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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长安(古代架空)——盐盐yany

时间:2021-01-04 11:02:25  作者:盐盐yany
    曲伶儿几步上前,把苏岑护在身后,同时从后腰掏出几枚蝴蝶镖以做防备。
    没等两人动作,已经有人从房里出来了。
    当头的那个正是阿福,只是脖子间还架着一把匕首,欲哭无泪地看着苏岑,“二少爷,救我……”
    苏岑眼神轻轻一眯,把视线移到阿福身后之人身上,缓缓道:“崔皓。”
 
 
第198章 亏欠
    苏岑瞬间明白宁三通说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了。
    他现在确实想要找到崔皓,却不是用这种见面方式。
    苏岑皱了皱眉,“你把阿福放了,这件事与他无关。”
    “仲佩死了!”崔皓一双眼睛充斥着血红,那双手上也是血迹斑斑,以至于摇摇晃晃抖得厉害,已经在阿福脖子上留下了好几道血印子。
    阿福当真欲哭无泪,傍晚他准备晚饭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开了门后却又没见着人,只余下一个大箱子放在门口。他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大活人,捆得严严实实的,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二话没说就把人给放了。
    结果那人反手掏出一把匕首把他给劫持了。
    这不就是二少爷给他讲过的那什么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的故事嘛?!
    都怪他当初听的时候打瞌睡,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下场。
    “柳相的事我也很难过。”苏岑沉声道,“但你不能就此迁怒于他人。”
    “你说过你会帮他的!”崔皓目眦欲裂,眼底猩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你说你会帮他他才会把事情都告诉你,你却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进来把仲佩害死了,苏岑,谁都可能是无辜的,但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阿福一听见这个人要对自家少爷不利,情急之下一挺身子,“二少爷,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脖子上当即又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崔皓!”苏岑急忙道,“柳相的死我有责任,但阿福是无辜的,你要找的无非就是我,你把他放了,我跟他换!”
    “苏哥哥!”曲伶儿急忙在身后拽了苏岑一把。
    苏岑轻轻在曲伶儿手上拍了拍,“他不会杀我的。”
    曲伶儿纠结一番终是松了手,苏岑一步步上前,等到与阿福面对面站着,慢慢抬手把崔皓的刀刃移开几分,对阿福一点头。
    阿福脚上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下一瞬崔皓一把把阿福推开,刀尖直冲着苏岑刺下来!
    苏岑竟也不闪不避,眼睁睁看着刀尖落下来,最后停在据他额心半寸之遥的地方。
    曲伶儿和阿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会杀我的,”苏岑直视着崔皓,“你还指着我给柳相平反,我要是死了,柳相就白死了。”
    崔皓愤恨地咬了咬牙,他是真想把这一刀刺下去……可他不能,那个逼死仲佩的人还没抓到,仲佩身上的罪名还没洗清,苏岑如果死了,这些就没人再会去查了。
    “我们能进屋去谈吗?”苏岑道,“在这里万一被别人听见看见了,只怕对你不利。”
    崔皓看了一眼没关的院门,甚至还能听到隔壁院落里嘈杂的人声,知道苏岑说的确实不假,这才调转刀口,把匕首重新架到苏岑脖子上,“走!”
    房间里已经黑透,等所有人都进来,阿福掌了灯,崔皓挟持苏岑坐在一处角落里,两面靠墙,防止有人背后偷袭。
    “陆逊对柳相说了什么?”苏岑率先出声打破沉寂,“柳相为什么要自杀?”
    一提到柳珵,崔皓情绪瞬间又波动起来,尖厉的匕首几次贴着苏岑命脉划过,看的曲伶儿和阿福一个个心寒胆颤。
    “自杀……”崔皓扯了扯唇角,却笑的比哭还难看,“他得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自杀!”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的状元为什么由仲佩来做吗?”崔皓猩红的眼底漾着泪,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得以继续说下去,“因为……因为仲佩听话,他说只是因为仲佩听话他们才决定留下的他!”
    崔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埋下头去笑的撕心裂肺,那些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庞蜿蜒而下,像两道狰狞的刀疤。再一抬头,目光陡然凶狠,“明明是他们威胁仲佩去杀田平之的,田平之阴差阳错死了之后,他们却认为是仲佩痛下狠手!仲佩已经交了白卷,就是想远离纷争,他们却一定要留下他,目的就是留一个既听话、又有把柄在他们手上的傀儡,供他们驱使!”
    崔皓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满怀愤怒压下去,哪怕是被挟持的苏岑都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绝望。若是有人告诉他他的状元之名也是来源于一场阴谋,在他金榜题名的时刻却是噩梦的开始,以他的性子,只怕都走不到这一天,早就玉石俱焚、自寻解脱了。
    崔皓向后轻轻靠在墙壁上,目光总算柔和了一些,“我第一次见到仲佩时是在琼林宴上,高高在上,英姿不凡。我尊他、敬他,可等我靠近他,我才发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煊赫。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爱他。”
    浓浓的哀痛在愤怒之后流露出来,浓稠地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本来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却总有人去逼着他争这个那个。他知道先帝并非明君,楚太后也并非明主,可他能怎么办?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啊!他有那么多可欲而不可为,他知道有些时候李释才是对的,可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他也曾是风采无双的少年郎,当初也有过一腔热血赴社稷的愿望,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一官半职,为苍生请愿。”崔皓紧紧抿唇,说出来的话冰寒彻骨:“在这个朝堂上,他的才华,一无所用。”
    苏岑轻垂下眼眸,“是这个朝堂对不起他,是大周负了柳相。”
    “他最后总算干了一件能顺遂自己心愿的事,”崔皓眸光猛然一狠,“可我不能让他走的这么憋屈!他想要一死来保全你们,那我就拉着你们一起去给仲佩陪葬!”
    苏岑眉心一蹙,崔皓现在情绪极不稳定,这件事牵扯广泛,他不能让崔皓任性妄为,安抚道:“你相信我,我会还柳相一个公道的。”
    “我凭什么信你?”崔皓眸光一狠,刀口在苏岑脖子上陡然收紧,“就是你害死了仲佩!”
    苏岑轻声道:“因为柳相相信我。”
    崔皓嗓子一哑,手上突然就顿了。
    仲佩确实信过苏岑,也曾经夸过苏岑厉害,他相信仲佩的眼光,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卖个破绽给宁三,再让宁三把他送回来。
    苏岑知道柳相是崔皓身上那根软肋,见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再接再厉道:“既然是大周欠柳相的,自然就该付出代价,我向你保证,柳相不会白死的。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意气用事,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崔皓皱着眉纠结了良久,最后才看着苏岑问道:“我还能信你吗?”
    “明天就在柳相站过的朝堂之上,我会给一切都有个交代,”苏岑偏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崔皓又沉默了片刻,出声道:“那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
    苏岑稍稍犹豫了一番,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皇宫,要带一个大活人进去谈何容易,而且这个人还是早就该离京了的。
    思考到最后苏岑却是轻轻点了下头。
    片刻之后,崔皓缓缓松了手,匕首啷当落地。
    其实苏岑早已经看出来了,崔皓如今早已经的强弩之末,靠那一点怒气撑着,一旦散尽根本连握刀的力气也没了。
    崔皓目光呆滞地靠在角落里,小声地哼唱着什么调子,依稀能听出是北方的一首民谣。
    苏岑依稀记得,崔皓是洪州人氏,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而柳珵是幽州人,邻近燕云十六州,那里的游牧民族放羊的时候就会哼着这种小曲儿。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进了长安城,就再也没能出去。
    看人彻底放下戒备了,苏岑突然动作,一把抄起地上的匕首,转手扔给了曲伶儿。
    曲伶儿接住匕首,身形诡谲地几步上前,瞬间便将崔皓控制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崔皓:“!”
    情况斗转直下!
    苏岑抿了抿唇,“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办到,可是我现在必须去见一个人。”
    “苏岑你!”崔皓挣扎了几下,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恶狠狠盯着苏岑,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伶儿,这里交给你了。”
    曲伶儿点头,“苏哥哥,你去吧。”
    苏岑向外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不等崔皓反应,苏岑便已经一头扎进了在夜色里。
 
 
第199章 错了
  苏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路狂奔,跑出半里地去才意识到下雨了。
  一天的巨变麻痹了他所有的知觉痛觉,这会儿一点一点回归,冰冷的雨水渗进衣服里,衣服黏连在身上,像一副沉重的枷锁。
  苏岑强撑着迈下步子,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出下一步了。
  不管明日结果如何,他都想再看那人一眼,其实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那张脸、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想躲在那人怀里昏天黑地地睡一觉,醒来等有人告诉他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他压抑了一天,这个想法总算在见到崔皓之后破土而出,紧接着便如滋生猛涨,再也收不住了。
  柳相再也回不来了,他却还想在最后再去看李释一眼。
  生离,死别,说不上来哪个更难受。
  苏岑最后驻足在紧紧关闭的坊门前。
  宵禁时辰已到,坊门关闭,庶民禁行。
  苏岑愣了一会儿,几步上前,用尽全力拍打在那两扇高高耸立的大门上。
  可他的声音太渺小,嗓音太嘶哑,那一点动静淹没了雨声里,顷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苏岑顺着坊门慢慢滑下去,一身力气散尽,深深的绝望没顶而来。
  原来他当初之所以能横冲直撞,不过是仗着有人包庇而有恃无恐,没了李释,他甚至连自己的一坊之地也出不去。
  苏岑抬头看着天,冰冷的雨水从漆黑的夜幕里绵绵不绝落下,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笼罩其中慢慢收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挨到天亮。
  一直堆砌起来的那副华丽的架子,哗啦一声,全都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突然停了,那阵沁入到骨子里冷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苏岑睁眼抬了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素白的伞。
  再偏一偏头,执伞的那只手骨节鲜明,拇指上带着一枚墨玉扳指,黑的比夜幕还纯粹。
  有些东西突然涌上来,不受控制地流下,流进嘴巴里,咸的发苦。
  一只手落下来,指腹抚过脸颊,带着微微粗糙的质感,一贴上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满脸都是水,可李释就是知道,他哭了。
  满手的水渍填平了掌心的纹路,甚至能分清哪些是雨水,那些是泪水。
  苏岑从没在他面前哭的这么绝望,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李释心里一角隐隐有些疼了。原本以为漠北的风沙、朝中的风云早已经把那颗心磨砺地坚不可破,可偏偏这只小狐狸能闯进来,在他心心尖上做窝、撒欢,抓心挠肝地折腾他。
  他的一步步放任,一步步纵容,终于落得了如今一碰就疼的地步。
  李释把人轻轻按在怀里,由着苏岑把这一天说不出的、过不去的都发泄出来。泪水氲湿了衣衫,人那么委屈,怎么哭都哭不完似的。
  遥远的巷子里响起了更夫的梆子声,三声敲过,夜已过半。苏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双眼睛,连哭都顾不上了。
  片刻后,苏岑慢慢伸手,轻柔地抚摸上那双眼睛。
  要是能有一把刻刀,把这双眼睛刻在他心口上就好了。
  他几次三番描摹这人的样子,却还是怕自己记不好。白驹过隙,时过境迁,一想到万一哪一天他醒过来再也想不起来了,心里就抽痛地喘不上气来。
  见人始终不肯收手,李释轻声笑了笑,“送给你吧。”
  苏岑那一瞬间竟是想着点头。但转瞬又明白过来,李释都知道了,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也知道这件事该以什么方式结尾。
  苏岑一双手缓缓垂下来,抱在膝上,像个迷茫的孩子,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释沉沉的目光轻柔地压了下来,抬手在人肩上拍了拍,“哪里错了?”
  “我……”苏岑喉头突然干涩,艰难道:“我要还原当年事情的真相,要替田平之和柳珵申冤,我还要……还要……”
  说到最后,却还是哽住了。
  李释轻轻“嗯”了一声,“揭露真相没有错,主持公道也没有错。”
  “可我会让你这么些年的努力付之一炬,还可能……还可能动荡大周根基,颠覆大周江山……”
  “你后悔吗?”李释突然道,“你后悔当初在琼林宴上选了进大理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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