膘骑将士嫉妒他小小年纪就得到冒顿大王赏识提拔,不跟他玩;羽林军的那些世家子弟更不会与杂种为伍;芜丁一贯心事重重,近来又刻意躲着他,因此苻莘其实寂寞得很。
崔衍最善察言观色、谋算人心,几句话就把他唬得以为得遇知己,醉后抱着崔衍的手倾吐心事。
他说他太想同芜将军结交了,结果用力过猛,弄巧成拙,反把人给得罪了。
崔衍诧异摇头:“怎么会?芜将军可不是小气之人,你能怎么得罪他?”
苻莘哪知他是在套话,可算有个倾诉的机会,便把在涼州那晚的事和盘托出。
那时他说服膘骑营提前半天开拔,去芜丁房里找他汇报,却见芜丁把自己弄得一身狼藉,沉睡过去。
“嘴里叼着根衣带子,被子都打湿了一大片。我要不给他收拾,回头服侍他的匈兵撞见,岂不更难堪?可打那以后,他就不愿搭理我了。”
崔衍扶额憋笑憋得辛苦,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衣带子……可是月白色织锦缎的?上面有个珠母带扣?”
“嗯嗯嗯!”苻莘喝一口酒,紧着点头:“是崔先生的吧!我就猜到!哎,崔先生替我想想办法,我寻思我也没做错什么,芜将军怎就……”
“他这人薄凉得很,有什么好结交?苻将军不必挂怀。”崔衍还是不放心,有意防着这小子与芜丁过从甚密。
苻莘放下酒碗,双手托着红彤彤的脸蛋叹道:“哎,我原想着,芜将军既不介意我是个杂种,只要我好好表现,处久了,他也能同我结拜为异姓兄弟……那我这一生,也算有个依靠……嗨,是我想得太美了。我算什么东西,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崔衍一下听出门道:“‘也’?他同谁人结拜?”
“龙骧将军李骁、镇远将军孔誉、辅国将军萧捷、‘屠龙’将军芜丁,他们四兄弟!那日冒顿大王帐中传下军令,这四人的脑袋,一颗价值千金!”苻莘说起这事满眼放光,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崔衍心想,竟被戴师兄言中,我家阿芜果然“降龙伏虎”,不由得脸上露出欣慰得意的笑容。
苻莘见他听得高兴,便又将那日他亲眼所见,芜丁降伏萧捷的过程与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崔衍一听便知萧捷这是与芜丁串通诈降,刚要再问后文,芜丁掀帘进来了。
苻莘晃晃悠悠站起来,硬把芜丁按在上首坐下:“芜将军与崔先生久别重逢,怎的还整日悲悲切切?这不是人生之大幸?不值得痛快喝一场庆祝庆祝?来来来……”
芜丁细看崔衍脸色,见他竟眼含笑意,便宽下心来,接了酒碗。
他一口酒还未咽下,就听崔衍幽幽说道:“你把我那衣带洗干净,还给我吧。”
芜丁登时面红耳赤,酒从鼻孔里喷射出来,臊得咬紧牙关,直想一头撞死。
苻莘万没想到崔衍竟当面把这事儿抖出来,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四肢着地趔趄着逃了:“您二位慢聊,我先……醉了……”
芜丁胸口起伏不敢抬头,崔衍拼命忍住不笑出声,嘴唇都快咬破了。
终于,芜丁闭着眼低低说了句:“我很想你。”
“至于吗,芜将军?如今你是什么身份?想找个人出火还不容易……”崔衍趁机拿话逼他。
芜丁抬头时已红了眼:“天地良心!我若与旁人……怎还有脸见你?”
崔衍心软了,正欲抱他,却听他又补了一句:“我又不是你。”
已伸出的手化为一道耳光,狠狠抽在芜丁脸上。
芜丁只觉痛快。
崔衍打红了眼,干脆扑上去拳打脚踢,疯狂发泄怨气。
芜丁躲都不躲,任崔衍踹他、捶他,最后把他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
崔衍被芜丁痴痴看他的眼神惹起了火,狠狠咬住他喉结。
芜丁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
结果崔衍竟在他怀里摸到那根脏兮兮的衣带!
他顺手就把芜丁一侧手脚绑在一起,强令他以这羞耻的姿势在他身下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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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怕不是狐狸精变的
折腾了半宿,崔衍终于消气,却还不敢睡,推醒芜丁问他是怎么成了大将军。
于是芜丁将分别后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
“大哥二哥如今生死未卜,派去东北打探消息的人,也都一去不回。”芜丁攥着崔衍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们……几人誓愿同生共死,可我却……”
崔衍盯着他,心乱如麻。
听了半天,等到现在,他竟没提“萧捷”二字!
明明是四兄弟结拜,怎的偏把这姓萧的隐去不表?
当时洛阳被围,大势已去,傻子都知道去救驾就是送死,这萧捷出身武将世家,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更何况萧家原本就与司马氏龃龉颇深,万不可能舍命去救痴呆小皇帝。
人家分明就是去救你芜丁!
崔衍越想越可疑,忍不住问道:“你那三哥萧捷呢?”
芜丁身上肌肉一紧,抓着崔衍的手抖了一下。
“说呀,你那‘三哥’,萧捷!”崔衍才刚打算饶了他,这下又来火了。
芜丁只是沉默。
“有什么不好说的?嗯?你跟姓萧的,有什么事须得瞒着我?!”崔衍坐起来质问他。
芜丁喉咙发紧,咬了半天嘴唇,终于开口:“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崔衍立时炸了:“你跟他,有‘过去’了?!”
“没有,没有……”芜丁咬紧下颌,眼泪却控制不住涌出来。
自打离开洛阳,他就在努力忘记与萧捷有关的一切。
他欠那人太多,永远也无法还清。
有时他梦见与崔衍恩爱纠缠,情到浓时,萧捷却突然出现,歪着脑袋露着飙血的伤口问他:“四弟快活吗?萧某死也值了。”
他怎么敢提他。
崔衍见提起那人芜丁便心碎洒泪,气得蹬腿大哭。
他揪过芜丁衣领吼道:“你跟他到何地步?睡了?亲了?”
芜丁听见“亲了”,控制不住瞳仁剧烈抖动。
“亲了!你亲别人!”崔衍发起疯来,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暴揍。
“不是那样,不是……”
“不是?你敢说你从未与他亲近?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崔衍扯他衣领用力摇晃。
芜丁却又沉默。
“你跟别人好了!你还骗我!啊啊!” 崔衍恨得“啊啊”乱叫一气,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没有,我跟三哥,什么也没有……”
“你再骗!没有你为何要瞒我!你都为他哭成这样!”崔衍眼泪鼻涕狂飙,简直痛彻心扉。
芜丁哪是为萧捷哭,他只是好生委屈。
我为你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却怀疑我有二心。
他嘴笨,满腹冤屈说不出来,憋得眼泪更止不住。
“他死了,三哥他……死了!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我为了能活着离开洛阳,来找你……你有没有心?我为你……亲手杀了世上待我最好的人……”芜丁终于说出口。
崔衍却又听岔了意:“他待你最好?!我待你不好!你后悔了?你后悔来找我?”
这下芜丁彻底崩溃,再无法开口。
“你后悔杀他!那你去死啊!你随他去死啊!”崔衍爬起来在帐中乱窜,看到芜丁的凤鸣宝刀,噌地抽出来往他手里塞:“来,你杀了我!给他偿命!你杀了我啊!”
芜丁抱着他腿,百口莫辩几近绝望。
崔衍仰面嚎了半天,累得瘫倒在地上。
两人闹得筋疲力尽,都动弹不得。
芜丁昏昏沉沉就要睡过去,朦胧中他眼前忽然出现上一次崔衍发疯打骂他的情景。
那时他误以为我勾搭陈震,破天荒把我打得皮开肉绽。
他那是吃醋呢。
这是芜丁在无数个被懊恼和想念煎熬的深夜里,最早想明白的一件事。
嗯?当时是在吃醋,那现在……
芜丁猛然惊醒。
若真的心里没我,又怎会吃醋?
芜丁豁然开朗,
重逢以来崔衍的种种作为,忽然有了另一种解释。
他爬过去伏在崔衍身上,叫醒他。
“崔衍,你好会骗。”芜丁在他耳边磨齿道。
“你吃起醋来,可太吓人了。”
“亲他时,我想的全是你。”
“我为你杀结义兄弟,竟没有丝毫犹豫。”
“你把我变成全无人性的畜生了。”
“够了吗?你解恨了吗?”
崔衍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牙关发力,拼命吮吸,直到口里全是鲜血的腥味。
他一松口,芜丁便亲了上去,差点儿把他亲得窒息而亡。
苻莘回到自己帐中,尴尬地以头撞柱子。
半夜他听见中军帐内传来吵闹哭叫之声,隐约感到自己闯了大祸。
想着再无颜面对芜丁,他只得收拾行装,打算带一部分人先走。
可次日早上,芜丁竟满面春风,笑眯眯地亲自跑去炊伙传早餐。
苻莘大为震惊,心想这崔先生怕不是狐狸精变的,从此看见崔衍就像遇到妖怪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几日后,大军抵达玉门。
芜丁随崔衍来到裴度与崔亮墓前拜祭。
两人磕完头刚直起身,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苻莘叫道:“将军!大事不好!羌人来袭!”
芜丁正色吩咐道:“先派斥候去探!膘骑整军待命!”
苻莘慌张拱手应了一声,撒腿跑了。
待他走远,芜丁却又好整以暇地从后抱住崔衍,将头放在他肩上磨蹭。
“阿芜故意的?”崔衍偏头问他。
芜丁不可能不知道匈人与羌人歃血为盟,也不可能不知道杀了乌石会有什么后果。
“我在二位长辈……”
崔衍打断他:“嗯?叫爹。”
芜丁轻笑了一声:“我在两位爹爹面前立下重誓,若能与你团聚,誓必亲手为他们报此血海深仇。”
“我就知道。”崔衍抬抬嘴角:“羌人最怕土葬,我偏要把那臭鞑子挖个坑埋了!不信惹不恼他们。”
两人许久未见,却依旧心意相通,不需多言,芜丁想到此节不禁激动感慨,抱着崔衍的手臂紧了又紧。
崔衍将焚玉出现在乌石大营的事讲出,芜丁并不意外。
“毒蛇是胡人潜伏在汉地的暗桩。不过,我在洛阳时便留意到,毒蛇并不是铁板一块。你说的那个讲羌渠话的毒蛇情蛊,定是羌人后裔。匈人借毒蛇之力得了天下,其他胡人未必心悦诚服。如今汉军空乏,要报仇,还得从敌人内部着手。”
崔衍笑道:“阿芜如今好大出息!从前是崔某有眼无珠,今后再不敢把芜将军当奴仆使唤……”
芜丁挑眉笑笑,手指伸进袖口夹层中勾出一张小纸片,在崔衍眼前一晃:“奴仆?是谁把我名字写了三遍?”
“哦,这个呀……”崔衍嘴硬:“被人猜出来的话,便要当场表白。崔某总不能向旁人表白,那多跌份。”
“是嘛?堂堂黄门侍郎,同我一个卖身奴表白,就不跌份了?”这事儿芜丁早在心里合计了八百遍,想得通通透透,崔衍再难骗得过他:“为一人付出真心,是天底下最勇敢、最光明正大的事,一点也不丢人,你不必怕。不过,你说得没错,既不是你奴仆了,往后我再不会由着你在外面乱来。你可记住了。”
“我若再管不住自己,你就把我关起来,上锁、用绳绑上……”崔衍从前也曾随口答应过几次,可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别跟我说,跟你两位爹爹说吧。”芜丁把他推到合葬墓前。
崔衍对着墓碑沉吟片刻,忽然回头一脸不忿:“他两个虽没见过你,但都向着你说话!”
“帮理不帮亲,二位爹爹都是明白人。”芜丁从心底里漾出喜悦:“对了,不能再叫‘大人’,那我叫你什么?”
崔衍扭身边走边说:“阿芜自己想。叫错了我可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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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渣hhh
大炎炮王→大匈醋王
苻莘: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jpg
第138章 我哥死了不动了
中秋那晚月分外圆,黄澄澄挂在天上,仿佛近在咫尺。
如幻和如是一人抱着只小兔子,并排坐在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
“如幻又长了一岁,更加懂事了。爹走之后,还有如是和小兔陪伴你。”姬越蹲在他俩身前,摸摸灰兔子头,又摸摸如幻的头。
“放心吧!我会教他认字,不叫他乱发脾气。”如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睫毛像两排刷子,猴精猴精的,姬越觉得他长大后一定也是个会伤人心的漂亮混蛋。
如幻木然摩挲着小灰兔,不肯搭话。
姬越只得又说:“爹知道如幻舍不得爹走,可如今国难当头,局势纷乱,爹须得回朝中从事。等你再长大些,就能明白。爹答应你,等你学好了工夫,一定来接你。到时我们……”
如幻伸手拉住姬越:“不成。爹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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