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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时雨(近代现代)——长路远歌

时间:2021-01-13 10:42:00  作者:长路远歌
  时隐心中一沉,这群人多半是来找他的。
  沈浔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蹙着眉和时隐一起躬身到一旁的树丛中:“什么情况?”
  时隐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土豪,借点钱。”
  “要钱来干什么?”沈浔愣了愣,但还是把手伸进兜里:“我就这些,够不够?”
  时隐瞥了一眼那红红的一沓,估摸着得有七八张,他接过来:“你到底为什么带那么多现金?”
  “用起来有实感。”
  “……”时隐白他一眼,不过学霸这个奇葩习惯倒还帮了大忙,“这儿没你事了,你先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哭喊,时隐猛地回头,那边小骢已经被金耳环薅住了头发,一边哭一边踢打,孙姨急得落泪,一群混混反而笑得越欢。
  “我操啊。”
  “欸,你别去那边乱。”沈浔见事情不对,拉了时隐一把。
  时隐却甩开他,站出来对着那边喊:“都他妈的干什么呢?”
  混混闻声回头,金耳环咧嘴笑了笑:“哟,有人来当英雄了!”
  时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挥了挥,示意沈浔快走。沈浔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全当没看见。
  现在走,那不是怂吗?
  时隐扬了扬手里的红票子,跟个赌神一样捻成扇形:“要这个是吧?过来拿。”
  离得远,倒也看不出多少钱。混混们见了那红红的一片,对视几眼,将信将疑地走过来。
  时隐盯着他们的步伐,身体慢慢蓄力绷紧,几人刚走近,他便抬腿踹翻一个混混。
  几乎是同时,沈浔突然起身,把校服外套一甩,套在一个混混头上就开始动手。
  还立着的几个混混心中一惊,一瞬时边骂边扑过来。
  “操,耍人呢?”
  “给老子往死里打!”
  时隐本来单手抡人,无意中却被击中了右手手腕,红票子脱了手,一时漫天铺开。
  沈浔在那边擒住了金耳环,笑道:“我靠,你这什么乐趣?打架还撒钱?”
  时隐上去对着金耳环就是几拳,答道:“个屁,撒得我肉疼。”
  金耳环被他们夹击得动弹不得,嘴巴倒是没闲着,唾沫横飞的咒骂一刻没停过。摔翻在地的混混又爬起来,时隐回过身去一脚踹开。
  这几个混混武力值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二对五,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突然,沈浔视线里划过一道银光,那混混拿着刀子向时隐的后背刺过去。
  “你让开!”
  他一把推开金耳环,一个箭步冲过去,想也没想就直接伸手捏上了锋利的刀尖。
  皮肉哗地被剖开,沈浔从来没感受过这种刺骨的疼痛,鲜血汩汩流出来时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时隐解决掉眼前的混混,猛然回头便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场景,一瞬间脸色煞白,眼尾也染上一片血色。
  沈浔脸都疼颤了,身上的冷汗冒了一层,那刀子在手心磨蹭,最终堪堪停在时隐背后两厘米处。可他依旧没放手。
  “你他妈的……”时隐心里掀起怒火,抬腿一脚掀翻那个混混,“打不过就使阴招?”
  他这一下发狠了,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的麻烦事牵扯别人,更别说还让别人为此受了伤。他昏了头,只管出拳踢腿,眼前晃过一个人便揍一个人。有时候也被拳头挨到,眼前有些发花,他偏头啐一口血沫。
  “别打了,我报警了。”一个个人影走马灯一样乱晃,最后只听沈浔这么说了一句,眼前那帮人便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下去。
  刺眼的日光在褪淡,他剧烈喘息着,全身发麻,视网膜前的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墨黑吞噬了他的意识。
  *
  谭元浩和许拾顶着大太阳在64号门前站了一阵。眼看着时间已经超过了两点,这天气又蒸得人喘不过气,两人都开始不耐烦。
  “我靠,时隐不会是哄我的吧?”谭元浩蹲在樟树下,顶着校服道。
  “哥,刚开始我就觉得这事不对了。”许拾说,“你说孙莉和时隐有个屁的关系啊?他时隐是那么好心肠的人吗?”
  “我特么也想知道。”
  “那,要不咱走吧。”许拾试探着问。
  谭元浩思忖一阵,乍又想起时隐手上那些个要命的视频,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再等一会。特么的怎么不守时呢?”
  又待了一会,两人像是当场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被汗水浸透了。
  正欲起身离开,64号那边却突然开了门。
  “你们是?”林哥正眼对上谭元浩,眼睛扫过他们身上的蓝白校服。
  谭元浩见了人,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莉莉的学生吗?”林哥笑了笑,“看你们在外面好久了,干嘛不进来呢?”
  许拾脚步钉在了烤盘一般的水泥地上,略微低着头,眼睛像一滩死水,从下往上挑起来看着林哥。
  谭元浩走了两步,回头瞪一眼:“走啊?”
  许拾不情愿地跟上了。
  屋内电风扇嗡嗡地搅动着空气,没开灯,一片昏暗。孙莉脸上漫射着淡淡的天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侧影。腿上还打着石膏,她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台上的几株多肉出神。
  “莉莉?”林哥轻唤了一声,“你的学生来了。”
  孙莉的脖子动了动,像是生了锈,过一会才勉强转过来。她没戴眼镜,眯了眯眼,一时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谭元浩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牙齿哆嗦了半天,最后粗声粗气地来了一句:“对不起。”
  孙莉听着声音,反应了一会:“谭同学?”
  那天晚上的场景又瞬时涌入脑海。
  她从车上摔到地上,浑身都是冷汗,胫骨裂了,疼得牙齿都打颤。一个高大的人影落下来,吹了声口哨:“哈哈!孙老师,你怎么了?那么不小心啊?”
  “哎,你这自行车,质量也太可怕了吧。”谭元浩假意咋舌。
  她挣扎着要回头去看,可是每挪动一点,就是一阵钻心剧痛传来,她声音颤抖着:“谭……谭同学,帮帮我。”
  “帮你?”谭元浩骑着车,往前蹬了蹬,车轮差一点从孙莉手指上碾压过去,“你求求我。”
  孙莉咬着牙,但觉一阵彻骨寒意笼罩了自己整个后背,连头皮都在发麻,她咬咬牙,拉扯着最后一丝理智:“我腿可能断了,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谭元浩闻言愣了愣,看向孙莉的腿,吃了一惊:“我靠?”
  他犹豫了一会,从车上跳下来,蹲下去看了看那变形的腿,伸出去的手指又陡然收回来,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天……真断了啊。”
  孙莉汗水滴答滴答落下来:“麻烦你,把我手机递给我一下。”
  谭元浩有些慌神,他本以为许拾就是叫他来看孙莉摔跤的,谁知道见到的居然是这种场面。
  “哦哦,好。”他去孙莉包里捞了一把,掏出手机给她。
  孙莉拿住手机,颤抖地拨入几个数字。
  “你不叫救护车?”
  孙莉摇摇头,她第一反应不是救护车,而是林哥。
  谭元浩抿唇蹲在一旁,手有些颤抖,骂道:“操,我就一路过的,有什么问题别找我。”
  他跨上车,瞟了一眼孙莉,扬长而去。
  “大林……救我……”她周身如坠寒潭,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
  她不知道的是,谭元浩实际上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跑到草丛里偷偷看着,一直等到有人来接她了,便想冲出来帮忙。可是他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蹲在那里动弹不得。
  孙莉沉默半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谁使你来到这里,我也不需要你给我道什么歉。”
  谭元浩鼻子里喷出一声粗气,抬手按了许拾的脑袋,逼他也说了句对不起。
  “那个,我真不是故意害你这样的。”谭元浩说得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教育方式。”孙莉说,“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事踩到了道德的底线,是绝对不可以做的。”
  这句话更是猛地扯了谭元浩心里的遮羞布,他抬眼看了看孙莉那毫无波澜的脸,有些心虚地想,假如她知道偷拍那件事……
  “你好好养病吧。”他脸上袭来一股麻麻癞癞的感觉,心里也惊慌得无地自容,含含糊糊地撂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走了。
  他跑出了门,许拾愣了一秒才跟上,抬手拍了他的肩:“哥,你慢点啊。”
  谭元浩回身,重重的一拳挥到许拾脸上。
 
 
第14章 
  耳边是校服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响,时隐呼吸平稳,一丝细细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天光漫散进瞳孔,蓝白校服拂过,时隐眨了眨眼。
  “你…”他脑子暂且有些迟钝,消化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后,好笑道,“你干嘛呢?”
  沈浔面前放一盒盒饭,此时他正以一副年老体弱的样子,哆嗦着手试图掰开一次性筷子。他右手裹着纱布,一时不好动弹,只好用左手手指挣扎着从中间破开。
  捯饬了一会,坚强的竹筷纹丝不动,他刚用嘴叼住其中一支,便听到时隐鼻间喷出的轻笑。
  他转过头来,咬着筷子含糊道:“醒了?”
  时隐点点头:“手怎么样?”
  “没事。”沈浔就着牙把那筷子撕开,起身拿纸杯盛水:“你有哪不舒服吗?”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就直接叫醒了时隐的痛觉神经,他颤栗了一下,似乎每条神经都在打抖,哪哪都疼。他揉揉脑袋:“啧,你怕不是个催命阎王。”
  “现在知道头疼了?看着人拳头往头上来了你也不知道躲,要不是……”
  沈浔想说“要不我拉了你一把,你就真的能去见阎王了”,但这个想法才刚冒了点苗头,他就赶快掐住了,一点不敢往下想。
  他叹了叹,扶了时隐一把,把纸杯递到他嘴边:“医生说你只是有些软组织挫伤,修养修养就好。”
  时隐环视四周,屋子里挤着两张病床,床单隐隐发黄,左侧立着一隔断屏风,这就是整个小病房了。
  不用看也知道,屏风外边必定是那间狭窄简陋的,由一张桌子和一个药柜组成的诊室。这里就是闻笛巷里的那间黑诊所。大概是他晕的突然,沈浔想也不想就把他给拖进来了。
  “医生,哪个医生?”他顿住揉腿的手。
  “外边那位,怎么了?”
  “上次缝针的时候她也和我说没事,结果我回去伤口就裂开感染了。”时隐说着就想从床上下来,但一活动,骨头就错位一样咔咔响,他轻轻倒抽一口气。
  沈浔一把把他按回去,皱了皱眉,这人怎么刚醒就想着瞎蹦跶?
  “这什么医生那么不靠谱?有执照吗?”
  原先鸦雀无声的诊室里,医生仿佛适时地从睡梦中醒来,抻了抻脖子,并发出了咳嗽声:“没有,建议您出门左转。”
  “……”沈浔压低声音:“那怎么着,去找个大医院看看?”
  “去不起。”时隐突然想起那飞得漫天的红票子,又看了看沈浔,“那个钱呢?你捡回来没?”
  “没。”沈浔耸耸肩,“你指望那些票子在这么一顿混战之后还能有个全尸?有我也不要,赏他们了。”
  时隐嘴角无意识地扯了一下,看着这阔少爷的嘴脸就想动手。他压了压,拿出手机:“……加微信吧,我打工还你。”
  “你可省省吧,真要还钱等养好身子再说。”沈浔扫了他的码,“你这个头像……喜欢猫?”
  “哦,那是我儿子。”
  “我靠,看不出来啊,你个暴力校霸居然喜欢猫。”沈浔笑了笑,顺手给他打了个备注叫“猫猫他爹”。
  “我哪有你暴力,小学霸?”
  “我那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诺贝尔和平奖都缺我一个。”沈浔斜睨他一眼,“你别天天学霸学霸挂嘴边,多好一词,搁你嘴里怎么就那么讽刺?”
  时隐看他一眼,心说你要是不在学校装乖,这词儿也不会有那么别扭。
  沈浔的头像乍一看是个非主流朋克少年,脑后扎一小撮头发,侧脸面对屏幕,耳朵上还有个银色耳环。
  时隐刚开始还没注意,再一看却越看越眼熟,这个上翘的嘴角……特别像那天晚上某个在小操场动用私刑的人。
  “你还留过这种发型?”他点开大图,凑到沈浔眼前。
  沈浔挑起一筷米饭准备放进嘴里,突然看到放大的自己,差点一口呛出来:“干什么,觉得帅也不用这样啊。”
  “帅你大爷,非主流傻逼。”
  “呵,你就嫉妒。”沈浔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左耳。
  时隐视线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耳洞呢?”
  “刚打就没带了,长合了。仔细凑近看才看得出来。”
  时隐“哦”了一声,却没有打算真的去看。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回来一看,老李的催魂电话又打进来了。
  “喂?”
  “小子,你这几天又没来学校吧?”老李语气故作轻松,在电话那头扯着嘴角。
  “嗯。”时隐回答得干脆。
  办公室里的老李深吸一口气,默默念了一遍贴在桌上的心经,抚着胸口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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