去,毕竟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可辠王却并没有向龙案方向使出什么杀招,反而一心挑衅顾之遥,定要同自己的爱徒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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