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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凤梨(近代现代)——嘎巴菜

时间:2021-02-14 17:51:32  作者:嘎巴菜
  所学过的那些理论,在孟时雨脑海里,煎饼果子翻了车似的,一套又一套,但没有哪一套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一个理性的人到底该怎么做呢?他应该先问,我和他你先认识的谁,或者直接来到结果,我讨厌他,我和他,你现在就选一个吧。
  孟时雨问不出口,他是情绪的奴隶,爱情是一个暴君,一边扼着他的颈,一边给理性插上翅膀,把它从心里放飞了出去。维吉尔说,在真诚的人身上,微笑和哭泣不服从意志的约束。泪水大颗大颗滚出眼眶,孟时雨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哭啊哭啊,把脸哭得像小花猫。季鸣则慌了手脚,他说孟孟,不值当哭,你要多少钱,我个人捐好不好?这是什么大事!
  孟时雨哭得快打嗝,他本能地回避问题。他说我才不要你的钱,没有你,我自己也能行——9月9号晚上还有慈善晚会,邀请所有完成募捐的参与机构,你们会去吧?
  季鸣则点点头,孟时雨说,那我们到时见啊,他说着,眼睛瞪向于樵。季鸣则说什么到时候,回家不就见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时候于樵突然插嘴,他说季总,晚上我们不是要和张导他们吃饭吗。
  季鸣则啊了一声,他的迟疑油一样泼在孟时雨心里,烧得人发疼。他甩开季鸣则的手直接跑了出去,蹲在马路牙子上给发小打电话,哭得歇斯底里,有人路过问他怎么了,孟时雨就说,我爸死了。
  99公益日确有其事,不过配捐规则年年变更,现在已经并不是小说中所写这样了。
 
 
第8章 
  孟时雨的发小叫陈献云,两个人有中学整六年的交情。孟时雨还记得,他们起初关系并不太好,陈献云是三好生,他上学不迟到,做值日也不偷懒,自行车规规矩矩地停在车架子上,他甚至不在思想品德课上偷看小说或睡觉。孟时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人,一定是被学校“洗脑”了,他那段时间非常喜欢用这个词。
  孟时雨每天都觉得孤独,他当然有很多朋友,他们一起踢球,一起打任天堂,吹牛说自己看过多少黄片。但孟时雨觉得做这种社交是在忍辱负重,除自己之外的同学每一个都那么愚蠢。这些男生从不考虑人类的命运,也不考虑地球的未来,孟时雨才从爷爷家翻腾出来一本《共产主义ABC》,他自以为已经掌握了整个社会的真理,他想,学校,这就是一个资本主义驯化我们的囚笼,你如果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就会变成一颗合格的螺丝钉。在陈献云屈着手指头敲他桌子要作业本时,一个字都没写的孟时雨胡搅蛮缠,他说,哼,还共青团员呢,你看过马克思吗,不过是假马列罢了。
  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家,正巧遇上学校门口的城管在暴力执法。看着两个大男人硬是没收卖糖堆老太太的小推车,孟时雨气不打一处来,他跑过去拉着城管说,“您干嘛!文明执法懂不懂?”
  城管看他还是个孩子,便没当回事,只是让他一边儿呆着。孟时雨心里的火更往上蹿,他正琢磨要不要一脚踹过去,有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硬生生按到他的肩膀。是陈献云。
  陈献云把防寒服抱在怀里,露出他们那身全市独一份的校服,他声音清清亮亮,说您也知道我们学校在市里什么地位,这位同学他妈就是四频道都市报道的记者,现在收了这个小推车,您今天业绩是完成了,我们回家回学校一说,往后的麻烦可不会小。他顿了顿,又说,您瞧,我可都拍下来了,他扬了扬手里的小诺基亚。
  孟时雨于是心里也有了底气,赶紧耀武扬威,说得跟他妈妈真在电视台似的。那两个城管看学生放学的越来越多,净往这边瞧热闹,到底怕麻烦,嘴上不干不净地就走了。
  那以后,孟时雨和陈献云就越走越近,孟时雨发现陈献云真的看过马克思。他不明白陈献云为什么要规规矩矩地生活,孟时雨每天都恨不得从头到尾违反一遍校规,陈献云却说,你这样张扬也不过是挥霍好成绩带来的特权,而学校还是学校,你一点都改变不了。孟时雨觉得陈献云好沉重,但他还是喜欢黏着他玩,他们中午时一起躲在图书馆看书,周末约去麦当劳抄作业答案,他们笑话老师对官二代们的溜须,地产商家的傻大个儿子被调到了头一排,他们故意往图书角成堆的精品作文集里塞第五卷 《毛选》,孟时雨照旧在走廊追跑打斗,然后一边罚站一边等陈献云帮他买冰的可口可乐。 
  最后还是陈献云来把孟时雨从马路边拎回了家。在回家的地铁上,陈献云问孟时雨,如果季鸣则真出轨了怎么办,或者没出轨,只是照着一张初恋脸找男友又怎么办。但孟时雨只是不听不听,蛤蟆念经。陈献云便没了办法,地铁报站从天安门西报到天安门东,陈献云忽然想起一首歌,他忍不住哼了句,空即是色即是色即是空。他伸手捏了捏孟时雨的脸。
  “干嘛?”孟时雨不高兴地说。
  “起来给人家让座。”说着,他把孟时雨拽起来,让一个河南口音,带小孩的妈妈坐了。那个妈妈就谢谢他们。陈献云说不客气的。那个妈妈大概是看陈献云好说话,就忍不住念了两句,她讲这是娃儿要回老家上学了,这些年都没瞧过天安门,临走前想瞧瞧。
  孟时雨开口就想说,破门楼子有个屁的好看。陈献云却仿佛知道他要讲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行了,你也别自怨自艾的,帮我们来干活吧。”
  那天晚上季鸣则没回家,过后几天也没有,说是忙,出差。孟时雨索性就把别墅借给陈献云他们那个小破机构办公,几个人住在一起,七八点钟就爬起来写ppt,手把手教想捐款的工友绑银行卡。公益圈子下饺子一样沸腾,临近时忽然又有风声传出来,说大机构都在刷单,或是套捐。孟时雨说不如咱也这么干,陈献云顶着黑眼圈问他,就算我们拿之前的善款诈捐,年底怎么平帐?再说我们又哪有结余?
  孟时雨无言以对,他在朋友圈看到季鸣则转发了集团基金的宣传,他们甚至还邀请了一个当红流量做代言。粉丝们在微博上排着队为哥哥转发点赞,哪怕她们根本不知道哥哥代言的项目在做什么慈善。孟时雨想,这个世界比齐泽克想的还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们只能追在资本的屁股后面跑,难怪总也赢不了。
  季鸣则倒是每天都给孟时雨打电话,像个好男友的样子,他掰开揉碎了讲,说说慈善是打造品牌形象的一个部分,说这也是集团的广告宣传,说这种活动能吃到多少人脉,说他要在这块彻底压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于樵,季鸣则叫人送来了一套一套西装,把一起去晚宴说得跟真的一样。
  三月一号的凌晨,平台发了喜报,5分钟募得善款300万元,15分钟时已经冲到了1500万。季氏集团的慈善基金会当天就完成了一个五百万的项目,流量小生发微博感谢粉丝的善心,于樵呢,自然是感谢员工的努力(并没有加班费)。钱来得这样轻松,平台吓得疯狂修改规则,一会儿设定个人捐款上限,一会儿为项目配额设槛。季鸣则乐呵呵地发了朋友圈,感慨中国人的善良和爱心。
  但这样多的善良就是落不到孟时雨他们头上。公益日第一天结束时,他们那个帮助女性农民工的小机构不多不少,刚刚筹了一万元整。
  第二天,孟时雨决定抛开原则,直接拿季鸣则的信用卡去捐款,他戳来戳去,结果发现平台修改规则后,个人捐款上限只有999元,无限透支的黑卡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
  到了第三天,他们的项目居然被关闭了,说是不符合法律法规。陈献云托人去问,回答说女工戏剧政治上有些“敏感”。陈献云气得骂人,说你他妈告诉我红线在哪里?那个人唉声叹气,说演工厂火灾也太不和谐,你们要是剧本写个打工妹进城致富,上面也就不会管了。
  下午时季鸣则打电话来问,说孟孟你晚上还来不来,我看这里还有大龙虾。孟时雨说他不想吃海鲜了,自己要陪发小。他们在别墅里看了公益日晚会的直播,酒店的大厅里空出了一面墙,上面播放着非洲难民的画面,贵宾们戴着VR眼镜收看,那些皮肤黝黑的小孩得了营养不良综合症,挺着大肚子,四肢面条一样,真惨啊,孟时雨想,说不定季鸣则可能会当真,他终究是一个爱心泛滥的老板。
  季大善人见不得这个。
  孟时雨眼巴巴看着那些明星,那些戴着祖母绿宝和钻石的女人,那些穿着英国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他们举着巨大的支票站在水晶灯底下,他等啊等啊,季鸣则拉着于樵上台了,他们是今晚的赢家。
  为什么做公益还要有“赢家”?难道捐几百万元给祖国的艺术事业后,房地产商的德性就从负到正了吗?我们可以这样做数学题吗?
  他正想着,眼前画面忽然黑了,电视破了个洞,孟时雨回过神来,他发现陈献云把电视屏幕砸了。
  孟时雨从没见过发小这样生气,过去脑袋发热搞破坏的明明都是自己。孟时雨决定为发小两肋插刀,剑及履及,孟时雨打开了季鸣则的电脑,他记得季鸣则几年前闹着玩一样买了一堆比特币,他按照自己脑子里认识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组织,什么占领工厂的罢工组织,占领荒地的自治组织,什么工人历史文献研究组织,一家挨一家,把季鸣则的网络资产捐了个精光。
  把鼠标放在红色的捐赠按键,按下。季鸣则将不能从这些善举中获得避税额度,也不能建立品牌形象,他甚至不方便承认有过这样的捐赠。而他还丧失了比特币,那是他在房地产外最成功的投资,孟时雨记得,季鸣则为此吹嘘过不止一次,老季总也是因此觉得季鸣则比弟弟要更有商业头脑。
  但这也是“公益”不是吗?帮助一群法国人建立合作社,探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或者帮助一群绝望的工人在工厂里多和警察抗衡几天,这不会比在北京冠名展览,或是给一群山区儿童发iPad更没意义。
  “事情就是这样,我讨厌你们做的慈善,我也讨厌于樵。所以我当时头脑一热就把你的比特币给了人,甚至你今天看到的工会,当时也收到了一笔小小的捐款——不过这就真是巧合了,我也并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我有次听一个cgt的干部讲起过这事,他以为是什么革命同志的遗产,我当时憋笑到肚子都抽了筋。不过如今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只能在街上一个欧一个欧地筹钱。”孟时雨说了太多话,他把头轻轻靠在床沿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听雨。季鸣则坐在床上,渐渐感到寒意从窗户的缝隙渗进来,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抚着孟时雨的头发。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盛怒,他曾觉得孟时雨无理取闹,他以为不过是输了一场捐款游戏而已,或者不过是小孩子吃醋过了头。
  如果那时孟时雨愿意和他完完整整讲他看到的不平等,会怎么样呢?
  季鸣则不知道。实际他仍不太懂,但他终于不忍,他想令小朋友至今说起仍义愤难平的事大约总是坏的,而能叫孟时雨站在街上为之卖报纸的事,或许也有它存在的理由。他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才和孟时雨大打出手,还骂他输不起。真是不明白。
  歌是《皇后大道东》。
 
 
第9章 
  雨仍在下。
  孟时雨并不想让这个本就太过寒冷的早晨更加惨淡,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一串哼哼,在季鸣则几乎忍不住把人捞进被子时,忽然又起身去做饭。山羊奶酪上长了霉,万幸脱脂奶还没过期。他煎了两个蛋,从食品柜里找出吐司和栗子酱。季鸣则看他赤着两条腿走来走去,踮着脚站在没有地毯覆盖的瓷砖上。
  他拿了拖鞋,蹲下身摆在孟时雨前面,孟时雨踩上去,居高临下地笑了,他用食指去戳季鸣则的嘴唇,柔软的指腹比栗子酱更甜。
  “你好闲,不用去工作吗?”
  这样的亲昵给了季鸣则错觉,好像昨夜的荒唐蔓延到了白日,他心里又有些痒,那些靡丽的画面促使他从下面拉住孟时雨的手,一用力,年轻人猝不及防,咚一声跪了下来。季鸣则调笑着讲:“这会儿关心我工作了,小间谍,有什么企图?”
  孟时雨低着头没答他,季鸣则纳闷,“怎么了?”
  小朋友惨白着一张脸,“磕到膝盖了。”
  季鸣则有些诧异,怎么就磕得疼成这样?他把人抱回床上,哄小孩似的说不疼不疼。孟时雨自己捂着膝盖没言语,季鸣则问他是不是之前踢球伤过韧带或半月板?孟时雨摇了摇头。
  “那你膝盖上这一道伤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
  “叫人铲的。”
  “又满嘴跑火车,刚还说不是踢伤的,再说鞋钉能铲出这样的伤?”
  “那就是骑自行车摔的。”孟时雨显然不打算说实话,胡乱应付着。
  季鸣则觉得有些头疼。过去孟时雨和他在一起,衣食住行没有不精细的,怎么现在搞得乱七八糟,他在心里说,果然离开自己就不行。他不愿意想到,孟时雨似乎现在过得也很快乐,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只一闪,马上就被吹灭了。
  “是不是阴天下雨就不舒服?你家有护膝吗?怎么不戴上呢?”季鸣则四处张望,似乎想找出来什么护具。
  “你可真是越老越啰嗦,哪有这么娇气,要不是你刚刚没轻没重,我也没事。”
  “我的错。”季鸣则举手投降,“您小人家就坐着,我伺候您吃饭还不行吗?”
  孟时雨点点头,往靠垫上一倒,半点也不客气,“那我要在床上吃。”
  吃完早餐,孟时雨脸色仍没见好,不时用手揉膝盖,后来干脆扯了被子又要钻进去,季鸣则就隔着被子戳他屁股:“你不上学吗?”孟时雨被他烦得不行,一赌气跳下地,终于和大床做了诀别。他脱了那件白衬衫还给季鸣则,又胡乱捡了件卫衣穿上,“博士没有课,只要肯坚持不赚钱,早晨就能不出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羊毛袜,上面有只猫猫头来着?”
  他们正闲闲说话,门铃忽然响了,孟时雨一愣,赶紧去看猫眼。季鸣则见他迅速拉开了门,让那个叫Bolya的黑人进到了屋里。
  Bolya吻了孟时雨,然后才和季鸣则不咸不淡用英语打了招呼。
  季鸣则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兔子洞,来到了一个不讲逻辑的世界,他想,为什么他能站在那里,平平常常地和自己说早晨好呢?他又为什么会亲孟时雨?这应该只是什么特殊的非洲部落礼仪吧,听说俄罗斯男人也是这样,一定是的。
  孟时雨用英语给他们互相介绍,只说季鸣则是他同乡的老友。他们握了手,两人都觉得对方用的力气过于大了一些。
  Bolya来找孟时雨一起出门办事,孟时雨叫他等5分钟,然后开始手忙脚乱收拾书包。“哦对了,”孟时雨一拍脑袋,“那个车,Bolya烧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您的,都是误会,你就别耷拉个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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