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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时雨(近代现代)——长路远歌

时间:2021-01-13 10:42:00  作者:长路远歌
  “哎哟!终于找到了!”林哥从存放着各种方便面的大箱子底部刨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小盒子,上面系着乳白色的绸带。
  “吓死我了,还以为弄丢了。”林哥吹了吹灰,一边打开一边往时隐走来。
  他炫耀似的把盒子推到时隐眼前:“怎么样?”
  里面躺着一条纯银项链,坠着祖母绿的小珠子,点点日光灼眼。
  “挺好的。”时隐点点头。
  “是吧,哥眼光向来不错。”林哥只让他看了一眼,就宝贝似地迅速伸手把盖子按了下去,贴身放着。
  “我本来打算等纪念日再拿出来,但我们就莉莉最近心情不太好,只能先拿出来看能不能哄她开心了。”
  “她严重吗?”时隐问。
  “哎,伤得不轻。这丫头骑车不小心,摔一跤弄骨折了,整天郁郁寡欢。”林哥眼神柔软又疼痛。
  “她骑车骨折了?”时隐诧异地扬眉。
  老秦说的生病竟然是骨折吗?
  “是啊,都怪我,她下班那么晚也不会去接她。”林哥垂头,拳头在柜台上懊悔地捶了一下。
  时隐脸色阴沉,推想着谭元浩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她有说怎么弄的吗?”
  林哥摇摇头:“问了,不愿意开口。”
  时隐的设想又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去了。
  他看了看林哥手上护着的那盒子,又道:“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放那破箱子里干什么?”
  “哦,我在项链后背吊了一小块牌子,自己了刻字。我一边看店一边刻,放柜台又觉得心里不安,倒是那个破盒子,除了你也不会有谁碰了。”
  时隐笑了笑:“你倒是信任我。”
  林哥是时隐两年前开始在便利店打工时认识的,并不算熟识,可是林哥却很信任他。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信任,而是萍水相逢时对人满怀善意的结果。
  从前时隐也问过为什么,他只洒脱地撂下一句:“你们高中生都很干净,不会撒谎的。”
  “你又不会辜负我的信任。我差不多走了,你先忙。”林哥笑着摆了摆手,抱着他的小盒子驱车离开。
  时隐望着那个背影叹道:“急匆匆的……”
  *
  学校那边,谭元浩身残志坚,顶着青紫的嘴角坚守在教室。
  下课时间,整个文2班鸦雀无声,空气里飘着一股火药味。谭校霸黑着脸坐在座位上,手上握着许拾的手机,打游戏打得正欢。
  “我靠!傻逼吗?抢人头?”
  “还打什么野啊,团战了傻逼!”
  整个教室里空空回荡着他的咒骂。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放技能时戳得屏幕“啪啪”响,仿佛不戳个窟窿不罢休。
  许拾看看自己的手机,心疼归心疼,看到谭元浩那烧着火的脖颈,一时也沉着脸不敢发声。
  2班的交流并没有因此停滞,一条一条匿名消息正在顺着互联网飞向各自的手机屏幕——除了校霸的。
  -我靠,谁敢和谭元浩动手啊?
  -时隐吧。还能有谁?
  -这俩校霸又搞什么幺蛾子?
  -时隐不是通常不动手吗,谭元浩这是作了什么死?
  -瞧他和许拾那狼狈为奸的猥琐样,早该被收拾了
  ……
  这消息不胫而走,自然惊动了德育处。
  沈浔在接到老李的命令后前往办公室的路上,偏头看了一眼2班。
  谭元浩一把游戏打输了,刚巧抬起头来把许拾的手机往桌上一摔,就与门外的沈浔对视了一眼。
  他的手陡然僵住,正要骂出声来,那人就从门边走过去了。
  谭元浩憋得满脸通红,方才他唾沫都已经准备好要冲开牙关出击了,却瞥见沈浔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录音”,于是又像生吞一颗海胆似的,把话哽了下去。
  “我日啊…”最后他只把视线收回来,一脚踢在了旁边的凳子腿儿上。
  无辜躺枪的同学不敢吱声,也不敢起身挪凳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许拾看在眼里,问:“那小学霸又惹你了?”
  谭元浩瞪他一眼:“我呸,去他妈的小学霸。”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沈浔当个校霸还差不多。
  *
  沈浔很快便到了德育处,老李正一脸严肃地坐着软皮椅,下巴支在手上,精明的小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
  “来了?坐。”老李没有抬头,“谭元浩和人打架了你知道吧?”
  沈浔扶了椅子坐下:“刚听说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有什么事就是不会好好说,总觉得拳头能解决事情。”老李叹了叹,“你帮我一块看一下监控吧,得找到他和谁动的手。”
  沈浔不动声色:“好。”
  电脑上是加速了的监控录像,沈浔交叠着手指,眉头略微紧张,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俨然一副坐在考场上的认真模样。但实际上他心里并不老实,监控画面一幅一幅晃过,他就像是打开了地图的游戏玩家,从教室到食堂,一个一个地方点着玩。
  “三天两头惹事,真是不让人安生!”老李忙得焦头烂额,却不知罪魁祸首就大摇大摆坐在自己跟前。
  “你注意一下你们班时隐。”老李说,“你见过他了吧?这孩子不是头一回和谭元浩冲突了。”
  “哦,见了。不过也不一定是他啊,”沈浔说,“我觉得时同学挺乖的。”
  “很乖?”老李的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诧异地落在对面那个神色平静的小子身上,“你觉得他很乖?”
  “对。他不挑事。”挑事的是我。
  “哎,我也希望不是他。”老李道,“只是目前没发现还有哪个学生能和谭元浩对抗的,而且他这几天是不是又没来学校?也不知道他在乱什么呢。”
  沈浔抬眼看了看老李,暗自想象着老李要是知道他才是“凶手”,得是个什么精彩纷呈的表情。
  “也不一定是校内的事。”他随口应和着,话不投机,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他兀自翻看着监控录像,却有点意外收获。
  比如,某些人狂奔到二楼厕所救他的样子。
  身形颀长的少年,校服在身后鼓起,被风吹得有些狂乱,墨黑的发梢也随着他的动作在脑后飞扬,袒露着光洁的额头。
  他竖起食指警告围观群众,转了个身,然后抬腿踹门……
  啧,飒是飒,不过这一脚要踹人那得多疼啊。
  录像又被跳至停车场。
  沈浔的手指一顿,不自觉上翘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在上周四晚上10点26分,一个戴黑色口罩和帽子的学生,绕过保安,鬼鬼祟祟潜入了停车场。
  他在一辆淡绿色自行车面前停下,黑口罩与黑鸭舌帽之间,阴沉的目光挑起来,抬头瞪向右上方的监控。沈浔似乎穿透屏幕和他对视了。
  抬手把影像放大了些,眼前这张带口罩也遮不全的肥脸,配上那几乎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他可熟悉得很——正是许拾,和谭元浩一起找过他麻烦的许拾。
  许拾迅速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转身背对着监控。
  似乎是慌了神,他左顾右盼,然后直接把上了锁的单车扛起来,箭步绕到附近一根柱子之后。放下自行车,又谨慎地探头看了看,就像是把监控当成了一个活人,看看有没有被它追踪一样。
  然而他躲过这一个监控,却疏忽了另一头的监控。偌大的停车场,总有一个角落能拍到他。
  沈浔迅速调出画面,就见他面对柱子,从校裤硕大的裤兜里掏出了扳手、起子等工具。
  他对着那张小巧的淡绿色自行车一通捣鼓,拧松螺丝钉,卡住链条,拔除刹车条……
  沈浔本能地觉得这事儿不对,再看录像的时间,正是得知孙莉“生病”消息的前一晚。
  他蹙着眉琢磨,这人和谭元浩很熟,应该是他的小弟,再加上那天谭元浩曾亲口承认过孙莉“生病”和自己有关,照这个逻辑,十有八九这就是孙莉“生病”的原因。
  自行车零件被他拆得满地,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再拼装好的时候,任谁也看不出异样。
  许拾家境清贫,一直跟着舅舅靠摆摊修补自行车过活,这方面他倒是技术娴熟高超。
  眼前银光一闪,他竟是从包里掏出一把刀子来。许拾左右瞻望一番,手腕颤颤地刺向车身,横竖撇捺,从试探到疯狂,手臂也跟着狂扭起来。
  人心里罪恶的种子一旦破土,便只顾红着眼发泄,疯狗见了也是要害怕的。
  那脏污的字眼顺着他的罪念疯狂生长,一笔一笔张牙舞爪,破开喷漆的合金车身,刻下深深的沟壑。最后一笔,他打开肩膀,泄气似的把手臂猛地一挥,往右划出去。
  锐利的刀子脱了手,飞旋着落地,像奏完了一曲交响曲。
  “贱货”——大作完成。
  沈浔蹙着眉,这怕不是个疯子吧。可是接下来的场景更令人毛骨悚然。
  监控里的人喘着粗气,低头沉吟一会。平静下来了,又望望那粗糙可憎的大字,摇摇头,兀自鼓起掌来。
  掌声仿佛回荡在耳边,自卖自夸的独角戏结束了,许拾把车搬回原位,踱步离开了车库。
  沈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恶寒,抿唇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把视频倒回去,在书立的遮掩下,拿手机录了全程。
  他沉着脸,消化了好半天。
  老李忙乎一上午,却也实在找不到是谁和谭元浩动了手。最终,在沈浔的诱导下,他召了谭元浩过来,终于认定这是一场校外发生的口角。
  谭元浩原本舒展的脸瞬时变得麻麻癞癞,喘气也不顺畅了。“凶手”就在身边,松松靠在皮椅上喝着茶,他却被迫从“受害者”变成了帮凶,想来也实在憋屈。
  此时,四中的另一名校霸却提早关了店门,也没换校服,就穿着黑T恤和工装裤,嘴里叼一根甜腻腻的橙味棒棒糖,大摇大摆候在了2班门口。
 
 
第12章 
  时隐远远看到沈浔和谭元浩过来了,勾了勾唇角:“浩子,谈谈呗。”
  谭元浩心里正憋着一团火气没地方发,见了时隐便“啧”一声:“干嘛?老子正烦着呢。”
  时隐眯眯眼,勾上谭元浩的脖子:“我特么是在跟你商量吗?找个地儿吧。”
  “我靠,你丫的…”
  时隐比谭元浩高一点,这一下弄得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说着就要挣开。
  然而他越动时隐手臂收的越紧,像条缰绳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时隐偏头看着沈浔:“你来不来?”
  “巧了,我也有事儿找他。”沈浔目光从时隐手臂上划过,“校内学生禁止过分亲密举动,非特殊情况禁止勾肩搭背。”
  “……”什么屁话?
  “校规第6条,没开玩笑。”他摊了摊手,“我也特想知道哪个傻逼定的规矩。”
  德育处老李冷不丁打个喷嚏。禁止学生拉拉扯扯,有效防止打架和早恋。
  时隐不耐烦地把谭元浩往前推了一把:“自己走。”
  沈浔跟在他们身后三五步的地方,眉头微微蹙起,垂眸暗自思索着谭元浩和许拾到底对孙莉做了些什么。
  前面俩校霸开了道,沈浔身上的张狂气都被板正的校服和呆板的眼镜收住了。
  或许是对时隐和谭元浩过于惧怕,学生们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份感情投射到了别人身上,总觉得沈浔低着头的样子就像正在被押送的囚犯,就差时隐拿条绳子拉着他了。
  走廊上的人频频侧目,却也不敢上前阻拦。四中以前也有过风纪委,不过大多因为受不住校霸的威胁,一周内就会卸任。
  三人一走过,身后很快就低声议论起来。
  “唉,风纪委真的不好做啊。”
  “得罪人呗,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
  三人很快就拐到了旧教室那边,时隐二话不说,一把把人抡了进去。
  谭元浩踉跄两步,脚底掀起一阵灰尘。
  这灰尘里和着劣质粉笔灰,谭元浩进门便猛地吸了一口,喉咙里瞬时刺痒难忍。
  可时隐压根没给他缓解的时间,抄起一把凳子就往谭元浩面前砸过去:“你把孙莉怎么了?”
  沈浔在背后不紧不慢地关了门,挑挑眉,没想到时隐也是为孙莉的事来的。
  谭元浩跳起来,躲开那把凳子:“我操,孙莉到底什么人啊?你俩还没完了是吧?”
  “你他妈说不说?”
  “我说你妈啊?”谭元浩顺手也抓来另一把凳子防身。
  时隐不再问话了,只是阴沉着脸,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谭元浩这号人,就是随便给他根细竹竿都能顺着爬,没有心平气和交流的余地。
  两人拳脚相向,时隐出拳又快又狠,谭元浩脸上身上很快又横添淤青。
  凳子腿摔得支离破碎,桌子也翻了几张,时隐闪避得灵巧,拳头一下砸到谭元浩鼻梁骨上。
  靠着门观战的沈浔突然道:“我有许拾作案的全过程。”
  他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点开视频,正打算向谭元浩展示展示,就见时隐的拳头停下来了。
  “啧,打断的不是时候,抱歉啊。”他眼里尽是寒意,“接着揍他。上次那一顿还不够,真的。”
  时隐没了心情,揪着领子把谭元浩推开,往沈浔这边走过来:“你那什么东西?”
  “罪证。”
  谭元浩笑道:“屁,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能有什么罪证?”
  时隐哐当一脚把桌子踹得滑出几米远:“你要点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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