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夜莺(近代现代)——斯嘉丽王野

时间:2021-02-14 17:52:13  作者:斯嘉丽王野
  厉喝声,惊堂木一记:“你到底是谁?!”
  夜莺依旧挺直一把脊背,却不再看余夜昇,他收了目光,前额的头发长了,盖下来,压着眉,眉又贴着眼,变成一尊天水蓝的雕像,他似乎不打算解释,也没有求饶的准备,完全任凭处置的不辩白:“你心里既然定了,我是谁,不要紧了……”轻轻的,他不知对谁说。
  “妈了个巴子!”这时候,结巴反倒不结巴了,他外号炸天响,不是没有道理,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亮晃晃,“我弄死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挥刀,向夜莺的头上砍去。
 
 
第17章 不渝
  阿三扑过来,来不及了,刀比他更快。
  滴答……滴滴答……
  一行血,山径上蜿蜒的小河,洇湿夜莺颤抖的睫毛,冰凉地滑过鼻翼,沁唇角,滴落蓝衫上。
  “阿……阿哥……”结巴抽刀,哗啦,山洪一样,夜莺的眼前一片血光。
  “阿哥!”老六冲上来,摁住余夜昇鲜血淋漓的手掌心,“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他!你值得吗?!”
  “值!”黄豆大的汗珠滚满头,余夜昇脸色苍白,可眼神还是那副领头人的样。
  他推开老六,朝夜莺伸手,都不会走路了,夜莺傻愣愣的,脚踩棉花,秉着一股本能蹒跚到余夜昇身边。他用双手把住余夜昇,摁在血口子上,可黏糊糊的热,怎么止都止不住,余夜昇揪他颤栗的手,往指缝里一扣,把人拽到身后,用半边膀子护着,“就凭他是我的人!”
  结巴又悔又恼,站在原地跺脚,恶鬼讨命那么瞪夜莺:“阿哥啊!你是被这个小贱人灌了什么迷汤了呀!”
  夜莺攥着的手冰冷,那是余夜昇失血后的反应,可手指又紧牵,有劲的,一根缠着一根,像长在一起,分不开,恍惚着,他仿佛听见余夜昇,不许别人用那种轻贱称呼讲他。
  “他要是女子,随了我,也该有个名分,你一日喊我大哥,眼里就得容他!”余夜昇于堂屋中环顾,汗湿了他的黑发,连睫毛上也缀了水光,奈是无情都有情了,“更何况,段岚峯要是他的哥,还能让他在馆子里讨生活?!人都死了,还能灵魂出窍,去给他通风报信?”
  仔细一推敲,确实说不通。
  余夜昇在夜莺搀扶下,拾起地上沾血的小刀,往桌上猛得一立:“这件事到底为此。以后,我不想听到你们任何人刁难他!”眼眶酸胀,夜莺忍泪,哆嗦两瓣唇,极小声的,用只有余夜昇能听见的口型,喊了他,“哥……”
  三日后,日本人的汽车如约而至,提早一小时,是来接余夜昇的。
  夜莺仔细包扎好余夜昇的伤口,为他更衣。还是一身黑色的长衫,外罩对襟暗花的大绸马褂,头发用司丹康打理到脑后,露出清爽的额头,鞋子换了皮鞋,配衣服挑的黑色,夜莺对镜站在余夜昇身后,将他衣服上的每一道皱褶都掸平、拉直。
  他也换了一身新衣,白色的,鲜得好像是沾了露汁的水仙,余夜昇笑他:“你又不出客,怎么也打扮起来。”
  夜莺的目光从余夜昇双肩滑过,一点点望进镜子里:“昇爷,你瞧,你一身黑,我一身白,我们可般配?”他说般配,眼里存着缠绵,这些天夜莺无事总这样看余夜昇,便是不说话,也满屋子春情。
  掌心结了痂,偶尔还疼,但余下的都是痒,他与他多情的眼在一面镜中相会:“怎么,还想同我做夫妻?”可惜是不能如愿的,余夜昇在外头替大先生养了几房“姨太”,她们也没有婚书,却可以堂而皇之地与他做人前夫妻,喊他做先生。
  但夜莺不能,即便他和他才有同床共枕,颠鸾倒凤的快活,那也只是一笔风流。
  他有自知之明,突兀垂下眼,断了如丝情波:“我一介男儿身,能在昇爷跟前伺候一场就是福分了,不敢奢望。”
  这种卑微的认命,无声向他托付一片赤忱,是芳心暗许,便要在得失磋磨中战战兢兢,怕他不要,又怕他收了扔弃,几乎虔诚,几乎小心翼翼。
  不想被余夜昇看出来,夜莺背身躲到小桌边,从竹筐里找出一把剪子,来剪他衣领上的线头。
  冰冷的剪刀贴着余夜昇的咽喉开阖:“你就不怕我真是段岚峯的亲弟来索命?”
  余夜昇用伤手把那把剪子抛回筐里,摸着夜莺的手指尖,放到唇边摩挲。他不讲是与不是,很坦然:“怕就活不到现在了。”搂过夜夜缠抱的细腰,硬是要弄脏那身无暇白衣似的,余夜昇揉皱覆腰的白绸,将鼻尖抵在夜莺后颈,嗅他发尾干净的气味。
  温软的气息在耳畔,恰似柳絮在碧波上无意的荡漾:“我知道你去见日本人,他们都是吃人的鬼……”他竟然在担心,余夜昇狠狠抱紧他,“如果这次你……”后头的话,夜莺不讲了……
  缠了红线的剪刀柄陈在桌上,不像是个冰冷的死物,反而痴情的似一片不可收回的丹心。
  这场吻,柔软的不掺色欲,嘴唇恋恋不舍地分开。
  夜莺对余夜昇说:“你为我做的事,我也一样做得到。”
 
 
第18章 美人
  去的是一处红瓦白墙的俄式建筑。
  墙上爬瑰丽的三角梅,只是疏于打理,颓废萎靡。
  往来的日本兵,统一着枯草黄的军服,军靴尘土飞扬,严谨划一的步调,将四周染上一层肃秋的沉重。
  余夜昇原以为会在这栋洋房里遇到社会各界的人物,那些日本人极力想拉拢的政要名流,可是没有,今晚筵席,他是名单上唯一宾客。
  招待他的人叫敷岛英夫,是日军派来调查军官刺杀案的负责人,年纪轻轻已升任大佐衔:“余先生。”他一见到余夜昇,就用流利的中文,向他问好。
  没有穿日本军官服,敷岛一身燕尾洋装,个子英挺。他有干练出色的五官,单眼皮,鼻梁刚直,头发向上推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日本军人的冷硬作风是不屑言笑的,他却喜欢在与人交谈时频频扬起窄薄的唇角。
  绝非殷勤,亲善笑容的背后,是要挟,是绝对的力量,生杀一念间,从敷岛进餐都不曾摘下的手套,椅背上永不离身的太刀,余夜昇明白。
  一个晚上,敷岛绝口不提日军官的死亡,反而对余夜昇手上的佛珠饶有兴趣:“我可以看看吗?”
  余夜昇很大方地脱下来,双手呈上:“大佐请。”
  深红泛黑的珠子捻在白色的手套中,失了佛性,像条被扼七寸的蛇:“余先生也信佛?”
  余夜昇笑得含蓄:“戴着玩的,求一个心静。”
  “そが……心静吗……”敷岛笑着,将佛珠还给余夜昇。
  “你们中国人讲修身先修心,认为心无旁骛的长斋绣佛,不入世就可以出世,不涉红尘就可以涅槃……”他高傲地仰起头,轻佻的眼角,是对一个古老陈旧民族的藐视。
  换作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都要捏碎拳头,余夜昇风度依旧:“大佐不愧是中国通。”他谈笑风生,从容里有一种谦逊的筋骨,却配了抹痞气的笑,“善男信女的消遣,我不大懂。人生在世,但求是逍遥。”
  敷岛大笑:“先生是通透人!”
  “我也不信佛。”放下餐刀,敷岛精明的目光,是强权者的野心,“但我相信因果。”一瞬间,水晶灯的流苏变暗,整个房间被镀以一种西洋油画似的朦胧,唱机里日本歌姬的歌声,荒诞怪异,“我们到访贵国的理由,不是为了侵占,而是图发展。共同建立一个强大繁荣的大东亚乐土,为了实现理想,我们需要余先生这样有威望的人的协助,共荣市民协会的会长一职,非先生莫属。”
  图穷匕见,终是躲不过:“大佐的器重,是我的荣幸。”余夜昇垂眼,淡淡然施笑,不谈应允或兑现,只狡猾地高举酒杯,“敬大佐,祝大佐早日得偿所愿。”
  敷岛蹙眉,斜眼挑余夜昇,眼神森冷阴沉,一闪而过:“那就尝尝我家乡的酒吧。”他拍手招来侍女,送上清酒,“先生会同我合作的。”敷岛笑得十拿九稳,“我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耐心。”他已参透余夜昇的心机,仍肯给他机会,“你一定会收下我的友谊。”因为对自己有自信。
  一场酒喝到深夜,余夜昇醉了,敷岛倒还精神盎然,亲自派车,送余夜昇回府。
  拐进永乐坊,一盏行将就寝的路灯下,车子差点撞上个人。
  司机放下车窗,明灭之间,依稀是张白净的脸,尤其一双含情而不动情的眼,过目不忘。
  恰在此时,钨丝发出一声响,灭了,陡然的黑暗吞没艳鬼一样的影子。
  车门打开,尉官先下来,用手电往墙根一点点找,先是一双小巧的脚,徐徐而上,从那把圆形的光柱里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个东方的美人。
  那么远,敷岛只用了两步。
  白手套很不客气地扳起惊惶的脸,欣赏那对无所遁形的眼眸。
  棉质的手套在皮肤上摩挲,细腻的沙沙声,衣领下脆弱的肌骨,比艺妓涂抹了官粉的颈背更柔滑,只是胸部太贫瘠,尚未发育的少女一般秀气。
  敷岛笑了:“男人?女人?”贴美人的鬓发,他调情般问。
 
 
第19章 酩酊
  敷岛有点后悔戴手套,不能亲自碰触那段瓷颈。
  但同时,他又觉得手上的白手套是天意,掩饰了欲望的粗鲁,好叫他做一个文明绅士。
  陌生的美人在害怕,敷岛侧头欣赏,他的睫毛像一只破茧的蝴蝶,濡湿、脆弱,还有他的鬓角,也是湿的,鼻尖虚虚地掠过,能从上面闻到一些熟悉的味道,是什么呢?敷岛努力回忆。
  啊,就是这个,像故乡的三月,蜿蜒河流旁,只开数日的白色大岛樱。他怎么可能忘记,富有生命力的野花,敷岛家的家徽,装饰在他的太刀上。
  须臾间,性别的符号模糊了,他对他的兴趣,高涨成一种呼之欲出的征服欲。
  敷岛挺起结实的胸膛,将人推到墙上,黑魆魆的夜,颤栗的呼吸,如樱的美人,一切都等待被为所欲为。
  身后的车子没熄火,打着车头灯,晕出两圈流萤飞舞的黄光,尉官上车,和司机一同把目光安分地镶进那团光亮,黑暗还在无声的角逐,是一个列强的帝国,对一方无能的弱土。
  眼睛不去看,却不妨碍竖起耳朵听。
  “啊……”仓惶的惊叫,因为短促,在耳廓里留下一道抓痕。
  敷岛的嗓音哑得不成样:“你是男的?”不知道他怎么判断的,却对这个结果意外惊讶又兴奋,要一再确认,“真的是男人!”摩挲声,拽衣声,听得人心毛骨耸立的痒。
  啪,很轻的一声,像打在肉上!
  “バカ  !”鼻梁上挨了一下,像误失去一块阵地,敷岛怒不可遏,狠狠甩对方耳光。
  余夜昇从车后座上蹦起,他以为是闪电,要落大雨,朦朦胧睁眼,人已经在永乐坊。
  吐出一口浓烈的酒气,他吼:“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夜莺听见他的声音,像找回了魂:“昇爷!”
  从脊椎到头皮都发麻,敷岛没听过那种叫法,像一抹魂魄急切要奔向自己躯壳。
  尉官要拦住夜莺,被敷岛示意放行,余夜昇嫌他来得慢,怒骂:“混账东西!这么黑,做什么不开灯!”他醉得不知西东。
  夜莺矮着头,瘦小的肩膀穿过余夜昇的腋窝,趑趄地扛他:“就开,扶你上床就开。”
  他们俩认识,关系还不浅……
  隐晦的亲密,冲击着心弦:“面白い……”抚摸鼻梁上的挠痕,敷岛微微笑。
  余夜昇已经不走直道,夜莺拽不住他的个头,眼睁睁瞧他往敷岛身上跄,胃里猛翻腾,哗啦一下,呕了。
  敷岛掩鼻,避得快,皮鞋却不能幸免的沾到污秽,夜莺一定是吓坏了,居然丢下余夜昇,眼巴巴就要跪地下给他擦。
  他向后一步:“不必了。”时髦的燕尾服,又恢复了绅士的风度,“余先生醉了,请转告他,敷岛英夫,改日再来拜访。”客气的幌子,只为将一个名字,留给清醒的人。
  从弄堂口回家,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余夜昇沉甸甸地挂在夜莺身上,步子却迈得尤其宽。一回房,门一关,他就在黑暗中反身抱紧夜莺,倒向两扇晃颤的木头门板上。
  “昇爷……”骨头被硌疼,夜莺迟疑着,小声地喊余夜昇,他哪有醉样,分明是装的。
  “疼不疼?”热乎乎的手掌心,贴着辣丝丝的脸颊,疼到心坎里,可夜莺说,“不疼,你摸摸就不疼了。”他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依恋余夜昇的温度,侧脸,轻蹭他掌心。
  “你去哪儿了?”余夜昇冷不防地问。
  “小春给打了,客人打的。”夜莺眼睛里有委屈的水光,“妈妈不管,幸好他还知道要找我。”
  “怎么不叫人陪你?”
  “三哥跟去的,回来的路上,有人打枪,我们给冲散了,我不敢待着,就赶紧回来了。”
  余夜昇搭夜莺的手,拇指在他细腕子上揉弄,默默安抚,夜莺没有骗人,除了提到枪的时候,他的心跳慌了一下,脉搏心律,一切如常。
  可是……
  “你的白衣裳呢?”
  夜莺睁大了眼,瞳孔不自然地放大:“我换了。”一身粗布的黑衣,丢人堆里都认不出,“那地方脏……”他低头,像是不大愿意提及他的出身,“你给我做的衣服,我舍不得……”
  “昇爷……”夜莺眨眼,想摸一摸黑暗中面目不清的人。
  “收拾收拾东西。”余夜昇揪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我们今晚去香港。”
  “这么快?!”来不及疼,夜莺惊惶,如果不是余夜昇的眼神太严厉,他简直像在说醉话。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