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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雪(近代现代)——流亡贝壳

时间:2021-01-02 10:16:18  作者:流亡贝壳
  本来纹丝不动的铁门“当”的一声洞开,杜少审好不容易抱起了人,却感觉背心一凉,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竟踉踉跄跄的朝门内栽去!
  “不!我不进去!”
  风声更大了,压住了他的怒吼。
  此时丰雪的眼皮微微抖动,从一个漫长的、疲倦的梦里幽幽转醒。
  “丰雪…”杜少审惊喜地想和他说话,可话一出口,却换成了另一个腔调。
  “阿雪,你回来了…”
  “阿雪,你回来了。”
  “阿雪,你回来了!”
  “阿雪,你回来了!!”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一句话兜兜转转地无限放大,像天与地在一同怒吼。整个丰宅都在吼。呼唤着丰雪的名字,召唤他,等待他的归来。
  没人能进入丰宅,除非丰雪回来。
  是谁在等他?
  “啊!!!”丰雪看了一眼杜少审,失声尖叫,瞳孔疯狂颤动,像是容纳不下极度的惊惧。杜少审意识到自己在用丰因的声音说话。
  等他回来干什么?
  丰雪挣脱了他,向铁门外爬,门洞是空的,然而门外漆黑一片。
  杜少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看见自己伸手向丰雪的脚腕处抓去。
  丰雪在哭。
  “别碰我!别碰我!”他说。
  “哥哥!哥哥!”
  那脚腕细得易碎易折,丰因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中再次响起,“阿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亲近那个贱人?”
  “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不好吗?”
  丰雪的身体被他扯回来,双手按在他的脖颈之下。
  丰因在等他回来,要杀了他。
  “我没有、我和傅柳姜什么都没有!”丰雪的嗓子好容易养好,惊惧之下又给叫坏了,用气声磕磕绊绊地辩解,显然吓得已经有些元神出窍。永远水汪汪的甜蜜的眼睛失了神,从前丰因把他拆碎过一次,他逃到天边去,假装无事发生地偷偷愈合。可还没等他长好,就又要被撕碎了。
  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这么对他?
  “哥哥、哥哥,疼…好疼…救我…救救我…呜…”无人可以呼救,一直以来,替他抵挡一切伤害的人就是丰因。丰因来伤害他,就像一个人的天塌了。
  没救了。
  这世界上的噩梦有很多种,丰因带给他的,是怎么都醒不过来的那一种。
  杜少审急得发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施力逐渐加重。鼻下与眼角温热,“滴答”、“滴答”,落在丰雪的下颌上两滴鲜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大概也在流血了,他在与一只名为“丰因”的恶鬼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活着、你…斗不过…我…”
  他的声音回来了。
  “死了你也别想斗得过我!”
  “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染红了丰雪的半边脸。力道卸了,无处不在的风声也戛然而止。丰因存在的痕迹转眼消失殆尽,杜少审大喘着气,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荒唐可怖的梦。
  抱起丰雪,终于离开了丰宅。
  不过他此时并不知道,他带走的不仅仅是丰雪。
 
 
第14章 第五张:旧恨春江流不尽(上)
  “嘶!”没留神又被茶碗烫了一下,杜少审有些恼火地把茶盏放回桌上,“这几天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别上这么热的茶嚒?立夏、立夏,都夏天了,谁喝热茶?”
  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茶碗收了,用手心轻轻去摸,明明一点都不烫,最多是有些温热,抬眼狐疑地朝杜少审一看,也不敢多说。再送上来的茶,干脆在碗底铺了一层碎冰,这才不抱怨了。
  经了一遭鬼上身,杜少审也疑心自己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但回来以后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把心放下。丰雪回了一趟丰宅后和自己的关系大有好转,他得趁热打铁,也没功夫想别的。
  三天里有两天是朝丰雪院子里凑,天好的时候,丰雪就坐在院子里画画。
  “闷不闷?想出去玩吗?荡霞山下有东琉人建的休闲山庄,还有赛马场,喜欢的话,带你去瞧瞧。”
  丰雪摇头。前几天新理了发,盖过后颈的发茬儿都被剪掉,一段颈子新雪似的藏在弧形的半领里。从丰宅回来以后,就喜欢穿长衫,不再穿西装马甲。杜少审叫人给他新做的几身衣裳,他都自发地穿,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候。
  看着他这样安静,杜少审的手又痒,指头勾了勾脑后的几缕发丝还不够,还要沿着弧线滑到那段新雪里。雪不凉,是他的手凉,丰雪被冰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凉!”没拿画笔的那只手把他的手握住了隔开。
  杜少审心神一荡,悄悄把脑袋靠过去,只差一丝就搭上丰雪的肩膀,“在画什么呢?”没成型的画都叫人看不懂。
  “家。”丰雪的语气立刻低沉下来。杜少审知道他是在说丰宅。那晚夜里没看清,丰雪心中的家,大约还和从前一样。
  “我过阵子叫人把这个宅子重新修过,再弄得和以前的丰家一样,好不好?”丰雪的家没了,他决心给他一个新的。
  “不用那么麻烦。”丰雪回头看他,没留神他靠得这么近,也有些故意的成分,杜少审在他回头的时候又往上贴。两个人唇齿相接。
  丰雪朝后躲,没躲开,后脑勺被杜少审相当自然地扶住,他能感觉到杜少审的手很凉,唇也很凉,整个身子的体温都偏低,恰好适宜夏季消暑。
  “怎么不闭眼睛?”杜少审亲完了给他擦嘴,看着丰雪清澈的瞳孔便又想亲上去。
  “来,闭眼。”找到了借口又贴上去,“你不闭,我就亲到你闭上为止。”
  丰雪连忙把眼皮合上。这次反倒是杜少审偷偷把眼睛睁开,微微眯着,一寸一寸啃咬丰雪柔嫩的嘴唇。
  院子里光线正好,好到让他看得清丰雪的每一根睫毛。这样贴近的凝视就像做梦一样,梦里才有,他也偷看过丰雪做梦。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美梦成真的好事。
  他的神经向来粗糙,从前被丰因羞辱责打时也未曾痛哭过,吻着丰雪,却忽然想要落泪。
  分开之后,丰雪有点愣,仍旧反应不过来,这一连串糊里糊涂的吻是如何开始的。画笔上的颜料已经凝固,再回去画,心境已经没了,慌手慌脚地开始收拾画具。
  “还没画完呢,怎么不画了?”眨了眨眼,差点露馅儿,杜少审可不想在丰雪面前真的哭出来。
  “本来一天也画不完的…”丰雪目光躲闪,手忙脚乱,一起身就打翻了画架,画纸散了一地。
  画过的,没画的,山水、花鸟、人像。杜少审帮他捡拾,一边捡一边看,“哟,这是丰伯伯…还有朝朝儿…傅柳姜…还有…我?”
  在一堆画里居然发现了年少时的自己,杜少审的心情堪称喜出望外,然而把画完全收拢了之后却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没有丰因?你没把他的画放在这里?”
  丰雪脸色一变,杜少审也忽然记起丰宅中惊险的片段闪回。
  “丰因…丰因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那张丰宅的半成品正捏在丰雪手中,“刺啦”一声,画纸竟被他撕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第15章 第五张:旧恨春江流不尽(中)
  “诶…”杜少审比丰雪自己还要在乎他的画,没料到提问之后丰雪会是这种反应。那晚上的事他们两个都记不清了,丰雪说他梦到了哥哥,却一个字也不愿多提。今天还是一样,回避关于丰因的一切。
  “没有,什么都没有。”十分笃定地拒绝交流。
  “那你在欧罗巴怎么从来不画他?”把撕毁的画接过来,审慎地折成了更小的方块,揣进口袋里。
  “我画了。”
  “画儿呢?”
  “丢了。”
  杜少审无奈地点点头,正要岔开话题,忽然颅顶一阵剧痛。他看见自己的手伸向丰雪,强硬地扳过他的肩膀,追问他:“那是…丢在、哪里了呢?”
  丰雪想要扭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反常。
  “丢了就是丢了,我怎么会记得在哪儿?”丰雪被捏疼了,两道细眉拧到一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杜少审见了他的泪,忽然撒开手。
  “你混蛋!”丰雪把画笔摔在他身上,气鼓鼓地拂袖而去,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
  而杜少审被甩了一身颜料,却只是出神地盯着自己的两只手瞧。
  “我不对劲。”
  拂尘一扫,刘半仙翻了个白眼。他和杜少审是老熟人了,姓杜的发家的时候什么都干,坑蒙拐骗的行当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份,只是他不出面,自己给他当手套。
  “那敢问您是哪儿不对劲?是金不对,还是银不对?铜板不对,还是银元不对?”
  杜少审不理会他的嘲讽,捏了捏眉心,“我应该是撞鬼了。”
  “哟!”
  “真的,我怀疑是丰因。”
  刘半仙表情严肃了起来。
  “丰大少?七七四十九天轮回超度,这都没送走?”
  “他在我身上。”
  刘程云闻言连退八步,“那我、那我给你找找人吧!”
  “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什么驱魔镇邪的东西,给我带点走。”
  噼里啪啦一阵翻,法器符咒堆成一座小山来。
  “要有用的!”杜少审皱眉,把枪拍在小山包上。
  吭哧半天,刘半仙从拂尘把手里扯出一张符咒卷,万般不舍地递出去。
  把符咒挂在脖子上,立即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压在心头的什么松了,满意地拍了拍刘程云的肩膀,转身去对街的画室为丰雪修补他那张撕毁的画。
  回去的时候吃的玩的,拉拉杂杂买了一大堆,走到丰雪房前却又踟蹰了。
  玲儿拉开门,见到是他在外头,连忙把他让进去。
  然而杜少审不动。
  “杜先生,杜先生?您不进去吗?”
  “哦、哦,进!我进!”看着丫鬟要跟着一起进来,瞪了她一眼,“你出去!”
  玲儿抄手退下,担忧地向房里望了一眼,临走时又斗胆提醒了一句:“大夫让买的膏,放在床头…”
  杜少审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红线,笑,“我知道。”
  点着熏香的夜里,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了,还用个人事不知的小丫头提醒?
  丰雪搓着眼睛走出来,迷迷糊糊地瞧了杜少审一眼,问:“你们站那儿干什么?”
  杜少审回头,玲儿已经关门走出去了,站在门边的,只有他自己。
 
 
第16章 第五张:旧恨春江流不尽(下)
  “啊,我、我…给你买了点东西…都是你喜欢的…”
  丰雪穿着睡袍,刚醒过来,嘴巴习惯性地略微撅起,像是和谁赌气。杜少审知道他睡过一觉的时候是最好说话的,看着骄矜,实则没什么脾气。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堆,拉着他的手过去看。
  “你瞧,糖画,现在用玻璃纸封着,没以前那么容易脏了,给你画了小鸽子…”
  丰雪揉着眼睛,有点恹恹地在桌上翻找,找了一会,乏了,用手撑着脸,感叹道:“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了…”
  “哦…”杜少审有些失落,坐在他身边,用胳膊枕着脸,看他,“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明天想去听戏。”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桌边的流苏。
  杜少审没有什么是不应他的,乐颠颠地答应下来,心里忽然生疑:“你是想去听戏,还是想去见傅柳姜?”
  “都有。”一问一答的时候,丰雪一直没什么精神,提到傅柳姜,却忽然蹦出来两个弹润的字眼,很快乐似的,完全不避人。连眼睛都亮了。
  “嗯,知道了,早点睡。”杜少审摸了摸他的头发,站起身,临走时朝香炉里又添了两丸香。
  “喜欢吗?这么操你喜不喜欢?”
  明知道丰雪在迷香的作用下无法回应,还是把糖画裹在他手里握着。
  腿被掰得很开,唧咕唧咕的水声不断向内冲撞。柱身上鼓起了青筋,若是丰雪此刻醒来,光是见到那一条贲张的东西,就要吓破了胆。那样可怖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塞进他的身体里去?无论肉体经受过多少次,认知上仍然承受不了。
  玻璃纸被汗淋湿了,小鸽子粘哒哒地融化在手里。
  杜少审搂着他的腰又操弄了一阵,眼睁睁地看着糖汁从他的指缝里滴出来才去舔。十分病态地扫过他指腹上的薄茧,咬了咬,又仿着下身动作的频率去把指头含入口中吞吐。
  “傅柳姜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好值得念着的?”
  就着丰雪一只又细又白的手吃完了糖,不忿于自己总是不如傅柳姜能讨到他的喜欢,唧唧歪歪地酸了一句,把人拉在怀里,往穴内抠了抠。
  上次试过一点,醒着的丰雪完全受不了,可他太想把一切都留在丰雪身体里。又塞进一根小指,脸就涨得通红。
  “丰雪、丰雪…”情到浓时开始了语无伦次的呢喃,脖子底下的一小片一直发烫,弄得他很不舒服,去亲吻着丰雪紧闭的双唇时,那块皮肤热得像是要灼烧起来。
  “操!什么鬼东西这么烫!”一把拉下脖子上作怪的玩意儿,黄色的符纸在他的手心里顷刻化作了焦炭。
  杜少审愣了愣,小指上还沾着从丰雪身体中抠挖出来的粘液,浸湿了那点黑色的碎屑之后,变得浑浊起来。
  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心神一凛,头盖骨像要被谁掀去了似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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