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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沈易一直以为她是个柔软的女人,从不知道她的自律与毅力到了如此严苛的程度。顶尖的芭蕾舞者所流的汗水,也从来不比看似更坚韧的运动员少。
  薛薇如愿回到美国,接待她的是两年前最欣赏她的经纪人。
  “先试试吧。”他打量了一下薛薇,手指轻轻击打着会客室的桌面。
  待薛薇表演完毕,他也只沉吟了一下,就用十分惋惜的态度,给了薛薇一个拥抱。
  “生孩子,是很不容易的,”他充分表达了理解,语气却恢复到公事公办的口吻,“或者,你试试b角?”
  “为什么?”
  经纪人没正面回答,只将她带到了练习室。将要公演的剧目正在排练,他示意薛薇去看。
  是一张新鲜面孔,没有一丝臃肿之态,脚步很稳,跳跃时轻盈得像堕入凡间的精灵。
  经纪人见薛薇神色震动,知道她不会再作纠缠。如今的这个女孩当然比不过曾经的薛薇,却比生育之后不到一年的薛薇,要合适许多。
  “喝杯茶吗?”
  薛薇摇头,她的自尊与骄傲让她根本无法在这里多呆一秒。
  那经纪人却又追出来,鼓励似的,拍了拍薛薇的肩。
  “薇,我一直记得,当年决定签下你的那次舞台,”他的神色充满了怀念,“全场为你起立、鼓掌、欢呼,观众都像疯了一样……那时候我以为,你会是最出色的舞者。”
  薛薇没有回过头,泪水已经泉涌一般从她的眼里滴落下来。她难过得都无法再发出声音。
  “你在舞者最宝贵的年纪,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经纪人叹了气,“但是我祝福你,如今,就好好休息吧。”
  沈易见到回家时疲惫沮丧的薛薇,才知道出了岔子。他对舞蹈几可说是一窍不通,还以为凭薛薇的实力,并不用操心什么,见她这样,又起了拿钱打点的念头,却被薛薇拒绝了。沈易带她回国,这次留了个心眼,动用关系将她安排进国内的舞团,也特意没让薛薇察觉。
  终于等到薛薇回国后的第一次演出,沈易很早就坐在观众席上等待。
  薛薇在后台换着服装,就听到并不遮掩的谈论。
  “留在家里当个阔太太有什么不好,偏要来抢首席的位置,林姐刚拿到角色就被撤了……”
  “是啊,还说什么天才,也就是媒体乱捧。”
  “去美国之前就傍上金主了呗……弄到美国混几年,就这种水准?”
  “你是没看以前吹捧得多厉害——”
  “哎,别这么说,其实我看过她以前的演出,还是当得起这个首席,听说回去生了个孩子,形体和体力都会受影响吧。”
  “生孩子不也是为了稳住沈太太的地位吗?要不就回去安心当个花瓶啊,哪来这么两全其美的事。让她当个b角或者伴舞也不愿意。”
  薛薇将更衣室的门推开,谈论的人才欲盖弥彰地终止了对话。她从前都是被团队捧在手心的,如今却受尽了冷待,还难以出言相驳,最终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舞台灯光打在脸上,薛薇娴熟地完成了难度系数极高的一连串技巧,却在转场时,一个衔接的简单跳跃动作,落地不稳,前脚跪在了地上。
  观众愣了片刻,静默的几秒钟里,传来了小孩的惊呼:
  “妈妈,她摔跤了吗?”
  清脆的童声,却像鞭子甩在薛薇的脸上,她几乎都要爬不起来。
  观众席又传来一阵掌声,是纯鼓励性质的。或许这种失误在第二天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笑谈,可至少这一刻,他们是宽容的。但这宽容比嘘声更加让人难堪,薛薇忍痛站起身,退回后台。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人安慰她,也没有人嘲笑她。
  她几乎是麻木地为自己补了妆,在下一次出场时鼓起勇气。
  这场演出是如何结束的,薛薇已经没有记忆了。她换下演出服,头脑空白地向外走时,被沈易抱住,带进了车里。
  正是夏天,薛薇只穿了件细肩带的真丝裹身长裙,更勾勒得身姿曼妙。她脸上妆容未褪,睫毛如扇。
  沈易将玫瑰递到她的怀里,那些艳丽的花朵将她眼中的凄迷之色都遮掩了。
  “你真美。”
  沈易转过头去,吻了她的侧脸。
  薛薇低声哭泣。
  她的委屈、不甘、痛苦都隐藏在这微弱而崩溃的哭腔里,却被车厢浪漫的乐曲覆盖住了。沈易根本没有留意到薛薇的失误,他本就不懂这些,只觉得薛薇今夜美得惊人。此时夜色正好,情调满分,他环住薛薇的手,从背后将她的暗扣解开。
  “啪。”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薇却忽然回神,毫不留手地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狠狠推开了。
  沈易抬头看她,却见薛薇的双眼都是恨意,那种神色让沈易的愤怒攀上了巅峰。他强忍着没有一巴掌扇回去,声音微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薛薇却答非所问。
  “你当我是什么东西?”
  沈易实在是烦得很了,他为薛薇做了这么多筹谋,换不到一句感谢,却只有这冷冰冰的质问。
  他拉开车门,转身走了。
  这就像是一个开端。
  此后是无休止的冷战与讥讽。沈易连装也懒得装了,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他要什么解语的美人没有,在一腔爱意被毫无反馈地消耗之后,更没心情与薛薇争吵。
  薛薇也辞了舞团的位置,把全部心神投入到女儿的身上。沈易本想带走儿子,可这儿子也是个怪物,又或许双胞胎之间的联系太过紧密,非得黏着他的姐姐,一旦带走了,就不哭不闹地绝食。
  薛薇不在乎儿子的去留,却决不允许沈易带走女儿。她以为沈易会更强硬一些,却不料他似乎不想再耗下去,只一年回来看他们两三次,不再提将人带走的事。
  沈易是不是爱薛薇,答案似乎毫无疑问,可他更爱自己。
  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懂薛薇视若生命的梦想,只看得见婀娜的身段,这爱就太轻忽了一些。
  他最终也没有与薛薇离婚——至少让她能有花不完的钱和无人敢轻视的地位,就像他当初承诺的那样。
  似乎没什么错。
  可这世界上,偏偏有人没资格做爱人。
  也有人,没资格做父母。
  中考之后的暑假,薛枞几乎都待在家里。但空调温度调得太低,终于不幸染上了感冒,没多久就发展成高烧,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姐姐早就约了宋澄,临走前喂了退烧药给薛枞,嘱咐他有事要记得打电话,妈妈也罕见地出了门。
  薛枞睡了一整个白天,迷糊间听到薛薇回来的响动,似乎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人。
  “沈易,”薛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对得起我吗?”
  “……是我的失误,没想到周玉琪带着沈安来找你。”
  “沈安。”薛薇咀嚼着凭空出现的名字。
  沈易的歉意却不是源于这个十多年前就存在的私生子,而只是没管教好身边的女人,让她找上门来。
  薛薇好像站立不稳,被沈易扶了一把。
  “你既然找谁生孩子都可以,为什么偏要来找我……为什么啊沈易?”薛薇甩开沈易的手,“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过感情。可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吗?”
  沈易的歉意被她这句无理的揣度浇灭,可他还是试图耐心一点:“这个孩子,只是意外。”
  “那他比我们的孩子小几岁?一岁?还是两岁?”薛薇离他更远,“你还真是多情得很。”
  沈易还是轻易能被她挑起火气来,拿起外套,转身就走了。他只觉得薛薇越来越令人厌烦,同从前判若两人。
  “她不会影响你什么。我的东西,以后还是留给乔乔。”
  “谁稀罕你的钱?你逼着我生下两个孩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以后还会冒出来一个,”她恨恨地说,“我才可笑,活该是个玩物。”
  “你要是玩物,我会将你娶进门吗?”沈易终于拂袖而去,他越发不耐,“年纪越大,怎么还越无理取闹。”
  “是啊,”薛薇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她一边笑,泪水却从指缝里钻出来,“沈易,我爱你一场,婚姻十六年。可你竟然从未懂过我——你连一分钟,都没有懂过我。”
  沈易早已走了,只留下薛薇喃喃自语:“你害了我,毁了我……我从前,怎么会认识你呢。”
  这失神的模样,就好像多年以前,那个刚生完小孩不久,病床上憔悴的怨妇。
  薛薇回了房间,她对着镜子,看那张爬上了皱纹的脸。
  仍是很美的一张脸,就是这张脸,吸引了沈易,毁掉了她的梦想。她要的从来不是优秀,而是顶尖——是她曾经触之可及的东西。而那些,却再也无法实现了。
  她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将泪痕洗净,又重新上妆,换上最后一次得奖时,上台领奖的礼服。又将那双经年未穿,褪了色却相当干净的舞鞋收好,从储藏室找来演出的碟片。
  练功房的门第一次敞开着,主人不再严谨地将它关上。
  她拧开了煤气阀,将所有的窗户关死。
  练功房里的音响开始工作,碟片上大概沾了灰,偶尔卡顿,会带来撕裂一般刺耳的声响。
  她吞服了安眠药,渐渐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连电梯都开始罢工。
  薛枞的姐姐爬着楼梯,只觉得热浪滚滚。可这公寓是新搬的,薛薇很喜欢这边大了两倍的练功房,心急火燎地装修好之后,成为了整栋楼的第一户住户。
  可十楼也太特么难爬了。
  姐姐抹着汗,忍不住骂了脏话。因为住的人少,公寓的配套还不算完善,打电话报修之后也没等来修理人员。
  楼道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她一边抱怨,一边认命地挪动脚步,又分神想着,乔乔的烧不知道退了没有。
  可这渗人的安静忽然被一声巨响打破。
  她感觉到整栋楼房都随着巨响摇晃了一下,接着有碎石和瓦砾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是楼上传来的。
  她正好在两层楼之间的转角,墙上嵌了窗户,她探出头,能看见楼顶传来的浓烟。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往楼下跑去,却又立马转身回来。
  她已经爬了八楼,此时一边打给消防,一边往楼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报警之后又试着给弟弟打了电话,却是令人心颤的忙音。
  乔乔高烧两天,一直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本不可能出门。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下他,可决不能不管他。
  爆炸引发了火情,又在高温之下迅速蔓延。
  她到九楼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上面的一片火海了。
  火舌肆虐,烧到保温层,便更加疯狂地吞噬着这栋建筑里的一切,肆意地焚毁所有可燃之物。
  她的手上拿着替沈乔准备的毛巾和水,正好能派上用场。她将毛巾沾湿,捂住口鼻,就冒着浓烟往里冲。
  家里似乎有人来过,大门没有关严实,她裹着毛巾一拉,门就开了,可那热度几乎将她的手烫出一个血泡。
  她连想一想薛薇的余力都没有,径自去到弟弟的房间,那里似乎被爆炸波及了一些,天花板上的横梁都塌下来一根,可也正好,给他隔绝出一小块空间。
  她却也被那横梁挡住了路,只能咬牙,将易燃的凉鞋脱掉,狠心从上面踏过去。脚心接触到的高温让她发出一声痛呼,借力一蹬,才去到薛枞那边的地面。她的脚底全都是血,浑身也被熏得发黑,却不管不顾地往薛枞那里艰难地挪过去。
  “乔乔,”她蹲下身,去拍薛枞的脸,“醒醒。”
  薛枞毫无反应。
  发烧也不至于全无意识。
  此时她并不知道,薛枞吸入了过多一氧化碳,已经深度昏迷。她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火势蔓延得太快,刚刚上来的通道,即使只有她自己,也已经根本无法原路折回,她甚至连房间都出不了了,更别提还要带着昏迷的薛枞。
  她从窗边探出头去,才发现整栋楼都几乎燃烧了起来,即使消防员赶来,也很难施救。
  地面已经烫得无法落脚了,她将薛枞抱在怀里,眼泪爬了满脸,又纷纷滑落到薛枞的脸上。
  温热的泪水,在这灼热的火海里,竟成了唯一冰凉的慰藉。
  火舌卷了过来,将薛枞墙边的装饰木框都吞噬了。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她站起身,终于拿定了主意。
  七楼正对的那户人家,正在修一个凉棚,稍微支出了一点,运气好的话,可以落在上面稍加缓冲。
  “我不后悔,”她靠近薛枞的耳朵,明知他毫无知觉,也要说给他听,“乔乔,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就好了。”
  其实她从前是故意留短发的,只希望妈妈可以弄错之后,多看沈乔一眼。
  她也是故意将新朋友都带来家里,希望沈乔可以多与别人交流。
  这些,乔乔都是知道的吧,他一直都很懂事,根本没有讨人嫌的本领。
  ---
  薛枞在剧痛中惊醒。
  像是所有的骨骼都支离了,要穿透皮肤捅出来。他的身下似乎硌着什么坚硬的东西,薛枞慢慢转过头。
  他昏迷得太久,所以没能看到姐姐是怎样护着他从十楼的窗口绝望地跳下,没能看到姐姐是如何穿过那一片火海将他抱在怀里。
  他回过头,只能看到一地的鲜血,和鲜血之上,扭曲的、沾满尘土的身体。
  有一缕头发被风吹起来,拂过薛枞的下巴,粘稠的、混杂着血液和肮脏的灰尘,轻轻地、轻轻地,一触即离,像一个告别的吻。
  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竟然动了动,很缓慢地抬起来,像是要将薛枞揽在胸口,可举到一半,就跌落了。
  只有血,落在薛枞的脸上,像泪一样,一滴一滴地,没有断绝地流下来。
  “姐……”
  薛枞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声音喑哑,根本分辨不清,喉咙里全都是血。可还有更多的血,那些来自他的姐姐,正顺着薛枞的脸颊淌到脖颈,最终渗入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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