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喜欢的女孩,从来没有过詹姆那样浪漫的爱情故事,也从没有小天狼星那样最好的朋友。他的一生平凡,自己并不满意。他从未被要求对囚徒布莱克做出评价,他从没有在午夜时分收到疯眼汉紧急集合的信息。凤凰社利用了他,又抛弃了他,这就是世界运转的法则。
又一次,他从海格那里收到一封信,请他寄一张詹姆和莉莉的照片送给哈利。距离他第一次见到哈利只有几年,但那是他和他不再关注的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一个人住在木屋里,如果邻居需要他驱赶几个花园里的侏儒,或是楼上衣橱里的博格特,他会很乐于有偿的帮忙。如果预言家日报需要他澄清一下龙血的用途或是画一幅辛克庞克的肖像,他们也会来找他。他并不出名,只是一个热爱黑魔法生物的人,这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
他并非郁郁不乐,不,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只要他有自己的一片森林和清醒的神智,他就心满意足。他想见哈利吗?天哪,简直不能更想了。在最孤单的夜里,他会坐在门廊里,借着烧木头的火光,仰望着漫天星辰,他会想起医院的那一晚。
他在一个晚上做了个梦,是哈利的十岁生日,他们所有人都拥在蛋糕前,一边唱歌一边笑。而那个和詹姆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或者是和莉莉有几分相像的孩子,会跑到他身边,用胳膊抱住他,叫他莱姆斯叔叔。
然后他会把自己从幻梦里摇醒,想起即使哈利还活的好好的,也不会知道他还活着了。哦,或许那个记忆里的莱姆斯会抱着他,举起酒杯,但那个莱姆斯早就死了。现在他的心智更加坚强,反应更加机敏,他不再是自己的囚徒了,哈利也认不出他。
莱姆斯在霍格沃茨做教师前两年,曾有一日在伦敦闲逛,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和哈利年纪相仿的孩子。他就站在一个满脸雀斑、戴着大框眼镜的女孩旁边。一刹那之后,他就消失在了那个女孩身后。他戴着眼镜,和詹姆一样,发型也和詹姆的没什么区别。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哈利,他想那大概不是吧。
他不愿想起詹姆,这让那些霍格沃茨里痛苦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所以他有好多年都试着忘记。他试着让自己的心像石头一样冷硬,就像他面无表情的脸,他试着以此让自己更加坚强。但詹姆依然肆虐在他的梦魇、甚至是梦境里。
詹姆死后一年,他最逼真的梦境是波特夫妇并肩走在霍格沃茨的湖边。他们都很年轻,大概十七岁。他们慢慢地并肩走着,一句话也不说,忽然,詹姆转过身对莱姆斯微笑。
“来吧,”他对莱姆斯招手,“我们聊聊。”
莱姆斯有些怀疑地走了过去,莉莉大笑着说:“你比以前瘦了。”
“我没事。”他说。
“哈利是安全的,”詹姆望着他的老朋友,“小天狼星也是。”
“我不在乎……”
“你应该在乎,”莉莉握住了他的手,“你应该在乎。”
这个梦之后,莱姆斯在一年内第一次到魔法部查看凤凰社的档案。他在冥想盆里看见弗兰克?隆巴顿在被折磨疯掉之前一周左右留下的记忆,现在连想起都令人伤心。
卢平把头埋在冥想盆里,看着弗兰克审问小天狼星的场景。眼睛里盈起泪水,他在那一年第一次哭了。他看见疯眼汉把布莱克甩在铁窗前,看见布莱克刺耳地笑,尖叫着伤人的言语。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扇自己耳光。没错,小天狼星布莱克真的害死了詹姆。
弗兰克问了那个问题,布莱克说是。
他从许多的不同途径听说过这个瞬间,但亲眼看见几乎让他无法忍受。他已经不在魔法部工作,父母也和他住在了一起。莱姆斯?卢平只是千千万万个前魔法部官员之一。
当他终于无处可去,父母去世,钱财散尽的时候,已经是十二年过去。但他走了下去,第五年之后他继续开始教书,第六年他在一所学校里拿到了稳定的工作,第八年他被解雇,第九年他决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就是在那里,他学到了各种魔法生物,加强了黑魔法防御术方面的造诣。但在第十一年,他又陷入了财政危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十二年里第一次回到霍格沃茨。自从他离去后,邓布利多校长的面容并未被时光侵蚀一分一毫。他站在老人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不顾一切。邓布利多坐在椅子上,就像莱姆斯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莱姆斯三十三岁了,不再年轻,不再是那个一想到满月就会颤抖的十一岁孩子。他的下颌沉稳而坚定,头发修剪得很整齐,他的身材并不壮硕但却健康。他的长袍破旧,但还可以接受。这就是莱姆斯?卢平一生的故事,如果有人认真端详,大概会觉得他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会崩溃。但对了解他的人来说,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他们一生中遇到最坚韧隐忍的人。
他一直是这样的。
“校长,”卢平说,声线是邓布利多从未从他那里听到过的成熟,“我没什么钱了,我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做了很多研究,比你雇佣过最好的教师还要渊博。”
“我们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人才,”邓布利多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自从洛克哈特的意外之后,似乎没人想担任这个职位。当然了,你一定听说过奇洛……”
“是的。”卢平说。
“你愿意冒生命危险担任这个职位吗?”
“我之前的经历已让我无可畏惧。”卢平说,嘴角微微弯起。
邓布利多忽然明白过来卢平在说什么,他也微笑起来。他已经十几年没和这个曾经的学生说话了,他长大了,学会在没有朋友的帮助时自己站起来。他真的战胜了心中的怪物。
“莱姆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学校做出的贡献……”
“这是一份工作,”莱姆斯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打断了他,“这是你给我的一份工作,现在我要求得到另外一份工作。”
邓布利多慢慢地点了点头,靠回椅背上:“当然了,你现在用狼毒药剂吗?”
“当然。”卢平说。
“好吧,那打人柳就没用了,对吧?”
“嗯。”
“好,那我不得不说欢迎你来到霍格沃茨了,卢平教授。”邓布利多说,隔着桌子和他握手。
卢平教授。
这就是他变成的样子。
他记起看到新闻的那个早晨,向整个巫师界宣布有一个囚犯从阿兹卡班逃脱。在听到囚犯的名字之前,卢平并没有想太多。在此之前没人从监狱里逃出来过,这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毕竟那并不可能。
“现在囚犯的姓名被公布了,”播报员说,“小天狼星?布莱克,大战时神秘人最忠诚的支持者越狱了。我再重复一遍,小天狼星?布莱克越狱了。我们切回默特尔所在的阿兹卡班监狱去看看。”
卢平恐惧地看着他们放出布莱克的图片。编号,X Y 390。他大笑时的间隙,有头发落在他脸上,他空洞的眼神,卢平已经十二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谢谢你,杰弗里,”默特尔说,“小天狼星在八十年代早期因谋杀十二个人而被逮捕,其中包括彼得?佩德鲁,试图阻止这个疯子继续杀戮的英雄。布莱克于1960年出生在英国伦敦一个富有的家族。十一岁和十七岁间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上学。毕业后,他有四年在疯眼汉阿拉斯托?穆迪——摧毁了伏……神秘人的传奇傲罗之一的手下工作。阿拉斯托?穆迪对此事不作评价。”
卢平恐惧地继续听默特尔讲下去,展示着彼得死去的街巷里麻瓜的影像。
“他被称为伏地魔忠实的支持者,可能和许多臭名昭著的食死徒都有联系,包括安东尼?多洛霍夫。”
卢平嗓子一紧,怪不得布莱克那天晚上在多洛霍夫那里救了他。他早就知道该去哪里,怎样安排一次凤凰社的救援,又不让自己被怀疑。
“当哈利?波特击败神秘人的时候,布莱克疯了,炸了一整条街,杀死许多无辜的麻瓜和巫师。今天早些时候守卫觉察到他的越狱,并立刻通知了有关部门。”
***
卢平在学校开学的那一天回到了霍格沃茨,在学生车厢里找到了一个隔间,还睡了一觉。那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满月。
在他的睡梦中,他听到车厢里孩子们的声音,一边想着怎么上下周一的第一节 课,他想到了博格特。
是爬上火车的摄魂怪惊醒了他,一个男生躺在地上尖叫,抱着头翻滚着。一个暗色的阴影飞向男孩,低下头,似乎就要赐予他一个吻。
莱姆斯站起身,驱赶走了摄魂怪。他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学校里出没,有囚犯从阿兹卡班出逃,而大家都认为他要来杀死哈利?波特,詹姆的儿子。卢平对此深信不疑,哈利已经在学校上学了,邓布利多说他被分在格兰芬多。从他雇佣卢平的第一天开始,卢平就期待见到那个他曾抱在臂弯里的孩子长成青年。他想要再一次见到詹姆,见到他所有的荣光,他们说哈利是个很棒的魁地奇选手。
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能让詹姆更骄傲了。
但小天狼星布莱克逃脱了,火车一开进霍格莫德的车站,卢平就感到旧时记忆扑面而来。布莱克,来找哈利。而哈利,在这儿上学。
摄魂怪攻击了哈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哈利。一个长头发、兔子牙的女孩在尖叫,旁边是一个红头发的男孩。
“他死了!”她尖叫着,哈利躺在隔间的地上,一动不动。
“嘘,来吃点这个,”卢平说,给了她几块巧克力,“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就这样。”
“卢平教授……”
莱姆斯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望着那个女生:“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行李箱上写的。”她说。
“啊,”他说,“那能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吗?”
“赫敏。”她轻声说,依然惊恐地望着哈利。
“别担心,”莱姆斯说,把哈利的头枕在自己膝盖上,“他很快就会醒了,只是被吓到了。”
几分钟后,他看见哈利的眼睛睁开。碧绿的眼眸把莉莉美丽的脸庞仿佛又带回他眼前。
“哈利?波特。”他轻声说,看着赫敏和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冲向他们的朋友。他们让他想起了当时的四个人,为彼此担心的模样,他们四个人仿佛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而之后的时光则将这一切证实得无比真切。
他慢慢认识了那些学生,逐渐了解哈利,他教了哈利很多。怎样召唤守护神,以免在魁地奇比赛时被天空中的摄魂怪撞下来,他和哈利只说过一点点詹姆的事,关于莉莉的事说得更少。
他想要把一切都告诉哈利,但那就会包括詹姆不那么光彩的往事。关于詹姆如何对哈利现在同学的父母都施过一遍恶咒、关于詹姆飞在天空上时有多么不可一世,当然还会包括阿尼玛格斯的法术,詹姆为了莱姆斯付出了多少……他怎样帮助一个小男孩变成真正的男人。这一定会包括詹姆用生命去信任的挚友,那个挚友又如何害死了他。詹姆的一生并非像哈利所期待的那样完美无瑕,让一个男孩对父亲有最好的想象又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不让他相信詹姆和莉莉从来没吵过架?从来没厌憎过对方?
莱姆斯?卢平,在千帆过尽之后,依旧是掠夺者中的一个影子。不是主角,只是波特和布莱克千万追随者中的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所以当哈利向他问起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时候,他的惊讶完全情有可原。
“呃,如果你认识我父亲,你一定也认识布莱克,”他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我认识他,”卢平说,依然不打算透露太多。然后他把语调放柔和了一点,补充道,“或者我以为我认识他。”
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哈利说起布莱克,他知道哈利正陷入危险中,但他甚至在给自己惹上更多的麻烦。卢平有一天晚上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在一起。斯内普依然是学校的魔药课教师,他担任这一职位已经很久了。斯内普恨他,恨不得他死,指控他多次帮助布莱克进入城堡。他对卢平的信任不会比对哈利的多。
当卢平到达壁炉边的时候,他看见詹姆的儿子坐在那里,坐在斯内普面前。而斯内普手上拿着一个很面熟的东西。
活点地图。
一场惊讶之后,卢平警告哈利再也不要离开学校。他甚至对哈利吼,说他的父母为他而死。而这就是他对他死去母亲的感谢,就为了一包糖果。
这是他对哈利发过的一场火,他感到心里的愤怒积攒得太多,不得不发泄在什么人身上。詹姆为这个孩子而死,而他和他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溜出去冒他不该冒的风险,仅仅是为了好玩。当他从哈利身上看到詹姆的这一点时,心里的伤心简直无法复加。
之后,斯内普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狼人。”斯内普对他吼道,卢平照做了。他坐在哈利刚坐过的椅子上,斯内普也坐下了,怒视着他。
“月亮脸先生,”斯内普用他能够做到最痛恨的眼光瞪着卢平,“那是你的东西,”他说,“我在哪里都能认出那些字迹,那是你的、布莱克的、波特的和佩德鲁的。”
“你的记忆力很好。”卢平评价道。
“闭嘴,”斯内普说,他苍白的脸涨红了,“我也记得你们这群人给自己起的绰号。掠夺者,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尖头叉子。我要求得知那张羊皮纸的用途,或者我就直接去报告校长。”
“那是一张地图。”卢平说。
“一……什么?”
“那是一张地图,”他重复了一遍,“那样我们就能在晚上溜出去不被抓住,那是一张学校地图。来,我给你看。”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羊皮纸,用魔杖敲了敲,“我庄严宣誓我没干好事。”
那张地图,正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布莱克的字迹蔓延开来。斯内普失望地看着它,就好像他以为这是帮助布莱克进入学校的法子一样。但上面没有小天狼星?布莱克,没有他的名字。
“那个男孩怎么找到的。”斯内普逼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卢平说的是真话,“地图在我们七年级时就被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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